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ena:《小书店的繁荣与困境》|小城X计划4.0 讲者回顾Vol.7
青年节前夕,「小城X计划」4.0青年分享大会邀请了9组讲者来到临海,分享远方的声响,共同见证更多生长的力量。分享稿将持续放送,目前是第七期。
🎤 讲者介绍 🎤
-Serena-
再望书店 创始人
大家好!我是再望书店的创始人Serena。格叔邀请我站到这里,给大家讲一下在小城市开一个牛逼的书店是什么体验。刚刚听完各位牛逼的老师们的分享,心里更没底了。但还是非常感谢格叔的邀请,不然我就得在家带孩子了。
我今天的分享主题是《小书店的繁荣与困境》。这也是接到格叔邀请时,我正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去年疫情过后,我发现走入大家视野的独立书店特别多,各种艺术书展,阅读节层出不穷,每个主题都很有意思。从4月到5月,一个月时间我们书店已经跑了差不多5个场子了。目前是五一假期,书店一共5个全职员工,分别在三个地方。在台州府城景区卖咖啡(对,大家都懂的,书店主要还是卖咖啡),在南昌独立书店阅读节做分享,还有在大屋顶的单向书市摆摊儿~
我们今年也继续了之前因为疫情停摆的“在城市中找书店”计划。4月去了重庆,成都和武汉转了一圈,也去到了很多特别有意思的年轻人开的小书店。
小书店越来越多,这真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儿。
因为现在的大环境是众口如一,和谐稳定。这种氛围其实是有些压抑的,因为你很难在你所处的环境中听到不同的声音。其实声音都是存在的,只不过被销声了。但是这一个个小书店,就是一个个特别珍贵的声音。是小书店在发声。书店用他的书架,用他的陈列,用他对一本书冷静又客观的阅读,在告诉大家:在这里可以接收,可以说出,可以交流自己的声音。
这次的西南书店行,我就特别喜欢重庆的匿名书店。匿名书店在鲤鱼池的一个老旧小区里,是一个底层的套房,带一个小院子。你走进这家书店,自然得就像去朋友家串门儿一样。书店有5/6个小房间,每个房间的书籍陈列都有一个主题。比如说这个房间这是放着女性相关书籍的房间。你看,他用他的方式,可能是做为一个有趣的观察者,或者做为一个思想的主张者。你在书店里待一会,你就知道店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是否有something in common,是否也分享了一些彼此的小秘密。这些完全不需要面对面言语的交流,我觉得这是逛小书店最美妙的地方。
另外我们还在重庆成都的书店,都喝到了不错的酒。营业时间到凌晨两点,比江浙沪地区的ktv营业时间还晚。
重逢之岛小酒馆的张导听说了以后也很欣喜,因为作为一个同时热爱书籍和酒精的电影导演,他发现在越来越多的书店里能喝到有意思的酒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提议做一个“和书店老板喝一杯”的纪录片项目。此条为硬广~欢迎大家后期关注,看看那些喝大了的书店老板们。
刚说了小书店越开越多,但是这里有个很奇怪的点:
那就是开书店它不赚钱呀!或者说通过开书店赚钱的难度系数大概位于各行业之首。
因为开书店这个事吧,特别有于悖市场经济。众所周知:纸媒式微,阅读碎片化,中国的图书市场和渠道畸形。单拎出来一条对这个行业都是灭顶之灾。
那么小书店要如何在这重重困境中生存下去呢?或者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要去开书店呢?
我就拿再望书店举个例子吧。这样一家在小城市里的,小书店,是怎样在困境中坚持到现在,而且还要继续坚持开下去的。
这是我们的书店,就在离这里不远处。兴善门进来后沿着长城根往西走就是。
书店始于2016年。我们每年对外介绍书店,每年都在调整介绍词。我们把再望分为了1.0,2.0,和3.0时代。
最早的书店开在城市的另一头,相对新区的地方。在灵湖公园的一栋仿古建筑里。风景很美。书店开门见山,经常可以看到白鹭在山间。后院是荷塘,有拱桥石舫亭台楼阁。
小书店的繁荣,就是刚开书店时,想要创造出理想生活的热情。而困境在于:我发现这么美的书店,书和读者却没有太多联系。就像当时很流行评选“最美书店”。书店的硬照是美的,但是大多都成了有书籍点缀的咖啡馆。这样的书店又有什么意义呢?
