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刘先生的日常（八）：你的难过让我更难过
1
这段时间，刘先生特别难过，因为婆婆去世了。
婆婆的离去，我们毫无心理准备。2018年1月15日早晨 ，我接到刘先生带着哭腔的电话：“我妈病重，马上收拾东西去北京。”
挂断电话，我订机票收拾行李，这种情况太令我意外了，因为前一天我刚从北京回来。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们都慌了，又接到电话，情况不太乐观，婆婆坐救护车回老家，带着医生和护士；我们退票，改签回老家的票。
一路上，我们焦急地等待，等到却是婆婆走了的消息。
前两天，婆婆病情已经好转了，没想到最近天气变化，流感多，加上糖尿病并发症，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一开始，刘先生根本不接受这个现实，“明明好好的，怎么只留下一张遗像和一具棺材，不应该还好好活着吗？”
他好想回到自己小时候，看看妈妈年轻时的样子，也想了解妈妈更多的事情。
婆婆的遗像，我们选了一张婆婆在泰国拍得照片，微笑着特别好看。刘先生看着遗像，突然有点释怀了。
他说：“我相信妈妈真的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疾病，一定是过得好的吧。”
婆婆的离开，我很难过，但更多的难过来自于刘先生很难过。
2
忙完婆婆的葬礼，我们坐飞机回上海。一上飞机，刘先生就开始哭，他说：“以后回家，再也看不见妈妈了。”
出殡那天，大姐的婆婆带着她女儿来了，刘先生说：“看到lulu喊奶奶，就想到以后我们小孩都没有见过奶奶，不知道奶奶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们走的那天，一家人吃饭，二姐喊妈妈，刘先生愣了一下，发现喊得是二姐的婆婆，“要是喊的自己妈妈多好呀。”
刘先生担心自己的记忆力在下降，好多以前的事情记不得了。他说一个人真正的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想起他，与这个世界无关了，他害怕自己会忘记妈妈的很多事情。
我说：“我帮你记录下来吧，你想起什么就告诉我什么，我写下来，就不怕忘记了。等咱小孩长大了，我们给他讲奶奶的故事。”
回忆和接受让我们释怀。
我并没有说让刘先生不要多想，我知道失去最重要的亲人，需要时间恢复，他讲以前的事情，我就特别认真听着。
婆婆一辈子养了5个子女，2个女儿，3个儿子，她5个小孩，都被教育的很好。她对孩子无条件地爱，却又不惯着。
小时候，刘先生和二哥放学后，经过一个卖烧饼的就喊饿，前两次婆婆都会给他们买一个，分着吃，第三次就不买了，婆婆说不能惯他们毛病，回家就不吃晚饭了。
刘先生攒了压岁钱，偷偷去批发市场，买了一个玩具枪，进门时，遇到出去找他的婆婆，很生气，夺过玩具枪摔了一个粉碎。
刘先生觉得很委屈，跑到床上，蒙上头，开始哭。过了一会，婆婆很心疼，哄他：“不要哭了，我再给你买一个。”
二姐夫喜欢抽烟，家里其他人都不抽烟，婆婆都会把烟攒着给他。去年3月份，二姐夫一个亲人住院了，二姐夫在医院里伺候，不能回家。
婆婆去看他们，偷偷把二姐夫喊到门外，塞给他两盒烟，“我怕你在医院里不好买。”
二姐家和婆婆都在县城住，离的非常近，婆婆家后面有一块空地，种了很多菜，经常骑着三轮车，去给二姐家送菜。
……
就这么一件件小事，我知道是婆婆对孩子的爱，也是记忆中妈妈的味道。
我们坦然地去面对记忆，虽然亲人已经离去，可他们在我们心中永恒。
3
生活还要继续。
我们都回到了生活的轨道上，刘先生告诉我好累好累，想要好好休息。他晚上睡得一点都不好，经常做噩梦，也说梦话。
他说梦话时，我会问他看到了什么？他说一个大怪物，有很多爪子，吐毒汁，要伤害他。他变得很脆弱，总是让我抱着，也不讲话。
有时，我问他，你今天又想咱妈了吗？一般情况忙起来不想，只要一个人待着就想，就会特忍不住想。
刘先生吃水饺时会想妈妈。根据习俗，这段时间都不能吃面条，刘先生最喜欢吃面条，小时候，婆婆经常做面条，他想吃面条时，也会想妈妈，想妈妈走路的样子，说话的声音…..
婆婆经常给子女们打电话，很多时候，刘先生拿起手机，想要拨出那个早已熟记在心的号码，发现那个接电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特别心疼，可是也无能无力，只有默默地陪伴。
谁都知道生活要继续，可还是忍不住地特别难过？
原来，我们长大后，父母真的老了。
这段时间，我减少了三分之二的工作量，基本上回归家庭了，刘先生经常给我讲好多以前的事情，慢慢地，他情绪稳定多了。
4
我告诉他，当你难过时，不妨和你的难过相处一会。
我们接受自己的悲伤，但绝不刻意表现很难过，把家里氛围搞得很差。
在上海没有多久，刘先生放心不下公公，把我派到北京，陪着说话、打牌了。
一家人在一起，日子就没那么难熬。大嫂、二嫂，都比我贤惠，大嫂做了很多菜，二嫂做了寿司。我开玩笑，作为儿媳妇，一对比就发现差距了。
我和刘先生说起这件事，本来我以为他会让我学着点，而他第一反应：“哎呀，大哥和二哥怎么能这样呢？应该向我学习，不能让老婆干活。”然后，他再小声加一句：“反正你也不干呀。”
两个人一起生活，经历很多事情，在重大的变故面前，我们代替不了对方去难过，能做的就是陪伴，尽可能多为对方做一些事情。
我们都要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人生无常。我们也要尽量记录生活，因为记忆会消失，这也是一种纪念的方式。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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