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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小俊丨课艺总集:清代书院的“学报”和“集刊”

2017-10-29 史学研究

鲁小俊丨课艺总集:清代书院的“学报”和“集刊”


内容提要:清代书院课艺总集多为连续出版物,或具有连续出版物的刊行初衷。刊期短则一季,多则一年或数年。经费充足与否,会影响刊期。发表周期多为一年至五年,也有十馀年的。用稿率以10%-20%居多,偶见“关系稿”。时文的用稿标准是“清真雅正”。题目多为官师所拟。一般全文刊登,也偶有“论点摘编”。多经润色,并附录评点。有的以袖珍本刊行,有的宣称“翻刻必究”,标出定价,附载广告。稿费已在膏火费中预支,优秀作品可被转载。从本质属性和诸多要素来看,书院课艺总集实开今日“大学学报”、“学术集刊”之先河。

作者简介:鲁小俊,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清代书院、科举与文学。感谢作者授权发布。

原文出处:《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人大复印报刊资料·明清史》2015年第6期全文转载)。因微信排版的限制,注释删除,如需查看,请阅原刊。


与明代书院注重讲学不同,清代书院偏重考课。生徒考课的试卷叫做课艺,课艺的汇编即为课艺总集。今存最早的课艺总集是阮元(1764-1849)选编的《诂经精舍文集》,刊于嘉庆六年(1801)。其后直至清末,书院刊刻课艺成为普遍现象。根据笔者近年的调查和访书,现存课艺总集在200种以上。以刊本为主,另有少量稿本、抄本。就连续出版物的本质属性和诸多要素而言,书院课艺总集实开今日“大学学报”、“学术集刊”之先河。

一、刊期和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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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期

书院刊行课艺,往往“随课随选,随付手民”,“随排随印”,故而课艺总集多具有连续出版物的性质。今所见著名书院的总集,亦多为数编乃至十数编,如《学海堂集》四集(广州)、《尊经书院课艺》三集(成都)、《经正书院课艺》四集(昆明)、《诂经精舍文集》八集(杭州)、《学海堂课艺》八编(杭州)、《紫阳书院课艺》十七编(苏州)、《正谊书院课选》四编(苏州)、《正谊书院课选》三集(苏州)、《尊经书院课艺》七集(江宁)、《南菁讲舍文集》三集(江阴)。有些总集虽仅见一编,但其选刊之初衷,仍有赓续之意。如《会文书院课艺初刻》(天津)如山序云:“由初刻以逮二刻、三刻,相续弗替,是所厚望者也。”《高观书院课艺》(江夏)目录后署:“右文自光绪甲申(1884)起,至丙戌(1886)止,共计二百三十三篇。丁亥(1887)以后课卷,俟选定续刊。”《崇文书院敬修堂小课甲编》(杭州)戴熙序:“先刊甲编公同好,可续将续。”


课艺总集的刊期,短则一季一刊。笔者经眼《上海求志书院课艺》七种,分别署“春季”(疑为光绪二年丙子春季)、“丙子(1876)夏季”、“丙子(1876)秋季”、“丙子(1876)冬季”、“丁丑(1877)春季”、“丁丑(1877)春季”、“戊寅(1888)春季”。不过,这种一季一刊的总集并不多见。


常见的则是一年一刊或数年一刊。《金陵惜阴书舍赋钞》陈兆熙序:“每年终,梓人汇前列课艺刻之。”《紫阳书院课艺五编》(杭州)许景澄题识:“院课艺前列者,积数岁必一选刊,以资观摩。”《紫阳书院课艺》十七编(苏州),刊于同治十一年(1872)至光绪十八年(1892),以一年一刊为主,间有三年一刊。《南菁讲舍文集》初集至三集(江阴),刊刻时间分别为光绪十五年(1889)、二十年(1894)、二十七年(1901)。


有些课艺总集,前后各编之间时间跨度很大。如《学海堂集》初集至四集(广州),分别刊于道光五年(1825)、十八年(1838)、咸丰九年(1859)、光绪十二年(1886)。《当湖书院课艺》(嘉定)同治七年(1868)刊,《二编》光绪十三年(1887)刊,《三编》光绪二十二年(1896)刊。刊期间隔时间最长者竟达二十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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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费

