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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那只被你拿起贴近耳边的海螺

巴伦特 诗歌杂志 2021-10-05


  慢慢飞过的那是什么

   那是有声的孤独。




何塞•安赫尔•巴伦特诗选






我想做水藻,攀缘的水藻


我想做水藻,攀缘的水藻,

绕在你小腿最柔软的地方。

我想做微风对着你的面颊呼吸。

我想做你足印下细微的沙砾。


我想做海水,咸咸的海水

你赤裸着从中跑过奔向岸边。

我想做太阳在背阴处切出

你初浴后简洁纯净的侧影。


我想做所有,不定的,

围绕你的:风景,光,大气,

海鸥,天空,船,帆,风……


我想做那只被你拿起贴近耳边的海螺,

让我的感情,怯怯地,

混进大海的轰鸣。




遗忘里的死亡


我知道我存在

是因为你把我想象出来。

我高大是因为你觉得我

高大,我干净是因为你

用好眼睛,

用干净的目光看我。

你的思想让我变得

智慧,在你简单的

温柔里,我也简单

而善良。

但是假如你忘记我

我将无人知晓地

死去。人们会看到

我的肉体活着,但寄居在里面的……

将是另一个人——阴沉,愚钝,乖戾。




为了叫我自己安赫尔·冈萨雷斯


为了叫我自己安赫尔·冈萨雷斯,

为了我之为人在地面上有重量,

曾经需要宽广的空间

与漫长的时间:

所有海洋所有大地的男人,

女人丰饶的子宫,身体,

更多的身体,不停融进

别的新的身体。

夏至冬至春分秋分,流转的光

照亮,多变的天空,

无数世纪与无数白骨爬上

我的肉体做一场千年旅行。

他漫长疼痛的通行

逃离直到最后,一次次

幸存,抓牢

死人最后的呼吸,

我不过是那个结果,那个果实,

残骸里,剩下的,腐烂的;

你们在这里看见的,

只是:

一片固执的瓦砾,坚守在

它的废墟,迎风战斗,

在不能带他去任何地方的路上

前行。所有失败者的

成功。失去勇气的人

疯癫的力量……




这里,马德里,一九……


这里,马德里,一九

五四:一个独自的男人。


一个充满二月的男人,

渴望明媚的星期天,

一步一步走向三月,

走向有风和红色地平线的

三月——还有新近的春天

已经站在多雨四月的边界……——


这里,马德里,电车车厢

与映像之间,一个男人:一个独自的男人。


——之后五月会来然后是六月,

随后七月,最后,八月——。


一个男人,面前是他对所有的厌倦,

拥有一无所有的一年。




望向什么……


望向什么。向什么保持

确信

一切都是如此,继续

如此……永不曾是

其他形式,密集

而艰难,

这个——节奏完美的——

世界。

最好不要看。把手放进

一场黑暗的

全景,不知道

我们抓牢的是什么,纯粹

热衷于不确定,和谎言。

因为真相疼痛。我唯一

感谢你的是你又一次

欺骗我……

——“我很爱你……”




别的时代会与此不同……


别的时代会与此不同。

有人会说:

“你说得太坏。你应该讲

另一个故事:

浓郁香气的夜里

提琴慵懒地伸张,

用美丽的修饰词

表达无限的爱,

最终爱所有

事物。”


但是今天,

当晨光如同

肮脏的泡沫

属于一个可预见的无用白天,

我在这里,

失眠,疲倦,彻夜守着

我溃败的武器,

我歌唱

所有曾经失去的:所有我为之死的。




战场


今天我要描述一片

战场

完全依照我曾看见的样子,

一旦命运决定让一些人战斗

直到死亡,

而让另一些人

战斗直到继续活着。


并无甄选:

能死的死了,

不能死的继续前进,

树木慢慢下着果实雪,

夏天,冬天,一整年

或者更多:战役的那天

是一场完整的

生命。


风从西边带来鲜血,

东边的土地满是灰烬,

北边全境

被干枯的铁丝网和尖叫声

阻断,

只有南边,

只有

南边,

给我们的眼睛辽阔与自由。


但是南边不存在:

没有水,没有光,没有阴影,没有灰烬

填满它的洞穴,填满它深邃的空荡:

南边是巨幕悬崖,

无尽深渊,

慢慢地,

雄健的秃鹫上升。


没人听上尉的声音

因为上尉也没法说话。

没人埋葬死人。

没人说:

“把它给我未婚妻,假如有一天

你找到她”。


只有人杀死重伤的马,

它肚子敞开,

垂死中,

阴影的空气里充满它的恐惧:

夜晚来势汹汹的空气。


安静地,贴在坚硬的

土地,

被慌乱与空无一并抓住,

人们等待最后的

时刻,

不再反抗,

没有叛逆。


有的人死了,

像我说的,

其他人,躺倒的,坍塌的,

最终平静地贴在地面,

等待着

我不知什么

——也许是等人对他们说:

“朋友们,你们可以走了,战斗……”


就这样

又是夏天了,

麦子长在

曾是辽阔战场的地方。




这是爱


我对她说

——你的眼睛让我激动万分。


她说:

——你喜欢单是眼睛还是带睫毛膏的?


——大眼睛,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


而她也毫不迟疑地

把眼睛留在盘子里给我,摸索着走了。



脸是镜子的镜子


镜子索然凝视我的脸,冷冷地,

确信

它是它,而我是它的情节。




最后的梦


这个梦的彼岸

空无一物:


我不断接近的

终极领地,

在那里我也做梦

直到失去关于自己的记忆。


不做梦的时候,

这个无梦的梦

就是——风干的——生命。




一片一片花瓣


一片一片花瓣,他记忆玫瑰。

他那样思念玫瑰,

在梦中多少次渴求它,

当他看见一朵真正的

玫瑰

他背过身去

失望地

对它说:

——骗人的玫瑰。


(汪天艾/译)



  何塞•安赫尔•巴伦特(1929-2000)是西班牙战后涌现出的诗人群体“五零年代”(又称“半世纪一代”)的代表诗人,被公认为西班牙二十世纪下半叶最重要的诗人之一,几乎包揽了西班牙语诗歌界的大奖。除了诗歌,巴伦特还翻译评论了保罗•策兰、卡瓦菲斯、霍普金斯等的作品,并出版数本文学、艺术、哲学评论集。

  巴伦特认为“诗人应该在边界上吟唱,他的疆域,和隐修士一样,比人类的疆域更远”。诗人应该“立于两个王国——记忆的王国和目光的王国”,这恰恰与他个人的诗歌创作轨迹相符。在经历了中早期基于个人和历史记忆的创作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已没有足够的记忆或遗忘,一切偶然和巧合都可以被解读成命运的结果”,因而另辟蹊径,寻求对世界直接认知的目光,成为二十世纪西班牙战后诗坛独到而智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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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让我们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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