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和他们·江西诗选(2)
江西诗选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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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春香，女，江西省作协会员。诗作散见《扬子江》《诗潮》《诗歌月刊》《诗选刊》《星火》《延河诗歌特刊》《江西日报》等刊物。
◎ 肖春香
氧 气
我永远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渴望
有多深，就像所有草木算不清
对泥土的深情。停下来
想捕捉你的身影，你却早已
入侵我的五脏六腑，渗透骨髓
却悄无声息
在你面前，我比脚下的苇草
更显卑微。我与它们交换呼吸
却不知拿什么与你交换
这一生的滋养，与跟随
用一池莲花，向你万箭齐发
一尾鱼，要以怎样的形态
去渴望一片云？它在我无法企及的
另一个世界，有着最柔软的内心
和看遍世界的淡定从容
它每一次路过，我冰冷的身体
都翻出最滚烫的浪花
而一池清水，是我的天地
也是我的结界。
我一片片撕下自己的鳞片
化身满塘莲叶。一池莲花
都是我的爱，向你万箭齐发
→ 范丹花，女，江西省作协会员。有作品在《诗选刊》《诗歌月刊》《诗潮》等。
◎ 范丹花
等 一 场 雪
所有事物还未出场时是最美的，
就像我在南方的冬天等一场雪。
无需掏空它的想象，无需反复验证，
至少看起来，那么冰冷那么透明了。
但会不会还有别的逆转，会不会
它终究消失在半空？
我在春天有过的期待承延到夏天，
秋天的果实一个一个落下腐烂成泥，
嗯，就像等一场雪，
我希望永远有约，而雪永远
还没有来。
潮 汐
每一次靠近潮汐，一些构建的遁词
就会出现，在此之前
沙蟹会搬动房子，旧物从浪尖上逆返
阴影交出渊薮，向下的力继续引用
就这样，让一些水消失在水中
会不会残忍？这个时候
谁发出声响，都会像宿命一样垂下
它们倾听大海，时间的颠覆指向另一层寓意
但还有追逐太阳的人，在黑暗中等待
潮水从未真正退去。
过去式
一生之中总有一些事不如所愿
但你必须站起来
像最初那样与它呼应
那怕这当中流淌的依旧是
昔日之水
你必须让鲜红的意志沉到底
在它的波涛上抹去海市蜃楼
向前走，会有一个
站在“过去”最前端的人
回过头发问：那些算什么？
一条狂犬披着的云影，几种机械
摩擦出的杂音
当太阳从当中升起
你需要做的是认清“过去”
这片流动的地貌
并再次轻松地浮到岸边。
听 雪
已是雪后第二天，与友人
步行至山中
阳光正照在那些刚竹，芒，还有
蕨类叶片的残雪上，异常宁静
显然啊，这些植物还没有摆脱
雪夜的支配
那种暴动的温柔带来的眩晕
正在转化为意志中
最干净的羽毛
但一阵“嗦嗦嗦…”的声音
打断了我的想象，抬头看到
陆续有积雪从很高处的竹叶间掉落
就是这个声音！听命于内心？
为了什么吐下许多空幻，终于
还是不得不随一阵风坠下
我匆匆走开了，深怕它再落时
还是像伤口一样颤动。
◎ 汪峰
汨 罗 江 祭
河豚的胆汁情感一样倒灌。
自杀的甜来自口蜜腹毒。
鳍是暴瘦之后的词：他划动政治
的桨，和书生的快意恩仇，
抱着一条江，以及石头和药酒。
他独自开花，有人在楚辞中荒废。
他散装成风，有人在江边坍塌。
茂密的拍打来自理想主义的雨滴。
他怀疑一粒沙子捂久了也会心生幽暗。
江河已抵近做人的底线。
那提拔的阳光坏我好事。
他摘下星月的面具，峨冠博带。
他鲜嫩的肉暂时游成一柄历史的活鱼。
鹰
从愤怒中抽出一根肋骨
敲击群山
影子跌下深谷
激溅起轰鸣
他拿着弯刀
在群峰之上来回地磨
蘸着雪花的盐
乌鸦
“越来越黑了……越来越黑了……”
一只乌鸦，赶在喜鹊来临之前
舌苔传单一样上下翻飞
恰恰是一种纪念：风被反复撩起
恰恰是一种痛惜：类似于婴啼突然归于沉寂。
……墨水泼在纸上，像挤满了乌鸦的身体。
如果墨水泼在我的眼里，我便一黑到底！
……天空让位于乌鸦的统治
像弹琴的手指让位于一个盲人！