经费充足与否,会影响刊期。《诂经精舍五集》(杭州)俞樾序:“往者精舍课艺岁一刻,之后以肄业者日众,经费绌焉,乃阅数岁而一刻。”俞樾所言“往者”,指《诂经精舍三集》。此书《中国历代书院志》第15册影印本有脱漏,排列次序亦有不妥。南京图书馆藏本包括四个部分:(1)同治五年丙寅(1866)、六年丁卯(1867)课艺;(2)同治七年戊辰(1868)课艺;(3)同治八年己巳(1869)课艺;(4)同治九年庚午(1870)课艺。是为全本。至《诂经精舍四集》刊行时,已是光绪五年(1879);《五集》、《六集》、《七集》、《八集》则分别刊于光绪九年(1883)、十一年(1885)、二十一年(1895)、二十三年(1897)。


对于捐资出版者,有的课艺总集特予注明。如《崇文书院课艺》(杭州)监院题识:“书院自兵燹后,经费支绌,前刊课艺散失无存。是集梨枣之资,悉由方伯石泉杨公筹款,详请刊刻。大吏嘉惠士林盛意,合并注明。”《游文书院课艺》(常熟)李芝绶序:“(汪公耕馀)甲戌(1874)季夏以书来谂,且嘱绶择辛(1871)壬(1872)两年院中课艺之尤雅者,裒辑邮寄,公将捐廉,付之手民,为学者观摩之助。”《会文书院课艺初刻》(天津)马绳武序:“适丁藩伯权津关道篆,慨捐白金若干为剞劂费。”


二、发表周期、用稿率、用稿标准和“关系稿”


1

发表周期

清代书院考课兴盛,课艺总集的稿源相当充足,往往“戢戢如束笋”。如果选刊不及时,势必积压大量课艺。《正谊书院课选》(苏州)收录同治四年(1865)至六年(1867)课艺,刊于光绪二年(1876),已经相当滞后。光绪八年(1882)蒋德馨(1810-1893)谋刊《正谊书院课选二集》时,书院所存课艺已是“卷帙山积,插架连屋,间有虫侵鼠啮,简断篇残,未经厘订”。蒋氏“续加遴选,历年既多,架构林立,如泛珠湖而游玉海,美不胜收。虽博观约取,不无割爱,而媕雅之材,拔十得五,计所裒辑,已不下数十万言。若一旦全行付梓,不但排比烦冗,即剞劂亦未易蒇事。乃依初刻之例,仍以三年为一集。”所收即为同治七年(1868)至九年(1870)课艺。而其刊行在光绪八年(1882),相隔十馀年,发表周期颇为漫长。


不过,多数课艺总集的发表周期没有这么长。《紫阳书院课馀选》(杭州)收录道光二十三(1823)年课艺,刊于二十四年(1824);《崇文书院课艺》(杭州)收录同治四年(1865)至六年(1867)课艺,六年(1867)冬月开雕,七年(1868)四月讫工;《东城讲舍课艺》(杭州)收录同治四年(1865)至七年(1868)课艺,八年(1869)季春付雕;《游文书院课艺》(常熟)收录同治十年(1871)、十一年(1872)课艺,十三年(1874)开雕;《姚江龙山课艺初刻》(馀姚)收录光绪十七年(1891)、十八年(1892)课艺,十九年(1893)开雕;《续刊经训书院课艺》(南昌)收录光绪十四年(1888)至十六年(1890)年课艺,十九年(1893)仲冬开雕;《经训书院课艺三集》(南昌)收录光绪十八年(1892)、十九年(1893)年课艺,二十二年(1896)年孟夏开雕。综合来看,一年至五年,是较为常见的发表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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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稿率


并非所有生徒的课艺都能够收入总集。有的属于“自然淘汰”,如《诂经精舍续集》(杭州)选刊之时,“年来所课卷,已散佚不全”;《诂经精舍七集》(杭州)距离《六集》之刊已有十年,“课卷丛残,仅存大半”;光绪七年(1881)曾兆鳌(1816-1883)选刊《玉屏课艺》(厦门),其时他“司玉屏讲席十有八年于兹矣”,“客秋山居多暇,聚旧课将录而梓之,而庚午(1870)以前存者寥寥”;《当湖书院课艺二编》(嘉定)选刊之时,距离初编已有二十年,“积之既久,间或散佚,计所存仅十之六七”。

