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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出这4500张作品的孩子们,大多被谋杀在纳粹的毒气室里

丹尼尔 年猪 2021-10-07



作者:丹尼尔

来源:丹尼尔先生(MRDANIEL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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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童话:犹太集中营的儿童画遗作,像自由一样美丽


「二战」刚刚结束的1945年,8月底的一天,纳粹集中营幸存者维利 • 格罗格,提着一个巨大的手提箱,来到了布拉格的犹太人社区中心。
箱子里是近4500张孩子们的绘画。
那些画作的主人,大多已经被谋杀在纳粹的毒气室里。纳粹曾经夺去了孩子们的名字,只容许他们有一个编号。但这4500张画作,绝大多数,都有孩子自己的签名。
这些孩子,成千上万的孩子,再也没有能够长大。可是,这些诗和画的存在,给我们讲述了那个令我们无法回避的、真实的故事。




人们一直熟诵着那句名言:在奥斯维辛以后,写诗是残酷的。可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无法理解和接受:在集中营之中,绘画依然美丽。
这些被冒着生命危险保存下来的犹太儿童的图画,曾被久久冷落,没有人懂得他们的价值。但是随着时间的流淌,他们懂了。
人们终于看到,有这样的一种文化。不仅是一部音乐歌剧的演出,不仅是教会孩子们绘画作诗、引导孩子们办一份杂志,而是一种精神的力量和信仰的表达。



这个晚上

给你讲述一个

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



捷克被德军占领之后,犹太人和他们的孩子们,变得日趋孤立无援。最可怕的,是等待未知厄运的恐怖。他们只看到情况一天天坏下去,却「没有人知道下面还会怎么样」
家是不安全的,他们甚至不能像野兽那样,有一个洞窟作为藏身之处。噩运可能随时降临,他们完全无力挣扎,甚至父母也没有能力保护他们。



从1942年2月开始,纳粹开始勒令犹太人离开家,送往集中营。整整一代人的内心,仿佛折断旗杆上随风扬起的破布。


遣送过程令人难以置信。捷克犹太人,不是直接被德军抓走,而是一个个接到通知,被勒令在某个时候、必须去某个地方集中,然后被送走,从此杳无音信。


当遣送通知到来,他们就如同待宰的羔羊,虽然明知等待着的是集中营,却只能顺从地自投罗网,向屠宰场的门走去,别无它路。


特莱津集中营里,20到40个孩子住一间,房间里挤满2-3层的架子床。很多孩子只能两个人挤在单人板铺上。到处是臭虫、虱子和跳蚤,冬天甚至没有毯子。



那些囚禁中的孩子,饥寒交迫,营养不良,生病想家。他们已经被生活中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吓坏了。如同水上漂浮的落叶,只有随时面对的恐惧,却没有脑中残存的快乐。


孩子夜半醒来,在空洞的黑暗中睁大眼睛,在寂静中发出轻轻的啜泣,却没有人能够安慰他们,化解他们内心的悲剧。



孩子们的心灵变得超越年龄地复杂起来,眼里时常闪烁着异样的眼神。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无数疑问和困惑,却没有一本教科书,可以提供答案。


不幸中的万幸,特莱津集中营也囚禁着许多一流的艺术家、学者和教授。


虽然经历家庭破碎、好友逝去、家园尽毁、艰难生存的经过… 从最初的充满希望,逐渐转变为痛至深处的颓废麻木。



可是看到这些孩子,他们决定暂时忘却飘荡头顶的死亡阴影。开始思索,如何帮助这些孩子度过这非常的岁月?在危机时刻,作为成年人,应该对孩子说些什么?


他们甚至想到,自己也许无法活过这场战争,孩子们却可能活下来,未来属于他们。在未来的生活中,我们今天要怎么做,才是对孩子最好的帮助?


