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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藏|清徐调查手记

支建刚 语宝 2021-12-26

2011年11月28日,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重大课题攻关项目“中国方言文化典藏”开题报告会在北语会议中心召开。经过遴选,山西清徐成为该项目的晋语代表点。

调查前,课题组已经设计好了《中国方言文化典藏调查手册》,调查思路实际是以“事物”和“词汇”为主线,即把关切个体事物与关注个体词汇相结合。如果无事无物无称无谓,那么也就没有什么文化了。这就应了西塞罗“词语是事物的符号”的说法。显然,这是调查研究方言与文化的一个新思路新方法。主要调查工作从2011年12月31日(腊月初七)开始至2014年10月29日结束,孙宇炜在孔村拍摄了第一组照片,主题是“腊八”;崔容在杨房村拍摄了最后一组照片,主题是“丧葬活动”。第一组照片带来的是新鲜和激动,最后一组照片则大大鼓舞了我们调查研究的士气。音频视频文件的摄录工作是在2014年的8月初进行的。但由于不符合课题组要求,只好返工。2015年寒假期间,孙宇炜发动全家人大战数夜,完成了二次摄录工作。2015年12月7日,我又补录了歌谣等部分材料。这才算基本收齐材料。典藏的田野调查和图册编写任务,与一般的方言调查研究有很大不同,其间滋味,实难道也。轻笔数过,舍苦留甘,寥记那些岁月。

东于文艺汇演

2012年2月4日,农历正月十三,立春。为了调查采访清徐的元宵节活动,我们不得不求助县政府,因为东于的文艺汇演在全省都非常出名,听说省里领导要来,所以“一般人等”不许随便出入。孙世昌老师带我们找到县政府宣传部,要了《2012中国·清徐架火节》的日程安排,留了负责人的电话,领了特许参访“记者证”。晚上,回忆起大学时新闻出版学的张才明教授每天讲“无冕之王”如何如何,再想到自己明天也可以随便出入横行无阻,那叫一个“贼爽”。2月5日一大早,从县城赶往东于,由于起得太早,又是寒冬正月,在清徐县城没有吃到早餐,无奈只好去小卖店买了几块饼,类似千层饼,又干又凉,只啃了一个。到达东于后,街上尚无人。孙宇炜和丈夫张永宾带我去了他的二舅家,听说我没吃早饭,旋即端上了热腾腾的饺子。为了写博士论文,过年没回家,所以吃了这顿饺子好歹也算过年了。饭后,我们和一大批记者、摄影爱好者在街上等待着,直到九点多,文艺汇演才真正开始。整个汇演在东于镇政府所在的主街上进行,村民们站在路两边观看。演出的队伍很多,有灯笼队、舞龙队、军乐队、背棍铁棍、锣鼓队等等,依次行进,前后有序;演出的人员也很多,男人女人小孩儿齐上阵,好像还有个流浪汉自发加入。这些“演员们”在摄像机前,一点都不羞涩。媒婆潇洒地吐着烟圈,妇女欢快地扭着腰肢,小伙子豪爽地摔着膀子。锣鼓队的女指挥,左右手拿着红绿小旗,霸气地指挥者;小男孩儿吹着长号,小脸儿憋得通红,应该不是因为害羞。不时还有小队员摆出“V”的姿势来抢镜。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老人,上身穿红袍,下身着黄裤,头戴长翅帽,手拿红绸旗,忘情地随音乐舞蹈,忘我地指挥着大家,虽然他最抢眼,但没人听他的,弄得组织方不得不多次阻止他。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像个顽皮的小孩儿,一个人乐在其中。我和孙宇炜采取先在开头拍,然后在中间截,最后在队伍中乱串补拍。整个活动一直到中午1点才结束。

转悠了一上午,也没看见省里领导的影子。

东高白的日子

 自2012年7月17日至8月15日,我们在东高白进行了第一次系统性的大规模调查。调查内容包括《方言调查字表》、《中国方言文化调查手册》以及照片拍摄。

由于距县城大约有45分钟的车程,我和崔容老师不得不在东高白找住处。孙老师帮着联系到了一个家庭旅馆,主人武必珍老师夫妇和孙女住一楼,二楼供客人居住,主要是些打工的外地人。武老师家把着十字路口,两面都是马路,每天都有很多大车经过,凌晨四五点,就不断有大车呼啸风驰,于是睡眠就成了大问题。不适应,但没办法。字表调查初期,我们请贾传景大爷作发音人,他家开着一个商店,他老伴儿在一楼照顾生意,我们在二楼调查。每天贾大爷在他的小屋供完神仙(不确定是不是财神),我们才开始调查。经过两天“折腾”,70多岁的贾大爷感觉累得不行,无法忍受我们的“折磨”。无奈之下,只好再次麻烦孙老师,他帮我们联系到了贾传浩大爷,但贾传浩大爷每天要接送孙子上学,表示只能协助半天。孙老师又帮着找到了张毓忠大爷,张大爷75岁,每天都要收菜买菜,经常四点多起床,去菜园劳动耕作,但他愿意挤出半天来协助调查。于是,调查工作再次启动。经过沟通,武老师同意我们在她家的小客厅进行调查。贾大爷见识很广,每天上午来了,就说:“来,让我给你们讲那过去的故事”。口吻、腔调、台词都像是爷爷给孙子讲故事的感觉,逗得我们这些小辈哈哈大笑。发音人张大爷,朴实低调,重诺守信。他曾是村里的老会计,读过很多书,如《三国演义》、《水浒传》、二十四史等,文化知识功底深厚。他曾得过严重的胃病,被切去了一大块儿,每天来协助调查时,都带着干粮,他说不舒服了,吃几口干粮就好了。有好几次,因为菜园里的活儿比较多,劳作太紧张,致使张大爷胃部不适而“不想”吃午饭,但他仍然坚持下午协助调查,准时准点,保质保量。张大爷是字表和图册的主要发音人,调查反复多次,他却总是说:“我想不到,都这么大了,还能对国家有用。”每次调查完,他都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地离开,全然不像得过大病的人。后来,由于初次摄录视频音频文件不合格,需要二次摄录时,张大爷的老伴儿病了,需要人照顾。孙世昌老师又亲自上阵,熬了好几个半夜,才摄录完毕。

