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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座13:贵州90后诗人精选

诗歌杂志 诗歌杂志 2021-10-05


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

《贵州九零后诗选》

  




 星  座

贵 州 90 后 诗 人 13 家




袁伟 芒草 文峰

何瑶兰肖喻骞熊蝶吴发军张夜顾子溪许言木

冷娅玲 邹子然 金雪



袁 伟


 袁伟,苗族,1994年生于贵州印江。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草堂》《延河》《青春》《中国诗歌》《椰城》《散文诗》等,入选各类选集,多次获奖。曾参加2017•中国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江苏扬州大学学生。




     牧  马

 

深夜,体内的野马又一次脱缰

起床披衣,我从桌肚里请出笔墨纸砚

粗劣的火纸是一片泛黄的草原,没有横竖线

狼豪牵着马驹纵横驰骋。马蹄踏一把立刀

连根剜去一些肆意入侵为害的杂草

藏在野花丛中的卧钩顺着脉络潜入心脏

今夜过后,它将负责怀揣从未到过的牧场

三点水,两点水,在草原上慢慢汇聚

窗外月色皎白,适合饮马。落草的一撇

锋芒太露,我得想办法把刃弄钝一些

悬针竖牢牢地钉在纸上,像一根柱子

它给老旧的缰绳一个最好的归宿 

 

       枯坐

 

太阳落入山河之后,我的肉身就停止光合

体内积累一天的光温水热,足以

让我静下来,像一棵松一样枯坐一宿

在文汇路的实验田边,蛙声诵念土壤的经卷

我听到稻香照见五蕴皆空,谷壳把空和色

隔离在苦厄之外。黑夜回放白昼

我开始追忆一株枯死水稻的生命历程

想到拔节、灌浆,我似乎

就能听到它遗落在田里的剧烈疼痛 

 

    号脉

 

把左手交给右手的过程

就像在托付终身

食指、中指、无名指

临时充当,最原始最简单的传感器

脉浮、脉沉?搏动并不规律

或急或缓。这混乱的迹象告诉我

脉象并不平稳。 举、按、寻

隐藏的病症,露出端倪

一场风寒,偶感

在体内闹得兵荒马乱     

 

    残荷

 

池塘在零下变成一面镜子

反射月光,也反射零星的温度

枯黄,或灰黑的荷叶,是

老旧的果盘,盛满皑皑的雪

它根部仅存的绿点,像叛逆的刺青

凛冽、刺骨,风从不同方向袭来

几根水草,匍匐、朝拜

雪更紧更密,下达最后通碟

残荷弯下纤细的腰,左右摇曳

用沉默告诉世界,它与冬天

存在某些不可调停的过节 

 

     问路

 

谷歌、百度、高德,我相信

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比它们更精细的地图

但也有些异常隐秘的地方,而它们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走。比如怎样抵达

一个人的内核,怎样走出尘世的重重迷宫…

这些路径,依靠导航永远无法找到

因而,对于一个念旧且落伍的人来说

我习惯于用嘴巴去一一叩问

向《金刚经》问路,书里的佛陀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我没有慧根,又不敢再问一遍

只好在合上书前诵念一声“阿弥陀佛”

 

 


 

  


芒 草


 芒草:女,1995年生于成都,贵州织金人。有诗刊发于《延河》《贵州作家》及年度《中国诗歌排行榜》《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等。江西中医药大学学生。





   三月的尾声

 

蜻蜓点水,蝴蝶效应

刚刚开始的湿润,刚刚设置的战场

纷纷醒来的雨,将更多芬芳

溅在精致的画里

 

毫无疑问,那些铺天盖地的相遇

那些碎成一地的阳光,是我

含着泪,一读再读的梦境

 

寂寞太长,春光太短

最该隐去的暮色,却还在翻滚

那些挣脱泥土的声音,在夜里

像是一场盛大的浩劫

 

如鲠在喉的抒情,如雷贯耳的鸟鸣

三月的追尾,妄象丛生 

 

  在透明的露水里

 

它携带着它固有的透明

从叶尖滑落,跌入晦暗的泥泞

滋养、濡润,拒绝留下斑痕

 

它怀揣着它深切的善良

从阳光下醒来,凝聚、蒸发

用轻巧的手法,反复过滤清晨

 

这晶莹的水,在将死的预言里

并不愿意屏住呼吸,抽身逃离

 

     落日

 

落日还能称之为落日,是因为

远山近海,那燃烧的火

那愤怒的涂鸦,那放肆的风暴

让深邃的天空有了温情

 

滚烫的水,喧嚣的光

大海该有的涟漪从未消失

该有的沉稳也从未抛弃

 

郁郁寡欢的春天,喘息和静默

这样的词语,也让我感到意味深长

在一朵玫瑰面前,满目羞涩

还是满目苍夷?