在竭力照顾孩子生活的同时,他们几乎是本能地,开始考虑孩子们的教育。他们要把知识、艺术和良知,交给孩子,让他们的灵魂得到支撑。


可是纳粹严禁对孩子进行任何教育。于是他们只能悄悄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冒着违反禁令的风险,给孩子们上课。



犹太人委员会和艺术家们,向纳粹争取来带领孩子唱歌的机会,不仅用歌唱安抚孩子受伤的心灵,更把它变成音乐课、艺术课,和提升精神力量的教育。


囚禁在特莱津的音乐家,甚至为孩子们排练了歌剧。其中著名歌剧《布伦迪巴》的作者汉斯 • 克拉萨 Hans Krasa,是犹太音乐家。


1942年8月10日,克拉萨被送进特莱津,成为一个囚徒,和所有的囚徒一样,失去了自己的名字,编号为21855。


在恶劣的环境中,死亡的阴影下,克拉萨继续着音乐创作。1942年他用钢琴谱,重新为儿童歌剧《布伦迪巴》配器,梦想有一天,集中营的孩子也能走上舞台。


争取来的演出期间,向着东方死亡营的遣送还在进行。一些孩子演员演了一半,就被送走了。新的孩子接上来演,他们不仅在歌唱,也在表达对善和美的坚持和追求。


台下的孩子也在心中一起歌唱,那些小小的灵魂是如此脆弱而美丽。他们试图告诉世界,有一些东西,是纳粹和一切邪恶势力都试图摧毁、却永远也无法摧毁的。

1944年10月16日晚上,克拉萨送往奥斯维辛集中营,被谋杀在毒气室中。
可他在孩子心中点亮的火光,却依然留在世间。智慧的种子,在孩子们的心里萌芽。
那些教授、学者和艺术家,悄悄在集中营给孩子们讲座,告诉他们不要过早形成固定看法。形成观点之前,首先要吸取知识。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1号房间的孩子们,甚至办了一份地下杂志《先锋》。这份杂志刊载着孩子们自己的诗歌、文章,还有人物专栏「我们中间的一个」。杂志有孩子们自己设计的封面和插图。当然,在纸张都是违禁品的集中营,他们只是小心地抄写、粘贴出这独份的手工杂志。


那是一份像模像样的「周刊」,封面还有「定价」,像「真的」杂志一样。完成之后,他们骄傲的在周五晚上,给孩子们朗读杂志内容,小心地翻阅,然后宝贝似的珍藏起来,一期又一期。



在《先锋》杂志上,还有「文化报告」。在一个「文化报告」中,小记者报道了一个犹太囚徒 —— 奥地利盲人艺术家布瑟尔德 • 奥德纳 Berthold Ordner。他来到孩子的宿舍,带来几件艺术品,那是他在集中营用捡来的废铁丝,精心制作的动物和人物造型。


小记者写道:「一个在25年前失去视力的人,能够顽强地记忆,记住动物和人的形体,还能如此精确的用铁丝把他们塑造出来,真的很了不起」。报告还记述了他给孩子们作的精彩艺术讲座。他的创造力以及顽强的生命力,都给孩子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孩子们坚持一周一周地「出版」他们的杂志,留下了最宝贵的历史记录。从1942年12月18日,到1944年7月30日,《先锋》杂志总共「出版」近800页。
杂志留下了孩子们的诗文,留下了他们特殊童年的感情和记忆。

在特莱津恶劣的环境下,艺术家竭力坚持正常的创作和教学,学者坚持学术讲座;
不仅为集中营的孩子们,也为生活在今天和以后世界的人们,展示了生活本身的不朽,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不朽,以及维护宁静心灵和智慧思索的必要。

美术教师弗利德,是特莱津集中营里,艺术家兼儿童教育家的典型。她认为,艺术是释放情感和表现内心的一种形式。


弗利德爱孩子,也曾经从艺术教育的角度切入心理学。因此,面对这些被囚禁的、失去父母的孩子,她是最恰当的教师,知道怎样把他们从悲伤的死胡同里引出来。



所有来到这里的孩子,都有过自己非常的经历。其必然的结果就是巨大的心理损伤。纳粹所代表的邪恶,毁灭着文明的物质存在,更毁灭着每个犹太人的心灵。
在弗利德看来,保护纯真、善良和美好的内心世界,保存创造欲和想象力,浇灌这样的种子,让它开花结果,是最重要的事情。
因此,她的儿童艺术教育,试图引导孩子的心灵走出集中营。让他们闭上眼睛,想象过去和平宁静的生活,想象曾经看过的美丽风景,让幻想飞翔。