10-1发音人张毓忠大爷

10-2发音人孙世昌老师和孙宇炜

旅馆主人武老师夫妇为人和善、热情周到,不但为我们提供了良好的调查条件,不断倒茶添水,不时参与到讨论当中;而且时常会做些当地的特色食物供我们品尝和拍照,如蘸==、撅片子等等。东高白庙会那天,武老师特意准备了一大桌美食,邀请我体验当地的这个重要节日。调查期间,她的老伴儿还时不时约我晚上去看戏。但由于光线问题,当时拍下的一些照片,都无法使用。

孟封之行

2013年7月31日,我和孙宇炜去河东的孟封镇拍摄照片,这里比河西地区落后,可能保留的老式东西较多。山西人都知道太谷饼,传统名吃。而在清徐地界,“孟封饼”最负盛名。我们前往孟封饼的产地孟封村,走访了一家小作坊。这个作坊就在农家大院里,面积约有70平米左右,操作间和烘烤区一体。拍摄时,虽然没有见到过去烘烤食物的“吊炉”,但却幸运地拍到了孟封饼的制作全过程。主人很热情,边做边讲,我们也很兴奋,使劲咽着哈喇子,投入地拍着每个细节。就在大家都沉浸在美好的交流中时,突然发现烤箱里的饼已经超时了,弄焦了一大盘。看着主人一边叹息,一边刮掉烤焦的部分,我们心里很愧疚。

从作坊出来,我们在孟封村里溜达着、寻找着,转悠了大半个村庄,看到一对父子正在打地基,他们带着草帽儿用“木刷”卖力地砸着地基。趁他们休息间隙,我也拿起“木刷”体验了起来,砸了没几下,就满头大汗。

10-3调查中支建刚体验砸根脚

临近中午,相机和摄像机的电量都不够了,我们找了个小饭馆,每人要了一碗“擀尖,借吃饭之机,行充电、加水、拍照片之实,一碗饭磨磨蹭蹭地吃了老半天。饭后,坐公交去孟封镇鹅池村,在路上困得睡着了。

待到鹅池后,孙宇炜的舅舅把我们领到邻居刘东汉大爷家寻找“墩子”,由于“墩子”已经破了,刘大爷就用绳子把它绑好供我们拍摄。这位刘大爷很热情,在了解了我们的需求后,就带着我们在全村转,东家拍个耧儿、耙、犁,西家拍个粮囤、纺花车、铡刀。找到个有马车的人家,刘大爷想请他们给套一下马车,好让我们摄像,但由于男主人不在,我们不好意思请女主人操作,只好放弃。在这个“落后”的村里折腾了一个下午,收获确实很大。

天色将完,我们决定坐公交回县城。还没走出村子,就开始掉雨滴,雨越下越大,我们跑一段路避一会儿雨,跑到村头没了房子,看见一个卖西瓜的小庵庵,遂和主人搭讪,进去避雨。等了很久,没见公交路过,卖西瓜的说最后一班车已经过去了。我们只好在雨中截过路车,经过雨淋水泡,终于截到一个面包车,踏上回县城的路。但这个面包车不走大路,专门走没有人的小路,而且路两边都是高高的玉米地,在这个下雨天,前面是不是有司机的同伙儿在等着我们呢,想到这些,我们着实心凉了一截儿。

    到达县城的时候,天晴了。

 六段地的丰收

在平原地区拍摄了很多天后,我们发现无论河西还是河东,旧时器物消失得都比较严重,于是我们决定向山区进发,去吕梁山深处寻宝。

2013年8月2日,孙老师联系好东于小学的金凤英老师,由金老师带我们去东于镇六段地村拍照。六段地处于清徐县西部吕梁山区,与古交市毗邻。想到达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需要绕过几道山梁,穿过几条山沟,在盘山路上爬坡再下坡,总共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为了让我们能拍到有用的东西,金老师提前回了一趟山里娘家,让家里准备了准备。我们到达后,先拍摄了一些衣饰物品,然后在金老师弟弟的带领下去他们的老宅院。通往老宅院的路,已被野草和树枝遮挡,不时还有荆棘蒺藜,经过一个废弃的旧时小楼后,我们终于钻进了金家老宅院,这里已经很多年不住人了。院子里也是杂草丛生,有一人高,零乱不堪,连个较好的拍摄背景也找不到。由于屋内光线昏暗,金老师的弟弟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拿出来,看到马鞍、马灯、木钵钵、风匣、合等这些稀罕玩意,我们兴奋异常,狂按快门。拍到大约一半时,孙宇炜的相机没电了,所以我只能单独作战,进度变慢。又拍了一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于是我们不得不作罢。意犹未尽中准备打道回府。

在这里,我们只恨相机电量不够,只恨天色晚得早。

 支建刚  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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