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时辰01】穿女装的男人
穿女装的男人
作者:吴声栋
“朱大妈,问一下这期开什么?”
“蛇!你有没有种呀?”
“没有,这六合彩不好中啊!”
“诶!听说那个姓白的疯子会帮人猜数字,猜得很准。”
“哪个疯子?你是不是说陈厝的那个每天都穿女人衣服的疯子呀?没听说他已经死了吗?”
“啊?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你看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选在要过年的时候死。”
“诶,不对,我前天看他还好好的呀!我还问他会开什么,他说蛇,你看我这不就中了,还打算带些饼,等下去街上给他吃呢!”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他是昨天被别人从河里捞上来的。有人调出附近的监控,发现他是前天晚上投河的。那一晚他坐在小桥的栏杆上,嘴里念念有词,经过的人叫他下来,他还会凶别人。他就在那坐了一个晚上,到夜深没人的时候,就掉水里去了,也不知道是睡着了掉下去的,还是自己精神错乱跳下去的。”
二婶在屋外磨米,那米要磨成粉再制成碗糕,除夕夜敬天宫的时候要用。朱大妈正要去置办年货,经过我家的时候,跟二婶聊起了天。
听到二婶和朱大妈的聊天,我霎时间起了一身冷汗。他们说的那个姓白的疯子,我前天才遇到。那时我刚参加完一个高中的同学会,借同学的车捎了一段路,接着就自己一个人走回家。立春过后,天气却还是那么冷,我裹紧了衣服往家里面赶。路上很静,见不到什么路人,昏暗的路灯照得一路更显阴森。我是很胆小的人,从小怕黑,长大后也不例外。我打开手机的音乐播放器,让歌声打破小巷的寂静,然后一路小跑。我的体质并不好,跑一小段就开始有点气喘了,但我还是没停下来,继续跑,总感觉四周有许多双黑手伸向我,一想到小时候听的那些鬼故事,我就更怕,跑得也更快了。
我一直跑到了小桥的桥头,那儿的灯光很亮,四周也很空旷,感觉会安全些,而且我也实在跑不动了。大冷的天,我居然起了一身汗,衬衫领都被脖子上的汗珠给浸透了。
到达桥头时,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停在桥上的几辆轿车,有两辆奔驰,一辆宝马。小镇发展很快,这些年许多户人家都建了洋房,买起了轿车,但是没地方放,常会就近寻找空地停放。小桥虽小,倒也能停得下好几辆轿车。
“小混混?”接着,我就看到白疯子,起初我还以为是一个坐在栏杆上抽烟的小混混,心里有点怕怕的。走近了一点,才发现他身上穿的,一件粉色的随风飘动的裙子。是那个男扮女装的疯子没错,我舒了一口气,慢慢地走过桥去。
白疯子似乎听到了我手机放的歌声,转过来盯着我。他的眼睛像鱼肚皮一样苍白、呆滞。每次我看见他的装束就想笑,可是这回没敢笑出来。我尽量避免眼睛跟他对视,但是又情不自禁地使他保留在我的视野里。白疯子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多了几道皱纹,皮肤是暗褐色的,还闪着亮光,像是刚从机油里浸泡过。他微微咧开的牙齿很黑,我知道他常捡别人丢掉的烟头来抽,估计是被那些烟给熏的。
白疯子见我没理他,就又转过头去,空对着黑色的,冷冰的河流。
“小菊,我是读书人,可是别人都说我是疯子。小菊……”经过白疯子的背后时,我听到了他絮叨的话。
听说过年前的这段时间治安特别乱,有些外地来的民工没钱回家,会出来抢劫,还有一些当地的小混混也会出来闹事。
那条桥离我家很近,我几乎又是一阵狂跑,一直跑回家,跑得气喘吁吁的。
“二婶,你们说的那个疯子我有见过,前天晚上我去参加同学会,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了,就坐在桥的栏杆上。那时我都快被吓死了。”
“不要胡说,大过年的,这闹出人命的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我真的有见过……”
“停!你听二婶一句,这闹人命的事,少管为妙。就是真的有见到,别人问你也不要说。更不要傻到自己主动跟别人说。哈,听二审的,没错。”
“哦!”
