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视角→他们·贵州诗歌现在时·中部

诗歌杂志 诗歌杂志 2021-10-05





       


毕节 西左


 西左:80后,诗文散见《中国诗歌》等。



病句

 

午后

鞋子载来弯曲的涛声

落日压倒的芦苇

吹出庞大的风声

风声如雪

白茫茫一片

像人的一生

入夜后

那些落在江面的云

一边吐出星星

一边露出鲨鱼的牙齿

游向岸上的人 

  

异乡人

 

那个人

正一点一点

打开他黄昏时的影子

像一片黑色沼泽

吞噬了一些光阴

和命运的积雪

沼泽里疲倦的马

刚挣脱一条腿

另外三条又陷了进去 

 

风吹不动

 

风吹不动大山时

就把天上的云吹落在山的某处

变做缓慢移动的羊群

风吹不动落叶时

便开始吹挤在公园木椅上的老人

一天吹走一个

直到木椅上落一层厚厚的雪

风吹不动木椅上的雪时

雪,像天鹅的翅膀

等攒够尘埃

便用去一年的光阴

飞藏入山顶的松林

现在,风吹不动老树粗大的枝干

覆盖在蹒跚学步的孩子身上的影子

风,吹老树刚长出的绒毛

 

锋芒

 

从贵州来的老乡

是六代单传的独苗

而且父母早逝

他老婆每晚都要打一次电话

找他要钱

他挂断电话便骂:妈逼

臭婆娘,迟早得把你杀了

说完便坐在阳台上

饮一夜如雪的月光

似乎这样便会变得冰冷

锋利如刀

一天,他老婆打电话给他

他没骂她

但他却在呜咽,没有泪水

后来喝酒醉才知道他老婆

跟别的男人跑了

我扶他回廉租房的那天夜里

从没杀过人的贵州老乡,我没想到

这些日子他竟把自己磨得如此快

半夜起来锋芒毕露,把自己杀了 

  

村落

 

开车从贫穷的村落经过

一路上很难看到一个强壮的男人

或者女人(去外省打工了)

都是满身补丁放羊的孩子

和东倒西歪的

雨水可以随意穿透的民房

这些民房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连同屋门口吸烟袋的老人 


《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①


毕节 若非


若非:诗文散见《诗刊》《星星》《诗歌月刊》《山花》等。出版作品三部。贵州省作协会员。


    

小巷


出租车被拦截。在五十米外

我们下车前行,越往前走,房檐的高度,越是接近

我们的高度。

有人在路边的小窗口内,兜售

过期的雪糕。“吃雪糕咯!”三两个小孩

跑过马路,钻进小商店

垃圾堆倒是和繁华的公园路旁的一样

肥胖,宽厚,吐纳气息,散发生活过期的味道

掏垃圾的小锄,高于大地

矮于一堆带血的卫生巾

男人粗壮,女人矮小,孩子们

穿过街道就是破旧学校。有人黑着脸

招揽三轮车的生意

烈日毫不客气,砸在这条狭隘、紧迫、迟钝

透露捉襟见肘的小巷


漂浮的夜晚


一盏灯自有自己的悲伤。它沉默无语

守候最后一批晚归的人

整个十一月里,一盏灯每天深夜都要

一如既往地,默默讲述自己的心事

在漂浮的夜晚,它更多地渲染

落寞,孤独,无所依靠——

可与你任何一刻的情绪相比拟的

它都以光,以无声的静默,静静讲述

一盏灯自有自己的悲伤。这还不够

它敞开内部,掏出我们每个人都

紧紧护住的往事

摊在灯光下

这还不够,它掏出我们的声带

发出声音,重新学习哭泣

掏出我们的泪腺,让眼泪再一次

打湿干涸的土地

一切都不够。一盏灯逐渐拿出来的东西实在

太多了

不限于一场破旧的恋爱和半个人生

不限于梦想和梦遗的凌晨

一盏灯比什么都知道我们的悲伤甚于

它的悲伤


晚钟


他们趁着九月黄昏抵达。在纪念碑的阴影里

说胡话,商量如何杀死两只偷情的狗,用来祭奠

远道而来的执政官。

有人在放火,有人在点灯。书生卑微,不发一语。

黄昏迟迟不去,敲钟的人在钟声中濒于绝望。

直到广场舞如同盛世,祖国的新闻联播让我们

欣喜又担忧——

少年们穿越国家,怀里揣着红色小内裤

在所有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绣五角星。

而此刻,山下的流浪狗和贵妇犬一样

端坐路旁。它们保有相同的权利

接受县衙的熏陶。

钟声停止。你摘下眼镜,祖国变得模糊起来。

远方少年奔向新时代,大声由衷赞美:

这一刻,真美!


哑剧场


玫瑰花很容易就凸显出倦怠的神色但

依然透着无精打采的香气。

你在空洞的舞台之上在黑色的幕景之中,

单薄,轻巧,麻木得如同六月的那场离别——

眼泪掉下来,却没有哭泣;脚步不停止,却隐声如

鬼魅,未曾逃离。

你终究会如同一匹瘦马遁入时代中心区,买一间

二手小房,和一个半老的处女恋爱。

——这些可能性还未及发生。此刻你还在

靠手温暖年纪,解决欲望的围城中

想象祖国的蓝图:美好如同恋人。

这正好切合眼前庞大时代的表象和心怀梦想的你——

安宁祥和,纯洁天真。



六盘水 


缄:70后,文字散见于《青年文学》《诗刊》《散文诗》等。近与黄成松、杜同风等同仁成立“你们”诗社。



秩序

 

水边,暮色从高处压下

这黄昏的秩序,如帝国披上余辉的那颗鸟蛋

低下圆润的头颅,宛如钢铁的帝国,突然坍塌的

交响。音乐停了下来,只有鱼

试图咬住水面的缓缓下沉……这惶恐的落日

当一切安静下来,只有体制后的空洞、创伤和沉默

这时或能看到,大地身披的一层

辉煌和哀伤   

  

暗涌

 

我说我不痛了,你不信

因为还在打吊针的身体

 

真没事了,小小的病

像高海拔的雪粒,落下来就找不见了

 

这些日子,一个人行走

走得很慢,身后的大地飞了起来

 

大地上有雪山,草原

还有一些沉默的河流

 

它们缓缓前行,宽阔,辽远

从不谈及过去,把汹涌藏在心里

 

我回过神来,收回胸中的目光

这首诗,隐掉千行   


夜归人

 

走着走着天就黑了

野地布满风声,耗子钻到冰冻的地下,贼冷

一群翅膀躲进温暖的巢里

 

门外满是风雪,炉火炸出火星。宽大的木盆

滚烫的洗脚水——

十里之外的人还在抖着身上的积雪

 