有幸存留的课艺,也未必都能入选总集。编选者往往“择尤甄录”,故而由于“集隘,不能多载,遗珠之惜,诚所难免”。至于用稿率,有些总集的序言已经明言。《敬修堂词赋课钞》(杭州崇文书院)胡敬序:“积时既久,散佚颇多,姑即所存,汰其繁芜,抉其瑕类,十取一二,合前刻成十有六卷。”《羊城课艺》(广州)陈其锟序:“乃裦历岁所积,课艺盈千,删繁汰冗,得百十首付梓,以诏来兹。”《钟山书院课艺初选》(江宁)孙锵鸣序:“尽发府署所存前列卷二千馀篇,博观约取,又得二百八十馀篇,为《续选》。”可知这些总集的用稿率在10%-20%。


还有些总集,结合序言和选录情况,也可知其用稿率。《黄州课士录》(黄州经古书院)周锡恩序:“自庚寅(1890)夏迄辛卯(1891)春,诸生课作,千有馀篇。兹择其尤雅,刊若干卷。”是集共收203篇,用稿率约为20%。《丰山书院课艺》(香山)黄绍昌序:“计岁中阅时艺一千九百馀首,经说、史论、骈散文、诗赋八百馀首。明府谓宜择其尤雅者,刻为课艺。乃选时艺若干首,呈明府裁定,付之剞劂,而古学别为一编。”笔者所见是集皆时艺,凡二卷66篇。序中所云古学一编,未见。推算起来,时艺的用稿率尚不足3.5%。


又有少数总集,可知其作者入选的几率。《尊经书院课艺》(江宁)薛时雨序:“岁在己巳(1869),时雨以谷山制府聘,承乏尊经书院。院中士肄业者二百人有奇,视承平时已减。”“起乙丑(1865)二月,迄己巳(1869)十二月,积一百馀课,存文若干首。”此书南京图书馆藏本仅一册,国家图书馆藏本六册,系全本。据全本,凡制艺161篇,作者38人。二百多人中,仅38人有课艺入选,亦可见发表之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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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稿标准

清代科举考试的主要文体是八股文,其衡文标准叫做“清真雅正”。以八股文为主要内容的课艺总集,其选文亦以“有利于场屋”为目标,故而“清真雅正”自然成为去取标准。序言或凡例中往往明言,例如:

文取清真雅正。

每课一艺,必以能融会圣贤立言之旨为宗。至文之清奇浓淡,苟不诡于正,有长必录。

择其尤者一百七十篇,皆理法清真而有书卷议论者。

汇三年内官师课卷,择其理法双清、华实并茂者录之。

以经史词章为主要内容的课艺总集,则另有取舍标准。《学古堂日记》(苏州)吴履刚跋:“贵筑黄公昔主讲保定莲池书院”,“其为教也,大约校勘必致精,纂录必举要,考据务详碻而惩武断,义理尚平实而耻空谭,条贯本末,兼综汉宋,实事求是,期于心得,以上企孟氏详说反约、孔门博文约礼之训。”《南菁讲舍文集》(江阴)黄以周序:“凡文之不关经传子史者,黜不庸;论之不关世道人心者,黜不庸;好以新奇之说、苛刻之见自炫,而有乖经史本文事实者,黜不庸。”科举导向和学术追求,在不同的课艺总集中各有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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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稿”

胡敬(1769-1845)主讲杭州崇文书院,选编《敬修堂词赋课钞》,收录董醇等81人课艺,其中胡琨、胡琮姓名之后皆有“附”字。胡琨(1814-1860),字次瑶;胡琮(1815-1861),字季权:皆为胡敬子。琨、琮二人课艺入选是集,当是其父关照。需要说明的是,说琨、琮二人课艺为“关系稿”,不代表他们所作不佳。胡琮于道光二十一年(1841)补廪膳生,胡琨于二十四年(1844)乡试中式第32名举人,皆属一时俊彦。他们与其兄胡珵有《胡氏群从集》三卷,《清史稿·艺文志》著录。