“阿栋!家里没盐了,你等下坐自行车去街上帮我买一包。”
“嗯,好。”
我接过二婶递过来的钱,推着自行车出门了。大清早的,各家各户都为过年的事忙来忙去的,似乎很少人关心白疯子的事,或者他们根本不知道白疯子已经死了。从家里到街上有一段路程,我一直想着白疯子的事。
白疯子不是本地人,他住在陈厝村,村里的人都姓陈。白疯子怎么会搬到陈厝?听说是入赘过来的。也有说是跟一个女的私奔,躲到村里。反正,白疯子的故事离不开一个女的,而那个女的正是他的妻子,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女的死了。从此以后白疯子就发疯了,穿起了女装,整天来镇上晃来晃去的。
据说,白疯子还真是个知识分子,他懂得中医。在他发疯之前,还真有人找他治病治好了。
小时候,我跟其他小伙伴不叫他白疯子,而是叫他白痴。原因是他骗我们喝尿,不过必须强调一点,那个我们并不包括我,而是我的一群小伙伴。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有人来班上说看见白疯子在学校的厕所旁喝尿了。孩子王强哥就带着一群同学过去围观,我也跟过去了。
“嘿,你真的会喝尿吗?能不能喝给我们看?”强哥冲着白疯子喊道。
“这可不是一般的尿,这是童子尿,中医称‘童便’,你想不想试试呀?很补的。”白疯子还是穿着裙子,据说那些裙子都是他老婆死后留下的。他拿着一个矿泉水瓶,里面装着些黄色的似乎还能闻出甜味的澄明液体。
“我不喝,我们要看你喝!”强哥说。
“喝就喝,很好喝的。”白疯子真的喝了一口。
“你那个真的是尿吗?我不信。”强哥说。
“不不不,不是一般的尿,我说过了,是童子尿,大补的。”白疯子说。
“栋仔!你过来,尿一泡给他喝!”强哥回头看着我。
我哆嗦着走到人群的前面来,女生们见状都散了。
“他不是有一瓶尿了吗?干嘛还要我尿啊?我尿不出来。”我看着强哥,动都不敢动。
“你尿不尿?”强哥有点生气了。
“你叫他尿我也不会喝,他尿出来的又不是童子尿。”白疯子说。
“哈哈哈!”同学们都笑了,那些离开不远的女生闻讯又聚了过来。
强哥也笑了,他笑得前俯后仰。
“满月之前的男孩清晨的第一泡尿才叫童子尿。我这瓶就是,好不容易找别人要来的。”白疯子又说。
“哎哟!”强哥笑着笑着,忽然弯下腰,捂住了肚子。我猜他可能是刚吃饱,跑过来看热闹,这会儿又笑得太夸张,肚子痛了。
“嘿?肚子痛了,正好,我这童子尿能治腹痛,喝一点吧,喝一点就没事了。”白疯子说。
“不要!”强哥显然很痛苦,紧咬着牙,额头上都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明强,你喝一点吧,白大叔以前是医生,他给我二叔看过病,听说医术挺好的。”班长卢晓梅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了。
强哥谁都不怕,就怕班长,谁的话都不听,就听班长的话。有人传言他喜欢卢晓梅,可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
“喝一点吧,说不定就好了,我也听我爷爷说过童子尿可以治病。”卢晓梅说。
“好像我也听过。”“嗯,我也是有听大人这么说过。”……周围的人附和着。
“喝就喝,谁怕谁!”强哥接过童子尿灌了一大口,强忍着咽了下去,一股尿骚味马上就散出来。
“这么臭,是白疯子自己尿的吧!”“嗯!好臭。”“咦!”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捂住了鼻子,接下去其他人也学着捂住了鼻子。“呵呵!”不知谁忍不住笑了一声,众人也都跟着笑了。
“笑什么笑?我喝了,你们也得喝。”强哥喝完尿后,似乎恢复了元气,怒吼道。
“别别别,别浪费了我的童子尿。这些我还要留着呢!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哈!”白疯子扭着屁股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空气中却还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女生们这时都散了,就男生被强哥给留下了。
强哥让我去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说要亲自尿尿分给大家喝。
“水倒掉一半就好了,我也尿不了那么多,栋仔你不用喝,但是以后都得帮我抄作业,其他人一人一口。”强哥将自己喝进去的童子尿又排了出来,掺在半瓶矿泉水瓶里。围观的男生都怕强哥,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反抗,一人一口,都喝了“童子尿”。而我在接下去的日子里都要帮强哥抄作业,直到他三年级时转学,我才解脱了。自从喝过尿后,大家对白疯子怀恨在心,都称他“白痴”。
