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川：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曾经你是否也是追梦的人，
曾经你是否也不怕失望的答案。
曾经你是否也爱迎风奔跑，
从来也不怕吹来的头痛。
现在你是否已不怕孤独的滋味。
就这么追，在理想和现实分明的岔口。
追，在铭记和忘却的边缘，
追，在春天和期待的风中。

大航海时代给人类带来无数的发现和希望。从那个激昂的年代开始，人们对世界的认知随探险脚步的层层深入而逐渐加深，不断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当地理大发现的时代过去，我们已然生活在一个相对温和的年代，探险，同艺术和哲学一样，成了人类好奇心最后的温床，只是作为远处的风景，供大多数人遥遥瞻望。然而有那么一个追风的男子，独自驾船漂泊海上，实践着他的探险梦想，10月18日起航，挑战单人不间断跨太平洋航行的世界纪录，10月25日失联。网上已经有很多郭川的航海照片，这篇文章只有几张我们一起在南极爬山拍的照片，作为怀念与纪念。

认识郭川那应该是在2002年，《户外探险》创刊不久，那时候我刚刚开始在杂志的媒体生涯，策划一期关于水上运动的专题，而国内专门进行水上运动拍摄的人屈指可数，只有郭川，当时他热衷于滑水，是相当小众的运动，也是摄影爱好者。当时同事耿直带我到了位于安贞里的郭川家拷照片，一个谦逊温和的男子，他说自己热爱一切和水有关的运动。

他毕业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飞行器控制专业，后来在航天部做卫星发射工作，一干就是十年。虽然是个理科男，但却有着一颗向往自由的心，显然发射别人的卫星不如自己在浪尖上驰骋自由，他逐渐走出了原来的固有生活。之后时不时传来他滑雪、考三角翼驾照、潜水执照等等的消息，他在不断拓展着自己的极限空间。

他的帆船生涯开始于2001年左右，有一天一艘从香港过来申奥的帆船到达山东，郭川很偶然地上了这艘帆船，初次航行带给了他奇妙的感受。从那开始他每年进行帆船的体验、航行，后来在奥运协办城市青岛，成为青岛号的船长。

给他带来较大的帆船技术提升的经历是在2007年，他来到欧洲。当时国内帆船还在起步发展阶段，而对于欧洲来说帆船是很多国家的立国之本，如早期的西班牙、葡萄牙、英国等，帆船传统一直延续了下来。帆船分两大类，一类是近岸的，一类是远洋的，而法国是极限远洋帆船的领导者，于是他来到法国“洋插队”，这是他职业化的开始。

2011年他完成了驾驶6.5米的帆船跨大西洋的比赛。在这次极限航行中，他比喻船舱中就像一个滚筒洗衣机，人在里面滚来滚去，全程航行三十多天全身都是湿漉漉的。途中产生过一次险情。当时风速是稳定的，就让他比较大意，没有穿救生衣。后来风速在不断加快，船从十几节长到三十几节，按理说是不应该使用球帆的，但当时一个人掌舵，又无法收帆，结果船发生了90度侧翻。他身体全部浸入水中，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如果人船分离那就没命了。还好用尽所有力气爬到了船头，获得了安全。而2016年这次船长的失踪，是否和上次的情景相似？当时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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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郭川单人环球航行的纪录片《奥德赛之旅》

2008-2009年郭川参加了世界上最职业的帆船赛事沃尔沃帆船赛，是第一次有中国人加入到世界最顶尖的赛事中，比赛有八个队，他作为媒体船员，面临很大的压力，结果途中就得了幽闭恐惧症。在狭小的空间不能正常呼吸，每一秒都是艰难的煎熬。但是作为唯一的一个中国人，他让一定要自己坚持下去。吃抗抑郁药和安眠药，但是吃完药本应休息，可又同时肩负摄影师的重任，风浪来了要站在最危险的地方拍摄，所以几乎又产生了相抵触的结果。船中途在青岛上岸的时候各种媒体和市民迎接，但别人看到的都是光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内心经历了何种的艰难。