《紫阳书院课艺九集》(杭州)收录陈予鉴制艺一篇。文后评语云:“选课艺既竣,同学世兄骆筠溪持此卷语予曰:‘此旧徒陈某作也。刻苦为文,少年赍志以殁。可否存之?’辞甚切。虽然,欲于课艺中存其人,亦可哀矣。文亦足存者,因附卷中。”其文虽“亦足存者”,但无骆筠溪的推荐则不能入选,这也是一种“关系稿”。


又,《江汉书院课艺》(武昌)辛卯(1891)卷,收录制艺10题31篇。每题皆收前三名所作,惟末题增收“四十名苏逢庚”一篇。壬辰(1892)卷收录制艺10题33篇,每题皆收前三名所作,惟第一、二、五题增收“四名陈略”、“一等百二十名陈略”、“五名陈略”三篇。苏、陈二人考课名次靠后,却能入选,颇显突兀,故疑二人课艺属于“关系稿”。


三、命题、发表、润色和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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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题

书院课艺总集从内容上看,有专收八股文和试帖诗的,有专收经史词章、时务算学的,也有兼收前两者的。不论何种类型,课艺题目多为官师(地方官员和书院山长)所拟,生徒所作皆是命题文章。故而总集之中,多同题之作。


也有个别例外。黄彭年(1823-1891)主讲保定莲池书院,认为“课试成材,非启牖向学。限之以命题,虑非性所近也;拘之以篇幅,惧其辞不达也”,因而不再命题,改由生徒自拟,“命诸生为日记,人给以札,旬而易焉,月论其得失而高下焉”。

2

发表

生徒所作课艺,入选课艺总集时,一般是全文刊登。

也有特殊情况。有的总集在刊登全文之后,附录其他作者所作相关段落。如《丰山书院课艺》(香山),陈金垣《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文后,附录杨彤英所作提比;梁煦南《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文后,附录唐景端所作起讲。抄本《紫阳书院课艺》(凡十四册十五编,三四编合为一册)也是如此。如第一编收录巢序镛等人制艺全文37篇,有评点;又收录汪宗泰等17人所作“起比”、“后比”、“后四比”等段落,无评点。这有些类似于今日学术刊物的“论点摘编”。


    又有的总集,不能收录所有生徒的课艺,为免遗珠之憾,将未能入选总集的生徒姓名列在卷首。如《诂经精舍续集》(杭州)收录董醇等59人课艺,卷首列出壬辰年(1832)至壬寅年(1842)“诂经精舍肄业之士”183人姓名。《会文书院课艺初刻》(天津)收录赵銮扬等23人课艺,卷首列出“乙亥(1875)、丙子(1876)、丁丑(1877)三年内肄业者”49人姓名。《经训书院文集》(南昌)卷首有壬午(1882)、癸未(1883)、甲申(1884)《与课同人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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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色

生徒所作,偶有瑕疵,收入总集时,多经选编者修改润色。序言、题识中时有提及,如:

就中多寡,损益之,改易之,间摘瑜以补其瑕。

每遇佳篇,击节称赏,偶有疵累,皆为商改尽善。或题蕴未尽者,拟作以畅其义。

兹集仍就随课录取前列之佳制,详加评骘,间为删易而润色之,归于完善,犹夫初、二集慎选之至意。


有少数总集在各篇课艺之后,标明刊刻时删改字数,如《紫阳书院课艺》(苏州)初编至四编、八编至十一编。也有未加润色而直接收录者,如《蜀秀集》(成都)张选青题识云:“亦有文字略有小疵而未及更改者,则以风檐寸晷,下笔不能自休,姑仍之以存其本色。阅者录其尺瑜,略其微颣可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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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点

课艺总集成书时,往往附录评点,间有署名。如《崇实书院课艺》(清河),吴其程《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评点二则,分别署“吴仲仙漕帅原评”、“楞仙”;钱丹桂《天下有达尊三爵一齿一》评点二则,分别署“武镜汀郡伯原评”、“楞仙”;山长钱振伦拟作《且知方也》评点二则,分别署“年愚弟吴棠拜读”、“吴昆田拜读”。


总集所见评点,以总评居多,间有眉批、夹批。如《正谊书院小课》(苏州)收录《秧马赋》三篇。第一名洪鼎,起句:“新雨一犁,长堤短堤。草软三径,风轻四蹏。”夹批:“飒然而至,奕奕有神。”总评:“结体大方,虽缩本不至拘缚。”


