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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柬埔寨人,但他“活”在中国;他是王族的寿星,却是在中国的“吃货”

2016-09-02 周海滨 周海滨微说



北京东交民巷15号,这里不再有西哈努克的身影了。2012年10月15日凌晨,柬埔寨王国太皇西哈努克在北京逝世。90岁寿终正寝的西哈努克成为柬埔寨王族中罕见的长寿之人。


他是柬埔寨人,但是他“活”在中国。他自称“中国是我亲爱的第二祖国”,这也引起不少疑问,一个国家的国王为何长期住在别国首都。


这种经历并非出其自愿,而是他的第一次中国之行,他回不去了。



国王、主席、殿下、首相、 亲王、元首


如果没有西哈努克,柬埔寨对世人来说是个陌生的国度。在那个孤立年代成长起来的中国人,对这位小国流亡领导人耳熟能详,倍感亲切。


18岁那年,作为驾崩国王外孙的西哈努克被纳粹控制下的法国政府扶植为柬埔寨国王。自此,这个国家政权跌宕起伏,他的头衔也不断变换:国王、主席、殿下、首相、亲王、元首。


西哈努克是柬埔寨王族诺罗敦·苏拉玛里特之子,出生于柬埔寨首都金边。1941年,外祖父西索瓦·莫尼旺国王病逝,正在越南西贡市留学的西哈努克回国继承王位。


二战后,西哈努克开始认真履行其政治责任。1953年,西哈努克在不动用武力的情况下取得柬埔寨独立。两年后的1955年3月2日,他出人意料地让位给其父亲,自己组建了“人民社会同盟”并担任主席。


让位后的西哈努克被国民称呼为“殿下”。在同年的选举中,他获得压倒性胜利,控制了国会中全部议席,出任首相并兼外交大臣,同中国、苏联和西方建立了外交关系,1956年他作为柬埔寨的代表前往联合国(微博)。


1960年3月,西哈努克的父亲去世。西哈努克修改宪法,规定国家元首由直接选举产生。在这年举行的首次直接选举中他一举获胜,在王位空缺的情况下就任新设的“国家元首”之职,成为柬埔寨的最高政治领袖。西哈努克将自己的政治理念称为“佛教社会主义”:在佛教的保护和君主制的体制下实行社会主义式的政策。


1965年5月3日, 得到美国支持的越南南方空军袭击柬埔寨的两个村庄, 他与美国断交。1968年,西哈努克谴责美军卷入越战既不道德也与美国的目标背道而驰。


1970年,西哈努克访问苏联期间,美国支持柬埔寨首相朗诺和西哈努克的表兄弟、副首相施里玛达殿下发动政变。朗诺任总统,并且宣布废除君主制。西哈努克被迫流亡中国。


苏联在西哈努克登机前才通报朗诺集团政变的消息。毫不知情的西哈努克在飞机上痛哭流涕,三个小时的飞行让其自觉前途莫测。


中国没有抛弃他。3月18日,中国政府率先公开支持西哈努克。3月19日中午,西哈努克抵达北京,周恩来亲往迎接。5月1日晚,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会见了西哈努克。5月5日,西哈努克对外宣布新政府成立。中国政府第一个承认并宣布正式断绝同朗诺施里玛达集团的一切外交关系。



流亡中国


1970年5月4日,西哈努克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举行了第一次全体会议,通过了民族统一阵线的政治纲领。随后,民族统一阵线决定成立民族团结政府,推举西哈努克担任国家主席,宾努为内阁首相,乔森潘为副首相兼国防部长,并通过了12位内阁成员。


为了避免“流亡政府”嫌疑,民族团结政府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设立在中国北京,负责外交事务,争取外国支援;另一部分设在柬国内解放区,负责国内的政治战略和军事斗争。


柬埔寨在北京成立统一阵线和团结政府后,办公地点选择在友谊宾馆。当年7月,柬埔寨民族团结政府搬进友谊宾馆并升起柬埔寨国旗。


中共中央决定将原法国公使馆所在地东交民巷15 号院建成西哈努克府邸。1970年12月,东交民巷15号修缮,西哈努克和夫人入住。


此后5年,西哈努克在东交民巷15号生活,并经常在中国四处参观旅游。


5年间,中国政府通过官方媒体,不断向国际社会介绍西哈努克活动,为他树立抗美救国领袖形象。西哈努克亲王夫妇频频出现在中国公众场合,成为一代中国人的记忆。


西哈努克抵达北京的当天,《人民日报》便发表了西哈努克作为国家元首抵京的消息,并报道了到机场迎接亲王的各国使节的名单。


随后,“西哈努克亲王被中国软禁了,成了中国的俘虏”传出,西哈努克的一些法国朋友专程来北京了解情况。西哈努克说:“我绝不是中国的俘虏,更不是中国的傀儡。我在中国长期留住的原因,一是中国支持我们反抗美国侵略,给了我们很大帮助;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伟大领袖毛主席和周总理是我们尊重的好朋友!”他的朋友拉胡夫人笑说:“如果说亲王做了中国的俘虏,我情愿做这样的俘虏!”


