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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之上》:“群像叙事”的谍战片新探索——张艺谋访谈

曹 岩 电影艺术杂志 2022-04-25

本文选自《电影艺术》2021年第3期



受访 / 张艺谋

导演,代表作《红高粱》《秋菊打官司》

《英雄》《悬崖之上》等


采访 /曹  岩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主任记者

 北京师范大学戏剧与影视学博士研究生



[摘要]《悬崖之上》是张艺谋导演首部谍战题材影片,他表示自己是第一次以“群像塑造”的方法进行创作,非常荣幸和这些演技优秀的演员合作,一起创造这些“隐忍”的谍战片角色。在美学风格上,张艺谋以“雪一直下”的诗意画面、浓郁的黑白色彩等,营造谍战电影的视觉符号系统,同时避免形式凌驾于内容,始终以强戏剧性和强人物情感把控影片节奏、推动影像叙事,在明暗较量、生离死别中完成谍战类型新主流大片的一次全新探索。


[关键词]张艺谋 谍战片 诗意 新主流 《悬崖之上》


曹岩(以下简称“曹”):导演您好,《悬崖之上》是您的首部谍战题材作品,这次创作的出发点是什么?在什么时间动念拍摄一部谍战类型影片?这部电影可以说是商业属性和文艺属性兼备,您如何看待这部作品在您电影作品谱系中的位置?

张艺谋(以下简称“张”):其实我对自己的创作没有定向也没有刻意安排,选择剧本都是随机的,偶然的机会公司拿来《悬崖之上》这个剧本,我看完剧本之后觉得还不错,基础非常好,就觉得自己应该把它拍出来,然后就和全勇先一同开始改剧本,对其中的很多内容进行调整。

我没有刻意去想这是自己的第一部谍战片,其实作为电影大国,我们的谍战类型电影很稀缺,谍战电视剧还有一些。我的确也没有尝试过这种类型,虽然我很爱看这一类型和题材。我希望以《悬崖之上》开启一些新的探索,让谍战类型影片创作更多元化一些,想把《悬崖之上》拍得有特色。剧本修改了大约半年左右的时间,电影才开拍。

应该说《悬崖之上》是我创作生涯中很特殊的一部电影。首先它是我的第一部谍战片,在建党百年之际,我们正好完成这样一部作品,它歌颂的是隐秘阵线上的无名英雄,他们的舍身取义、出生入死,还有奉献、牺牲、热血,我觉得很有感染力。我想通过这部作品聚焦和展现这些人,展现他们的家国情怀。

很多观众在看完点映之后的反应也超过了我的想象,他们不仅仅是讨论一部电影的好和坏,还有很多延展的想法,他们看到这部电影是对过去那些英雄们的歌颂,正如他们所说:今天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许许多多人负重前行。我在网上看到许多这样的议论,很感动。一部电影原来可以产生这样大的力量,尤其是让很多年轻人有这样的感受,我很高兴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电影《悬崖之上》剧照


曹:这部影片的剧作非常扎实,故事流畅,听说您此次一直边拍摄边改剧本,请问全勇先的原剧本和我们看到的电影之间,导演重点做了哪些方面的改动?

张:在改动方向上,首先有一个大的战略转移。全勇先原剧本中最有特色的,也是他自己最喜欢之处在于:所谓的任务是空有其名的。“乌特拉”行动是核心任务,但没有写具体是什么,他重点写的是四个特工掉入敌人罗网之后怎么挣扎求生的故事。他很喜欢这样一个独特的角度,认为这是谍战题材很少有的一个角度,就是写挣扎求生,写逃脱后怎么活下去。当然全勇先说的这个是很有趣的一种方式,可在改剧本的时候大家提了很多意见,最大的问题就是当具体任务不存在,或者任务是虚无的时候,我认为人的信仰是没有依托点的。因为任务的后面要展现的,就是信仰、热血和牺牲,而信仰和热血要有具体的目标、要有具体为之奋斗的事情,才足够支撑叙事的开展。

所以在剧本方面我们做得最大的一个改变,就是把任务落地、具体化,把任务明确呈现出来,虽然笔墨不多,但这个改动使影片的主题不一样了——从原来的挣扎求生转为牺牲、奉献。我更喜欢后者,挣扎求生也许是人的本能,是人性,但牺牲是更崇高的,我要展现的就是人的这种牺牲精神,舍小取大的一种情怀。




张艺谋导演在《悬崖之上》拍摄现场


曹:《悬崖之上》用两个小时完成了很多谍战题材电视剧三四十集的叙事任务,您在叙事上是如何考虑的?尤其是影片在叙事展开后很快就亮明了主人公身份,几乎是在“桌面明牌”的局面下推进的,作为谍战剧出人意料,暗着来容易,明着来很难,然而有意思的是,这么做虽然不“烧脑”,但却始终令人感受到很强的“紧张感”,您如何在两个小时中把控影片节奏?

