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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者】金庸出国避难记,背后真相令人震惊

2017-05-30 @挪威小林绿子 思想者参考

“《天龙八部》前后写了四年,中间在离港外游期间,曾请倪匡兄代写了四万多字。”


金庸在《天龙八部》小说后记中写到“《天龙八部》于一九六三年开始在《明报》及新加坡《南洋商报》同时连载,前后写了四年,中间在离港外游期间,曾请倪匡兄代写了四万多字。倪匡兄代写那一段是一个独立的故事,和全书并无必要联系,这次改写修正,征得倪匡兄的同意而删去了。所以要请他代写,是为了报上连载不便长期断稿。”


把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说得轻描淡写,实非小说大家的性格,我今天就来补写这段历史。


年轻时的金庸


奇怪的断更


金庸是一位异常勤奋的人,自1959年创办《明报》,他大约有十几年时间,每天都写一段小说,又写一段社评,从未间断。为了留住读者,给《明报》的生存留下空间,他非但不敢断更,甚至不惜违背自己作为小说作者的初心,更改了《神雕侠侣》的结局:在他原本的构思中,神雕侠侣是个彻底的悲剧,小龙女是真死了,杨过苦等十六年,最后亦跳崖自杀,这是他当年苦恋夏梦不果,内心苦涩不已的心证。但连载期间,敏锐的读者嗅到了悲剧的味道,强烈反对,信件如雪片般寄来,金庸为了留住读者,不惜把自己的初衷改了。


杨过跳下断肠崖,但不是故事的终结,杨过的身体一直向下沉,向下沉,水底竟然别有洞天,最后与小龙女大团圆结局……好笑吗?


当然不好笑,倪匡在他的《倪匡论金庸》一书中直接指出:“《神雕侠侣》整部书的结构,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小龙女和杨过在不能不分开的情形下分开,黄蓉编了个谎言,使杨过充满希望,等了十六年,这十六年,对一个深切认识到爱情是什么的人而言,是极度痛苦的煎熬,结果是十六年后,小龙女、杨过喜剧收场。


杨过在《神雕》中,自始至终,是一个悲剧性格的人物,小龙女也是,因为他们和当时的社会,完全不能相合。杨过、小龙女重逢,对读者而言,是个大喜讯,人人额手称庆,但对整部小说而言,却是败笔。


金庸原来的创作意图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就小说论小说,《神雕》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个悲剧,是不是为了迁就读者的意愿,硬将之改成喜剧,不得而知。”


倪匡与金庸都是小说创作的高手,你认为金庸会不知道《神雕》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个悲剧咩?但这就是金庸,他不单是一个小说家,他更是一个生意人,是为了生意可以改变创作初衷的生意人。


有了上面的前设铺垫,再看金庸的这段话:“《天龙八部》于一九六三年开始在《明报》及新加坡《南洋商报》同时连载,前后写了四年,中间在离港外游期间,曾请倪匡兄代写了四万多字。”大家不觉得奇怪吗?1963年-1967年,是金庸创业拼杀期,《明报》刚刚企稳,他正撸起袖子使劲干的时候,为什么要丢弃香港的事业,甚至连日常的武侠专栏都要假手于人,出国外游,一游就是四个月(专栏一日一千字,以倪匡代写四万多字推断)?


必须是生命受到极大的威胁,他才会这样做。


六七暴动


金庸当时确实是感到生命受到极大的威胁,原因是1967年香港左派发起的“六七暴动”。


都认为香港六七暴动的导火索是天星小轮加价,1965年10月,天星小轮公司向政府申请加价,头等舱加价斗零(五仙),由两毫纸加到两毫五仙,二等舱保持一毫纸不变。社会对加价反应强烈,认为这将引发加价潮。但政府最终在1966年3月批准了加价的议案,天星小轮公司的董事局主席还说:“不愿搭头等的人可以选择搭二等。”一时舆论哗然,市民纷纷上街绝食抗议加价,最终爆发警民冲突,一名青年死亡,18人受伤,1800人被捕,超过300人在法庭受审,多数为15-25岁的青年,大部分被判刑。官方称这次事件为1966年九龙骚动,注意用词,是骚动,1967年是暴动,暴力再升级。


六七暴动的导火索是天星小轮加价


有群体性的暴力事件发生,必然有深刻的社会根源。


最直接的原因当然是短时间内涌入大量的人口。1945年,香港的人口不过60万,因为大陆内战、解放、饥荒,大陆的难民不断地涌入香港,至六十年代中,香港人口暴增至三百多万。最大的问题是人口剧增,但港英政府仍是殖民地政府心态,自由港,自由市场,积极不干预,对底层难民提供的福利极少。


当时的香港社会是典型的金字塔结构,少数的殖民地高官、富商巨贾、华人买办处在金字塔的顶层,中产阶级很少,社会上大部分的佣工、文员、和劳动人口,都处在金字塔的底层,阶层之间壁垒分明,交往与流动都不多。这样的社会结构注定是极端不稳定的,尤其是1960年代,因为躲避饥荒而“大逃港”的一百万难民,仍处于极端贫困的状态。