热了三次的生姜水,一定逼得出

我身上近四十年年的寒气


瘦水


雨水,溅起骨头里的风湿病。多年没念你了

这是端午,屈子涉江去了,意向里,一片清寒

上岸之时,你们的鞋子粘着一些露水,雾正凝集

手里的艾草,鲜亮,含在一条鱼的嘴里

你们蹲下,沉思,然后把山色站成一缕清瘦

——念及楚国,胡须颜色如白霜,晨曦的鱼肚下有一块空地

种满香菜。每采一叶,父亲,我就想你

屈子沉默于书页,他用雨水洗手

你抬起头来,苍老,面色干净


封地


手伸出去,你其实扶不起,滑落的声音

秋天的嘴巴在风里歪了一下,人们就思乡了

与思想争夺马匹。每片落叶都是暗语

大家用面容行走,不露声色

亲爱的,我们用沉默

生孩子吧!秋来了,它在岸边,铺开、蔓延

一直窜到天的高处。你躲进词语里受孕,我用牙齿

逼王划出大片的封地,直到弄出的动静

惊动历史的耳朵,这纷纷的木叶

溃败于一场朝廷的大风

狼烟熄灭,一个人站着

小小的秋光那么孤独


《安顺诗歌30年选》


六盘水 钱磊


钱磊:80后,诗作散见于《诗刊》《诗林》《中国诗人》《中国诗歌》《山花》等,入选多种诗歌选本并获奖。 出版诗集1部。主持民刊《走火》。



白虎堂虚构简史


书写者并无障碍可以限行

表演者也应当获得新身份

实验区的街道,随处可见

紧裹的小脚,玩着挑衅刺猬的

游戏,这些你不能用时下的无耻

来定义。作为私有化的景观

它的庄严,禁止任何人

笑而穿堂过。当我草拟

相似的愤怒来阅读,假如是

配合你的演奏,那么在

进入白虎堂之前,你一定

不曾为死亡购买了门票

对于观赏,我们的审美论总是

虚晃一枪而又三生万物——

这是君子的时代,这是书生

公有制的舞台。故人借我

一张脸谱,从国家的横梁绕行

是的,就这样低下头颅

猫腰穿过仪仗队小便的帷幄

这样的场景,每天经过机关大院

公厕,我都会为此付费

你屡次怀疑自己患有小人之心

不然白虎堂的老虎,为何

不对你显露一次真身

久而习惯之,拿钱不办事

也是对观众的不负责,当然

士大夫依旧保留有谴责的权利

于是你又虚构另一种剧本

增加更多的替身,这是死循环啊……

你拍案而起,继续心生疑虑

这何止是误入,简直就是预谋

是对演技的一次极大侮辱


青年简史


一定有足够多的悲喜

让我们痛哭。余生远未收场

还会把愤怒、谄媚……

和自省,纳入一个人剧场的

表演。是生活的屈辱

吞噬掉荣耀,每天都要注入

麻醉剂,才能狂欢。如果

把修辞剔除,漫长的时间里

泪水分泌出矿石,要用

怎样的语言,方可触摸坦途

你见到患者被诓骗,在白纸上

领取死亡;政客昏睡于圆桌

玷污你勾勒的图景。他们——

以为权力是永恒的尤物

豢养在不可逾越一步的雷池

而我们每天总是承受沮丧

眼见悲剧瓦解了存在的哲学

也无力抗衡。那些高傲的人

与词语媾合并讲授

尊严内部诗意般的结构,似乎

你再次触摸到革命的底裤

但它仍只是婴儿。你与之为伍

这样的真理,已经把你

喂养得像一只成年宠物

但为何不见枷锁?不见驭者

颁发的最佳荣誉。难道是

动物界戏耍的伪装?是植物

应对季节无辜地吹捧?

多么可耻啊!在异乡读到

自己写下的降书。你呀

不再有诗人对命运的狂想

与炙热。暮色将一根根

软骨头包裹,仿佛是

领回一群被宽恕的孩子

你走在其间,尴尬的秩序使

身影短缩,陷入年龄的泥潭


夜读布罗茨基简史


在山脉的横断面,一个猎人

日常的生活,淹没于大雪

而锈迹盛开在枯枝,成为诱饵

对于他在地图上布置的陷阱

我们竟然失去了聆听的耐性

有时候,万千幻象大作

暗处的冷枪,狙击了火种的收件人

岩石黑褐的斑点,吞噬证据

这痛楚是可以承受的?当说起

在断裂面,要身陷多少次

囹圄,要面对多少次寒光的拷打

才能摸清祖国的脾气

他低沉地凝望远处的街景

空手而归。这是透明的故乡

不得不将忧患带回住所——

在灌木丛杂生的远处,鼠类

爬上了法则的塔尖,一次会议

使鸟鸣绝迹,不久这里又建起

被尊严命名的新居。已经没有

悬崖可以舞蹈了,作为生命

最后的抗争仪式,他将子弹推向

词语虚构的森林,以维持体温



贵阳→ 黄成松


▎ 黄成松:80后,苗族,诗文散见《诗刊》《星星》《中国诗歌》《山东文学》等,多次获奖,入选取多种选本。贵州省作协会员。



雪关谣

——杨慎流寓黔中纪行


驿站被千山暮雪覆盖

茅屋低小,过路客

鹑衣单薄。老马的坏蹄

卡在深雪,湿柴在炉灶冒青烟


温暖的火光远遁

前方,除了雪还是雪

饥饿的老虎

在山中磨牙。阴霾天

太阳蜷缩于乌云的黑色大衣


吃口荞麦饭吧,有点苦

还含着碎石屑,眼泪

已经流尽了。遍布荆棘的路

还得继续,乡愁,揉进眼中的沙子


乌撒终于是晴了

阳光,再一次把白岩点亮

山涧溪水热闹鸟语花香,诗人叹

江花与江草,异国看春生


八达岭长城记


爬到八达岭长城的第七个烽火台

我满头大汗,一口喝完一瓶百岁山

喘着粗气,这姿势有点不尽人意。

其实我该气定神闲,斜倚古城墙

一本正经地打量脚下的燕山,严肃地

望着远方,遥想经年的烽火,算计一下

江山与美人的重。或者口占几句,像个伟人

我只是不停地寻找门洞、垛口,或树荫

在烈日炙烤的北京,人潮汹涌的长城上

这些是乘凉、休息的好去处

我就是这么一个俗人,只想牵着爱人的手

从山脚下的熊乐园一路攀援到好汉坡

间或给她拍些与长城的不及格的影集


京城的雨下得无踪无影


这是第二次在京城过端午节了

七年前,我怀揣满腹心事

一个人流浪到北京

在西单狭窄的胡同旅社租了一间小屋

还记得房东给我送来两只粽子

红枣馅的,有点吃不惯,却惹落了几滴泪

那年的端午没有下雨,我在烈日下

漫无目的地游荡,从天安门广场西走到东

喝了两瓶水,啃了几块干面包

天就黑了下来。


今年的端午,其实也是阳光普照

雨是跟随黑夜来临的,我打开窗

听了一宿的雨声和雷鸣

很晚才睡去。早晨醒来

又见阳光洒满窗台,俯视鲁院小广场

天干物燥,找不到一滴水的痕迹

可见昨夜的雨,撤退得干净利落。


这座承载了数个朝代兴衰更替的城市

街道跟我出生的那座山城一个样

多少时代的车马

多少歌舞升平与人世乱离

曾在这片土地上翻来覆去的演绎

却如这一场端午的雨水

在漫天风尘中一闪而过,无踪无影

就在我站着听雨的地方



毕节→ 杨刚


▎ 杨刚:80后,著有诗集《挑起生活上路》《窈窕阳光》等,诗作散见于《诗刊》《山东文学》《贵州日报》等。有作品入选高中教材。主持民刊《中国诗人阵线》。


 