她带他们来到阁楼的窗口,让他们体验蓝天、观察远山,画下大自然的呼吸。让艺术表现和丰富人的内心,从心理上疏导、释放和打破对自由思维的囚禁。
让孩子们即在如此可怕的地域,心灵也不至于走向枯竭。

弗利德坚持画画的同时,也在创造和思索,记录和研究儿童艺术活动的意义和目的,还考虑根据教育实践,写一本《作为对儿童心理医治的艺术》。


她在地下室为孩子们秘密开画展,组织他们排演儿童剧。在最恶劣的现实之中,坚持让自己的精神维持正常。同时也让这些孩子,通过她指导的艺术活动,尽量做到身体被囚禁之时,精神依旧健康和自由。



在这里,战争无法扼杀的教育在继续。弗利德和孩子们在一起,没有建造武器去与邪恶拼杀;而是选择构筑一个有着宁静幻想的、健康心灵的,也是愉悦视觉的美的境界。
面对强势,他们能够说:那些幻想和呼唤美的能力,是邪恶永远无法战胜的。


这远非想象的那样,仅出于个人的爱心,这是一个又一个伟大的学者和艺术家们,一代代交接着的、精神和思想的传递。
和弗利德一样,在特莱津有大批艺术家和学者,利用一切可能,持续文化活动,他们举办音乐会、学术讲座、排练歌剧。
当他们在歌剧中唱出「我们为什么不应该欢乐」,身为囚徒的观众热泪夺眶而出,继而响起久久不息的掌声。


他们画画和写诗,也教孩子们画画和写诗。他们在宣告自己绝不放弃希望和快乐的权利,宣告他们的精神不会死亡。
在集中营孩子居住的地方,到处有艺术化的招贴表达,成人囚徒尽量给孩子的生活带来些许乐趣和暖意。孩子虽然弱小,他们的心却在美的教育下坚持善良。

难以置信,像纳粹这样手握重军的强大政府,也会害怕艺术,害怕孩子们学习艺术和掌握知识。这种内在的虚弱和恐惧,使他们在特莱津不断迫害犹太艺术家。


可是,犹太人在默默坚守的民族文化和精神,纳粹却没有力量扼杀。



弗利德每堂艺术课后,都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们的画作,珍藏在夹壁墙的间壁之中,还弄了一个铁皮箱专门藏画,装满之后把铁皮箱埋进土里。


弗利德在离开集中营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和L410宿舍的管理员维利 • 格罗格 Willy groag 一起,小心地包好所有孩子的画作,藏在阁楼一个安全之处。




她们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来可依旧坚信终有一日这些孩子们的画会重见天日向人们讲述那个从历史之初就从未中止过的善和恶的故事


在最后的岁月里,1号宿舍那些《先锋》杂志的小编辑、记者、作者和读者们,都被陆续遣送去了奥斯维辛集中营。
战争结束之时,在特莱津这个1号房间的「孩子共和国」中,最终,只留下了一个孩子。可是他们出版的一期期《先锋》杂志,都被小心地保存下来了。

大批犹太艺术家、教育工作者,在死亡的威胁下,利用特莱津提供的特殊环境,在松和紧之间,觅得一点点空间,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孩子们纯真的心灵。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孩子仍然是幸运的。他们的父辈把千年的信仰传承给了他们,那是一种精神的支撑。



那些手执屠刀的纳粹暴徒,作恶而不知卑劣,外貌是凶残的,灵魂是可卑而可怜的。
而这些集中营里的孩子们,画着花朵和蝴蝶的孩子们,他们的精神所站立的位置,远远高于那些纳粹冲锋队员。


下面,是特莱津孩子们的部分画作隔着时间的尘埃,愿你依然感受到那些已经消逝的、美好的小小心灵隔着半个世纪时光,传递给我们的温暖、希望、信念、爱和美好的梦



《院子》
The Courtyard
巴维尔 • 松嫩申 Pavel Sonnenschein

小男孩巴维尔生于1931年4月9日。11岁生日的前一天,从捷克的布尔诺遣送到特莱津。1944年10月23日,被杀死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年仅13岁。