评语中偶尔还能见到缘情之笔。如《崇川紫琅书院课艺》(江苏通州)张丽文末评语:“思清笔健,最得题情。张生性情纯笃,资识过人。绩学能文,名闻郡邑。余方以大成期之,而所如辄阻,不得志于时。英年遽别,士林惜之。遗稿甚多,聊登一二,以志瓣香云。”王嶒文末评语:“落落词高,飘飘意远,足征怀抱不凡。生孤寒力学,早岁能文,决为远到之器。乃食饩未果,修文遽召。岂真有才无命耶?览遗篇,为之出涕。”这类评语,可见出书院师生关系之一斑。


入选总集的课艺,皆是优秀作品,故而评点几乎都是表扬性的。课艺原件中能够见到的批评性意见,如“情文相生,稍欠锤炼。排律误作五言”,“寓意规讽,未始不佳。惟极力作态,而笔力不足以副之耳”,“后幅尚不直致结,未有馀韵,前路未清”,“诗有佳句,惜失拈”等等,在总集中则极少见到。


四、刊刻和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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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刻

有少数课艺总集以袖珍本刊行,如《鸾翔书院课艺》(杨延俊选编,光绪三年刊)、《广陵书院课艺》(范凌选编,光绪六年刊)。袖珍本的优势是便于携带,可以随时阅览。《紫阳正谊课艺合选》雪岑氏题识:“钦遵古香斋袖珍板式,俾便舟车携览云。”《各省校士史论精华·略例》:“是论倣袖珍板式,以备舟车便览。幸勿误带入填,致干功令。”这再次表明,课艺总集往往也是备考资料。


有的课艺总集刊刻精良,《冯岐课艺合编·凡例》即称:“是编从本年七月初发刊,至十一月初完工,写刻核对,均求详慎,尚少鲁鱼亥豕之讹。”也有少数课艺总集编印仓促,校勘不精。如光绪十年(1884)上海江左书林翻刻的《关中课士诗赋录》(西安)、三十年(1904)任锡汾序刊的《春江书院课艺》(富阳)。又有些课艺涉及图表,排印较为繁难,选入总集时也往往省略。如《龙城书院课艺》(常州):“舆地各艺,原有图者颇多。今以悤促排印,不及绘刻。拟俟续镌,以成全璧。”“代数算式,工人不善排集。每遇算式,辄另镌木,费时既多,且易散失。故只取简易者,略登一二。其他繁重诸作,概从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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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记

课艺可资揣摩,有助于科举考试,难免有人翻刻牟利。著名书院的课艺总集,尤其容易成为盗版的目标。“翻刻必究”四字,也就常见于课艺总集的扉页。《正谊书院课选二编》(苏州)还有监院声明:

监院正堂欧阳示:本院课选二编,奉院长朱鉴定,经诸生参校付镌。如有抽减篇数,翻刻射利者,访闻确实,立即指名移究,惩办不贷。特示。


《三编》、《四编》、《正谊书院小课》皆有同样声明。《各省校士史论精华》还声称与他书绝无雷同:

是论与近日坊间木板、石印《史论正鹄》、《历代史论》、《国朝名家史论》诸编,绝无一艺雷同,并非改顿换面者可比。

考试类书籍的出版,竞争之激烈,于此亦可见出一二。


有的课艺总集标明定价。《游文书院课艺》(常熟):“板存苏州长春巷西口传文斋刻字店,每部纸张印工大钱壹佰贰拾文。”《广陵书院课艺》(扬州):“每部实洋杭连贰角二分,竹纸壹角八分。”《奎光书院赋钞》(江宁):“此赋原选十七年(1891),止价贰佰文;又增选至十九年(1893)春,止定价每部叁百文。”

又有的课艺总集既标出定价,也为本书坊其他课艺登载广告。《惜阴书院东斋课艺》(江宁)、《钟山书院课艺初选》(江宁)皆为金陵李光明庄所刊,其扉页广告称:“金陵书院课艺九种,其板永存江宁省城三山大街大功坊秦状元巷中李光明家,印订发售。”并列出《钟山初选》《续选》、《惜阴东斋》《西斋》、《尊经初刻》至《五刻》等九种课艺总集的价目。


    