我的祝福有些勉强

 

回头  潮退得如此优雅 

转身之际 

风吹起你紫色的长裙

我思考  沙和水

谁是谁的牵挂

你说  祝福我吧  我要嫁了

沉默很  我说  嫁吧

 

像这样老套的故事

熬成汤  也不会有太多营养

我暂时没有什么悲伤

我爱的人还活在世上 

  

红尘夜

 

霓虹弄乱街道
汽车
从容穿过人力车夫
的目光

一位年迈的乞丐
举起瓷碗
一个有缺口的夜
 

 

新绿

 

树总是最先看见春天的

因为,它们比别的要高一点

阳光轻轻一喊

绿色的叶子,象鱼

从树干里游出

 

《新世纪贵州12诗人诗选》(2015)

贵州省作家协会重点作品

辑录贵州新世纪以来具有代表性的12位诗人诗作

  


贵阳 木郎


木郎:80后,苗族,独立写作者。与杨碧薇、赵卫峰等创建《颓荡》。



老铁匠

——献给我们的父亲及同代人


1/

铁匠铺是小镇盲肠。挖机来时

候鸟正匆匆赶往省城大楼

巨额的拆迁补偿,喂饱了贪婪的饕餮

谎言挤满政客的金牙。蚂蚁一头扎进二维码

智能手机吞并了鸟的智能。在国贸大厦

几乎已没人提及老铁匠。那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似乎藏匿至车水马龙的街道

鸟群飞得越来越远,直到阑尾炎发作

人们才想起小镇末端的铁匠铺


2/

总是会听到一个声音。在我体内打铁

如同故国的马蹄:时而急促

时而平缓。一只猫正梦着桃花

铁匠铺星火飞扬。蓝火焰打着响鼻

仿佛一场情史找到归宿。那淬火之水

就快要沸腾。打铁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成为另一个你

炉火中锻造。其目的也并非成为利器


3/

倘若没有意外。我应是你弃锤休憩时

绣口吐出的第一个词语:你把我扔至世上

含义贯穿一生。这轻浮的半辈子

狼奔豕突。只企图拾起一把与你抗衡的铁锤

但结果适得其反——那向上的双手

举得越高,砸出的坑槽就会越大

而我不能叫疼——正如你

那被铁屑烙满的一身,破洞百出

你却缄口不言——我复制你打铁的技法

同样复制你的柔韧

和沉默。我把我投入火炉

像你一样。亦从未质疑打铁的合法性


4/

一定有某种区别。诞生于你我之间

为了锻造收割的器具。你倾尽所有

而我,早已受够这该死的五谷

当不成马贼,至少也要临摹一匹马

这是逃离铁匠铺时,我从脊背拔出的芒刺

但不管行至何处。你留在我身上的铁

总是最先亮出它的迟钝。

像一个时代的弃婴。当城市化刀叉

已熟练切割西冷牛排,我握着

生锈的理论。再一次砸向虚构的我


5/

被铁钳夹至铁墩上。这一生不断妥协

从扔进火炉,到冒出白烟:

烧料、锻打、淬火、加热、锻造、回火……

多少次重复、打磨,多少次和解

及至定型、泽油:年轻时挥锤开路

飞扬跋扈。自以为深谙打铁之技

一路上跌跌撞撞。到老了,情欲纷纷落败

曾经鼓动的羽翼,早已经松松垮垮

呵,这虚无的一生:我一度以为

是你在打铁,现在才知道是铁在打你


6/

必须在我们之间。放置同一块铁料

很久没听到熟悉的打铁声。从无话不谈

变成了无话可谈。你被铁锤锻造

最终成为家什:镐、耙、锄、镰

锅、铲、瓢、盆……一块生铁要煮熟

需要释放多少碳?需要历经多少磕磕碰碰?

方能成为人夫人父。似乎我生来

就是为了和你作对。在我体内

一直藏着一把刀

它曾经误伤你,现在我用来杀自己


7/

你的情欲已经陈旧。像一件过时的衣服

铁锤高高举起,砸下来不见半点星火

五十余岁的男人,至今尚未铸出一把铁器

你一定比铁还要着急。许多风曾灌满你

而肠道曲折,来不及消化的铁屑

在畸变的肿瘤中化为了癌——我相信

在你体内,一定也有一座呼呼作响的风箱

但现在——你心有余而力不足。

人们路过铁匠铺,炉火依然烧得旺

站在你曾站过的位置。铁锤再一次高高举起

我并不知道——那曾经把你

击倒的虚无,如今正涌进我的五脏六腑


《黔西北文学·诗歌卷》


六盘水 尚远刚


尚远刚:80后,诗文散见各报刊及选本,著有中短篇小说集1部。贵州省作协会员。



一只蝙蝠该如何安身立命

 

用晦涩的文字探路,有人说你傻

也有人说你侠骨柔肠。天是别人的天,地

仍是别人的地,冷眼看

这世道正消、邪长

 

时光绵延、松软,暗藏着针尖

麦芒以及毒刺。无心嘲笑阳光,外面全是

忙碌的身影。在黑白之间颠倒

不需补充盐和钙质

 

禽的队伍日渐壮大,飞升

成为永恒的事业。翅膀越来越多,天空

必然越来越挤。路上残留

深浅不一的脚印,成为慰籍

 

高原静默,险峰一座连着一座

再难找寻一片羽毛,为赤裸的翼遮羞蔽丑

绕开影子和乡愁,昼伏夜出,需要的

也许还不仅仅是一个理由

 

原始的孤独和兽类血统,属于你和暗夜

修炼者叩问石头,缩地术失传,星月私语

你不属于谁,不属于东渐的西风

和置身的洞穴 

 

玉米曾是村庄的奶娘

 

双水社区矿山组,一个工业化的名字

在六车道、四车道、二车道、一车道

没车道的尽头。趁着十月小阳春

玉米们光溜溜回家,只剩下秸秆

站在地里,如同空巢老人守候田野的孤独

 

年迈体衰,她们在飒飒秋风里

翘首且瑟瑟发抖,摹仿执旗战士

镰刀的锋芒匆匆路过,到处都是

折节和悲壮倒伏。这些桔黄的数量词

散发出最后的甜味

一株、两株、三株、四株

 

蔬果商药材商地产商接踵而至

一切都将待价而沽。连同我们

最初的尊严和世代受到雇佣的命运

沟渠会被流沙淤平,分分合合

界碑在时间里渐渐面容模糊

 

何苦成为时代肉中的荆棘

弯下腰,用两粒血泡为谁送行

村庄的奶娘,我们的老祖母

乡愁偶尔落地,长不出可供观赏的媚态

只会一再受到排挤,该结束了

是该结束了!面对这片患病的土地

 

应有的悲悯和愤怒已无力表达。那些养子

一阔脸就变,它就要成为菜园和果园

还会长出些围墙、厂房、办公楼、别墅

长出水泥的冰冷和钢铁的咆啸表册上的数据

报告里的政绩。当然少不了养眼的花花草草

同样是:一株、两株、三株、四株 

 