 

虚构的长河,盛景之后

天圆地方将接过,更大的虚空

落日还是继续称之为落日

 

  春天,适合用力去爱

 

去爱什么?春风化雨,雨润万物?

让腾空的世界,没有了轻重缓急

 

灯火通明的街头,掩护大地的秘密

天亮后,就要露出锋芒

明天,众鸟要高飞,雨水要低垂

 

你离开后,时间迟缓,灯光散尽

我收起翅膀,坚守空荡

第一次,把泪水挤出

 

春天的猎物可爱,茶水氤氲

你是我热爱的森林

对于纹理清晰的生活,有时

也需要锋利的抒情

 

忠贞摇摆的年代,要击溃

一具平庸的身体,轻而易举?

春天,适合用力去爱

爱一个男人幽怀里浩荡的烟火


 


  



文 峰


  文峰,土家族,1991年生,贵州务川人。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山东诗人》等,多次获奖;入选《2017中国年度诗歌》等多个选本,著有诗集《一个人的城市》《守着黔北守着你》等。





    静物

他在田野里捆绑稻草
每隔一分钟,身后就会多出一个他
排着队伍老去
每隔十分钟,他会看一眼觅草的老牛
怕它走远,像兄弟们一样
再也找不回来了
每隔半小时,他会坐在石头上嗑叶子烟
仿佛这才是日子。不时
看一眼埂上的拐枣树

叶子没了!花没了!果实没了!

就剩一把老骨头 

 

   两年间

我真的爱过小桃子。两年前
我们炫耀远方和诗
两年后,小桃子真的去了远方
她告诉我:爱就是苦难
又两年,小桃子要我一个洋娃娃
说还一个真的
后来,她嫁人了,怀着小小桃子
再两年——
小桃子离婚了,独自去了东莞
之后了无音讯
这两年里,我藏在杭州的一个小镇上
上班、写诗、渡难,解读爱恨
两年过去了,小桃子在牛家村找到我
问了一句:你恨我吗?

我告诉她:恨!但比不上爱
后来,小桃子癌症晚期,病逝
再后来,我去看她

那天下着雨,墓碑一片潮湿

 

   醉酒行经孤坟处


老兄,喝酒吗?地道的老白干
够烈!适合孤独的人

喝一口吧!我们都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如果醉了,这些树和风都将成为证词

老兄,我刚爱完,还没开始恨就恨不起了
老兄,这人世间太大,我喜欢你这里

我发誓,醉完这次就回家。在故乡

有一块墓碑,我在那联系爷爷

 

    梨花白


这像是春天里的雪

不及满山

 

它们抱在树枝上哭,哭完后

就一片一片的落到地上

我熟识这份白

像熟识我身体里的白的一部分

比如骨头、爱情

再比如过去的过去

 

我为它们痛过

也为一根黑发变白发,痛过

 

     老乡


在这个工厂里,所有人都唤作老乡
不分籍贯、出身、性别
在车间、食堂、上下班路上
这些人总是
你一口老乡我一口老乡地叫
在这个工厂里,老乡们经常一起干活、吃饭、喝酒
也睡在一起
当然,空的时候老乡们也拉拉家常
说起生活状况,妻离子散
说起家
很多时候,老乡们说起家
雨突然就来了




  



何瑶兰

  何瑶兰:女,1999年生,贵州德江人。贵州民族大学学生。





  袒   露

 

月光皎洁。

昨夜躲着画画的人,今晚

是否相安无事

而月光皎洁。他们必须袒露

必须隐隐作痛

 

我不敢掩藏什么

甚至,往年

藜芦丛里的,红格子

衬衫 

 

     看我

 

你来我哭声里看我吗?看我歇斯底里

你说你爱我的呀,那么你来看我吗

 

看我无辜的眼睛

它有时摇曳星辰,有时布满荆棘

有时,也盛装冬天的灰

 

看我僵硬的双脚,如何

凌驾于头颅。且

姿色冷艳

 

嘿,你说你爱我

你来我看我吗?

