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高速塌方与五四运动启示录:世界上最高贵的下跪
文丨将爷
五月的北方,天地一片清朗。我的心被白发亲娘的皱纹深深锁死,身在春夏交替的冷热里染病,可怜我这样的远方游子,在故乡乍暖还寒的静夜里,总是莫名地流泪。
世界上最爱我和我最爱的人呀,我又岂能不知,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只是,明天又是一场难以抵抗的远行。中年的每一天都在将我身心切片,至少分成九段,交给父老和孩子。也只有生死相依的伊,是从不需要任何证明的自我生命体。活着最残酷的幸运,或许就是只有一人叫做“懂你”。
我其实从来就不是他者普遍认为的铁汉,最大的误解不过是因为我有从不下跪的任性。无论是面对传统乡俗丧葬祭拜,还是幼时父母威迫和成年沧桑别离,抑或是眼见天地不仁让万物成刍狗,我的悲悯纵然如山高海深,但骨头一直似铁只能直立。
久而久之,竟然养成一种特有的敏感心性,但凡看到人世间任何下跪的姿态,就难以抑制内心强烈的厌恶,以致于有一种沉重的反胃。
此时的朋友圈,被一条“暖闻”刷屏——梅大高速塌方路段,那个下跪“逼停”后来车辆的男人,被无数媒介特写为时代英雄。
相关场景细节看得我迷迷怔怔,一边在被这个男人的道德高义感染折服,一边又仍在为其以“下跪”的方式救人而耿耿难以释怀。
这个叫做饶先生岳父的男人,经过高速塌方所在,是真正劫后余生。那一刻,他的7座商务车上,有满满的7位家人。飞驰至塌方地带,车主只因目光错觉黑色空洞处是积水的地带,才选择绕边疾行,然而,车还是因断裂边缘的锐角扎到爆胎,下来后才发现竟然幸运地避开了深渊。
于是,这个善仁的家庭有人及时报警,有人拿起手机手电挥手让后来者停行。然而,微光与呼喊并不阻止那些灵魂跟不上车速奔跑的众生,一辆、两辆、三辆……
下坠巨大回响连绵突袭,击穿了车主饶先生的岳父,他翻过护栏的背影比朱自清父亲还要伟岸,为阻止赴者死的无知觉,他果断选择了下跪。
我虽然无法释怀于“我跪下去才有人停车”的吊诡逻辑,但也依然觉得这是世界上最高贵的下跪。
毕竟,此后那些原本必死的生命,皆得以存活于这位跪者面前。这是无价。人活一世,立功立德立言最大者,最应是救人。故,饶先生的岳父,堪称真正的国民岳父。
我想以此来革除个人的心理洁癖,或者说是我的病态偏见。对下跪者,我能否也多些宽容?
在公域表达层面,我在百分之一百地对这个男人致敬,从私心角度我仍有纠缠——活到老,我到底能不能接受一个有过下跪行为的人呢?
我曾在公号里说过一个私密往事,就是造我人生前途塌方事件。我原来的方向,行止于一个在某一把手面前跪哭的猥琐贱男。
那是一个人世间罕见的官迷媚权者。我作为他的同事,从他的每一个语句和眼神,都能感受到那种寻求权力上位的饥渴感。
毫不夸张地说,他与同事朋友所有的聊天都能绕回到权谋的逻辑下,眼里能放出的唯一光,就是舔狗求宠的神色。
偏偏遇上了我这种豪气干云的莽汉,对他投注的就只有鄙夷的目光,以及轻慢的姿态。这个求宠不得的小人到一把手那里对我进行了百般污名,最阴狠的招术就是编排我对那个领导的不屑。
从此,我的人生遭遇残酷的架空,虽然也因此证明某个平台离开我,同样啥鸟也不是。但在权力场域里以烂掉公有物的悲剧来打压他人,其实是个惯常手段。
唯一意难平又觉得无厘头的是,那位领导为了证明我的蛮霸,在一场大会上公开说,那位宵小告密者在他面前三次下跪,流泪痛诉我对他的冷漠造成了怎样的伤害,以此,来表明他宠幸宵小的交易正当。
其实,那位有权力者不知道,我此前之所以恶心那个人,正是因为那个宵小也曾在我面前下跪求功求权。一个下跪者,在我面前,已经只能是个死人。
一个“不擅处理与下属关系”的罪名污名,让我的人生被虚置了很多年。也因于此,此生我对下跪行为的恶感越发深重,以至于面对任何下跪者,现在总是难以止抑内的反感。