巴维尔用墨水和水彩画了这幅画,不仅是特莱津现实场景的描绘,更画出了那种封闭而压抑的感觉。曾经有个特莱津的孩子,用诗「闭封之镇」描绘了同样的感觉。



每个人都目光闪闪

盯着唯一期待和同一个问题:什么时候

这里只有被击落的鸟儿在报告战争消息

你会相信自己听到的任何一点传闻

屋子更挤了,气味的身子挨着身子

有亮光的阁楼在尖叫着,经久不息


诗留下来了,作者却没有留下名字。他给我们描述了特莱津囚徒痛苦的生活和内心,我们却不知道他自己的故事。





《瓶花》
Flower in Vase
基蒂 • 玛尔盖特 • 帕塞洛娃 Kitty Marke ta Passerova

小女孩基蒂生于1929年7月4日。14岁的时候,纳粹把她从布拉格遣送到特莱津,是特莱津孩子中罕见的幸存者。

基蒂在特莱津,做了这幅剪纸、勾画和上色结合的作品,画面很美。她也是弗利德的学生,弗利德没有能够活到战后,但她思想的碎片,却依然在闪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

每样东西都有独立的体系

当无尽的贪欲抓住事情的本质

会逐渐把你逐渐逼疯


但美永远存在,它不是自然的模仿和肖像
而是在变化中的瞬间
世上没有绝对的东西,也没有固定的美
绘画的宽度,是在现实的缝隙之中
找出存在空间




《特莱津的房子》
House
哈娜 • 科赫诺娃 Hana Kohnova

小女孩哈娜生于1931年7月7日,刚满10岁就被送到特莱津。1944年5月18日,在奥斯维辛被纳粹杀死,还没到13岁。

这张画是哈娜用水彩画的。她画着特莱津的房子,忘记了现实的丑陋。虚化了眼前的世界,把视野和心灵都推向远方 —— 有家的远方。



这张画

让我想起特莱津的男孩巴斯

Franta Bass 留下的诗:


《家》


我望着, 望着
进入那遥远的世界
我望着东南方
望着,望着我的家乡




《花园》 
Garden 
鲁特 • 切赫娃 Ruth Cechova

小女孩鲁特,1931年4月19日生于捷克的布尔诺。在距她11岁生日还有1个月的那天,被遣送到特莱津。

在特莱津犹太人博物馆的儿童画收藏中,鲁特留下12张画作。有粉彩、水彩,也有素描,都是在1944年4月至6月间画的。

留给她作画的时间是那么短暂,1944年10月19日,12岁的小女孩鲁特,被纳粹杀死在奥斯维辛集中营。


可是在这幅画中:鲁特仍然没有放弃童年美好的梦想。她画的是傍晚的花园,红花绿树,两个女孩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和落日余晖,想着:长大后,我要…

画这幅画的时候,死亡的阴影已飘到她们的头上,可是鲁特用自己的画告诉这个世界:我们依然有梦想。

就如另一个孩子的诗:「我想飞翔,可能去哪儿?假如我挂在枝头,既然树能开花,为什么我不能?我不想就这样凋谢」。




《有着架子床的房间》
Room with Bunkbed
埃丽卡• 陶西戈娃 Erika Taussigova

埃丽卡是个小小的女孩,1934年10月28日生于布拉格,被遣送的时候,只有7岁。埃丽卡留下16张画,其中有一张还写着送给她的艺术老师弗利德。

留下的画作中,最后一张注明的日期,是在1944年6月。仅4个月以后的10月16日,不到10岁的埃丽卡,被纳粹杀死在奥斯维辛集中营。

这张画里,埃丽卡既记录了自己的生活,也画出一个小女孩的憧憬。居住环境是如此不堪而拥挤,她却把架子床「推」的远远的,也把现实推的远远的,她在画前面,留出了很大的空间。因为她想家,想妈妈...