当时面临放弃还是继续走的选择，但他知道如果他选择放弃的话，那在岸上看着船开走的时候那种后悔的心情将会是永远无法弥补的，而且之后他会彻底倒下去，再也无法上船。于是他决定继续走，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来。心理暗示的理念让他慢慢好起来，每天睡眠时间从一个小时到了一个半小时，再到两三个小时。两个月后航行到合恩角的时候就基本痊愈了。最终全程用了九个月到达终点，沃尔沃帆船赛授予了他“最佳亚洲贡献”。而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赢得了西方船员们对东方人的尊重，彼此的互相认可是最大的收获。这次的经历给他做了很好的精神储备。那种极度自虐的背后是对自己倔强的不放过，不妥协，以及那种自我拉扯背后极致的孤独。

如果说跨大西洋的比赛为他做了技术上的演练，那沃尔沃帆船赛则做了精神上的储备，都让他做好了单人不间断航行的准备。关于单人不间断航行，郭川谈起过那个航海史上著名的故事：1968年，英国《泰晤士报》发起的无动力帆船单人不间断环球航行比赛，最后变成了两个人的竞争：一个是36岁的英国商人，另一个是44岁的生于南非的皇家海军少校。然而那位英国商人出发后却发现自己的船不够快，赢不了，于是决定造假。他在南大西洋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每天发电报编造自己的航行进程和航行所到的位置。最后在编造了200多天航海日志之后，英国商人精神崩溃跳海自杀。郭川说，人要做的任何事情，不管是否被监督，都要诚实，要对得起自己的内心。

2013年他完成了138天不间断环球航行，回来以后他谈起来是很轻松的口吻：“你猜最恐怖的是什么吗？船一开出去就挂上了渔网！在中国近海整个海域，全部都是渔网，简直是天罗地网啊！哈哈。”就是这一次，逃脱了“天罗地网”，他创造了40英尺级帆船单人不间断环球航行世界纪录，唯一一个东方人的纪录。

在南极我们结组攀登一座小小的雪山，他说这里比他航行过的任何地方都美。

2013年结束了环球航行的11月，我们在随德迈国际旅行机构组织的南极半岛旅行中同行。其中有一天是登一座海拔几百米的小小的雪山。但那次由于攀登活动船方对装备要求很严，需要自备能卡冰爪的高山靴，所以符合要求的人很少，只有我、摄影师江泳涛、郭川和张梁大哥几人能够前往。虽然是座几百米的雪山，但也花费了三四个小时。我和郭川一队结组，我跟在他的后面，由于他的节奏要比我快些，我们之间的绳子总是紧绷着，他承受了我不少的体重压力，不过却毫无微词，总是耐心地停下来等我。登上顶峰，郭川说这里比他所有航行过的地方都美，因为他从来没有在海上见到过冰山。尤其是接近赤道的地方，连岛屿都没有，往往连续好几天都是相同的景致，非常单调，每天只有日出和日落是不同的。

之后的几年每年都可以在我们举办的中国户外金犀牛奖上见到他。2013年在评审中国户外金犀牛奖最佳年度探险奖的时候，编辑部和评委会一致评选了郭川，那一年他也获奖无数。但他从来没有膨胀过，在各种场合都总是那么温和谦逊。2014年作为颁奖嘉宾为获得金犀牛年度突破奖的宋坤颁奖；2015年又因成功完成北冰洋东北航道的创纪录航行再次获得金犀牛奖。他有着最坚定的犀牛精神，那就是认定自己内心所追求的，永不放弃。

郭川的精神世界会影响更多的人，事发后我最近也在思考，人要以什么方式度过漫长或短暂的一生，是否能够倾听到自己内心的召唤，竖立坚定的目标，以宗教般的笃定，心无旁骛地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但其实更多的人连停下来听听自己内心声音的时间都不肯有。

探险精神，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渴望，发自生命的本源。郭川身上那些真正让我们感动的探险精神——勇气与开拓、坚持与隐忍、探索与希望……它们如同漆黑夜空中的灵魂之光，照亮我们心灵通往自由的救赎之路。

文 图/《户外探险》杂志执行主编 何亦红

10月27日在看到美方停止搜救的消息，大脑一片空白，当时就泪如雨下，无法思考。但郭川的亲友团还没有放弃，还在想各种搜救的办法。11月1日我还帮助联系夏威夷的朋友，打听到一艘可以租赁的船，推荐给她们，希望能对营救有所帮助。另外关于本文的所有赞赏，不管是多还是少，我会全部转交给郭川的家人，虽然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心意的表达，大家各自自愿表达。

和郭川在南极长城站。（摄影/江泳涛）

和郭川、江泳涛在南极雪地露营。（江泳涛是沃尔沃官方摄影师，并长期拍摄郭川的法国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