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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机器人与最后一个科学家|Nature科幻短篇

Nature自然科研 Nature自然科研 2019-05-25



原文以The last robot为标题

发布在2017年1月25日的《自然》futures版块上,futures是《自然》的科幻文学版块

原文作者:黄士芬


一切都在于分门别类。


世界终结后的第76年,最后一个机器人和最后一个人类在一片狂风侵袭的高原上相遇了。


在这之前,最后一个机器人一直待在自己的仓库里,按照设定的程序执行任务——监测地球,直到有一天,日渐衰弱的传感器突然感应到一个能量高峰。运输系统瘫痪了,最后一个机器人花了432天时间才来到能量高峰出现的地方,发现了开封的冷冻管。


那时,冷冻管里所有的人类都已经死去了。除了一个以外。


但最后一个机器人还是执行起了她的任务。她必须展开统计调查,尽自己所能维持这唯一一个数据点的秩序。


Jacey


她在高原上找到了最后一个人类,一个为了抵抗狂风而将布层层包裹在身上的人形,正在耀眼的阳光下,将食用菌放在架子上晾晒。


“你好。”最后一个机器人开口道,她首先使用的是英语,因为英语是这片地区过去使用的语言。“我是R47-821,开罗仓库的指定管理人。我的任务是延续人类物种。”


“是吗,”最后一个人类说,“进展如何?”


最后一个机器人的记忆库里有讽刺这个词的定义,但她并没有听出最后一个人类语气中的讽刺意味。“不理想,”她回答。“你是我准备登记的唯一一个活着的人类。根据预测,人类物种消亡的时间上限是一百年。”


最后一个人类的表情黯淡了下来,带着希望终成泡影的悲伤。“好吧。从积极的方面来看,听到你说我还能活那么长时间,我应该感到高兴。”


“一百年是上限。根据概率——”


“好啦,”最后一个人类匆匆打断她。“我不需要知道这个。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当时我正在监测,”最后一个机器人说,“433天前的预测表明人类物种已经灭亡,但一些冷冻舱保持完好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很小,但是有限。我监测了下去。”


“我很高兴,”最后一个人类说,“我一直都很孤独,没有人和我说话。我曾经希望……算了,没什么。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我必须给你分类,”最后一个机器人说。


“给我分类?”


“是的。为了筛选出实现物种生存的最佳决策树。”


“在总人口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有效的决策树还存在吗?”最后一个人类问道。


最后一个机器人的处理器迅速查阅了可能的人口恢复模型。“不存在。但我可以根据其它冷冻单位生存下来的可能性做出预测。”


“可能性如何?”


“现在接近于零,但误差范围是有穷的。”


最后一个人类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哭笑不得。“对你来说,这就是希望吧。”


“我不抱希望,”最后一个机器人说,“我只会计算概率。我的工作是帮助人类选择最有可能实现物种生存的概率路径。为此,我需要数据。”


“好吧,R47-821,”最后一个人类说,凑上前在机器人的机壳上友好地拍了拍。“我怎么能妨碍你的工作呢?给我分类吧。”


“你叫什么名字?”最后一个机器人开始提问。


“Val,”最后一个人类回答,“Val Matsumierrez。”


“你的职业是?”


“应用气候学家,”Val回答。“至少曾经是。这个职业现在要么完全无关紧要,要么是全世界最重要的。”


“你的年龄是?”


“冷冻时48岁,所以我现在至少49岁了,主观上来说。”


“你是男性还是女性?”


“都不是。”


最后一个机器人停顿了一下。“这不是一个选项。每个人都必须属于一个类别。”


“我是最后一个人类,”最后一个人类说,“我就是人口的100%。你是想告诉我我不存在吗?”


“你必须属于一个类别,”最后一个机器人重复道。她的程序只关心物种繁衍。


“不,”最后一个人类说,“我是最后一个人类了,该死的。我完全没有需要这个类别的理由。”


“每个人都必须属于一个类别。”


“不,”最后一个人类突然笑了起来,带着失去一切、不顾一切的人的狡黠。“你就没有类别。我也没有类别。我们会一起待在这里,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存在。直到末日来临,我们也没有类别。”


“我有类别。我是女性,”最后一个机器人纠正道,指了指她的金属面庞上已经淡去的痕迹。某个人曾经给她画过眼睫毛。


Val呛住了,开始笑出声来。


最后一个机器人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在阳光下,最后一个人类在风中一直笑啊,笑啊,笑得坐在了地上还在继续笑着,直到泪水从脸上流下。


Nature|doi:10.1038/541568a


 

《最后一个机器人》背后的故事


原文以The story behind the story: The last robot为标题

发布在2017年1月25日的《自然》futures版块的博客future conditional上

原文作者:Colin Sullivan


本周,《自然》科幻版块有幸为读者献上黄士芬的《最后一个机器人》。黄士芬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数学专业,是《零和博弈》等数学科幻小说的作者。如果想要了解更多有关她的信息,可以查阅她的网站,或者在推特上关注她。接下来,黄士芬将会讲述写作《最后一个机器人》背后的灵感。


写作《最后一个机器人》

SL Huang


黄色的笑脸,所有表情符号之父。他是一片空白,不是吗?两个小点,一道代表嘴巴的弧线。


黄色的笑脸,所有表情符号之母。她是一片空白,不是吗?两个小点,一道代表嘴巴的弧线。

 

不。第二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如果把笑脸称为女性,我们就会感到些许恍惚。女性总会以某种方式被标记出来——红唇,粉色蝴蝶结,长发。给微笑脸贴上男性的标签听起来或许有些性别歧视,但将它标记为女性听起来却……不太对。


为什么会这样?


让人感到奇怪的并不是标记本身。如果没有这种有意识的区分,我们就不会生活在一个充满无性别拟人化角色和玩具的文化之中,而是被男性化角色和玩具包围了。卡通狗、小黄人、xkcd里的火柴小人——除非另有说明,我们的确会给他们分配一个性别——男性。


为什么会这样?


按照二元性别划分无生命对象的需要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文化习惯。我们当然会被自己的生殖方式吸引,但我们的迷恋却远远超过了自然本身原有的程度。毕竟,在自然界中,性和性别的现实是一个带尖的多面连续谱,所有动物,包括人类在内,都是同一主题下的无限变奏。演化通过代际间的偶然选择展现其遗传机理,对我们所钟爱的分类并没有任何预设的坚持。我们只能通过忽视不符合我们分类法的那部分人,将人类简化为性别二元……但如果我们不能再这样做了呢?


毕竟,自然本身并不关心我们对严格分类的执着坚持。


我或许应该这么说:自然其本身并不关心我们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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