听说高铁就要经过新营

 

匆匆赶往另一座村庄,拂开烟尘

玉米秸秆弯腰到十月小阳春

的高度。一群光棍重拾温情

和先人骨殖,他们的口号是

 

反哺。有多少故事

为泥土覆盖?多少传奇

被石头封存?时光荒芜古道

野草荣枯春风秋色

 

一些钢铁,火热后逐渐冰冷

闪电就要驱赶蹄音,在铿锵中

洞穿山峦。你看见

又一截乡愁已被丈量

 

涂抹上鲜红的字样,一声叹息

来自高处,几滴热泪挂到山顶

白云高不可攀,你的心跳

危如累卵,一些砖头在笑

另一些崭新的玻璃,想哭 


宁可食无笔记:冬至,晴

 

一场意料之外的施舍

那张脸俯下来,稍显刻意

不想理睬所谓恩宠,只因

容易深陷入对自己的谄媚

 

喜、怒、哀、惧,渐渐归于

平淡。何来四季?这乌蒙孤峰

寸草不生。而十万里河山

静默,同一片青天白日

 

冬天说到就到,春天呢

下一个轮回,将会轮了谁?放下枪杆

之后,他们一定要抖出绳索

掌心里,航道暗藏云雨

 

我在时间的砂粒里昏睡

这具身躯,是故旧的园子

朱门斑驳、破落,肉香陈腐

青菜南瓜难以问鼎,豆腐小葱

 

可入碟。从明天开始,需要细数

日子,用一如既往的冷漠果腹

不再苦盼大赦天下,也不再

轻信:这低纬度高海拔的温晴


贵州民族大学校园文集


贵阳 杨杰


杨杰:70后,笔名小语。作品散见《人民日报》《诗刊》《花溪》《青海湖》《山花》等。著有报告文学、诗集多部并获奖,中国作协会员。主持内刊《贵州诗人》。




暖脚的黑夜

高傲着袜的厚度

顶住诱惑,雪崩

遥望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要走很远

也很久

总是在浓浓的腊冬出发

一直等到春的气息升温


孩子老问

为何一到冬季

就听我说要回老家


也许,他根本不懂

回老家过年是找家

而城市过年是找人


风景


大巴车上见到的城市风景

好踏实

大巴车上听见的城市声音

好真实

大巴车上一块钱逛着城市

好殷实

大巴车上读懂的让座礼仪

好充实


人生的棋

正如坐大巴车回家的路

一点也不堵

不挤


暴雨


如果不是那场暴雨

肯定没有这幅图的美丽

麻辣店的牌坊在偷笑

不躲雨的油锅在烧酒煮诗


如果没有那场暴雨

注定今生见不到

你在雨中肆无忌惮地

提着鞋走路的样子


如果那场暴雨

不把我的心淋湿

如果暴雨不让我面壁

如果暴雨不教会我心无旁骛

接地气

所有的爱

都空洞无力


有一个成语

酣畅淋漓

抱着我

暖你



90度垂直当界

注定你飞跃的久远

完美舞姿的韵

诱丹霞石的笑

精彩 


恐龙喝花间那壶酒

醉亿年不醒

润着桫楞的眼

勾走度日如千载的盼

续写留言 


桫椤的证词

烙铿锵誓言

如爱

纤细深陷


为什么要读水

读水比读书简单

而读人却难

只有读水——

顺其自然



贵阳 方祖亮


方祖亮:70后,诗作散见《星星》《山花》等。贵州省作协会员。



你代表雨滴


你说你透明

我,却从来

没有把你们看穿


假如你

简单得

像一个孤独的人

从某个地方跳下来

我只能

静观

看见你

透明地


摔得粉碎

不能入流


听树


微风

摇曳着一树的叶

也摇曳着我抚摸不到的童年


沙沙的

有不同的声音

像几代人在交谈


几片老而枯的叶

摇摇的走了下来

怕它撂在我的肩上

我想选择逃避

但我又能逃往哪儿


逝去的时光


逝去的时光你为何还停留

停留在我的心窝

像一块搬不动的石头

占据着未来的时光

我在时光里狂奔

至于奔向何方

又在何方停留

天知道

时光啊

你让我欢喜让我爱

让我悲伤让我忧

我总是在到来的时光里

回头是逝去的时光

再回头

还是逝去的时光

没有尽头

尽头终究是

逝去的时光


《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②


黔南→ 吴治由 


吴治由:80后,苗族,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诗刊》《天津文学》《中国文化报》等并入选各类选本;获奖多次,出版诗集2部。《夜郎文学》副主编。中国作协会员。

  

 

一双被钉在门板上的鹰的翅膀 

 

我们惊呼,在于推门的一刹那

一双被钉在门板上的鹰的翅膀

 

扑面而来,像闪电,我们抽身而走

把目光转向身后,独自在远方

蓝得不能再蓝的天穹,被山麓

向高处托举,至云端,至风起处

 

不用猜,就是在那块画布上

曾经走失过一只鹰和一双翅膀

而现实往往远比想象更加千丝万缕

 

一只鹰在走失的途中,宁愿丢掉

肉身,也不愿卸下一双翅膀

更不可能放弃剪断目光的抛物线

 

哪怕就是在一张日渐衰败的门板上

哪怕注定稀奇得像符号古老成图腾

 

这样想的时候,我们似乎便已原谅了

因扣动扳机而饱受煎熬的人

并从此与这个世界达成了和解 

 

一只返回又离开村庄的猫

 

清晨,上班的路上

经过刚被挖土机驱赶过的村庄

一只黑色的猫,蜷伏在

柏油路上,一动不动

身躯完好无损,但脑浆迸裂

 

这场交通事故应该

就发生在几分钟之前

要不,怎么还能隐约看到

挥动的尾巴在地面上刷出

空白的扇面

 

一只猫,在返回村庄时

一头撞上了疯狂的车轮

还是,在离开一片废墟后

转身,再一头扑向了车轮

 

下午,又经过那里

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

转过头去,那只猫还

固执地蜷伏在地上,那样子

像极了一只就要飞起来的蝴蝶  

 

今夜,我想我是迷路了

  

我想,我是迷路了

 

满世界跟着这光,一路风驰电掣

从清晨出发到黄昏

接受光所馈赠的

红灯的停

绿灯的行

接受缓慢的行人

无动于衷的绿化带,街边的高楼

 

我想我是停不下来了

 

指引我一路前往的光正在吃四周房屋建筑

吃掉远方

吃掉弯曲的笔直的道路

吃掉当我慢下来独自面对整条涌动的河流时

从水面喷涌而出的

无数红的白的蓝的黄的火焰

和笼罩在五彩斑斓的尘世

 

我开始一点点地想你

并在想你的途中一点点遇见自己衰老的爱情

 

 

六盘水→ 刘从富


刘从富:80后,常用笔名南蛮。作品散见各刊,著有诗集、散文诗集各1部。

 

 

卡夫卡

 

低调,阴郁,肺结核

恋爱,订婚,解除婚约。上班,下班

在上下班的路上

行走,偶尔抬头

看看布拉格低矮的天空。更多的时候,低头

踢路上的石头

 

 

老土茶

 