张:这部电影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学习和提高,虽然现在我算是一个资深导演了,但实际上还是一个学生。我自己始终觉得,电影是要拍到老、学到老,当然人也应该是这样的。这种类型的电影尤其是群像戏的电影,比较难把控的就是节奏,情节要化为无形——情节抓人还不能光抖包袱,有很多包袱对于现在网络时代的观众来说早就不新鲜了。不能说有包袱,电影就好看了,而是要把东西敞开,不管有没有包袱,有没有反转,都要吸引观众看下去。我在想观众到底关注什么?其实他们关注人物、细节、生死和爱恨。我们能不能做到和他们共情?这是对导演和创作者的考验,其实需要做很多功课的。我们电影宣传时总把“希望观众喜欢”挂在嘴边,而我深知让观众喜欢是如何难,因为今天的观众都是年轻观众,他们见多识广,甚至有些人自己就是导演,其中很多人都具备导演素质,拍的短视频都非常精彩,也会自己做很多声音和画面的尝试,在世界精品电影的教育和熏陶下,他们对国产电影的看法、要求是很高的。观众希望看到优秀的国产电影,他们希望看到中国电影能走向世界,所以其实电影导演现在越来越不好当,看起来门槛很低,谁都可以做导演,但现在要想拍一部大家喜欢的电影门槛却很高、很难。

谍战片这个类型在中国电影里,其实并不多,要跟演员、编剧做很多的功课。电影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要设计好,不能冷场。首先故事不能冷场,从头看到最后都不能冷场,文戏不能慢,节奏要紧张,还要揪着人。靠什么揪人?故事和人物。全世界的谍战电影好看就好看在这里。在这样一个类型下,在这样一种风格中去把握人物,而不是用生活剧的节奏,一场一场全是感情戏,全是儿女情长、絮絮叨叨,全是生活语言就不行,谍战就不好看了。谍战是“高概念”,是“强戏剧”,它大量的反转和人物的命运都需要让观众猜不到,需要让观众跟进的,所以它首先是要以情节取胜,在情节取胜的基础之上,人物点到为止。




张艺谋导演在《悬崖之上》拍摄现场


曹:《悬崖之上》的演员阵容里实力演技派汇集,没有个体英雄,而是一幅群像,这和好莱坞“超级英雄”策略,或传统这类型题材的正反两个主角演对手戏的模式是完全不同的,您是否着力在“独特性”这个维度上进行研究和创作?

张:群像的塑造在我的导演生涯中非常少,可能这是第一部。通常一个故事导演都是把控几个主要人物,几个次要的,就成功了。有时候一个演员一个角色盯到底就成功了,或者最多两三个。像《悬崖之上》有11个演员,而且11个人都是有戏的、都是完成度很好的演员,这样的情形很难碰到也很难把握,其实这是考验导演功力的——能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让11个演员都给观众留下记忆点,都有火花,有各自的性格特色,同时还要表现谍战情节?谍战类型的表演讲究隐忍,一个瞬间一个眼神,三秒钟过后就没有了;打斗的情节还要反转,悬疑还要铺排,留给人物的时间少之又少,需要的是画龙点睛式的表演、蜻蜓点水式的刻画,但同时还要深深留存于观众的印象中,确实很难。对我来说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挑战,需要跟演员一起创造,所以很多戏是跟演员共同商量出来的。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认为在拍摄现场导演和演员的互动是最重要的。导演通过跟演员互动完成的人物塑造是最有血有肉的,拍摄过程中的调整是最有效的,效果往往是前期案头修改所无法达到的。

