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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篇→中年的身体,废墟里一段雪白

雪克 诗歌杂志 2021-10-05



—— 中国女诗读本系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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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惭 愧


▎  ·紫蝶丫头


 

我不是一个作家,就是一个妓女

——杜拉斯这样说

你也这样说

这让我悲伤不已

我要尽快学会做饭和缝补衣服

 


  雪克→ 一首有趣的短诗,一个清醒的文艺女生。朴素的琐碎的做饭、缝补衣服,居然与杜拉斯挂上了钩。诗写到这份上,是开始成熟的标志。

 

 

我买了一件白衬衫


▎  ·诗 一

 


我买了一件白衬衫

我选择白色

因为它容易被玷污

因为它百搭

这好比妓女

如果我不写作

我就做个妓女

 


  雪克→ 90后的另类思维,一首在意象中抽出歧义的诗。白,象征纯洁;白,在色彩学上,又确实可以百搭。最后两句是杜拉斯的话,杜拉斯是一位用简单对付复杂的女人,本诗,把这个理念倒置,直接告诉你:简单,也可以走向复杂。

 

 

 

 

 

酒 后


▎  ·蓝 紫

 


大地在晃动,高楼摇摇欲坠

现在,我将从你的眼睛里

摘下月亮,星星,和枯萎的枝叶

你在我面前,变成二个,三个……无数个

你的嘴巴变成无数张,盲目地张合

大街上,到处漂浮着舌头,舔着

漆黑的深夜

男人们甩动阳具

行色匆匆,忙着与女人媾合

泥土下面,死人正在发芽

他们小草一样钻出地面

瞬间长大成人,成为你,我,他们

空气里,到处都是腐尸的气息

 


  雪克→ 蓝紫,生于湖南邵阳,现居广东东莞。本诗,是她酒诗系列中的一首,酒气横溢,适合南方这座飞起来的城市。这是酒后的真言,也是酒后的幻象。而后者,我认为更有写作难度。其实,酒只是诗中的介质,发散的,是诗人犀利的目光。

 

 

画 室


▎  ·刘 畅


 

中年的身体——废墟里一段雪白

看得仔细,便能抚摸她柔软的腹部

湖蓝抹平枝头滴落的紫雾

谁建立房屋,谁毁坏它

谁打开过自己,又找到一把锁

 


  雪克→  隐喻之作,高妙、不着痕迹。写的是画室还是女人?我读出后者--围城中的女人。最后一句别有意味。

 

 

 



元 夜


▎  ·戚 寞


 

圆月,是一枚纽扣

——  一枚钉在我胸口的纽扣

缝合着我身体与人世

巨大的裂缝

 

圆月之夜。

我穿一件空荡荡的衣裳

行走在春天钝挫的刀子上

——那一粒乳白色纽扣

继续沉下去

又轻轻浮上来

 

我用力按住。——

一粒乳白色的纽扣

恰好就浮在我胸前的

一粒纽扣

 

我低头

一粒纽扣

跳动出一颗火红之心

天边朦胧的是泪。你不用怀疑

千万声呼唤

  哽咽于此

 


  雪克→  把一枚小小的纽扣写得这么生动的,非诗莫属。有时,远的、大的不如近的、小的来得真切。对月沉吟、伤怀,不如对着一枚纽扣遐想。诗歌因为排除了公共意象,显得特别个性、感人。

 

 

 零 点


▎  ·海 瑛

 


时间清零

克莱德曼还在演奏《星空》

我喝醉了,天空消失了

星星忽明忽暗

 

一群夜游的鸭子

飞过窗口,它们也喝了酒

喝得比我多,一路掉羽毛

 

我捡起它们的羽毛

插在身上,跟着它们飞

朝着星星闪烁的方向

 


  雪克→ 海瑛的诗歌悟性令我吃惊,她既能写腥味十足的海岛诗,也能写洋气十足的城市诗。这首,又是那样土洋结合,一个在城市和渔村中间醉着、晃荡着的女人,一个葆有人生向往又不时迷惘的女人。诗歌语言干净,诗性充盈。我认为她写下去,远胜于那些一直在公共化、同质化中徘徊的所谓女诗人。

 

 



 

大风压境


▎  ·十五岚



怎样提及他——

我钟情的男人,从北方的牧场

赶回他的十万万只骏马

怎样说起他——

在一些突然的,猝及不防的事物背后

我钟情的男人,将他多年的嘶吼

扔给我——


我听到原野,在秋天的怀抱

开始频频倒塌——

那是桂树在低垂,木棉在挂果

“人间的温良,不是随手一折”

