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成熟工艺设备的思考

| 八面来风，岿然不动‍‍

2023年10月部分成熟工艺设备被列上制裁清单，此后更有待发货设备也被禁运。随着美国大选启动，要加大制裁的传闻不时传出，据称3月份美国将拿出针对Mate60的最终报告，并出台制裁措施。内卷中的Fab是不是又要遭到重击了？

三种可能

自Mate60推出以来，美国反应强烈，各种制裁版本的传言不断，综合各方信息，目前来看后续制裁存在三种可能性:

一，制裁力度停留于去年10月的方案。华为Mate60之后，美国展开了旷日持久的调查，截至目前美国商务部没有给出最终结果，但宣称没有证据表明中国可以“大规模”生产7nm芯片，也迟迟没有表态哪家中国企业“违规”。美国在去年10月升级制裁，限制通过重复曝光来生产7nm芯片的光刻机。

二，制裁范围扩大到所有中国芯片制造企业。据环球时报报道，2023年12月，美国商务部长雷门多在里根国防论坛上演讲，将制裁中国违规企业比作打地鼠，为保证制裁效果，声称将制裁扩大范围。同时美国国会的外交委员会也要求扩大制裁范围。

三，成熟工艺只制裁部分企业。2024年1月，在美国和荷兰反复密谈之后，ASML首席财务官公开表示，预计美国和荷兰新的出口限制措施将导致其中档“DUV”对中国的销量减少约 10% 至 15%。预计少数中国晶圆厂无法获得NXT:1970i 和 NXT:1980i 型号的光刻机。

对于美国制裁芯谋研究做过大量分析，现在我们依然坚持之前的判断，中美科技战已经进入僵持阶段，美国工具箱见底，即便制裁也无法造成重度伤害。现在针对成熟工艺的制裁，伤害有限的第三种可能性较大。

制裁的极限

之所以认为伤害有限，是因为在国际上,制裁中国的高墙小院不是美国一家建成的；在美国国内，美国政府也要顾忌工商界的态度。

一，欧洲不会完全遵从所有美国意见。去年十月美国施压荷兰加码制裁，已经引发欧洲立法者对美国的愤怒，欧洲认为目前的出口没有违背协议条款。目前欧洲多数国家经济濒临衰退，比以往更加在意经济利益。在其他区域对半导体设备需求减弱时，中国逆势增长的需求尤为宝贵。截止2024年一月底，荷兰外贸部表示正在就制裁管制问题与美国进行对话。

二，美国半导体产业的反感。在中国对人工智能芯片和设备需求大增之时，美国企业对无休止的制裁心怀不满。美国商务部长针对英伟达为中国特制芯片，指责美国企业在不踩红线的前提下刻意继续帮助中国企业。日前在达沃斯论坛上，英特尔首席执行官基辛格隔空喊话，目前制裁限制了中国7纳米以下工艺技术的发展，使得中国半导体技术落后全球半导体行业十年，并且长期保持这个差距。英特尔作为美国半导体产业的带头大哥，又在中国市场有巨大利益，这个表态无非是代表美国产业界申辩，制裁已经够了。在其他国家半导体设备和产品在中国大卖，美国产品在中国市场持续大幅减少，美国工商界早已心怀不满。大选在即，产业界的态度对各方都至关重要。

三，美国继续加大制裁不会有新的收益，反而使自己处于尴尬境地。中国利用成熟工艺制造芯片的能力不会随着制裁而消失，如果大张旗鼓地加大制裁，不能阻止Mate60这样的产品继续推出，还无异于变相承自己无能。此时最合理的做法，就是继续强调中国没有“大规模”生产7nm芯片的能力。其实，美国政府自己也清楚制裁成熟工艺对于限制中国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更多是安抚强硬派的情绪而已。