《女孩向窗外望去》
Girl Looking out of the Window
妮娜 • 列德雷洛娃 Nina Ledererova

小女孩妮娜,1931年9月7日生在布拉格。11岁生日第2天被送到特莱津,总共留下10张画,最后两张画于1944年5月9日。

6天后,妮娜被杀于奥斯维辛,年仅12岁。

这些孩子,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他们连同自己的整个家族,都成了这场浩劫的死难者。他们的形象和故事,就这样永远的,从地球上消失了。

看着这张画,总觉得画里女孩就是妮娜。也许,她家以前就插着这样的花,记忆里可以看到窗外的美景。还有那个划船的小伙子,那是妮娜的哥哥吗?

妮娜,你有没有一个哥哥?可是,我们再也无法从她那里找到答案了。另一个女孩森科娃 Alena Synkova,写出了特莱津女孩站在窗前的更多思绪:

「我要独自离去,去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很远,谁也不知道在哪儿,那里没有杀戮。也许,我们更多的人,一千倍的坚强,就能达到这个目标,在为时太晚之前」。



《黑屋子里的星光》
Starlight in Dark Room
索尼娅 • 斯波特佐娃 Sona Spitzova

这个非常静谧的场景,却让人深深动容。小女孩画出了一种心情,表达着包围在四周的无尽黑暗,和内心巨大的惶惑。她既害怕黑暗,又渴望黑暗能隐藏自己。

那空无一人、孤零零的桌椅台灯,传达着无法挣脱的孤寂。但她并没有被窒息,那微弱的星光,透过唯一的窗户,在黑暗中透出一丝渺茫的希望。

看着这些留下的画,会常暗暗惊叹弗利德这样的艺术家,在孩子教育中所起的作用。因为这里有那么多超越年龄的、有深度的表达,尽管笔触幼稚,却震动人心。

也许是非常时期的生活体验,使得孩子们不可避免地过早成熟起来。



《帆船》
Saiboat
莉莉 • 博巴肖娃 Lilly Bobasova

小女孩莉莉,用水彩涂下这张效果无比动人的画。让人想起另一个特莱津孩子埃德娜 • 阿米特 Edna Amit,对艺术教师弗利德的回忆:「你要用光明来定义黑暗,用黑暗来定义光明」。

这张画似乎在告诉我们,特莱津的孩子们,从集中营里犹太民族最杰出的人那里,究竟学到了什么。


《日落》 
Sunset 
赫尔加 • 波拉科娃 Helga Pollakova


小女孩赫尔加生于1928年12月11日。14岁半的时候被遣送到特莱津。1944年12月19日,她再次被遣送出去,终于幸存下来。


她画了多么动人的日落。正如回忆起艺术教师弗利德时说:「并不是她传授的绘画技艺,使我们与众不同,而是她传达出的,内心对自由的感情,能点燃火光。」


《火》
Fire
库尔特 • 科拉列克 Kurt Koralek

男孩库尔特生于1932年。没人知道他怎么到特莱津的,只知道他来的时候还不满10岁,因为1944年10岁的时候,他已经被杀死了。

库尔特的这张画真美,村庄树木平静安宁、美好迷人。可远处,却是滚动的烈焰和硝烟的威胁。如此的强烈对比:宁静的美和被毁灭的威胁,是库尔特心底不可磨灭的印象。

在库尔特想家的时候,自然地画下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一幕。不知他画完之后看着画面,再联想到眼前的世界,会悟到些什么?


在死亡的威胁下,孩子心里永远装着曾经安宁美丽的家,那是他们勇气的来源。



风景 
Landscape
埃丽卡 • 斯特兰斯卡 Erika Stranska

小女孩埃丽卡出生在1930年,不知道她来到特莱津的确切日期,只知道在1944年被杀害之时,她只有14岁。我愿意相信,画上是埃丽卡记忆中的家。虽然剪贴的时候用的是废弃的表格纸,但色彩依旧明朗而美丽。