十二月,回到故乡

坐在屋檐下,听风翻越屋脊

踩响屋瓦。雪说来就来

 

白了整个黑的世界

偎着回风炉

烘烤潮湿的关节。煨一壶老土茶

 

故乡,苦涩依旧。我的味蕾

比故乡更苦。雪花

落满山坡、街道、屋顶,蔓延至父母的头顶

 

开门,关门,怕夜风

一不小心,把灯光吹出皱纹

 

 

阿戛卡子 

 

冷硬的北风,徘徊在悬崖之上

吹不散人间烟火

民歌在山口流淌。庙宇瑟缩

神灵低下头颅,目光滴落凡尘

 

贵州日报诗歌专版



贵阳→ 孙嘉镭


孙嘉镭:70后,回族,诗歌、散文诗、小说、散文等散见《山花》《花溪》《山东文学》等并收入各类选本。贵州省作协会员。

 

 

巨石阵

 

少女躺下的时候,那些

骚乱的巨石,带着温度

伸向天空

 

白云,不停地

换着衣服,山顶上

那一袭长裙,也没能遮住

花朵们匆忙的脚步 

 

大理古城

 

一条条旧街 一张张

陌生的脸 雷同的屋檐

不同的雨伞在河道汹涌

 

时间无声无息

台阶磨出光亮

 

天 一根筋的蓝

花不懂人间的事

该开的时候开

该谢的时候谢 

 

没有水,月亮就走远了

 

那桶水漏尽之后 月亮

就走远了

摘星星的人 始终坐在

夜的旁边

 

哦 还能说些什么呢 连风

都这么的安静

那空着的桶 盛满了

悄无声息的时光 月亮

来了又走 很像

寻梦者的一生

 

没有水 月亮

锈成薄薄的铁片

在寂寞里穿行 甚至 

发出了 疼痛的声音

整个夜晚 万里无云  只有

群山和无边站立的寂静 这时

雕花的木窗 被悄然

关上 千里之外

浪人吹出的箫曲 很像月光

如水冰凉

 

《高原魂·贵州民间诗选》


贵阳→ 郑继国


郑继国:70后,诗文散见于《中国诗歌》等;贵州省作协会员。


 

镜观其变 

 

=状态 


镜子静止,若秋水

秋水不像河水,总能保持奔腾

而目的地一样,只是流经的岁月不同

 

有的记忆干燥,有的潮湿

当快乐出发,影响快乐的只是源头

当悲伤抵达,影响悲伤的却是结局

 

兴奋和沮丧,其实都有根须

只是肉眼看不见,它们扎进

暮色及泥土瞬间的疼痛

 

瞬间不是永恒,疼痛却是明确的暗示

就像我从未质疑,冷漠只是麻木休眠

垫脚石一旦觉醒,被支撑的反而沉睡

 

现在,在天空这面镜中,鸟群在动身

一种飞翔是为了奔赴远方

一些展翅是为了返回原地 

 

=照见 

 

传说黑曜石就是镜子的祖先

女娲打磨成镜,率先照映自己

漂浮的记忆是真假合成的照片

传说一经传播,虚实相互覆盖

而秘密,被蛇带进冬天

光阴易变,如人心。揣测无疾而终

明白和糊涂,相对而言,但毫无意义

譬如嚎啕与大笑,都是情绪的表达

昨天和今天,隔离着一道缝隙

就像过去和现在,现在和将来

只有一个节点,显而易见

传说往往无可考证。这与考古无关

对清晰度的辨识,只有历史懂得

众说纷纭,适合混水摸鱼,有些牵强

我想表达的是,镜子的祖先或非石头

也有可能是自然,是山和水相映成趣

是河流和湖泊,以及

一切平静的水面 

 

=谜语 

 

镜子照人,打一个字

谜面和谜底如手心手背

一只麻雀身陷竹笼,目光呆滞

一个顽童对鸟事情有独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人和鸟,谁是谁的囚徒?

 

囚,以其独特的形状接近真相

但不是抵达,更美的风景

总在远方。相似或酷似

其实就是不是,如同赝品和真迹

看似一步之差,实则相差一生

 

镜面光滑,泪水无处可躲

多少时光被这晶莹的东西观照

多少坚实的脚印刻下必须的脆弱

一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一些梦,做着做着就断了 

 

=表面 

 

光滑的肌肤,容易招惹是非

镜框坚硬,镜面易碎,纷乱的纹理

如复杂的信息,真假难辨

新闻摆上货架,销售是最大目的

广告插入,有人继续观看

有人转移视线,这已是自然规律

仿佛破镜可以重圆,裂痕

总生长在梦的断面,覆水难收

能收又有何益?就像此刻

讨论虚无有何意义?漂泊的灵魂

飘荡的帆船,只为寻觅和谐的港湾?

而此刻,窗外雾重,寒潮光临寒舍

镜面的尘埃与日俱增,抹布一直休闲

如留守的人类,左盼右顾

而我继续沉默,就在此刻

镜子随风晃动,摇我

摇出日益增长的白发 

 

=沉默 

 

镜子的沉默与生俱来

尘埃一直在布局,隐忍

成为一种风度与大度

当镜子发声,一定有东西沦陷

就像又一片黄昏残骸般沉入夜色

 

疼痛并不一定源自破碎

而破碎,使虚构的影像还原真实

梦的细节逆流,随风勇往

而往事,散落着后退

 

而明镜高悬,有什么能阻挡欲望呢

每一次出发,都是新的旅行

更美的晴空让人好高骛远

更大的暴雨还有待反映

 

如果镜面断裂,缝合究竟可不可以?

而我相信这样的假设:“如果事与愿违

老天一定另有安排……”

正如,有的伤口可以袒露面对

有的伤悲,只能独自照看

 

=燃烧 

 

从内部开始燃烧的烟雾

是否最终归于虚无之乡

犹如,多年来在我体内爬行的欲望

最初随着血液循环,最后喷涌而出

主动点燃和主动焚烧,殊途同归。

回望,多少疼痛与血管的封堵相关?

多少拥堵还在路上?人为的挂擦

刹车失灵只是原因之一

失控的情绪有时就像失控的车轮

危险步步逼近,生死环环相扣

而闲言来自两旁

有些刀子习惯从身后插入

后视镜的设计别具匠心,内外兼顾

指示灯循规蹈矩,绿黄红交替运行

审时度势是为了方向的寻找

……现在,引擎再次启动

另一种车灯,在体内重新亮起 

毕节→  哑木


▎ 哑木:80后,诗文散见于《诗刊》《星星》《绿风》《贵州作家》《诗歌月刊》《诗林》《岁月》《散文诗》《杉乡文学》等,多次获奖并入选各类选本。贵州省作协会员。



暮 晚


暮晚,寒流再次袭来

你抱紧自己,向夜色深处走去

河流两岸,万家灯火。


寒流一阵紧似一阵,雪花

一阵紧似一阵。可这不值得叹息

世道轮回,多少温暖与团聚

都将消失。


比如今夜,你推开门

那个大胡子亲人,会向你咧嘴而笑

也可能只有一袭月光

静静地,等你踏起地下的烟尘……

 