来我哭声里,来我空无的所有里

 

    如果三月不曾孤独

 

如果三月不曾孤独

来路是否桃李盎然

春光满面

 

又是否,山川如画,到处是

桀骜的怀梦少年

是否,可以赐予我,一场多情的风沙

如果你知晓一切知晓一切

 

我在风沙里寻找已久,肉眼看不见的树荫

那是另一种远方,旁生枝节

是更多的,或无意义的存在

 

如果三月不曾孤独

更多的歌唱,不会从头再来 

 

   锄头的忧伤

 

很多的人很熟悉你

很多的人对你很陌生

甚至一阵风更真实的时候

半坡的绿意开始诵读暮的疾病

而你依旧俟候着

风水。星月。草木的气息

这很像很多人印象里的 




   



肖喻骞


  肖喻骞,1999年生,贵州贵阳人。著有诗集《每个记不住的梦》。现留学美国。 


  




听我说,那只鲸鱼

 

告诉你个秘密

我认识一只鲸鱼

住在远方海里

 

它肚腩起伏着柔软

伴随洁白如浪的呼吸

浪在呼吸中

缓缓成形

 

偶尔它也成为岛屿

成为一片突兀的天空

让背上停满

受骗的星星

 

而更多时间、

在深深的水底

听蚌贝讲

那些年迈的历史

 

告诉你个秘密

我爱着一只鲸鱼

在我从未抵达的

那片海里 

 

  惯例

 

依照惯例

我当对着落花哭泣

当在入夜时

——写诗

凭着约定成俗的木板

操纵荣耀与吃喝

 

早餐当食下一个橘子

午点是半只苹果

晚饭俯首感谢生活

 

要远离

那些远山的画卷

再合上天空

使日程属于水泥城郭

 

依照惯例

流水没有悲伤

黄昏需要斜阳

而不闭眼者

不见欢乐

 

  倘若

 

倘若

风起时我未合眼

 

当矢车菊草草结束花季

野兰唇下露珠初醒

铃声中,谁

轻唤我名

 

倘若

光行时我未合眼

 

第一千零二夜

属于高塔

以及,彼方的麦田

饮下雨水的杂音

 

倘若

火跃时我未合眼

 

书上的故事

曾被遗忘

于一封空白的信

 

 

  

 

轻声吟唱

当早晨在窗上

朦朦胧胧

毛茸茸的烟囱耸入天空

 

树枝还挂着青铜

 

轻声吟唱

让风儿灌满草丛

什么也不歌颂

云是鸟儿的梦

 

梦在光下跳动

 

我舒展喉咙

要将歌声解封

林间鸣音正涌

林在远山之中 

 

  后记

 

打开一个结果

世界从不作说明

 

例如细小的梦

如何从光影中逃走

波浪上的空气

又怎样变得咸涩

 

世界不作说明

 

当历史背后

炸开许多苦难的路

  直抵星辰




  



熊蝶


 熊蝶,女,1995年生,贵州水城人,作品散见于报刊网络。山东某高校学生。





   我故意的

 

你知道的

你的名字已被我解构

偷偷的栽进了我的诗行

让世人去读,因妄加猜测而误解

让世人感动,或者诋毁

 

我随时预备着盛开

也预备着枯萎

如果爱过,让爱秘而不宣的死亡

多么有趣

他们不知道,你知道的

 

秋风熟透

那些会呼吸的碎片

只有你知道它的完整

我故意的

 

 我有罪,但我不改

 

我的床

一定是你所造的监狱

专供我夜夜失眠

 

痛苦和幸福同居一室

海啸容纳了火山

你抱紧我,却说你不能爱我

我掉的每一滴眼泪

都是一次长征

 

心跳是生命的倒计时

供我欢愉的岁月

寥寥无几

我奔向你,奔向苦海中的船

并拒绝上岸

 

一边忏悔,一边破戒

我有罪,但我不改

 

   床的使命

 

我出生在一张低矮的婚床上

一睁眼就瞥见了母亲

周围都是眼笑眉飞的亲人

包括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这么多年

我在不同的床上打滚,说着梦话

有时酣睡成瘾,有时相思成疾

我的身边躺过不同的人

有的已经作古

 