在埃丽卡的心中,家和童年也曾经是那么明丽。她还没有忘记自己心爱的小猫咪,在作画的时候,一定也想念着它。


《风景》
Landscape
贝特日赫 • 霍夫曼 Bedrich Hoffmann

小男孩贝特日赫生于1932年,1944年被杀死之时,只有12岁。画面上是他记忆中的家乡。在冷冷的特莱津,孩子们却画着、剪贴创作着这样温暖的作品。

正如一个叫 Zdenek Ornest 的孩子写道:「我羡慕你那一点点暖意,朋友,当我带着冷冷的数字编号,爬出床,除了冷,没有别的感觉,但我却仍然被可爱的梦想环绕。

当我最终醒来,带着一颗沉重的心,我哭了。想到现在必须放弃所有的希望,我唯愿自己能永远睡着、睡着、只是睡着」。

特莱津的孩子们,没有机会像正常孩子那样,接受学校绘画训练。可是,他们的艺术感觉、判断力和表达,却是那么好,这些都出自平和的内心。

因为在教学的时候,教师力图把孩子们从恐惧、焦虑、惶惑的心理状态引开,让他们拾起曾经失落的、最宝贵的东西。


《风景》
Landscape
Margit Gertmanova

小女孩玛尔吉特生于1931年。1944年她被杀死的时候,只有13岁。

这是最寻常的捷克风景,也是玛尔吉特记忆中的家乡吧。那个美丽富饶的国家,和欧洲其它地方一样,每个村庄、城镇的中心,总是矗立着美丽的教堂。

在玛尔吉特的画中,人是渺小的,而天地山川却是如此舒展而辽阔。可以感受到清晨湿润的空气,万物在晨雾中萌发。
这就是孩子心中温暖的港湾吧,不是抽象的,就是家和家乡,花草树木,虫鸣鸟叫,就是自由自在地在大自然里漫游。



《特莱津》
Terezin
Margit Gerstmannova

小女孩玛尔吉特出生在1931年。1944年被纳粹杀死的时候,只有13岁。

这是玛尔吉特画里的特莱津,这里并不是她的家,她在这里挨饿受冻,可是依然固执地在这里创造着美。

也许,另一个孩子哈申布尔克的诗,就是为玛尔吉特的画写的。


「这里唯有被死亡诅咒的围墙,这不是世界,而只是画的屏障。有一天,你可能跌入痛苦的深渊。但记着,一定要把窗户敞开,要挣脱那通向深渊的轨道。活下去,在黑暗中,仍然不忘创造。