年华的安排,恰如其分


冬日,落叶离开树木

到大地深处取暖

鸟儿聚集在书上

像叶片一般,抱紧在一起

取暖。


我打扫屋子,烧暖火炉

热爱着这个冬天的

一无所有。


春去秋来,年华的安排

恰如其分——

我已没有了少年的理想

但也还没有老年的暮气


我已习惯于人世的安排

这无端的颠沛,以及流离


怀念

 

多么好  在这个春天

有这么多的花朵

谢了又开

开了又谢

还会有累累果实

 

像我爱过的她们

那么美  那么令人怀念

这么些年

我不知道她们在哪里

但尘世因为她们

会有足够的爱

足够的温暖



铜仁→  袁伟


▎ 袁伟:90后,苗族。有作品发表于《延河》《中国诗歌》《青年文摘》《意林》等。现就读于扬州大学。

 


相互亏欠

 

时钟在零时停摆,我正

准备离开。风和雨的挽留

被我一一地挡在伞外

 

只背一把褶皱吉他

把写给你的词和曲留下

相互亏欠吧,这别离的弦和歌

 

窗台的多肉我带走了,它

和你喜欢的文竹不和

带走肥胖,它留下一米阳光

 

四月的蔷薇,欠你一句长情的话

你写给我的信笺,还差三十六个标点

何必记那么清楚呢?我怕风管不住嘴巴

 

这次告别是山迢水阔,我打算

走得潇洒、决绝。那剪不断的连系

就让它链着,在岁月如歌中相互亏欠 


同乡聚会


四散在这个城市的

甲乙丙丁。举杯过后,就

成了没有血缘的亲人


其实,这样的关系

早已确定。只差在时间轴上

找一个最佳的结点核实


聚会,是久别重逢

每一张面孔都似曾相识

有着大山一搬的朴素和笃定


一把重新启用的口琴,乡音

它每一个跳动的音符里

都回荡着关于故乡的记忆


互留联系方式和地址

赵、钱、孙、李……

就不再是百家姓上的关系


像一个故事的开篇

一切都是伏笔 


《贵阳30年文学读本·诗歌卷》


贵阳 潘利文


▎ 潘利文:70后,水族。自由写作者。



他乡年鉴

现实像一部革命史,和我相濡以沫

       

1995


二月过后

三月就带来悲伤

那是哀歌的起点

戛然的幸福

怨恨从前太短

死是奇迹般地降临了

之后,哲学散去

(死不是人生的一个事件

它不是世界的事实)

大意如此,后来的事实是

七月毕业,八月用来做梦

九月入贵阳,那一年

世界像一张黑白相片

在经过的事情里

总停着一架马车


1997


最终我们会得到时间的原谅

月亮是一个过期的白饼

往事从我手中吃它的缺口

死去的亲人会在梦里重生

陪茫茫忧伤到天边收割

是的,一月需要你

南明河需要你

初见的黔灵山也

需要你,它们是大地的遗迹

所有时间都需要你

灵魂的长路需要你去导航

长路漫漫,可你又是谁?


1998


就算不能回到从前

隔着车间也能听到

盛世的歌声,时刻准备着

让昨日重现,让美好不变

让感动重新再来

年轻时她们上山下乡

现在又轮到老年

来为她们收获命运

下岗是这个时代的病

青春才能挡住它的绝望


1999


当明天不再来临

诗是最后的时间

语言的钟点更容易精确

我拨动时针

一切便有了结果

在语感中世纪与死寂

你更倾向于哪一个?

     

2010


忧伤有时像条逆时针的河流

时间平衡着生命中的轻与重

离离往事,芳草萋萋

心中堆积的坟墓越来越多

绿皮火车行动迟缓

踯躅在那个年代

我在乡间小路遇见很多骑马

和放牛的人们,我们是知己

日之夕矣,我在路上忧愁

我所说的河流是你们吗?


《中国诗歌地理·绥阳诗选》


遵义→ 韦忍


▎ 韦忍:80后,作品散见《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诗潮》《山花》《北京文学》等及入选各个选本。贵州省作协会员。



低处

 

比起天空

山顶。电梯楼24层的阳台

我更愿意靠近树荫

水岸。夕光下那一片绿茸茸的草坪

在生活的低音区

心离泥土有多近

我的目光,就会突然放得有多低

做一只默默独行的蚂蚁,做一只

低低飞过的小鸟。甚至就做一块

裸露在河床上的鹅卵石

又有什么不好

春来,就看山花一茬一茬地开

秋去,就看黄叶一片一片地落 


春风吹

 

春风也是这样

一个季节,只管在原野上微微地吹

微微地吹


能吹开花就吹开花,能吹绿草就吹绿草

那些不开花不长草的地方

也被它微微地吹着  


雨,静静地下着

 

你来与不来,我都愿意相信

这四月的第一场雨

就是为我下的。寂静的石板街头

雨静静地下着,是在无声诉说过去

还是在续写离愁

走过的三月,多么短暂

我们还来不及再次遇见

春天的马蹄已从原野上哒哒远去

来得太是时候了。雨不紧不慢

不悲不喜。暮色里的那朵静默

一次次摁住了我心里的忧伤



黔西南→  阿琪阿钰


▎ 阿琪阿钰:80后,诗作散见《天涯》《诗选刊》《贵州作家》《作品》《北方文学》《诗潮》等,入选取多种选本,著有诗文集2部。贵州省作协会员。居北京。 



我与光一起漂泊 

 

无数从光而来的经句

被迫摆在夜晚交换和出售

 

没有性别的天使

戴着昂贵的十字架

 

我和我穿梭在世俗的尘埃中

我与光一起漂泊

 

诗人麦克叫我写一首关于卖西瓜的女人的诗

 

诗人麦克叫我写一首关于卖西瓜的女人的诗,他说

卖西瓜的女人比西瓜长得好看,她的嘴比西瓜还甜

卖西瓜的女人姓吴,河南安阳人,她老公比她小两岁

他们结婚十年,从未吵过架,从未动过武

他们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一个长得像刘德华

一个长得像张学友,卖西瓜的女人最近愁眉苦脸

她有一根比西瓜藤还长的心事。他们的双胞胎儿子

在北京上不了学。诗人麦克说:阿琪阿钰,这首诗

就这样写

 

阳光之诗

 

每在夜里想你一次

我就打开灯一次

 

我要把所有零碎的夜晚

变成白天的光芒

 

