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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记忆:永远回不去的乡土中国

2017-10-07 李玉祥 乡土人文地理

选自:腾讯图片


李玉祥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关注中国古村落,他用几十年的光阴专注做一件事,替马不停蹄的城市留存乡土文明的最后痕迹。他寻找的是最其貌不扬的建筑,最平凡普通的人物。在他眼里,这些文物局无暇保护的历史、村民视而不见的传统,正是故园旧梦的景色!




中国正在经历从农耕文明到现代工业文明的转型,农耕文明架构下原有的一切文化都在迅速地瓦解、消失。祖祖辈辈居住的村庄在城市化的滚滚进程中消失了,连脑海中关于家园的记忆都已渐渐模糊。


李玉祥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关注中国古村落,他用几十年的光阴专注做一件事,替马不停蹄的城市留存乡土文明的最后痕迹。他寻找的是最其貌不扬的建筑,最平凡普通的人物。在他眼里,这些文物局无暇保护的历史、村民视而不见的传统,正是故园旧梦的景色。愿故园不只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杏花春雨江南】人人都有故园之恋。我离开江南已经五十五年。故园怎么样了?它依旧弥漫着诗意吗?我希望有三幅画,画我的江南故园。第一幅画小木桥,第二幅画一泓清溪,第三幅画暮雨潇潇中江上的古村。而我何曾这样风流倜傥地领略过我的故乡?我的故乡,是世俗得多的。枕河人家,茧子已经收下,要煮一锅肉末豌豆饭吃了。吃过肉末豌豆饭,又要日日夜夜熬命缫丝了。船往前走,进了河街,街上挤满了人。我熟悉的乡村那里有我的亲人,有我的童年。唉,归根到底,这三幅画都是梦,惆怅的梦。——陈志华 


中国古村落是大地上残存的标记,它分布在通往昔日家园的路上。无论是黎民百姓还是饱学之士,无论他浪迹天涯在哪里,在他老了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对生养他的故园怀有深深的乡愁。十多年来,李玉祥像一个游吟诗人,在浩荡的祖国大地上漫游,看过无数形态各异、千姿百态的村落及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图为江苏,苏州。


李玉祥是个南方人,从小就生活在以“温柔之乡”著称的江南。刚开始拍摄时,他首先就想到了江南——那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桃红柳绿的景象,让你仿佛置身在天堂。但残酷的现实总将烂漫的 42 34733 42 14729 0 0 6042 0 0:00:05 0:00:02 0:00:03 6041梦撕碎,现在已很难找寻到那诗意。图为江苏,苏州,木渎。 


家园正在远去,那一层伤感浓浓的,粘在心坎上,又甜又苦,又暖又凉,拂拭不去。图为江苏,昆山,周庄。


一个几千年的农业民族,要向现代化迈进,在这个大转变中,人们要舍弃许多,离开许多,遗忘许多。而这许多将要被舍弃、被离开、被遗忘的,不久前还曾经养育过我们、庇护过我们,给过我们欢乐、给过我们幸福,也在我们心头深深刻下永远不能磨灭的记忆。这其中就有我们的家园;远去了,那便是“故园”。图为浙江,金华,永康,补锅匠。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楠溪江水养育了两岸百姓豁达的性格,素木蛮石、茂林修竹,人与自然融合得那般和谐。图为浙江,温州,永嘉,吹牛角号卖肉。 


李玉祥的摄影,题材都是农村。农村几千年来是我们民族的家园。人们在农村中生,在农村中长,在农村中读书受教育,仗剑远游四方的男儿还要回到农村中颐养,最后在村边苍翠的山坡下埋下骸骨。在农村里积贮着农业时代我们民族的智慧和感情。它们是我们民族善良、淳厚、勤奋和创造力的见证。图为浙江,宁海,前童,理发。 


李玉祥所认定的故园,不是他自己的、个人的,而是我们民族的、大家的。因此他的照片,能叫千千万万的人感到亲切,打动他们的心,引起广泛的回响。图为浙江,金华,郭洞,做鞋样。 


李玉祥用镜头记录了生活的宁静、闲适、恬淡,也叹息这种生活的另一方面,它的落后、贫穷、闭塞。他歌颂了那些老房子的自然和优美,也无可奈何地描画出它们不可避免的消失。图为浙江,兰溪,诸葛村,放牛。


看那道骑门梁的曲线多么柔和精致,但它断裂了;看那屋面的穿插多么轻巧灵活,但它塌了一只角;看那门头,它曾经装饰着砖雕和壁画,色彩和材质的搭配多么巧妙,当年的房主把兴家立业的志趣都寄托在它身上了,但它现在已经破败剥落,影壁上长出了青草,草叶在照片里有点儿模糊,那是西风已经紧了,它们在颤抖。家园呀,远去了。图为浙江,金华,永康,篾匠。