我将在另一张床上断气

周围的人满目悲伤,如婴儿啼哭

我像一个产妇,因疲劳而昏睡

谁也不能叫醒我了

包括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给你一个最高的身份

 

我爱我肉嘟嘟的小手

也爱你宽厚的大手

庆幸的是,两只手

也彼此相爱

 

我要给你

最软的风、最淡的妆

最烫的唇和不与人道的娇嗔

给你,爆炸后的重塑

淋漓后的静谧、出走后的皈依

 

都是给你的

这爱也爱不够的夜

以及不想醒的黎明

给你一个最高的身份

——我的爱人

 

   白骨

 

想到一百年后的今天

我们是天各一方的

两堆白骨

唉,我的爱人啊

白骨是没有眼泪的

为了今后的悲伤

我提前哭了一次

 

   再见

 

再见时,我想拥抱你

偏偏似疏非疏,似亲非亲

我笑得那么新鲜,内心却长满荒草

时时想到,在不合时宜的年代

那样冒险的爱过

如今,你温柔依旧

心底是否怪我,藏好了干涸

 

    小兽

 

天亮时,花香破墙而出

行色匆匆的人并不知晓

天黑时,枫叶又红了一批

风尘仆仆的人并不知晓

 

我心如小兽

往返于白天和黑夜

时而在沼泽,时而在峭壁

就像我爱你

这个秘密无人知晓




  

 


吴发军


  吴发军,1996年生,贵州织金人。贵州航空职业技术学院学生。 





  我们的体内滋长着距离

 

正如你所见,每日盛饭的瓷碗

磕去一角,那是什么时候,我并不知晓

并不知晓,完整的物什为何向往残缺

比如,掉漆的木柜,生锈的锁,一场风

跑过,让树叶分开又让它门合拢

那春日受潮的何止食物,还有芯片和书籍

它们猝不及防的样子,像病变的感情

你根本不知别人为何而离?友谊从何检阅

就像太多时候,我与父亲同坐长凳

还未开口,就在打捞词藻的过程溺亡

我们的体内滋长着距离,以量子的速度

不像生离,不像死别,更不像悲欢

它像,一场风里的风绷着毁灭

在那时,只有寂静提着我们

 

      夜色

 

夜色仿佛要压垮一切,巴掌大的村庄

如只蜗牛在时间的鼻孔缓慢爬行

它宣告着不可更改的古老法则,看吧

那迷途的飞蛾仍在找寻焚身的火苗

 

没有喧嚣,林立的苹果、樱桃与柿树

他们想着果实的荣光,半截云梯

扶正身子,他们颤抖如陡峭的悬崖

幸福却像蜜蜂“嗡”,“嗡”,“嗡嗡”

 

这个夜晚啊!水缸的坚冰开始撤回

悬挂的镜子呼吸着苍茫的夜色,庭院

空空,我的姐姐涉河而来,重重障雾

我看到的不止夜色,还有重逢 

 

       西风

 

那是多年前,祖父拖着半截灰色的水管

他走在西风中,那灰色的水管,如一注

黑色的死亡正打进他的体内。多年以后

西风抵达,世事变得简单,他坟头的

苍耳,继承相同的使命,发芽,分蘖

还有繁衍,我也该爱的爱,该恨的恨

大地上的事简单多了,春风吹过的

都在开花,春风吹过的都在发芽

 

      草垛

 

冬日,只有干草垛坐在田野

这孤独的王,就要沦陷于一场大雪

它坐着,如沉寂已久的钟,开始接受

死亡与寒风,而王座之下,哲学的蚯蚓

高歌:“熟悉黑暗即是光明”。我远远

望到,天空提升白鹭,如王朝衰落的

预言,一场大雪到底还是来了。它坐着

坐成一种清冷的命运,这命运像祖辈

日夜恍惚,日夜挣扎却无可奈何

伟大的庸常啊!叹息,短促而无力

我就要眼看一场雪的白炼着你轻 

 

    八百里外

 

八百里外,是该叶落的时候

那巍巍群山,像掉发厉害的脑袋

从出生到现在,风就没静止过

 

我梦到守不住一山一水,一城一花

而这些都在缓慢实现,就像昨晚

我碰到猫头鹰、萤火虫、蝴蝶和青蛙

他们在我打开的笔记本中,与我对视

风就没静止过,八百里黯淡的景色

都是你移植在我胸膛的一块黑

打开晨光,也意味打开

你安放的一句箴言






张 夜


  张夜,1991年生,贵州遵义人。独立出版诗集《解放动物园》《朋克朋克朋克》等及电影作品《花园巨人》。

 