让光照着你

你的影子伴我入眠


遵义→ 冉小江


▎ 冉小江:80后,土家族,作品散见《诗刊》《人民日报》《诗潮》《星星》《诗歌月刊》《文学与人生》《山花》《诗林》《贵州作家》等,入选选集。贵州省作协会员。



简单 


植物们在大地上活得很好,我已经慢慢习惯了

在一个遥远的季节里,谈论一路向南的事

那些书籍、衣物

代表我依然在这里,用掉光阴与其中的晦暗 

源源不断的悲伤,一直是这样

该来的一定来,不来的还在远方

有时候,我走在这条河上

从水里听到消息,起身

和晨光中的冷对话,有时候我不这样做

世间给我的就这些,像他们规定了行程

和路上的折光,它们打磨、消瘦

让我在村子里渐渐地安静下来

那里没有扬起的尘埃,没有过多的喧嚣

一颗心安置在这里,轻轻放下


理发


我告诉他,是那年冬天的事情

她割草,生娃,一件事情也没有搁下

一点点如针小的事情,都在心眼里记着

白天或者黑夜,荒山就是被这样打理

像我们兄弟乱鸡窝似的头发,理发匠每次都轻易而举

认出姓冉的三个娃,大的站后头,小的先来

就像庄稼地里的三个猪娃,要边啃草边长大

他的手指头每点一次,就上来一个娃

直到今天我们都还有那种感觉,

在绥阳镇那个小街上,

落了点小雨。小的先来,大的才上


傍晚的植物


我写到植物,一直到它们弱小的叶柄

在暖暖的风中,和我在一起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旷野安静

像这个世界上的某些秘密,一直以来我都这样说话

做事,想念着某个离开或者还健在的人

远山春色,我却无动于衷

像我的卑微和小,在长长的苍穹下

被夜色一点一点的拉长、然后吞噬,而草们都知道

却不发一言……

有时候我就坐在它们中间,有时候我站起身来

但不知道走向何方,这些植物并不给我答案与指引

像苍穹依旧,夜色静默



毕节→  朱永富


▎ 朱永富:80后,诗歌散见《诗刊》、《星星》等,选入多个选本。贵州省作协会员。



猛虎记


山水已藏不尽余生

它在。而王宫

是一座露珠囚禁的空房子

乔木和灌木是最后野性

每一次吹拂,都是一次庞大的义举

而它锋利的名声如匕首

把最后的威仪

悬挂在长袍。以至于

我翻越整座山林

帮它寻找它铁匠的老父亲



它是生活里那根最坚硬的刺儿

光滑是一中喻体

作为存在

它在墙壁上练习倒立

有金属刻录的假牙。而她有坏习惯

把往事挂上秤钩

移动秤砣的挂绳以求淡定、平衡

多年了,她还是不能给

几颗土豆精确的定义

就像她不能用平衡杠杆的原理解释

曾经的某个年代

人们称粮,称命,称流水和光阴

饿死的黄五金和赵六福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为何黑暗总是滚滚而来

 

我不想睡去的时候,胡乱醒着

我爱着月光的荒芜

但丝毫没有讨好光阴的意思

把每一天当成世界末日来过

我们需要太多搀扶

一首诗,注定不能倾注所有细节

睡眠和死亡何其相似

我走不进你的梦里而你

也做不了我的绝笔

我不想睡去,不想和谁梦里转身

我讨厌梦的奢华度,是婚礼也是葬礼

而人世,依然有一种接力的悲伤

每天都可以给自己写一篇

墓志铭。这是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原谅我,那个善良的人

我的无辜又伤害了你

每一首诗的结局都是绝笔。如果

我怀抱歉疚的离开

不在三月,六月,或九月。又如果

我把那操蛋的黑暗消灭掉。


《百草集》(威宁30年诗选)


遵义姚辉


▎ 姚辉:60后,诗歌、小说、评论等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等并多次获奖,入选多种选本。出版诗集7部,小说集1部,编选出版诗文集多种。中国作协会员,贵州省作协副主席。2008年被评为“改革开放30周年贵州十大影响力诗人”。



关于手


这双手  成为野花的某一部分

划过  整座山峦倾斜的追忆


这双手仿佛一阕歌谣  群鸟哼过

蝴蝶之翼拍打着  野花追赶过 

这双手  有一道微微泛红的暗影


这双手有四月与风的形状  

有星盏颤栗的季候——这双手

让花的芳香  再次成为奇遇


这双手比天穹更为高远  

云朵成为梦境  听:手势之外  

万类吱呀,如虹——


这双手超越远方。有人

正进入  指纹般旋转的千种祈愿


黎明


市街把影子叠了又叠 风声凌乱

但它经历的道路 仍将不断升起


有人看旧生涯。大风仿佛追忆

梦境比骄傲炽烈么?——如果遗忘

那习惯痛苦的人 又将怎样

坚守住 四季黧黑的隐秘?


有人失败 像被风放弃的某种缅怀

太阳踢开层云与苦难 风中的人  

举起 那缕预言般颤动的晨曦……


市街正在醒来 带着诅咒与挚爱

——我从自己的脉象中剜出无边警觉

我是那个失败多次的歌者

当大风卷动苦乐  

一只鸟 捋亮绯红的安慰

再次 独自远去


贵阳→ 西楚 


西楚:70后,苗族,贵州诗坛“三剑客”之一。诗作见《山花》《星星》《诗选刊》《花溪》等并入选多种诗歌选本。出版诗集《过程:看见》,合编《高处的暗语:贵州诗歌》等。



 桃花七杀    


1、美少年之烦恼 


不要去碰那悬挂腰间的小钟,不要带着

哭泣的野黄花上路,弥漫的雾水掩饰时光中多余的空白

像他恍惚的家乡比黑夜漫长


偶然在水中遇见自己,哦,可怜的人

被美蒙蔽的人,他在背心刻字,残酷的梦想

让更多的人围着发光的椿树不停打转


太多的伙伴在瞬间消失,更多的时候

密林中显得太亮,那挂在洁白的虎齿上的

太阳,风一吹来,就忍不住不停摇晃


2、恋爱的画皮


我们来玩一个小游戏,站在中间的

用清水蒙脸,如果他认出山峦、缠绕不散的风

会不会让人感到惊讶


而他认出的,是另一个人,南方人

小个子,喜欢在上班时不停地嚼口香糖

常常背过去,说,无意中看到了开始发红的桃花


而我们已经无法辨认,他的具体形象

他说过的话,像一团火,在空气中

慢慢焚烧掉,干净,没有灰烬


3、与陌生人谈话


我不会和你去很远的地方,所以不会动心

精致的小木船,两只狐狸拉着的战车

和语言一样,被融化,又被重新润色


早晨一般太暗,你在木格子窗外,淋雨,疲倦

抽吸大麻,最后却决定戒掉它

不只是爱情让人上瘾,被翻译过的苹果自己从树上脱落


这些我都知道,你做不到,等不到

你抓到的苹果有一天会在手心里烂掉

那些擦不干净的液体,像眼泪,像腐朽的血


4、飞翔树


“再给我一次晕眩,给我未过保质期的快乐”

心怀愧疚的夜行人在荒凉的夜晚暴露行踪

需要你撑开身体,你的爱,和保护


而天空发绿,长期居住在水边的人们看不到

光明的倒影,他们的内心失去对称,被迫录下虚构的口供

“哦,这不宜居住的大地,任由黑精灵在瞬间取走”


那些可疑的唱词,越不过腊尔山脉,就被绵长的日子

阻挡,请相信,有一天它也会苍老,在平地上

摆弄日渐繁复的心病,但和我们绝不一样


5、可耻者的秘密日记         


我们用耳朵贴紧那张皮,听听,它们在里面议论些什么

自卑,歉疚,或者反目成仇……正午过后

阳光在人们嘴边弯曲,它不惊慌吗,它要放弃邀约吗


是的,格鲁格桑面容祥和,但不会轻易原谅说谎者

这些孩子,这些红色和黑色的对立体

他们搭错车,经过,欢呼,冲突,最后又不得不远远离去


剩下这些锈蚀的文字,该怎么处理?藏在肌肤中

让疼痛日益深入?她抹掉它,却又抹不去

同眠者的猜疑——哼哼,不安的雨声偏偏在后半夜来临


6、今夜你在何处入眠       

 