五、稿费和转载


1

稿费

课艺入选总集,作者并无稿费。但书院多设有膏火费,且金额与考课的等级、名次挂钩。能够多次入选总集的课艺作者,自然是平时考课成绩名列“超等”、“上取”的生徒,他们可以博得较为可观的膏火费。这可以视作“预支”稿费。


如陆春官(1858-1906),《尊经书院课艺五集》、《六集》、《七集》、《续选尊经课艺》、《文正书院丙庚课艺录》(江宁)分别收其制艺7、5、6、13、4篇。他“性不喜帖括,以家贫,亲老仰膏火自给,每月院课,为文十数卷,至夜分始辍,以是羸弱”。周鸣春(字芷庭),《崇文书院课艺》、《学海堂课艺续编》(杭州)分别收其制艺6、1篇。他“赴杭应课,课辄冠曹。每一艺出,士子哄传遍抄,城垣纸为之贵,而一家十馀口即藉是以为活。”费有容(1874-1931),《紫阳书院课艺九集》、《诂经精舍七集》、《八集》(杭州)、《最新两浙课士录》分别收其课艺1、5、3、1篇。费氏晚年所作《杭酒襟痕录》回忆道:“肄业各书院,岁约得膏火费四百元有奇。而廪保之舆膳、生徒之修脯,以至各项卖文之值得,并计亦逾五六百,家用外绰绰馀裕。”


各书院的“预支”稿费亦有高有低。项藻馨(1873-1857)早年在杭州应课,各有1篇课艺入选《诂经精舍八集》、《紫阳书院课艺九集》。后来他赴上海参加格致书院的考课,发现“奖金优厚,较之杭地竟数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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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根据编选层次,可将课艺总集分为初选本和二次选本。所谓初选本,指集内诗文系初次汇编成册者。这是今存课艺总集的主要形态。二次选本,则是从初选本中再选佳作、汇为一编者。这类选本数量不多,今存十馀种,如《各省课艺汇海》(撷云腴山馆主人编,光绪八年刊)、《五大书院课艺》(光绪二十二年明达学社刊)、《最新两浙课士录》(浙报馆选,光绪二十六年刊)、《云间四书院新艺汇编》(姚肇瀛编,光绪二十八年刊)、《苏省三书院课艺菁华》(竹虚室主编,光绪二十八年刊)、《各省校士史论精华》(姚润编,光绪二十八年刊)、《选录金陵惜阴书院、浙江敬修堂论议序解考辨等艺》(抄本,上海图书馆藏)。如果说初选本类似于今之“学报”和“集刊”,二次选本则接近于今之“学报文摘”、“复印资料”。


二次选本亦多有连续出版物的性质。《紫阳正谊课艺合选》之后有《紫阳正谊两书院课艺合选二集》(苏州);《金陵惜阴书舍赋钞》(江宁)陈兆熙序明言“经解杂作,集隘不能备登,俟之续刻”;《最新两浙课士录》、《各省校士史论精华》则登出广告:“初编论,二三编续出。”“二集选定,不日开雕。”

其转载原文、评点,一般不作改动。《金陵惜阴书舍赋钞》(江宁)“批评次序,悉遵原阅,不敢妄以己意增损”,《各省校士史论精华》“系倩各省友人抄录邮寄,评圈悉依原稿。间有失去批词者,概付阙如,以存其真”。


跨书院收录的二次选本,多标明课艺来源。《最新两浙课士录》作者名下,注明所属书院及名次,如“陈锦文,诂经一名”,“费有容,崇文一名”,“朱宗莱,紫阳一名”。《各省课艺汇海》作者前标注所属书院,或课作来源,如《学海堂续集》、《闽中初集·正谊书院》、《尊经初集》周山长课、《崇文四集》马山长课、《闽中·鳌峰书院二集》、江汉书院、《安定梅花合编》等。


与今日的“大学学报”和“学术集刊”相比,清代书院课艺总集的刊期、发表周期偏长,课艺题目一般不是作者自拟,用稿标准多与科举考试相关,稿费已在膏火费中“预支”;但从连续出版物这一本质属性,以及筹款、审稿、发表、刊行、转载等系列流程来看,书院课艺总集实开今日学报和集刊的先河。可以说,课艺总集是清代的书院“学报”和“集刊”。在历代总集中,这是一个特殊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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