 静物投影

 

一口白色瓷碗

一只蓝色烟灰缸

一次性杯子是透明的

即便它装满水

洗衣机在厕所工作

电视被挂在墙上

那些角落的闲置之物

对命运安之若素

衣服很合身

鞋子套在脚上

一些温度流进体内

一些温度消散空中

当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虚无之物的时候

我即变成了物之本身

 

 从山上下来

 

时值春。

画完写生我们在

石笋峰的寺庙歇息

有投影。

树木将自己拷贝

玩一个叫“阳光下”的游戏

喝下满嘴清泉,

从路边的水龙头。

一个和尚

和一个尼姑

在谈论香火钱的问题

我回来,多年之后。

走进生命

感受着万物之源

一如昨日

   

 在龙潭镇

 

洗完澡

披散着头发

从旅馆出来

穿过龙潭镇

来到山下的小广场

天气不错,有阳光有风

还有全世界负氧离子最多的空气

点一支烟,找个冰凉冰凉的石凳子坐着

我可以坐到太阳下山

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

 

 去河边散步

 

吃过早饭

去河边散步

看见一只蓝色鸟儿

蹲在石头上发呆

寻一条干净的路

在茂密的芦苇和发黄的枯草丛

独自穿行。感受着风

吹进脖子蹿进衣服

冬天的阳光撒在肩上

无所谓重量

这时候,世间的烦恼不过是

和万物交汇时

发出的问候  


  


破茧成蝶,他们经历着相同的黑暗

朱永富

 朱永富:80后代表诗人,居贵州纳雍

 


  不容置疑,青春是需要修饰的。年轻,朝气,力量,赞美。写下这几句话的时候,我坐在窗前喝茶,而户外,初夏的黄昏,落日,夕照,晚霞,远山,近水,绿树。其实,我这里强调了一种心境,把阅和读分开,更能领会其中之妙。

  阅读90后诗歌,无意外,也无惊喜。或许,过多的已融入他们诗歌的恬淡。相对于其他90后,怎么写,或写什么,就他们五位而言,已不是问题。从题材的涉猎上,他们显然已多了一股子而立之气,少了同龄人眼中的风花雪月。

  从这一点来说,在他们身上,我看到相对成熟的变化。这变化来自于生活的积淀,无论是对自我的拷问,还是生活的自省,更多的是相对的辨识与思。叙事或抒情,如抽丝如剥茧。

  诚然,缺点也是明显的。写诗,终究是一门技艺。技艺,考量着作为诗人的匠人,如何去拿捏,如何掌握火候,以达到炉火纯青。如何更精准的直达灵魂和精神的向度,如何把现存的经验幻化与无——无招胜有招。像铁匠打铁,火候基本到位了,仅缺的,是轧一口好钢之后,淬火。

  他们的共同点,无外乎都在破茧之前,经历着相同的黑暗!




  




顾子溪


  顾子溪:本名龚乾军,1993年生,贵州沿河人。毕业于贵州轻工业学院。作品散见于《中国诗歌》《散文诗》等,入选多种选集。居贵阳。





     包围

 

日子越来越快

一些消失的人又回到我们中间

像路边蔓延的野草

从我们回去的路上一直跟到家门口

父亲和母亲在外省打工

老房子空着

菜园子和庄稼地空着

夕阳和野草一起构成村

不可动摇的部分

这使我第一次感到恐慌

多年前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看见父母和村里的人

每天都在和各种各样的野草打交道

那时我就知道

野草熟悉我们的一举一动

总有一天

会从四面八方把我们包围起来

 

       寂静

 

车子开走后

街道开始陷入一种冰冷的寂静,界限模糊……

我的目光落在一棵香樟树的树冠上

路灯很快将我的视线覆盖

我不能说什么,我不能做什么

甚至不能想什么

我深知思想的危险大于一切

当身边一切都在慢慢消逝,只有黑暗从高处坠落

我必须保持沉默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河水在静静地流淌

冬天露出水面

我站在十月保护好的现场

体内浮现出一团火焰,我知道一切终会发生

我的骨头终会化成灰烬

气温下降后,天还黑着——

总有一些不安的火焰会从身体里逃窜出来

 