人物成功是影片成功的根源,而人物正是由演员来完成的。一个称职的演员通常功课做得非常好,他已经化形成这个人物了,俗话说这个角色是“长在身上”,这时他跟你讨论提出任何一个修改、任何一个意见常常胜读十年书。电影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就是活生生的人物,活生生的一种组合,所以拍摄过程中他跟导演讨论,提出的修改意见,在我看来常常是非常关键的。

比如这部电影里非常重要的一场戏——张译和于和伟的对手戏,俩人装作不认识。这场戏诠释的是“传承接棒”。很多观众高度称赞,而在拍摄现场,是他俩商量怎么说怎么演,我只能把大概的词捋好了,所有的细节都是他俩完成的。我在监视器后面看他们表演,好几次我回头一看,后头一排工作人员都在抹眼泪。两个大老爷们,两个特工,身份上一白一黑,把这场狭小空间的戏做得很饱满,这其中既要完成戏剧任务,还要完成情节反转,还要给后面铺排更大的悬念,更要把家国情怀、个人的“小我”放进去,难度很高。




电影《悬崖之上》剧照


曹:您对演员的表演做了哪些要求?您如何评价《悬崖之上》的演员表演?

张:参演这部电影的都是实力派好演员,他们可以撒开了演,但是这部戏不行,要“收”。往往是“点”一下,但不是简单的隐忍和克制,整个剧情的推进、反转、悬疑,吸引人的点还要接连不断,所以这是个很好的学习过程。我觉着谍战片就是应该这么拍,这么去“烧脑”,先烧自己的脑子,常常一场戏我们都讨论得非常好了,大家都很满意,我又说不行,要再复盘。

坦率地说,这种戏难演,这部谍战片的表演风格是隐忍和低调的酷,以不动声色的细节传达人物深度的情感。没有演技是演不好的,不仅要有演技,还要有生活的历练。这些演员的脸,在那里就是那个样子,镜头一拍就是,呈现复杂的同时又是不动声色的。好人坏人看不出来,一种特殊的感觉。都说这是全豪华阵容,其实我很荣幸,这是所有演员对我的信任。通常任何一个导演都是想找这些人,谁不想找个好演员?有时候演员因为档期不够,最根本的是当很多演员也许未必对导演、故事、未来的影片有那么大的兴趣和信心的时候,通常也会婉拒。我很幸运,第一时间给这些演员打招呼时没有一个人多说什么,全都来。我甚至说戏不多,群像戏,两位都是平分秋色,其他几位怎么样怎么样,提前说清,他们都说没问题,全都来,所以很高兴,做导演能有这样的待遇,也不容易。

这一次我觉得整个作品的完成度还不错,虽然我对自己要求比较苛刻,永远没有满分,但是我给全体演员打满分。他们很不容易,在有限的时间内,在平均分配的情况下,每个人都贡献出了很优秀的表演。活生生的人物是最容易被大家记住的,我们讲无名战线上的英雄、为国捐躯的先烈们,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只有他们才能把观众带到那样一个情怀之中。演员真的是在极寒的天气下,在艰苦的条件中,包括疫情的困难中,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我认为好演员其实并不够多,中国的电影产业、文化事业,需要更多年轻的优秀人才加入。其实好演员的成长是需要时间的,不是一下子就行的,他需要对生活有相当的认知,需要生活的历练、作品的历练,以及与合作团队磨合的各种历练。演员是要修炼的,这个修炼是呈现在脸上的,生活的历练和人生的体验放在脸上之后成为个人魅力。演员这张脸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而是拍出来后在大银幕上有没有魅力,这需要修炼。同样一句话换一个人说出来,表演层次一样,分寸都一样,可能就没有他有味道,这属于演员的个人魅力。

 



电影《悬崖之上》剧照


曹:林海雪原、冰城雪国,《悬崖之上》120多分钟的时间里,除了少数的内景,“雪一直下”是一个核心视觉符号,这在世界电影史中也不多见,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即便一些内景,也通过人物衣服上的雪、窗外的雪等,延续、强化了这个核心视觉符号,这和影片其他的视觉化元素一起,包括20世纪30年代哈尔滨城市的视觉还原等,有效实现了类型化影片视觉化体系的建构,您在这方面是如何考虑的?