我们要把天星小轮加价放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考量,当社会极端贫富悬殊,底层积压着大量贫困人口的时候,它承受不了就是承受不了了,任何一点火星都会引致底层怨气爆发,哪怕只是天星小轮头等舱加斗零,以及何不肉糜大人的那句“不愿搭头等的人可以选择搭二等。”


好了,到了1967年5月6日,新浦岗塑胶花厂爆发劳资纠纷,引发工潮,这些本来都是六十年代香港社会的正常状态,资方压榨,工厂条件不好,克扣工资等等,通常是静坐抗议,然后由政府劳工处介入调停。但这次很不一样,5月6日发生静坐抗议,很快便有滋事份子与前来维持秩序的警察发生冲突,5月11日便有大量红卫兵举着毛语录冲击港英政府。


1967年,极左的思潮烧至香港,他们举着毛语录,扬言要提前收回香港。


这时候,对社会时事触角敏锐,常常一手写小说,一手写时评的金庸看出了端倪,知道工潮已经由左派工会所控制,因为香港社会矛盾极严重,稍有不慎就会爆发大冲突,更何况大陆正值文革武斗如火如荼,他害怕极端的左派势力会把文革的战火烧至香港,于是出手写时评强调工潮不应涉及政治。


当时中央主管港澳工作的人是廖承志,他曾在1966年8月批示香港左派工会,不准在香港发动文化大革命,但到12月中,他已经被红卫兵夺权、批斗了。他的上级周恩来总理,尽管在广场上声嘶力竭地呼喊小将们要冷静,既要保革命又要促生产,千万不要忘记秋收工作,但对失控的局面已经无能为力了。


金庸是左派系统出身,对大陆发生的情况了如指掌,因而更加焦虑,从5月18日起,他连续发表了大量社评:《中共是否即要收回香港》、《英国的香港政策》、《每个香港人的责任》、《命运相同,同舟共济》、《香港居民在恳求》、《十二天来的噩梦》、《岂有他哉?避水火也!》。


头号汉奸豺狼镛


头号汉奸豺狼镛?


前面说过金庸是左派系统出身,确实没有冤枉他,自1948年考入《大公报》当记者开始,金庸就是报社“马克思主义学习小组”的组长,不过也难怪他,当时中共确实是很得民心,连倪匡都信它。1950年代,国民党撤退台湾,在香港的一批国有飞机谁属引发争议,金庸挺身而出,为中共秉笔直书,援引国际法侃侃而谈,并最终为大陆争得了这批飞机的所有权,这份大礼让周恩来对他青眼有加,盛邀他到外交部上班。


金庸最终都没有成为外交官,有两种说法,一是他收拾行李时,《大公报》的同事到访,问:“你相信共产党吗?”使得金庸最终没有成行;二是他到新中国的外交部转了一圈,发现这个职位与自己想象中的外交家严重不符,于是仍然选择回香港报馆工作。


但无论如何,那时的金庸仍是一位对新中国充满热忱的爱国青年,只是远离了政治。1950年到1953年,金庸先生在香港《新晚报》主持副刊版“下午茶”,同时负责翻译、撰稿、编辑及主持专栏等各项工作。1953年至1958年,金庸先生在香港《大公报》主持副刊。这期间,兼职长城电影公司的编剧,苦恋长城七公主之一夏梦。


至1959年创办《明报》,大陆的政策已经越来越左,土改镇反、三反五反、反右运动、大跃进,他身边很多左派的爱国青年,对新中国的成立抱有无限的热忱,坚决舍弃香港的安定生活,要回去建设祖国,到1958年都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这对金庸的内心不可能不造成一定的冲击。因而他办报纸的第一天就指出《明报》的宗旨是“明辨是非,积极中立”。“站在中国人的爱国立场,对国共的施政一视同仁地对待,凡是有利于国家和老百姓者,我们赞扬之,有害于国家和老百姓者,我们反对之。如果国家的利益和老百姓的利益发生矛盾之时,我们以老百姓为重”。


金庸说到做到,1963年,陈毅提出“当了裤子也要造核子”的“核裤论”,金庸在1964年就在《明报》发表社评《要裤子不要核子》:


“中央一位负责首长居然说到‘即使中国人民全部无裤,也要自拥核子武器’,这句话在我们听来,实在是不胜愤慨。 一个政府把军事力量放在第一位,将人民的生活放在第二位。 老实说, 那绝不是好政府。”


这是金庸第一次发表抨击内地时政的社评,当时香港的左翼报纸《大公报》、《文汇报》、《新晚报》都纷纷发表社评回击,说金庸“反华”、“亲英崇美”、“背叛民族立场”,把他往死里整,嗯,都是他的旧同事啊,一旦立场不同,党性就大于人性了。这种攻击,直到陈毅亲自出面制止才消停。