       力所能及

 

感到累了,就停下来

感觉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

简单的事

给花浇水,把食物放在蚂蚁经过的途中

去田埂上采集露水

吹吹风

和庄稼说说话

告诉它们去年秋天的收成和夏天的长势

摘些喜欢的野花装饰自己

或者在家中看书,及时给陌生人回一封长长的信

打开收音机听音乐

在鸟鸣和蝉鸣声中练习如何打开自己

练习如何适应

被一个人不动声色地爱着

 

     海啸

 

自打从海边回来

我的身体里就有了潮起潮落的声音

在夜晚

巨大的沉默之中

它秘密地回应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条河流

每一滴水

很多时候我怀疑

是不是大风就要吹过来了

是不是闪电已经出发

而在此之前我必须经历一场风暴

才能平息

身体里不断涌起的动荡




 



许言木


  许言木,侗族,1994年生,贵州岑巩人。毕业于西北民族大学。作品散见于《星星》《中国诗歌》《扬子江》、《散文诗》《北方文学》《鸭绿江》等,曾获中国校园“双十佳”诗歌奖、甘肃省十佳校园诗歌(作者)奖等。自印诗集《金羯》。





     发 呆

 

静下来,清空一些东西

在阳光下发呆的功夫,仰望一只白鸟

 

如一只猫,一条狗,一只苍蝇

成为一阵风的背景

 

很多时候,脚做了另外的安排

在陌生处,二十岁规划成五十岁的事

 

铁生了锈,时辰才刚刚开始。不如

在最不平常的时候,什么也不说

 

发呆,看云在风里落脚

不谈写生,卧轨,捡一枚硬币,画廊

 

不谈伪文青,落水的石头 

 

      南里塘街

 

南里塘街的草地被淘洗掉了,不再被人看见。

灰色的居民楼,一盏灯一户人家。

人在其间翻滚,隐秘而汹涌地流动,

一个重复循环的运动,无休无止的秩序。

倘若你问那唯一的知情者,它会说

东边的东方,拉长回溯的光线,

伴随而来的是思绪和感情的贪嗔,

现实里的眷念,缺失某种物件的空虚。

许多迷失了生存的方位,

心里参照的人,你可得认真准备。

你的活法是袖口里的星宿,活在昙花的坟冢。

南里塘街被刷洗掉的草,

向我说出和我一样羸弱的生灵的怜悯和同情,

把我驱赶或者遗忘。

一阵风钻进袖口,感觉是寂寞的。

一瞬间而永恒的石头,对着它,我不知所措。

 

       合居,三五人 

 

一个人的场景有些简陋,一个人的大半夜看见魂灵。

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一个人在客厅围着唱片机打转。

一个人的刮胡刀安静了,对着镜子的人下巴没有一根胡须。

一个人的剪刀生了锈,老女人抱着月光走。

一个人的玫瑰园,骂一声混蛋。

一个人的季节不适合伤感 ,没有结局的结局埋于季节。

一个人被击溃在楼梯门口,没有拍打黑狗的脑袋。

一个人的意念与候鸟相符,一个人的雪山云未散开。

一个人的乡愁如潮水,以久换新。

一个人的梦在丛林中疾跑,

一个人的图腾,一个民族沿着它走。

一个人的器物欲望交接。

一个人的良知和道义向佛像磕头。

一个人的罪行用身体丈量土地在朝拜。

 

   河流不渡归乡之人

 

嫁与娶,山坡高与低,

回顾兼程,虔诚的信徒生于信仰。

记起春秋都在回家的路上。

酒杯变空,月明当头,

大河装着日出,

编好的背篓装着童年,出门时卷好的裤脚,

堆砌而成的沙城。

记不得梦可栖,歌可颂,粥可温,

沉吟那梵净山头,那清水江畔挡在关山之外。

白昼黑夜,歌梦歌爱,

条条框框的雨藏匿于生活之中。

同样沾指民国三十八年,

为什么意气风发,踏在冒一点青苔的石阶之上。

烟吹得黄浦江的鱼,绍兴的酒鬼舞蛇神,

可贵。可贪。

山川不曾停留,河流不渡归乡之人,

还归乡人一个清白吧?