张:这个剧本决定了影像需要这种凛冽的风格。我们制定了一个雪境的氛围,我觉得它凛冽又富有深意。很多颜色是黑的,包括人也是在黑白之间行走,在刀刃上行走。谍战片就得是这种风格,才觉得比较酷。拍摄的时候我们去了最冷的地方,零下二三十度的东北,演员嘴中的哈气,冷风刺出的皮肤上的红,都需要是真实的。我们光在雪乡就拍了一个多月。在那种极寒天气下,演员除了要镇静,还要掉眼泪,并要有节奏地讲台词,那种条件对演员讲台词的节奏有很大干扰,嘴快不了,这些都得靠演员自己控制。

雪一直下,非常有诗意。我觉得很有意思,有一种飞扬的感觉在里边。我对这种影像有特别的迷恋。当然即便在东北最冷的地方,雪也不可能真的一直下,我们就用最新的环保技术完成了“雪一直下”。这也要做很多的功课,真雪与假雪怎么配合使用,还要去研究光线、镜头角度、镜头焦距,以及雪跟人物的疏密关系——密了挡人,挡了演员重要的表情还不行,稀疏了又气氛不好。所以下雪的过程中,疏密关系要处理好,镜头焦距要控制好——我们都知道长焦拍的话雪会把人全挡了,广角拍的话又太稀了,还要用到合适的角度等等,很多技术上的东西要考虑,所以看似简单的下雪其实费了我们很大的心力去营造,拍了一部中国下雪最多的电影。确实如你所说,也算是一个创造吧,世界电影史上雪一直下的电影不多,《悬崖之上》算一部。一直到最后一两场戏,摄影指导赵小丁跟我说,导演咱是不是就可以不下了?后来我一想也好,那就不下了,因为快黎明了,需要有一个反差。所以最后一两场戏没有下雪,但厚厚的积雪还在。雪成为了美学层面的一种支撑,用冷酷与寒冷,衬托热血、衬托信仰。我还是非常喜欢雪一直下的画面,喜欢这种感觉。

谍战影片,我设想的就是人物穿着皮衣、戴着礼帽,深入敌后、坐黑色的轿车,一群黑色的斗篷,很神秘的黑色调子。从点映评价来看,这种调子大家是喜欢的,也是很符号化的。除了这样的一群黑衣人,影片中还有大量的夜景,其实构成了一种很酷的调子。黑色跟飞扬的雪花,构成了鲜明的反差对比,这是我心目中的一种“酷”。刚开始拍这部电影时我就问创作团队,在你们心目中这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我经常会这样问大家。大家说了很多想法,然后我说我心目中这部电影的风格和调子就是“酷”。因为是谍战片,一群出生入死的英雄们,酷就是他们身上的光环,就是要有一种魔力展示给观众看,因为影片所塑造的是高度戏剧化的传奇英雄。另外,在“酷”的同时,我们常常用寒夜中的灯光这一暖色去点缀,让它看上去似乎永远是人们心目中那个柔软的地方,好像是你的家,是一个归属。所以在影片当中,在所有的寒夜之中,漫漫长夜中,常常会有一些暖色的灯光在这里去调节,也是影片所寄托的另一层含义——他们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情感。这样暖色的灯光在电影里边的点缀,与黑白形成了颜色反差,让影片的影调更为立体和丰富。




电影《悬崖之上》剧照


曹:造型是您一贯所擅长的,在美学上追求极致的形式感是您的个人艺术特色之一,我个人感觉这部影片获得超高评分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成功之处在于,形式感没有凌驾于故事和叙事之上,形成了高度的有机统一,您在此次创作中,如何处理形式与内容的辩证关系?


张:我们一直坚持故事优先,故事是根本,故事中含有丰富的情节和人物,我最后的剪辑是完全跟着故事走的。剪辑时必须让自己变得铁石心肠。很多演员的戏都很好,但很多不得不剪掉,才能保证故事优先。用省略的方法、用减法让每个人物更为立体,让群像戏方方面面都恰到好处,让观众始终跟着故事走。这个故事并不是到最后来抖包袱,而是包袱在中间抖了,还要吸引观众看下去,观众关心生死,关心最后的结果,一定要把故事讲好,所有的事情可以为它让路,所有的事情都为它服务,就让一个强烈的戏剧本体和人物本体成为主角。




电影《悬崖之上》剧照


 

曹:不炫技、克制感,是我两次观看影片的强烈感受,在克制中实现抒情,除了正反特工的较量,情感叙事在影片中一直清晰可见,丰富了这部影片的层次与内涵,作为导演您是如何考虑的?