李玉祥是个抒情诗人,他所抒发的是历史转型时期的情,是一个民族告别了传统的农业文明,走向更加强有力的工业文明时那种且恹恹且恋恋却又不得不如此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图为浙江,温州,泰顺,竹编桥。


一个物种消灭了,我们万般惋惜,为什么我们对一种文化——乡土文化的消失,那样麻木不仁,无动于衷?图为浙江,温州,泰顺,火笼。


乡土文化,它灿烂的物质遗存,是我们祖祖辈辈先人们创造的成果,是他们智慧和勤劳的结晶,更是我们这个还没有走出农业社会的民族的历史见证。图为浙江,温州,泰顺。


我们时时不忘夸耀五千年的文明,五千年文明的乡土建筑为什么这么不健康、这么脆弱、这么缺乏自信,居然禁不起市场经济区区十几年的冲击,一败涂地。图为浙江,温州,泰顺。


同样的悲剧在全国许许多多地方上演着。图为浙江,温州,永嘉,过年观戏。


当然,我们并不盲目,我们不是眷恋农业社会的怀旧者。家园远去了,尽管有些伤感,但我们清醒地知道,我们所要留住的,不过是历史的几件标本而已。图为浙江,温州,泰顺,看木偶的百姓。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暮春时节,残花总要辞别枝头,我们只乐于看到,梁上的旧巢里,还有去年的燕子归来,翩翩起舞,带着一份浓情。图为浙江,温州,永嘉,过年杀猪。


【黄山白岳人家】徽州的村落,大多是徽商的家园。“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岁,往外一丢。做得生意,儿呀,娘的心头肉;做不得生意,在外成鬼也孤幽。”这是徽州地方戏里的一段唱词。不论成了娘的心头肉,还是成了孤魂野鬼,徽商都束缚在老家的土地上。俞正燮《黟县竹枝词》中有言:“几层小楼傍山隈,六尺地从三户开;游客不知人逼仄,间评都说好楼台。”——陈志华


在这里,你可以将久居都市的那颗躁动之心收敛。秀丽的风光、旖旎的山水,村民们在营建自己的家园时都是将他们的智慧融入每一处。门前常常有一条蜿蜒而行的溪水,房子后面往往背靠着郁郁葱葱的祖山风水林,连接院落的是整条打磨过的条石,转个弯是讲究的门楼,跨进去是雅致的院落,院落的地面是用河里的卵石铺就美丽的图案,所种的树木都经过精心挑选,往往是桂花和玉兰,为的是讨个“兰桂齐芳”的吉利。图为安徽,黄山,唐模。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多少年来它一直激励着农家子弟寒窗苦读。图为安徽,歙县,大阜。


可惜这些美丽的画卷正在迅速变成记忆,他所走过的村落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极大的规模被破坏着,我们眼睁睁看到并且无可奈何地失去了它们。图为安徽,歙县,稠墅。


在打着保护幌子的粗暴开发中,许许多多历经沧桑的真古董正在被不伦不类的假古董取代,昔日安宁静谧的古村落正在被纷至沓来的旅游者搅得鸡犬不宁。图为安徽,绩溪,瀛洲。


在现代化工业社会的强大攻势面前,农耕文明不堪一击,毫无还手之力。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今天,那“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荷尔德林语)的美好景象已逐渐走出我们的视线,人们所倾慕的农耕文明只存在于诗人说梦里。图为安徽,黟县,卢村。


二百年前,英国诗人拜伦游历意大利,在威尼斯写了一首诗,开头几行是:威尼斯啊威尼斯!一旦你大理石的墙坍塌到和海面相平,世人将痛悼你楼台的倾圮,苍茫大海会高声把哀伤回应!我,北来的飘泊者,为你悲恸,而你的子孙,本不该仅仅痛哭而已,可他们却只会昏睡着,口吐梦呓。……子孙和祖先相差万里,他们像螃蟹那样,在残破的小巷里爬行,痛心啊,多少个世纪的养育,收获的竟是没出息的一群废物。图为安徽,绩溪,石家村。


我们不愿意读到,有朝一日,一位外国诗人在中国写下这样的诗。图为安徽,黟县,关麓。


李玉祥,20世纪60年代生于南京,现居北京,自由撰稿人。80年代末毕业于武汉大学新闻系,90年代末毕业于澳大利亚格里菲斯大学与中央美术学院合办视觉艺术硕士研究生班。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化抢救工程专家委员会委员。出版有《老房子》系列画册十多卷及《乡土中国》图文书系列十多本。图为李玉祥(右)同冯骥才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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