上古有大椿者,

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

椿树不尽,人时会尽。                   

 

 




冷娅玲


  冷娅玲,女,苗族,1996年生于贵州凤冈。贵州民族大学学生。





   小 夜 曲

 

当晚风吹走太阳

我就悄然地来到你身旁

黑色的纱衣披在了肩上

把月亮和星星轻轻放到银河的岸旁

月光洒到了鹏程一号的湖面

芦苇的倒影随着微风 荡漾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

我就要走了

到另一个地方

迎接终古常新的皎日

 

   不悦四月

 

四月之初

凌晨三点,醒得太早

我的夜被雨水 无情吵醒

 

三月已经死亡

阴郁的天空,流尽了

最后一滴泪

 

我不悦四月

也要闭眼走过,听那声

如雷贯耳的轰鸣

 

   装着瓶子的秘密

 

冷娅玲

夜里 ,做了一个梦

陌生的村庄 陌生的草地

环绕的火车一次又一次地将它们路过

我在第五站下了车

把一个装着秘密的瓶子埋在了一颗柏树下

我想

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我想

这样我就永远拥有它了……

 


 



邹子然


  邹子然,原名邹林超,仡佬族,1998年生,贵州务川人。出版长篇小说《守护人》等。贵州师范学院学生。





      物极

 

站在黑板上的,除了你安静的身影

还有,被我埋葬了的光阴

 

在我如落絮纷飞的意想里

你浅笑,构造的温柔恰似婉约

 

你终于开始讲故事,说你可爱的

儿子,和裹着甜蜜的丈夫

 

而少年,终于在最后的角落

编织成了能够束缚哀伤的线网

 

没人告诉他,两个月的口袋

可以藏下多少关于年华的故事

 

     过阳明祠

 

扶风山把我叼着,剥开褶皱的

山雾。放入沉思的小路

顺着虬形的脉络走进一粒生命

 

夕阳薄薄着,拖出阳明祠绵长的

影子,于是,历史点燃了篝火

在一片落叶上,烧出青瓦

 

秋风寂寂的,开始演化,演化

房舍,演化一个孤独,也氤氲着

演化一层致意,关于良知

 

几个浅淡的人影匆忙走过,把

空气呼成荒芜。夜色扑进鸟羽之后

尘土便裂断时间,跨越重重相思

 

唤醒,寄在斑驳石板上熟睡的文字

他们互相亲吻,欢呼雀跃

慢慢地,将黑夜染上一层颜色

 

他望了我一眼之后,我转过身

捡起仿佛前世盛宴的白色

放进酝酿着一片世界的绿色小屋

  

     七渡渔家

 

就算是穷尽所有词汇,也形容不了

一根小草欢笑的样子,就像有再多才华

也写不出相遇时的心事

 

流淌在亿万个光粒子里,我们看见了

今晚豪迈的宇宙,融进火锅

像一只盛满了所有汪洋的轻舟

 

冲破压抑的,除了墙头的几滴歌声

还有囚锁在风里的厚重的情绪

于是,拿起筷子在热气上剥弄着时间

 

我想起你的笑脸,仿如偶尔晃荡的童知

夜或许像水一样温柔,但思念

却像刺一样让人难受




 


金雪


   金雪,女,90后,贵州大方人。毕业于贵州民族大学。

 




   晨曦

 

她,青釉般的乳房

变得烫手

要让什么人升温

 

有些感情

注定要像叶落

 

我看见,阳光下的声音

如谁的脸,有些枯瘦

 

    欲望

 

我总想吞掉一个熟悉的人

总想吐出一个陌生的人

最后,同时据为己有

 

岁月总在疯狂的撕扯我

开始快,后来慢

如火车进站

 

林立在寒夜里的人

陌生又熟悉,眸子里深冷的水流

在抽搐,有趣的纹路

 

    褪色

 

衬衫上的花,像皱纹

分不清是颜色与方向

典当了,爱情的见证

情有了色的味道

爱只剩下了动作

 

花开到最后能有什么意义

树叶,要堕落就堕落吧

风撩拨心,有些刺骨

人造的指针也会褪色

 

   我的冬日 

 

又怎么了

这个冬日

风让远方忍不住颤抖起来

 

寒和冷在床上纠缠

树和落叶在泥土里纠缠

会有什么结果?

 

青蛙怎么不冬眠了

它想从大地的心口跳出来

 

我的梦想

该从哪儿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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