我钟情的男人,有时候像一只飞行的大雁

在内心结满闪电和雷霆的同时

他将他的孤单,交付给我


我便看见了葵花和野草,也看见了白露和烟尘

整整一个秋天,一切往归宿而去的愿望

我钟情的男人,是从碧绿的湖水中

脱逸而出的一棵岸柳,他卷曲着他的华发

当我们再见时,酒杯里滚动的不是一场雨

仿佛是,亿万次的唇齿相见

 


  雪克→ 十五岚把一场骇人的飓风写成一个男人、一首情诗,恣肆的语言充满力量和野性。用对等的爱情观读这首诗,你会发现优雅的十五岚,内心有一种对生存状态的反叛和渴求。波德莱尔说:满足最迫切的需要的艺术总是受到最大的尊敬。人啊,有时真应该远离一下风花雪月,拥抱一下狂风暴雨。

 

 

天光大亮


▎  ·胡茗茗

 

 

从凌晨四点,一丝不挂地走动

已经几个时辰,什么样的眼睛看着我

什么样的拳头在窗外握着

这些都与我无关

空气嘶撕做响,谎言趁虚而入

比我还赤裸

比主人更主人

 

此刻,天光大亮,看穿一切的麻雀

尖声鸣叫,飞身冲进车轮

至死不肯,泄露风声

 


  雪克→ 胡茗茗这首诗,我是在她的博客上读到的,印象深刻。倒不是那些「凌晨四点、一丝不挂」的字眼,而是她喻指的题义:隐私和尊严。胡茗茗的评判是倒置、冷峻并且辛辣的,在我们这个芜杂的生存环境里,人,有时真的比不上小小的麻雀。

 

 

 



洗骨宴——致红海


▎  ·林 侧

 


我们沿河而坐,像一排瘦削的古楼

涂上新漆。烛光下,身披蝉翼的夜风

打湿陈旧的水面。云喝了山,黑喝了白

酒喝了我们,历史书喝了历史

到处是漂亮的表妹

 

那大醉的不是我,大哭的也不是我

我没有白马,也从未走入穷途

棋局将半,是谁攥我在手中反复摩搓

沉吟不决?朝廷太远

异乡的虫子放肆,叫出风骨

 

时间,这粗糙的悍妇

如困倦的死水流淌一地

我们像塑料一样大笑,躺在酒瓶里

洗骨头,多么空旷的泡沫

也羞于将我们掩埋

 


  雪克→ 林侧,就是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邀人摸胸女诗人、女主角,现在京城一所学府就读。上面这诗,是林侧的成名作。之前,她也写过一些诗,但真正打响的是这首。诗评界曾说:诗人的语言天赋猛烈喷发;创制出丰厚的立体感和层次感;写日常生活场景,竟能写得如此韵味深广,动人心魄!应该说,之于此首,这种评价并不过份。

  但才华横溢的此丫,为什么要搞这个多为世人诟病的摸胸「行为」?

  林侧曾经说:我们是生长在夜晚的一棵树,我们的身体会发光。我们的血,像河流一样,带着温度奔跑。我的身体比思想更纯粹,她愿意与你们分享这一种纯粹的发光的美好。是不是她视身体为诗性追求的一部分,不仅仅要流于语言的体现?而这,真的能确保自己以后写出的都是好诗?也许,「长得好,想得美,做一个脱离高级趣味的人」是这一代年轻诗人的志趣吧!

  

 

 

 初雪


▎  ·彬儿

 


请允许我在这儿唱歌

并将泪痕安放在诗行

试图从过往中

将一个人生生剥离

不回头再看一眼,不必了

怕被这季节的温度刺伤

在错过的空间里

必须让痛苦和欢愉一起流浪

这个无雪的初冬

我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

潦草的

把自己一页页翻开

又合上


 

  雪克→ 又一首不容置疑的觉醒之诗。这首诗让我想起英国进化心理学家米勒的一句话:人类生活中每件铺张炫耀的东西,从诗词到快速跑车,都是根植于性的逞强好胜。我们不说性,说爱,不是同样带来彬儿诗歌中泪痕、生生剥离、刺伤、流浪等词语所指涉的痛吗?






凤凰花又开


▎  ·杨碧绿

 


你在飞,在一片碧绿的海之上

这千万堆取之夕阳的火,放肆的燃烧着

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在我今生路过的拐弯处

亲爱的,当你用积攒了一生的温柔说:你愿意吗

我愿意。是的,我愿意掉入你亲手点燃的火海

这玫瑰的火红,我确认,它就是,来自你体内

最后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雪克→  有诗友说这是他读到的最为灿烂的写凤凰花的诗,我基本同意。杨碧绿是敏感的女生,也是慢热的诗人,她如果抓不到自己感动的诗意,她是不轻易下笔的。本诗,在灿烂之上,有开阔的语境,因而,轰轰烈烈的爱情也就有了坚实的落脚。

 








  雪克   业余分行文字爱好者,亦诗亦评。居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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