走出困境,是因为认识到了比环境更重要的是书店是里面流动的人。谁来书店,来书店干什么。于是我把书店重新定义,这是一个城市中的精神乌托邦,是大家聚在在一起,高于生活的地方。
做了这个改变,我才知道。原来小小的临海,还有那么多有意思的年轻人。我们用闲置的一个小房间,开始做各种分享,名曰“会客厅”。在这20平方米的小会客厅,曾经挤下了50个人来看我们排演的话剧《我爱XXX》。也曾经只来了一个参与者听长达3小时的犹太人历史分享,分享人还是大舌头的老五五老师。在这里曾经拉起了小横幅为当地诗人陈十八追星杨超越,也在十八的分享中认识了五条人的音乐和那个也临海的小城海丰。曾经有个来自甘肃岷县的小伙子董宇锐,在这里做了他的电影首映。电影的名字叫《天上大风》。
这一切,让原本散落在小城各处的人:老五,十八,董宇锐,他们加入了书店。
书店原来可以如此接近乌托邦。
从2018年开始,每年的年末,我们都会做一次Hygge的活动。特别像教堂里平安夜的氛围,书店布置了灯串,圣诞树,地毯,蜡烛。还有热红酒,和音乐。大家围坐在一起分享过去的一年的感动,也为新的一年祝福和祈祷。
在这种幸福的错觉中,我没有去考虑更多的困境和风险。书店的经营也生存其实是存在很大问题的。因为没有变现的产品,书的销售对于书店来说是杯水车薪。书店的咖啡吧台承担着书店的运营成本。
这些困境在2.0时代,书店规模扩大以后更加凸显出来了。
再望书苑是浙东南十八线小城的一家独立书店。书苑坐落在老城靠着古城墙边的小巷子里。书苑由两栋独立的建筑主体和背靠城墙的露天小舞台构成。其中一栋的一楼是自营咖啡吧台,二楼是购书区和免费阅读区。另一栋建筑和露天小舞台一并作为一个共创社区,也是我们几位书店共创人倾注心血的“乌托邦”。除了日常书店运营,我们在这里实践一种把情怀落地的可能性:“再∙地艺术家”计划,独立展览,“再•剧场”话剧排演,“肚抖喜剧公社”演出,“在地写作者计划”采访纪录片放映,城市会客厅分享会等,一切都在实现,一切都将实现。
所谓再望,字面上就是经常回头看看的意思,其实也是对生活返璞归真的愿景,是对理性与智识精神的追求。
2020年书店从城东搬到了城西古城区里,就是现在所在的位置。地方其实挺大,有650平方米。在功能上,我们做了很多分区。
刚搬过来时候的想法是:这回不用挤在20平的小书房了。这里100平大通间,做展览和演出;这里100平做分享和生活美学工作坊;这里做个接待朋友的茶室;这里做吧台;这里做书籍陈售;还有一个屋顶的阶梯和露台做一些互动演出。哇,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于是开始了做活动的魔鬼热情期。
2020年世界读书日,做了一个24小时书店的活动。其中有我们做的一个台州在地写作者的纪录片首映,有读书会,小程序发布会,有因为疫情延期的Hygge,还有大鸡腿放映。
6.1,陈十八和董宇瑞的诗画展。陈十八的第一本诗集,和董宇瑞的蜡笔画,短暂荆棘史 X 我在想象一个彩色的世界。这应该是这个小城市第一个类似的展览,当时的气氛热烈得不像一个展览,倒是像一场盛大的婚礼。
7月,是一个音乐项目城下乐事。我们邀请到一个世界融合乐团《恒星乐团》,在长城下的露台演出,吸引了当时正在录制《诗与远方》的节目摄制组,乐团里面加入了胡海泉老师,观众席里做着张国立张绍刚华少。书店的屋顶差点没塌掉。
8月,再剧场成立首场话剧表演《怀疑 》 这是继《我爱xxx》后,招募当地热心话剧爱好者组成的民间剧团----《再·剧场》。大家挤出时间来排练,还拍了像模像样的剧照。演出完了,大家发现话剧其实我们真的可以演,可以做下去。
9月,台州匿名小说家评选及颁奖典礼。在记录了伤水等台州在地的写作者后,我们发现了太多在民间写得好,并且还在以写作为生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写作的意义是什么?是发表吗?是得奖吗?是进作协吗?我们认为,写作的意义就应该回到写作本身。我们用书店自己的方式,来选出写的好的,发奖金,建立联系。“写作是唯一的褒奖”。这也是后面书店两个常设文学奖“再望青年诗歌奖”和“再望书店短篇小说奖”的前身。
年底,还做了一个汪曾祺展览《嘿,老头儿 !》汪曾祺其人其作品,从书本中结构出来。用年轻的方式,做了一个立体的,多维的展览。这是一个很好玩的尝试。挑空的展厅做了一整面赛博朋克画廊形式的骚话墙(读几句),还有一个汪曾祺接受采访记录的剪辑视频放映,在汪曾祺人生至暗时刻的黑盒子里。我们联合台州学院中文系的小朋友们,做了汪曾祺作品的朗诵。还做了一个“夜航船”趣味问答。最后这是我们做的一些展览手册,和文创贴纸。我的ipad上一直贴着汪老说的:“托尔斯泰,我也读不进去”。我就想:ppt,我也做不下去。
打开书本,去阅读,其实是有很多的方式。这是一次有趣的尝试。
书店就像一棵刚刚换盆的大树,茁壮生长。都有点儿野蛮了。每个项目都竭尽全力,每个项目都是一次完全陌生的探索。书店的精力和经济马上就奔溃了。
首先是精力的透支。几个项目同时进行,一个个deadline把书店的艺术家们折磨得不轻。活动要考虑策划执行落地,要考虑受众群体的反应,要做自媒体要做营销。要和广告公司沟通,还要和装修师傅学刷墙。
最重要的是,做这些的钱从哪里来?做这些能转化成支持书店的经济动力吗?