到了1967年5月,金庸一连发表的多篇反对工潮的社评彻底激怒了香港左派,加上像廖承志、周恩来这样与金庸有沟通的领导失势,于是汉奸、走狗、卖国贼、“豺狼镛”等帽子漫天飞来,在香港一间国货公司的橱窗最显著的位置,还展出了左派眼中的“十大汉奸”,金庸被列为头号汉奸,谑称“豺狼镛”,图文并茂,引起很多市民围观。


他曾工作过的《新晚报》以三行大字标题刊出了一篇半文不白、充满恶毒谩骂的奇文:


“绿村电台《特种狗经》介绍

最佳汉奸狗胆豺狼镛

系一只反骨阴湿恶狗”


暗杀名单


1967年7月,左派开始在全港各处放置土制炸弹


因为新浦岗塑胶花厂劳资纠纷引发的工潮,到1967年7月已经逐渐平息,但对控制香港左派的极左势力来说,他们的抗争才刚刚开始。自当年7月起,左派开始在全港各处放置土制炸弹,除了袭击政府官署,暴徒们连寻常街道以致交通工具都不放过,8月20日,北角清华街一对小姐弟,8岁的黄绮文与四岁的黄兆勳被土制炸弹炸死,8月22日,英国驻北京代表处被红卫兵纵火焚毁,8月24日,香港商业电台的著名主持人林彬先生,因为在电台公开谴责了放炸弹的暴徒“卑鄙贱格,下流邋遢”,遭到报复,他与弟弟林光海在开车上班途中,被暴徒放汽油弹,活活烧死,一个叫“地下锄奸突击队”的组织承认责任。


林彬先生的死震惊了整个香港新闻界,但《明报》还是接连发表了《烧不灭正义的声音》、《敬悼林彬先生》等社评。当时盛传左派列出了一张暗杀名单,“豺狼镛”排在第一位 。但金庸还是不怕死,要留在香港工作,直到他的寓所收到炸弹邮包,一同回家的同事发现包裹可疑,果断报警,警察在金庸先生寓所的门口引爆了那个炸弹。


别看金庸先生笔下千钧,文思如涌,翰墨滔滔,实际上他是木讷不苟言笑的人,即便有炸弹在寓所门口引爆,友人还是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是悲是喜,但都非常担心他的安危,力劝他出国避开一段时间。倪匡最够义气,知道他担心报社业务,亦担心自己的武侠专栏一旦断供就流失读者,报社业务他无能为力,但是代写写武侠小说专栏还是义不容辞的。


经过再三考量,倔强如金庸也不得不选择放下手中的重担,出国避难, 在他离港期间,报社业务由沈宝新负责,编务由总编辑梁小中主持,社评由梁小中、胡菊人执笔,武侠专栏就由老顽童(当时还不老)倪匡代笔。


当时《天龙八部》连载正酣,各条支线开始汇合,读者追得如痴如醉,洛阳纸贵,因而金庸对倪匡再三交代:“我的人物个个有用,你千万别写死了。”倪匡不改他顽皮的本性,这样危险的关头,依然笑眯眯地说:“放心,放心,一个都不会少。” 但是一转头,就把阿紫的眼睛弄瞎了,因为他讨厌阿紫。


后记


六七暴动的爆发,有深刻的社会原因,前文提到,短期内大量涌入难民,然而社会福利配套设施却不是一蹶而就可以做到,殖民地政府在食物、用水、房屋、教育、医疗等等方面都没有跟上,社会贫富悬殊,政府贪污严重,底层的矛盾大量积压,1967年又恰逢大陆的文革武斗潮,温和派被打倒,激进派曾经喊出过“提前收回香港”的口号,根据英国的解密档案,这些都不只是口号,广州的解。放。军确实一度想攻入香港,当时英方已经在评估中国强行夺港的话,理论上商讨移交安排的可能性,甚至怕中方外交失去理性,最后的方案就是紧急撤离,因为若果攻打香港,英军最多可以支撑48小时。


有了档案解密,再回过头看金庸先生1967年5月发表的时评:《中共是否即要收回香港》、《英国的香港政策》、《每个香港人的责任》、《命运相同,同舟共济》、《香港居民在恳求》、《十二天来的噩梦》、《岂有他哉?避水火也!》,真不得不佩服他是文人中少有的,有政治家头脑的人,也难怪他是可以直接刺痛激进派。


这场暴动,最终是以毛首肯周总处理善后,再由周总喝停极端左派结束,周明确表示中国不会提前收回香港,香港要保持现状,长期利用。


而港英政府亦意识到自己施政的不足,港督戴麟趾在暴动后,着手改革香港劳工法例,此后还设立了劳资审裁署,推行民政主人计划,加强官民沟通的渠道,此外他还加大力度建设廉租屋,推行强制六年义务教育等等措施挽救民心。比较公认的说法是,1967年是港英政府对港政策的分水岭,因为有戴麟趾的铺垫,香港才会在1971年迎来堪称“现代香港之父”的港督麦理浩,他大刀阔斧的改革,让整个香港脱胎换骨,焕然一新,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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