此前,我曾写过对《人民的名义》中祁同伟的鄙视,原因就是这位祁厅长在青年不得志时对着官员的女儿下跪,来变相媚权。
祁同伟还在领导的家坟前,跪着痛哭,那份悲惨状,疑似是他自己死了亲爹。
靠着哭跪的手段,祁同伟一路高升,成为不可一世的祁厅长。曾经下跪告密我的那位宵小,竟然也得到某些权力的亲宠,被赏到几根骨头。下跪告密成功学,据说已是官场的一记绝招。
很多朋友劝我此生若能容下此类趴儿狗,势必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然而,我虽深懂妥协是生存发展必须的艺术,但偏偏迄今依然走不出对下跪者恶心到无法自控的任性。
这是文化人格形成的行为自觉,也许此生我都只能与所有向权力下跪者“汉贼誓不两立”,哪怕是下跪成为这片土地上得势的必行之术。
21世纪的东方文明古国,纵然没有了贵族,但也不能只有跪族呀。
春秋历史烟云飘散以后,礼崩乐坏的最丑之举,就是建立了一个对皇权下跪的耻辱仪式。此前,哪怕是面对“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君臣相见的礼仪也只如董宇辉告别东方甄选时那般打拱作揖。
始作俑者就是流氓皇帝刘邦身边的小人叔孙通,这个哈皮毁掉此前不同权力阶层可以平行直立对话的传统,他向刘邦建制定一套规范的朝廷礼仪,并且对文武大臣进行了一场郑强式的集体军训,于是,“跪拜”敬权从此成为中国封建社会的基准礼仪。
双膝曲弯横地支身,脑袋朝下贴面于地,屁股撅起朝天放炮,这个世界上最丑恶的朝仪形式,造就中国人格千年受辱的灾难。
如今大清的辫子早就剪了,握手成为通行的君子之礼,但下跪的惯性和心中的辫子一样,已经成为中国人百年多病的最大毒素。
我是微微,生命低到尘埃里,对任何一个最为朴素的生命,都充满悲悯与敬重。
但,抱歉呀,我亲爱的父老乡亲,我亲爱的长者尊者,我亲爱的兄弟姐妹,此生膝盖不能弯曲了,哪怕是被逼到屈原投江的地步,我依然要向中国最好的跳水运动员先学会跳下的那一瞬如何保持双腿直立。
我爱你们所有的人,唯一的前提,是只爱你们不跪的样子。
今天是五四运动105周年,关于这场运动的精神遗产我曾写过几十篇文章,但不论怎么写其实我只有一个主题,就是要让人在尊严与权利面前站起来,而唯一的路径就是拥有真正的自由和独立,也唯此才能真正解放人。
解放人有一个最基本的姿态标致,就是不跪。从身体到精神,都不跪。
我们必须要在105年前的青春史诗上增添一些我们自己的东西。如果连这点勇气和自信都没有,这样的节日就只能是耻辱符号。
两千多年前那对流氓和小人让中国渐然消解了贵族的基因,让文化教养、社会担当、自由灵魂这三大支柱变成脆腐的朽木。这是下跪带来的千年大罪。
在这个五四之际,面对大地上到处都是维为、陈平、带鱼之类下跪爬行的无脊椎动物,请原谅我面对哪怕是梅大高速塌方下跪的平民英雄,纵然也深知那是属于世界上最高贵的下跪,也还是要产生如此的错位感怀。
不论是对为救人而下跪的英雄,还是对“开封府哭声一片”下跪者,我都深知我内心无法抑制的不适,也是一种冒犯。
但,不跪,不退,其实真是一种公共底线呀。
老杜有诗云: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我在此时悲春,独醉微吟,潦倒漂泊。但,念及朱令案与梅大高速塌方事件,想到太多难以言述的法度人心,真是有太多意难平。
不论如何,唯愿人格志的朋友,皆是天下不跪之士。
念起屏幕前所有不跪的你,我又想起范仲淹的这句: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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