首先钱从哪儿来?临海不是一个成熟的文化市场,大家不认为需要为精神文明买单。我们开玩笑,每个活动的第一步就是去化缘。以上的大部分项目都是有临海文广旅体局和社发集团的支持。在此谢谢各位甲方了!
但是每一次的有甲方支持的项目,沟通周期长,审核流程繁琐,帐期也特别久,在活动的内容方面也有一些限制。在小城市,很多文化公司,慢慢都会被市场调教成广告公司。书店也有这样的担忧。但是好像暂时没有解决的办法。
那这些活动可以转化成经济动力吗?也不见得。在短期或者是即时性的情况下,转化几乎是不可能。这和再望的地域局限有关。如果长期考虑,这些活动都在慢慢堆叠一个“再望”的样子出来。让大家知道,再望是一个这样的存在。
但是,一家书店能撑多久呢?
疫情期间,线下空间的运营其实非常受影响。有好多天,店里面基本走不进来一个顾客。店员比顾客多是书店的常态。很多外面的朋友知道再望向往再望,但是在本土,再望并不是大家经常会去的地方。极少有本地的读者来买书,尽管我们的书都打了尽可能大诚意的折扣,而且每一册书都是精心挑选的。
书籍售卖和发行这块的难点我就不在这展开讲了。书店苦其久矣,这是一整个行业需要努力调整和改变的。
到了3.0时代,我们的介绍变短了。回到了书店和这个平台本身。
活动方面,我们开始梳理和精简。从“为了做而做”倒推回来内容本身。确定书店将会在文学,音乐和艺术这几个内容板块持续积累。所以我们把两个文学奖,驻地艺术家计划和屋顶音乐企划这三个项目作为活动的主干发展。
2021年我们做了“第一届再望青年诗歌奖”。源于这个奖项内核,他的落地形式我们做了一个诗歌节。我们就在想:在小城,我们有各种各样的节日。有小吃节,宋韵文化节,长城节等等。那么纯文学不可以做成一个节日呢?
在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中,有许许多多存在又不存在的城市。那就让我们造一座诗歌的城市吧。
这是不是一家书店能做的,一个最恰当的在地性的发掘?
临海这个千年古城,天然就是平行世界中的诗歌之城。抚过城墙的每一块城砖,走过老城里的每一条小巷,最后抵达已经废弃的印刷厂厂房。在那里我们抵达了诗歌最终的殿堂和荣光。
这是一个大胆的设想和尝试。但是我们确实做到了。
左右滑动
今年的诗歌之城将还在继续,也欢迎大家关注,来这座诗歌的城市来一趟奇幻之旅。
内容梳理清楚了,内核把住了。再望做好了准备去拥抱市场。我们组建了文创团队,把内容做延伸和落地,开发成为文创产品。目前比较成功的是我们的年画套装,远销沪广深。很多朋友也因此认识了再望书店,认识了书店的艺术家董宇锐。
线下经营中,再望重新梳理了吧台。吧台出品,包括到背景音乐的选择,都做到和书店的内容一致。比如在今年4月木香花开的季节,书店做了一个普鲁斯特暗盒的活动。吧台推出了普鲁斯特套餐。套餐中有椴树花茶,玛德琳,还有普图斯特问卷手帐。
再望未来可能还会做一个酒馆产品,做一个名宿产品。让文化反哺商业,让商业支持文化。
就像耶稣说的,我们身处尘世之中,需要交两份税。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凯撒。
在千千万万的小书店中,每一家小书店都是独特的,勇敢的存在。再望可能只是一个特例,但也是无数书店人的范本。理想是最至死不渝的。
感谢一路以来理解和支持我们的读者朋友,艺术家朋友,和所有参与过再望发展的朋友们。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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