1993年6月14日,柬埔寨制宪会议通过决议,完全恢复西哈努克在1970年3月18 日违宪政变前的一切权利和地位,并授予他国家元首的所有权力。同年9月24 日,柬埔寨颁布新宪法,恢复君主立宪制。同日,柬埔寨王位委员会一致选举西哈努克为国王、终身国家元首。



柬埔寨王族中的寿星


2004年10月,因年事已高和身患多种疾病,西哈努克在北京发表公开声明决定退位。他的儿子西哈莫尼继位为柬埔寨国王,西哈努克成为柬埔寨的太上皇。


将王位传给儿子的西哈努克在北京悠然享受着晚年的美好时光。


与其他行至暮年的老人一样,西哈努克在北京的生活十分有序。每天早晨7时左右,他准时起床洗漱,喝一杯橘子汁,拜佛打坐20 分钟左右,然后开始进早餐。早餐过后或批阅文件,或接见国内来华的代表。


西哈努克愿意长期生活在中国,还与他信赖中医和中药有关。他在金边王宫中,聘用中国医生护士和朝鲜贴身保镖,他有病总是到中国求医和调养。


1993年,71岁的西哈努克查出患有前列腺肿瘤。他在得知病情后非常坦然。他说,在柬埔寨王室的男性中,没有寿命超过70的,而他已经超过70岁,已经算长寿了。


当时,美国、法国等国的医生都曾经为西哈努克进行过会诊,结论是无法治疗。中国医生为他摘除肿瘤后,他的身体渐渐康复。法国的一本周刊称西哈努克是“被奇迹治愈的人”。


2009年6月,西哈努克在其个人网站上公布亲笔信,宣布第三次治愈癌症。他在信中说:“如果说我多次患癌症都能够治愈,并且在87岁高龄仍然健在,那都是因为伟大、友好、慷慨的中国,医术高明的中国医生和无以伦比的中国护士。”


西哈努克不仅是一位政治家,而且多才多艺,在文学、艺术、电影、音乐、体育、厨艺等诸多领域都有着较深的造诣。他会拉手风琴、弹钢琴、吹萨克斯管,会写电影剧本,会制片、导演、影片配乐, 并自演了许多电影。


在中国驻柬埔寨前大使胡乾文眼里,西哈努克是性情中人,能歌善舞。“我在柬埔寨当大使的时候,西哈努克每年都在王宫举办音乐会,邀请外国大使参加。西哈努克亲自主持,既唱歌又跳舞,非常活跃。”


2002年11月4日晚,西哈努克在金边王宫举行国宴,欢迎出席在金边召开的东盟国家领导人会议的10 国领袖。晚宴上,在乐队伴奏下,80 岁高龄的西哈努克国王一连唱了12 首歌曲,其中包括所有东盟成员国的歌曲。国王还与数国第一夫人及印度尼西亚女总统梅加瓦蒂、菲律宾女总统阿罗约共舞到深夜。


(本文参考袁成亮《西哈努克亲王在中国的逸事》、莫利兹《诺罗敦·西哈努克小传》)




吃在上海


1973年,西哈努克亲王来到上海,提出要在豫园内吃一顿饭。


来上海之前,西哈努克亲王在南京夫子庙逛过,在那里吃过一顿饭,尝了十二道点心。南市区饮食公司听说此事后,一定要 让亲王吃十四道点心,体现上海城隍庙的水平。一声令下,豫园内的各路精英汇聚一堂,整出一套别具风味的点心,共有十四道:一叶小粽子、桂花拉糕、三丝眉毛 酥、鸽蛋圆子、酒酿小圆子等。


这一政治任务下达后,公司革委会连夜调档案,查三代,苏帮点心泰斗陆苟度和周金华、谢炽川等一批“苗红根正”的高徒 被选派操作。肖建平家庭成分好,也被入选。据他回忆,为了确保质量,做点心的芝麻要一粒一粒拣,糯米要一粒一粒捡,瓜仁大小、薄厚要一致。操作现场还有荷 枪实弹的民兵“恭候”。西哈努克亲王夫妇在豫园内的绮藻堂品尝美点,服务员提着竹篮把点心从桂花厅送到豫园门口,再有人接应到厅堂,最后服务员送上桌,旁 边始终有人监控。