我有一个小学同学,叫贾政京。他们家在街上有开一家杂货店。我径直骑到他家开的店买盐。
贾政京初中读完就没继续念书了,在家里帮忙看店。时间还早,我就跟他聊起了天。我很好奇白疯子的事,刚好,贾政京知道很多,就告诉我了。
原来白疯子原名叫白青云,他的妻子叫陈月菊,两个人大学时在同一所学校念中医专业。白青云家境还算殷实,父亲开了一家大公司,就他这么一个独生子,指望着他毕业后来接班。说来也巧,陈月菊也是独生的,陈厝人,但是家里就比较穷了,家里人准备把她留着招赘。白家怎么可能同意自己的儿子去入赘,还是入赘穷人家,一再反对。白青云说不过他父亲,两个人竟然吵架了。后来,白青云也不管家人的同意,自己跑到陈厝入赘陈家。结婚那天,白青云的母亲有来参加,在陈厝住了一个星期,含着泪又离开了。
白青云年轻的时候长得可是相当英俊,而且做人也厚道,乐于助人。陈月菊虽出身农村,却也出落得相当标致,她的脸蛋,身材,在城里也很难找出像她那般别致的。夫妻俩在镇上开了一家诊所,恩恩爱爱,苦心经营,镇上的人别提有多喜欢他们了。诊所生意很好,经常要很晚才关门,关门后夫妻俩就一起骑自行车回家。
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白青云去城里办点事,陈月菊自己去看诊所。临走前,白青云一再嘱咐陈月菊早点关门回家。可是那段时间正值流感,来看病的人多,陈月菊忙碌了一天,关门时月亮已经高挂树梢了。那天陈月菊穿着一件花色的衬衫和一条白色的短裙,出门后感觉有点冷,她就把白大褂也给披上。
“陈大夫,回家小心点啊,这么晚了。要不,打电话叫家里人来接你吧!”有老婆婆提醒她。
“谢谢婆婆关心,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家。”陈月菊笑着跨上了自行车,她的声音是那么的甜美。
从镇上到陈厝有十几公里的路,陈月菊是在路上的一条小巷出事的。有一个小混混,似乎垂涎陈月菊已久,他盯上陈月菊今天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埋伏在那段黑乎乎的小巷对她下手。那个小混混推倒了陈月菊的自行车,迅速捂住了她的嘴,他出手是那么的快,所以她甚至连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出来。
第二天,陈月菊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陈厝村。她受尽了一夜的凌辱,昔日那水灵灵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光彩,像鱼肚一样的翻白,呆滞。
谁也没有见到白青云如此地暴怒,谁也没料到那天以后,平日里一个文弱的知识分子竟然像野兽般对谁就吼。白青云闹到镇上,那个强奸犯是找到了,可是据说上头有人罩着,镇公安局居然不敢拿他怎样。白青云又闹到城里,他有个同学在省城里有些背景,最后终于帮他把那个强奸犯绳之于法了。可是,陈月菊却自杀了,她咽不下那些屈辱,恐怕也没有哪个清白的女子咽得下去。一天夜里,她投进了流经陈厝村的河里淹死了。
从此以后,白青云就发疯了,他也不开诊所了,就每天穿着她妻子的衣服到镇上晃来晃去。白青云身材很好,穿上妻子的衣服走在街上,从背后一看,倒也像个女孩。
“他身上带着刀,那是用来报复用的。他常常夜里在小巷里晃动。据说他用刀捅过一个无辜的外地年轻小伙子。”“他还有卖药,不过据说卖的都是毒药,好端端的一个大夫,居然变成了个疯子,可惜了。”“那个强奸犯据说是镇长的独生子。”……镇上流传着各种关于白青云的故事。不过后来大家都不叫他白大夫了,而是叫他白疯子。
本来,大家见到白疯子都躲得远远的,后来镇上流行“六合彩”。不知道谁问过白疯子一次,居然被他说中了。后来有许多人也去问他,有时他会猜中,有时没猜中。
聊完白疯子的事,贾政京又跟我聊起了其他家长里短的事。看看时间不多了,我赶紧辞别了他,带着盐回家去。
路上,有人放起了鞭炮,有的人已经在自家门口贴上了春联,年味越来越浓。
【专栏寄语】
爱情是讲时辰的,或早或晚都不得。可是有几人能道的明白什么是早,什么是晚?唯有珍惜当下,方得始终。
【作者简介】
吴声栋,福建中医药大学硕士研究生,专业是微生物与生化药学。喜欢写作,在澄文中文网签约写过网络小说。曾获得校十佳写手。
微信号:wushengdong245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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