张:今天年轻观众的眼界是很高的,如果只是按照概念,只是说政治正确就去拍一部电影是远远不够的,如果没有艺术的魅力,不生动,没有活生生的人,就无法吸引观众,就只能仅仅停留在说教阶段。人物做好、故事做好,才是关键。我们大约有11个演员,群像戏对于导演而言,是每一个人笔墨不多,但还要鲜活起来,要抓得准,演员表演上要掌控得好,分寸要拿捏得好,这些都很不容易。谍战片是强类型化的,《悬崖之上》开场就是生离死别,是分离,“活着的去找孩子”是夫妻间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第一句话。“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这句话就注定了要有人牺牲。一开篇就把小家和大家放在一起了。影片中的人物谁都想活,但是谁都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谁都不能活下来,最惦记的是那个孩子。像这样的台词要特别精准,不能说太多话,谍战片永远是一种高于生活的强戏剧化的类型,台词要掷地有声,人物都是带有光环的神秘人物,往往正邪不分、正邪难分。


曹:壮阔雪原中四个白色降落伞降落、火车车厢极狭小空间内搏斗场景的大角度俯拍镜头,令人印象深刻,场景设计方面您是怎么考虑的?


张:整体来讲,这部影片的场景和内容非常丰富,飙车、打斗、枪战都非常精彩,但放得多了以后,往往会觉得不是那么酷,因此到后面我就剪得很多,我们剪掉这么多的好镜头,追求的就是最后“三下五除二”的很酷的风格感,大家看的时候觉得非常好。


曹:有评论认为这部影片实现了艺术性、思想性与商业性的有机统一,在极具质感的影像和叙事中呈现了动人心魄的思想、审美力量,您怎么看待主旋律题材创作?如何让新主流大片赢得年轻观众?


张:主流的东西要想赢得广大年轻观众,一定要避免直接说教,应该赋予它生动的人物、独特的艺术特色和吸引人的故事。寓教于乐,这四个字很有道理,能做到非常难。今天年轻人什么都懂,要感染他,让他对那些非常平常、显而易见的道理有新的体会,这就是艺术。这种体会是他自己得来的,通过观看电影以后得来的。最重要的是要让人们觉着好看,我们俗话说的“好看”二字,用在电影上很难。人人都说这部电影“不好看”,这部电影“好看”,可是这两个字分量很重,能做到好看或者人人都认为好看实在太难了,所以我们要努力。




电影《悬崖之上》剧照


 

曹:每次创作都是新的出发,通过《悬崖之上》这部影片的创作,您最想完成的是哪个维度的探索?对于中国故事的讲述,您是否有新的心得体会?您如何在国家级重大活动创作与电影创作中找到连接点?


张:我们永远在学习,学习讲好一个故事。我们都是讲故事的人,我们也都是听故事的人,讲好故事才有人听。什么是工匠精神?对于电影而言,讲好故事,去磨炼、去锻炼、去学习、提高,这才是工匠精神。今天的中国电影,很庆幸疫情后我们恢复了电影院的常态,恢复了电影创作,这在全世界都是绝无仅有的。现在电影已经可以上映了,我们也可以宣传电影了,可以走进电影院去享受这样一个作品。

今天处于好的时代,有好的市场,有热情的观众。我个人感觉,现在年轻观众对中国电影、国产电影的兴趣是远远大于对外国电影的。这跟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不一样了。我自己的感觉就是好莱坞的魔力已经慢慢消退了,它对年轻人的影响已经渐渐淡下去了,而票房最高的都是中国的电影,是我们自己的电影。大家更喜欢我们自己的创作、自己的人物、自己的故事。

电影强国最终是看作品,只有好作品才有巨大的影响力,我们已经做到了“有高原”,但还要有“高峰”,而且要高峰迭起,要峰连峰,这才是电影强国,其实这是一代一代电影人的任务。大型活动和电影其实也是一个互补,节奏的把控,对于观众的吸引等很多技术技巧都可以互通——大型演出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看做是大型直播,也是一种创作,也可以看作是一个大型的场景电影,怎么让视觉成为重要的吸引力,去把文化展示出来,许多东西在创作上是一脉相通的,所以我其实很愿意去琢磨这些共通的东西,愿意去同时尝试。(整理 / 王传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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