肖建平说:“城隍庙为此封了三天三夜,九曲桥边一片寂静。”


为了让西哈努克亲王吃到地道的鸡鸭血汤,要求一碗血汤中的鸡卵达到“三同”标准,即直径相同、色泽相同、形状相同, 这下苦了厨师,他们只得三下南翔,杀了108只鸡才找到如此高标准的鸡卵。谁料西哈努克亲王推迟了来豫园的日期,第二天再杀108只鸡。谁想到这天亲王心 血来潮,跟莫尼克公主打网球停不下手,烧好的鸡鸭血汤只得倒掉。第三天2月19日,亲王总算大驾光临,对十四道美点大加赞赏,尤其是鸡鸭血汤,吃了一碗不过瘾,又来了一碗。


吃在云南


西哈努克爱吃中国菜,尤其是滇菜,这已经不是秘密。滇菜名厨在昆明、北京、南京,甚至海外法国都为亲王服务过。年近耄耋的滇菜大厨王黔生复原了那些尘封的往事。

“我说我是来自云南的白族,亲王很高兴,那种对云南人明显的亲近感是能感受到的。”杨艾军是云南省旅游饭店与餐饮协会的秘书长,1986年至1991年之间,他曾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担任接待员,接待过西哈努克。杨艾军回忆,当遇到带有云南元素的菜肴时,亲王的兴致也会明显高一些。

“喜欢滇菜,背后是喜欢云南文化。”在杨艾军看来,回望西哈努克对滇菜的偏好,落脚点还是一个“情”字,与云南颇深的渊源,或许已在潜移默化也让这位君王的味蕾习惯了云南味道。

滇菜泰斗王富:“云南千张肉是亲王的"命肉"

菜单·
西哈努克亲王最爱吃的四道菜:千张肉、荷叶粉蒸肉、芹酥鲫鱼、全羊宴。滇式肉丸子也被西哈努克称赞过。
全羊宴:椒盐灯笼(羊眼)、红油扇风(羊耳)、凤眼撩青(羊舌)、姜汁草边香(羊嘴唇)、葱汁望风坡(羊脑门头)、腐汁腰窝、竹筒烤肉、大酥脖项肉、白果焖肉、松仁脑花、香茅草肉、蒜泥蜂窝肚、生片火锅等


王大师是“滇菜四大名厨”之一,昆明市官渡区肖积村人,1916年出生,1995年去世,年轻起就是“云南王”卢汉的私家大厨,云南解放后,他成为昆明饭店厨师长、总厨,也是云南服务各国政要次数最多的一位名厨。

王老爷子给后人留下一本菜谱,指节厚的一个笔记本,密密麻麻全是手抄的菜名,足有几千道。菜谱中,最被津津乐道的,就是西哈努克亲王最爱吃的四道菜:千张肉、荷叶粉蒸肉、芹酥鲫鱼、全羊宴。

在王富1995年去世前,西哈努克亲王每次到昆明必点王富做的独门千张肉,在一旁服务的人员观察过,亲王总是夹一口肉,再夹一口冬菜,配着吃,最后,还会用千张肉的汁水配饭,酣畅淋漓,吃得相当满足。王富的菜谱中还记录了一些特别的诀窍,西哈努克亲王爱吃偏甜的食物,因此,烹制千张肉时,王富还会用少许新鲜蜂蜜提味,且令菜品色亮诱人。


吃在江苏


尽管尝过不少各地美食,但西哈努克却对南京的秦淮小吃情有独钟。根据报道,西哈努克访问南京时,在游览了夫子庙后,南京方面为他精心准备了12道秦淮小吃,他吃后赞不绝口。之后访问上海,上海方面在城隍庙用14道小吃招待了西哈努克,然而他仍然对南京的秦淮小吃念念不忘。
  
黄勇武今年61岁,退休前在玄武湖宣教科工作,是《玄武湖史话》的作者。他介绍说,1971年,当时亲王出访中国,由周恩来总理全程陪同。早在西哈努克来之前的大半年,省市政府就接到了通知。当时玄武湖还没有环湖路,所谓的“路”甚至比不上乡间小道。时任南京军区司令员的许世友召集了各行业各企业的工人,分段、分点承包环湖马路,将小路进行了扩建,并第一次在环湖路上铺上了沥青,同时还在马路两边进行了绿化,并建了两座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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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周海滨,知名口述历史学人,文化旅行家。著有《家国光影:开国元勋后人讲述往事与现实》(人民出版社)《失落的巅峰:中共六位前主要负责人亲属口述历史》(人民出版社)《我的父亲韩复榘》(中华书局)。他连续进行三年文化之旅,著有寰行中国系列《风从西边来》(中国青年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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