综上所述，在内外的反对声中，针对成熟工艺更进一步的制裁，已经达到了美国能力的极限。

远期的变数

未来最大的变数是特朗普，假如特朗普卷土重来，美国的制裁政策大概率也不会更进一步。

首先，欧洲与美国的紧密合作会破局。目前特朗普有数项针对欧洲的重磅设想，例如逼欧洲大幅承担北约军费和提高欧洲对俄乌战争支出，对欧洲进口货物加税等。一旦特朗普入主白宫，美国与欧洲的关系大概率又要回到之前尖锐对立的状态。我们不寄希望欧洲对华出口可以网开一面，但让欧洲在现在的基础继续加码制裁也不现实。

在目前欧美合作紧密的背景下，也可以看得出Mate60推出之后，美国推动制裁之吃力，一是调查旷日持久，二是推动制裁来回拉锯。如果特朗普上任，维持协同就更加困难。

其次，以特朗普的重商主义来看，他更在意的是利益交换和扶持美国企业做大，无效制裁又伤及自家企业是得不偿失的。

2023年9月在华为推出新手机之后，特朗普接受NBC采访时被问及如何看待华为手机，特朗普反问主持人，你有没有发现华为就像中国，是通过努力白手起家的，是不是很耳熟？这是美国人曾经珍视的价值观。然后又说了一大段中国人如何刻苦读书，勤奋能干，美国制造业是如何失败。

引用这段话不是想说特朗普因为佩服华为而放松制裁，而是想说在美国人人喊打的时候，特朗普竟然有如此冷静的心态，体现了一个精明商人注重实质和利益的品质。特朗普关心的是如何让美国制造业变强，关心的是利益交换。所以他大概率不会像拜登这般，将利益和意识形态甚至取悦普通民众混杂在一起，做为了损人而不利己的事，至少特朗普是一个把利己排在损人之前的人。

而且在美国人群情激奋时，特朗普有胆表扬华为，说明作为贸易战的发起人，无论他怎么做在美国强硬派眼中都有天然的合理性，相比拜登这个制裁尾随者，他有更大操作空间去做有意义的事，没有必要仅仅为了故作强硬的样子，而制裁成熟工艺。

所以，即便特朗普上任，全面制裁成熟工艺的概率也不大，更值得关注的是我们在有限资源下，如何自立自强，快速进步。

发展中解决问题

对于部分可能要受到制裁的企业，也无须过度担忧。经过长期的制裁，相信相关企业已经做好经受冲击的准备。背靠巨大的国内市场，没有过不去的坎。芯谋研究预计，2024年中国大陆芯片销售收入将增长12%，各应用市场营收将有不同程度的增长。汽车相关芯片与光伏电池相关的芯片需求强劲，将整体带动2024年中国半导体市场预增。只要市场持续发展，困难就会在发展中被化解。

当然也要看到，2024年中国大陆晶圆代工行业预计12吋产能将新增约13.5万片/月晶圆。在市场增加的同时，产能也在增加，产业必然要面临激烈竞争。

其实，相较于制裁更值得关注的是内卷。随着中国半导体技术实力的提升，欧美开始频频指责中国半导体因为政府支持而导致成熟产能过剩，扭曲全球市场。中国半导体产业需要注意可能由此引发的贸易纠纷。半导体产业是高度全球化的产业，中国半导体产业成长之后，终将参与国际竞争。

内卷是中国企业必须要面对难题，中国Fab首先要做好政府断奶的准备。政府支持只能起到扶上马，送一程的作用，而不能永远输血。况且经济下行，客观现实也不允许政府长期输血。

其次，企业也要做好行业整合的准备。目前市场行情短期内不会快速回升，地方财政负担加重，上市难度加大，有些项目最好的选择就是寻求并购整合。否则设备长期闲置，产线越来越不值钱。

结语

随着美国大选的开始，可能会出现表演式的制裁，半导体产业一夕数惊或将成为常态。但不管面临什么局面，僵持的大局已定，再怎么制裁也不会产生多大冲击。而且中国半导体已经适应了制裁，在巨大的国内市场的支撑下，中国半导体产业可以平安度过这段艰难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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