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经国的空心房

在美国一小镇银行，工作人员刚到岗位准备就续，保安整理好佩枪刚挎放在腰间。突然从门外进来一劫匪，两天前他刚偷卖母亲的汽车换食毒品，今天他拿着枪来抢这家银行。视频显示，一进门他便朝房顶开了一枪，为震摄银行里的所有人。不料这家银行保安是刚退休的警局副局长，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他以极快速度拔枪并朝劫匪开枪。两人互击数枪。劫匪遂感觉不支想要逃离银行，无奈已身中数弹，走至银行门口旋门处便倒底身亡。后经法院裁定老保安是属正当防卫，他保护了银行财产和人身安全，故判无罪。这保安遂被当地人奉成英雄。无独有偶，同样是在美国，曾有女性华人向来她家盗窃的盗贼开枪射击，在慌乱中击中盗贼，造成一死一伤，后同样因华人是保护自家私有财产而被法院裁定无罪。

这些年因暴力拆迁引发的命案在我们国家实在不少了，老百姓受到骚扰恐吓伤害依然天天在上演。我曾亲耳听说过"叫你走你不走，救护车就在门口，打伤国家给你治，就是打死，你看谁会管你？"这些违法的恶性语言似乎已成为政府在拆迁工作中最常用的习惯性语言，不管是在前期的走家入户阶段，还是后期面对钉子户阶段，总之向你传递的讯息就是：和政府对抗是没用的，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政府雇用黑势力使社会黑社会化也许已成为国家常态。今天城管、路警、维稳无不显出非法，无序，暴戾。

在这样的巨大背景下，江西赣州3月17日发生了一桩命案，显然死者卓乡长并没有获得普通百姓同情，而杀人者却被大众视成锄奸英雄。有人把他的名字增添在"邓玉娇，夏俊峰，贾敬龙"后面。虽然已经有律师为杀人者明经国免费提供辩护，但根据以往经验，辩护成功的机率极小，无罪释放的基本上没有可能。可是"钱云会，徐纯合、周秀云、雷洋"等案，最终涉案的警察却均能从轻法落甚至无罪释放，且是以中国法律名义。

另一现象是：在中国真正的法律工作者只要是为帮助低层人民维权的都没有得到好结果，他们一个一个被关进监狱。刚结束的两会上竟有有声音说：成功给律师判刑，这是中国司法的最大成就。

所以，在没有正常法律秩序的社会里生活的老百姓心中常怀恐惧，公权力在他面前体现出来的不是服务，而是明经国老人说的"他欺负我"或者是毫无作为。官员总抱着"不做事最安全"的心理，在拆百姓房卖百姓地上却极尽能事。有人说这是十三亿租客的共同命运，谁也躲不过。

"拆旧换新"也许会顺部分民意，但是亦总会有不同意的，所以暴力拆迁事件时有发生。明经国在副乡长指挥拆毁自家的空心房的当儿用锄头锄死副乡长，引起社会普遍关注，网上有图说明经国被捕照片上了美国《时代周刊》封面，不知是真是假？总之，民间舆论已众说纷纭。在众多评论中我看到一篇小文章，文章题目记不起来，也懒得去查，文中大意是呼吁：下一个明经国在举起锄头时请手下留情，因为，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一个妻子的丈夫，一家父母的儿子。所以，请百姓下手不要太狠！我猜想这必是另一小吏写的文章，应该和卓乡长有同样的工作处境。

按理说，作为神父，我应该谴责任何一起暴力事件。就像小吏文章所说：明经国已事实杀人了，为什么公众还要同情他，包庇他，为他鸣不平？这对已死的卓乡长太不公平，对他活着的家人更不公平。难道卓乡长不是人吗？

官吏相互护卫本来天经地义，香港几名警察因暴力执法被港政府判有罪时，香港多少警察一起发声抗议。雷洋案，周秀云案在官民争执不下时，又有多少警界声音在为同行助威声援（由此想到费神父案，真为中国教会神职界诧异万分）。所以，卓乡长被锄死，有人说凶手该死，让中国百姓在被欺负时如有能力回击一定要手下留情，从某种层面上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为了正义我还是得认为：政府强拆常威逼利诱，以强凌弱。比如去年结案的贾敬龙案，网上供诉显示他（贾敬龙）幸福生活的梦是如何一次一次被恶霸村长覆灭的？他向有关部门求助过，但同样的恶官当道，他经受的仍旧是一次次冷落一次次欺凌。于是他放弃生，替逼迫他放弃生的人选择了死。复仇在人类历史中曾经是人的一种高贵情感。

所以，普通百姓为贾敬龙、为明经国、为夏俊峰"拍手叫好"，是认为他们不畏强权，有侠义之风。虽没做到除暴安良，但至少亦是快意恩仇。因为在弱肉强食的人类社会，正义通常会选择站在弱者一边。因此，不论明经国案最终是什么结果，一定会有人选择和他站在一起，那怕同样满脸鲜血，也会一起蔑视强权。

最后，本文必须回到也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儿子"的卓乡长身上（不知道卓某的灵魂现在何处）。明经国家的半间空心房伫立在风雨中，成了罪证。假如卓乡长不带人到空心房跟前来，自然不会和明经国发生冲突。如果真是奉组织命来，丧命应该首先去找组织，怨不得明经国不手下留情。如果组织是非法拆迁，也就是明经国没有签字同意的强拆，按照本文开始的美国例证，卓乡长基本可以白死，明经国会被无罪释放。但现在在中国，假如是卓乡长带人打死明经国，事件通常会不了了之（如雷洋，如周秀云），在他们的概念中，为组织革命打死人不用偿命，甚至不是犯罪。反之如现在情形：明经国自卫杀卓乡长（经国老人说过：我不想杀他），纵使有许多律师准备义务为老人做"无罪"或"不死"辩护，但结果不会比老人被捕时的表情更平静更乐观。

所以，写"手下留情"文的小吏，不要等到农民锄头砸到头上时才意识到：我还有孩子，我还有老婆，我还有父母，我还是人。其实抛开组织，都是底层小民，底层小民应该互敬互爱，一定要戒除互害。

所以，我反对一切暴力，我真不希望整天看见城管追打小贩，掀翻他们所有的生活；我真不愿意见强拆场面，让好端端一个家鸡犬不宁，人畜两伤；我反对为经济发展和政绩肆意毁灭农村田园，让清香泥土变成没有生命的砖瓦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