我所说的今夜在很久以前,他反戴草帽

寻找,言欢,扬弃,经常病变的兔子醉得一塌糊涂

醒来天已大亮,桃树下,无所事事的旁观者在交谈


还会有人暗中记着, 那甜蜜的游历,还会让人惊讶的是

你在我的身体内躲藏,拼命喝水,吸烟

一晃很多年就已过去


归来时,流星洗面,黑夜缠腰

哦,这些都不重要

我要说的是,桃花布阵,不经意间劫走一个人的睡眠


7、 所有的歉意      


那被岁月跟踪的老裁缝深藏照壁巷内部

他年迈,而双眼透明,每天早上探出头来看看太阳

也看看我:“哦,年轻人。”


就像当年他握我的手,和手心游走的桃花细纹

一样激动,一样充满疑惑

刹那间闪动的泪水,消灭了一座城


想想也是,又有什么不能放弃?被偷吃的黄金

最终成为谗嘴者的负累,命运闹着小情绪

它坐在漂浮的水缸里,百思不得其解,郁郁终生



贵阳 赵卫峰


赵卫峰:70后,白族,亦诗亦评。



因为表面的安静


因为表面的安静 

月光将沙滩认作小亲戚 

   

因为整体的安详,那一旁乖觉的小山坡 

也被当成了假寐的小公羊 

   

因为那时傻乎乎的风不懂得慢,偏偏 

就要比人家快,每一次,都像是乱来 

   

因为那时月儿定位过高 

风显得小心又鲁莽 

   

因为,这时沙滩的皱纹是越发多了 

因为后来居上的空虚正被海浪怂恿着 

   

从很远很远的远方 

悄悄摸过来了 


落叶一旦成为落叶


落叶一旦成为落叶

与树还有什么关系


就像你,乘梦而来

停下了,安顿了

和梦有什么关系


落叶,与树距离不等

五十步,一百步

或身不由己地远,遥远,永远


就像做梦的人

和梦分开了,再不相见


肯定有很多的落叶

再也归不了根了

它们被风玩,被扫帚赶,像盲流

被集中,被处理


就像很多梦

很多人,从梦中吹落下来


乌蒙


那山,坐或躺,很古怪

那山,光不溜秋,露骨的艺术?

那山,硬是霸气,让水快,水就急

让弯腰,让跳崖,让春风环抱村寨

外出打工的身影飘然远去


土地稀缺的地方能不能叫作地方

群山会聚,乱石穿空,倘若石头入洞,别等

崎岖之途,深度之渊,一不留神

最易吞掉激烈碰撞的回声


一条路与另一条始终邻居,却始终隔河相望

一条河与另一条也是这样,好像后来

猎枪再难遇到兔子,兔子再难定居草甸

世上的皱纹都迁居到了这里


在夜里


在夜里,能见与假设都可随心所欲

被打开,被触动,被比喻

一条河因需要而妥协、而弯曲,而更美

在夜里也像在任何时辰,凭心而论

所有物事都重要,都实在,都在最后

成为多余


一场奇异的风吹过后黑白各有道理

一场奇异的风吹过后,潘多拉的盒子

无忧喜,无声息,如同时间本身


但时间总留有余地并让鸟形的记忆凭空飞跃

它啄开一个盒子,就相当于

同时关闭另个梦幻的储藏室。它们

被同类淹没,实际距离大于图上距离

它们,暖昧或透明,面积有别

也许始终各自为阵,互不相识


但它们的名字,都叫做卧室

(而你叫什么名字)


地铁里的中年之躯有些雍肿


有些无聊,有些无趣,有些手机

死死勾引着,年轻的头颅,一个

像一个,游戏与新闻,有些轻松

有些沉重,男女事情,我们需要

有些东西,充实,晚春的出行


有些拥挤,有些混浊,有些话儿

不好说,有些头和背影不动声色

有些面具,戴了也像白戴,对于

经历过多的人,光明只在内心


机械的好处在于速度,在于秩序

腰身逐级而上,眉眼在出口辨识

方向,有些建筑似明摆着的座标

有些座标,只在有些记忆中闲着


有些转眼,有些寻找,有些歇气

有些像动物逃难,有些身不由己

有些绿灯,有些红灯,有些臀影

有些在刚才,还算饱满,和平安


蛇或捕蛇者说


它在人间,在时间恒温的缝隙唏嘘而过

冬天的它更像农夫,守土有责,入土为安

为生存,短短的一生不知要蜕多少层皮。

它讲究体形。它是隐蔽中的软

是软中带硬,它的前进是爬

是扭曲——

 一种骇俗的冷


钻草之心由来已久。对它有恩的兔

也被它探索过了。过程难说悲伤还是愉快

正如春天总要想法,令一些花儿早开

又早败!前景据说都是光明的

它的步法,总让道路曲折,圈地而踞

以不变应万变——

 身体就是语言


身体就是工具!而毒是本能

以静制动才算功夫;别看火车粗大其实拘束

成年累月,进进出出,都受制于同个题目

而它不凑热闹,它知道人最危险

它不乱做梦它知道

梦这免费的东西都有脆弱的腰——

 蛇的很多问题都集中在这里了


酉:鸡


我错误的时间观常被当事人指责

可是,长夜里,谁敢如我随意放声

而不怕被旁人听了去?

当一个歌手摇身变成歌星

该是指一个结结巴巴的孩子已变质

当一只鸡再不在圈里出现,天知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我站稳脚跟

就是说,翅膀被规律收拢

如同翠鸟深谙了春日初湿的道理?

喔,房前屋后,低眉顺眼

每日,胜似闲庭漫步,抬头本不难

可不接地气的天空据说不好玩!

不惹人烦就平安,就能夜半私语

明天会更好,起皱的小日子

是肯定的了!喔,明天肯定仍有黑暗

乌有的草丛奇兵突起,吓死人

像那条随时准备乱插的金枪鱼

硬是让我心惊肉跳,不知身处何方

喔,记得曾经,湿漉漉的,冰凉的

一阵风吹了,另一阵久无声息

其中的空白里我差点进化成植物人

此时我清醒地意识到我的地位

比老人低,比婴儿易醒,习惯了

在乱糟糟的窝里迎接色迷迷的黎明


2008:贵阳


无论你在什么地方现身都是偶然

也是必然的,就像一缕风

 

你离开,沿铁轨或天空,离开过

回来过,就像一缕风

 

住在贵阳,热爱贵阳

春天的标语都相似,就像一缕风

 

离开贵阳,热爱贵阳

如果风都是这样想,那就了不起

 

我也不知自己是否这样想过

我只知一个城市不只能够固定

一个人快乐的去向,就像一缕风

 

就像一缕风—— 我不知你的去向

我只知这个城市,明天还是叫做贵阳








视角→她们·贵州女性诗歌进行时

视角→新媒时代的诗文艺与诗营销·2016年中国诗歌印象


 

: . Video Mini Program Like ,轻点两下取消赞 Wow ,轻点两下取消在看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