《有房子的风景》
Landscape with House
贝特日赫 • 霍夫曼 Bedrich Hoffmann


小男孩贝特日赫,出生在1932年。1944年被杀死的时候,才刚刚12岁。

这是他的家吗?搭着木平台的简朴小屋,旁边种着树。近处是平原,远处是山脉。小屋很平常,却是男孩日夜思念的地方。


《风景》
Landscape
伦卡 • 琳托娃 Lenka Lindtova

小女孩伦卡出生在1930年,1944年被杀死的时候,只有14岁。这是伦卡面前的真实世界,希望她在用绘画表达出来后,心里的感觉能够好一点。

这张画是那么有力度,甚至可以说有厚度。她在画面正中的位置,郑重地放上了一棵象征生命和希望的绿树。


《风景》
Landscape

哈娜 • 图尔诺夫斯卡 Hana Turnovska


小女孩哈娜出生在1932年。1944年她被杀害的时候,只有12岁。


一个如此弱小女孩,却出了如此宏大的画作,用最简单的色彩,创造出丰富而辽阔的世界。她竟然就会懂得,这已经足够了。





《有树的风景》
Landscape with Trees
阿丽采 • 西蒂戈娃 Alice Sittigova

小女孩阿丽采出生在1930年,1944年被杀害的时候,只有14岁。

这是一张用废弃的表格纸,剪贴涂色制作成的画。虚实处理得很好,留白之处,仿佛一汪池水静静起着漪涟,枝条轻拂水面,仿佛有微风吹过。

远处枝条上的一点红,就如同叫做「红衣主教」的小鸟,在清亮地啼鸣。远山沉静而安稳,近处的春景却如此鲜活,素雅而和谐。阿丽采心里,一定有一个春天。


《河边的风景》
Landscape of the Riverside

埃迪塔 • 波拉科娃 Edita Pollakova


小女孩埃迪塔生于1932年,1944年被杀害的时候,只有12岁。在特莱津这样完全封闭的世界里,埃迪塔却试图拥抱整个世界。


这里有天空和大地,有云彩和小鸟;水流滚滚的河里,走着大船和小船,天上飞着飞机,地下跑着火车,太阳在微笑,星星在舞蹈,院子里长着树,烟囱里冒着烟。

那是一个被囚禁的孩子,在画着她再也不能看到的世界,似乎在用生命告诉今天的人们,要珍惜和享受生命,享受自由的生活。



《我在公园里》
In the Park
维耶拉洛约娃 Vera Lowyova

小女孩维耶拉出生于1931年。1944年被杀害的时候,只有12岁。这些孩子,大多在同一年,被杀死在毒气室里。

我很想讲出他们更多的故事,放上他们每个人的照片,讲述他们过去的生活细节、在特莱津的细微感受,以及匆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最后的呼喊和遗言。




可是,没有了
就像秋风扫过的落叶
一万五千个孩子,走过特莱津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
消失在尘埃里



幸而,还有这些诗和画留下来。在那个晚上,年轻的女艺术家弗利德和她的朋友,抱着这些稚拙的儿童画,心怦怦地跳着,爬上最高的阁楼,把它们藏起来;

还有那些十来岁的孩子们,在煤堆里,把他们的文字掩埋起来。

战争结束以后,哈斯和死去的弗利塔收藏画作的铁皮箱,从土里被重新掘出,他们的画,都被保存下来了。那些被藏在板壁中、阁楼里的画,都被陆续找出来了。

近4500张弗利德的学生在特莱津创作的绘画,现在被布拉格犹太人博物馆收藏和展出,被称为「人类文化皇冠上的钻石」。


面对这些画作,捷克总统哈维尔说:

「怀着一颗沉重的心,我不止一次面对这些特莱津孩子们的、关于他们经历、渴望和梦想的证明。他们把我带回那个时代,国家被占领、世界在战争之中的岁月」。

希望今天生活幸福的孩子们,能够理解这些过去发生的故事 —— 理解过去,这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那就是历史感。

这些特莱津孩子的生活无疑是不幸的。在他们作画之前,自己和家庭,就已长期在纳粹的蹂躏之下,之后遣送到特莱津,又经常处在饥寒交迫,甚至死亡的威胁下。


可是,他们在弗利德这样的教师和艺术家的引导下,在善良信念的支撑下,依然试图逐步理解眼前发生的事,善与恶之间的关系。

他们表达痛苦,却尽可能不让它淤积。在如此扭曲的世界里,当他们的身体被侵犯的时候,依然在用生命的力量,把正常健康的精神,坚持到最后一分钟。


这张画,就是特莱津孩子们在坚持要恢复的生活。那不是外在的财富和功名利禄,而仅仅是最自然的宁静和温暖有爱。

天空上,太阳懒懒躺在云朵上,大雁南飞;金色秋叶轻轻落下;穿花裙子的女孩捡起美丽的落叶,跑着回去,告诉妈妈公园里的故事,再把叶子小心的夹在心爱的书本里。

那不是焦躁的欲望,那只是平和的心情。能够辛勤地劳作,自由地呼吸,自由地歌唱,自由地写诗画画,自由地创造,知道在路的尽头,有一个家在等着自己。

画面传达出的是爱的能力,能够给爸爸妈妈和兄弟姐妹一份爱,能够给别人带来一点快乐,能够体验、欣赏和珍惜平凡的生活,能够因生命的给予而感恩和欣喜。

不论长到什么年龄,哪怕你已经年老,不能奔跑,依然能够走在这张画里,为那枚秋叶而惊喜,忍不住地赞叹,看啊,这树叶,是多么美丽。


这就是特莱津
集中营囚禁中的孩子
留给我们每个人的遗产



Reference:

林达 |《像自由一样美丽》犹太人集中营遗存的儿童画作



要用光明来定义黑暗,用黑暗来定义光明


 哥林多前书 13:13 |

如今长存的有信,有望,有爱,

这三样,其中最大的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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