→ 三子，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诗在《诗刊》《人民文学》《花城》《十月》《北京文学》《上海文学》等发表。曾参加诗刊“青春诗会”。诗集《松山下》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2008卷。
◎ 三子
青 藤
乡间有许多熟悉的植物，一见到它们攀长的青藤
你就能叫出一个个名字：这是五月的黄瓜
这是七月的刀豆，九月的红薯
你说：它们其实是藤上长出的常吃的菜——
在乡间，注定有些植物你无法叫出
就像现在，我站在老屋前，看见一枝细小的
青藤，从墙根的缝隙钻出来，它牵扯着
细嫩的叶，贴着墙壁斜斜向上延伸
我叫不出它，是因为以前没有见过它
我注意到它，是因为它碰巧重合了墙壁的裂痕
春 衫 薄
薄的不是春衫，是
春衫里的人。饮的不是酒，是杯里的影子
虫子唧唧地叫着
更远处，有蛙鸣，有汩汩的流水
也有花在暗地里开着。暮晚时分
他看过那些植物，四月栀，香艾，蛇舌草
现在，他坐在自己的空里。
拢一拢春衫，他觉到了凉
有那么一个片刻，他几乎要忘了它们
悲伤总是这样突然来临
雨一直在窗外下着，大一些
小一些，又大一些
可是你知道，是雨
就会有停的时候，如同——
是火车，就会有开远的时候
是相见，就会有别离的时候
现在，雨还在窗外下着
雨中的树，再次缩紧了它的身子
它缩紧着身子，告诉你
悲伤总是这样突然来临
栖 霞 寺
照耀过其他地方的日月
也照耀在栖霞寺上
这是在秋天，我看到的枫叶
一片火红，把江南的好日子又往后延续了下去
薄薄的霜花，只在早晨短时间现身
大多数时间里，栖霞寺
依旧怀抱着一缕俗世的温暖
安慰着略显伤感的人间
香客和游人，飞鸟与虫鸣
各自的祈祷在这里
都获得了佛的应允
站在凤凰岭上遥望
不止一次，我站在凤凰岭上
遥望寄居的这座城市
我大概能够分出它的一些区域
但更深层次的东西
从来没有看透
不只因为一些突兀而起的高楼
遮挡了视线，也因为
我有时站立的位置和观察的角度
比如它的几条街区
我从高处看不见它的低处
在它的低处又看不见高处
我一直怀有强烈的好奇
想探视一下，那些窗子里
是一种怎样的情景
但没有一次成功地进入他人的生活
而且，从我家的窗口
可以清楚地看到凤凰岭的这个地方
但每一次，我站在凤凰岭
却找不到自家的窗子
仿佛我在人间的生活
是一种虚构
怀 念
我不怀念别的，只怀念
松木坑的苦艾草和野菖蒲
在松木坑，苦艾草负责收集露水
野菖蒲负责留住一条河流的影子
我和妹妹，负责把阳光里的甜和苦
分布到落叶松、常绿灌木，以及鸟鸣声里
没有了母亲的日子，离开松木坑的日子
我不怀念别的，只怀念苦艾草和野菖蒲
怀念一根端午索，紧紧系住的落日
落日下巨大的暮鸦，暮鸦嘴里的忧愁
◎ 婧苓
暮 春
明朗的时日。强光分解
万物的投影，一种逝去在游移。
不是挽歌，是繁花扑打骨骼，
词语覆盖沉默。你无需负担更深的罪责，
羞愧过去，世界律动于自身方式。
遗弃这一切，使你忧悒不安的，
远处，山矾在灰色的视网膜内渐渐清晰
那些花草
藿香、蒲公英、雏菊、筋骨草
散落在秋野的低地。它们的色泽、芬香
每年保持相同的变数
如久别重逢的亲人
有着确认的暗记
一种气息的回味。携带时光的钝器
严酷的想象，逼现尘世和生死
当我经过它们
它们窸窣、颤栗地打开了自己
像一场集体的合唱
顺着风向，整饬而散漫
伫立于这盛大、芜杂的人世
清澈分明又没入无形
不该悲伤的
强风侵入大地，带有摧毁的暴力。
滚过低丘的呼啸之音
小黑点的雨燕贴着雷霆之光滑行。
那游移的并非时间
而是幻觉，吞没于暗哑声息。
四月。万物涌动。
根子的苦味又催生人类的欲望。
原谅那些缺席者和走失的人。
原谅不确定和谬误。
以及对美的逃避，
从自设的怜悯里消弭。
四月
阴影正侵入斜坡、灌木、蓟草
和知更鸟的低唤。
请允许我缓慢，从严寒中
苏醒，生长成春天的一部分。
金樱子、荼蘼花
白色的花冠包裹了我，请允许我
拒绝哭泣。
我将承受这艰难，冷漠。
向正在逝去的表达敬意。并在金黄
与墨绿中梦见，
与失去音讯的人相爱。
我将放弃对你的
承诺，征服，在我孱弱的设想里，
世界溃散，
你虚幻的甚于无。
→ 熊国太，出版诗集多部，写过诗评、歌词、时评、歌剧等。中国作协会员。
◎ 熊国太
自由是一首奴役之歌
当你走向囚室，项上天空被切割为两半
一半为白昼，一半为黑夜
有时还是分不清白昼与黑夜的混合体
而我听见了：自由是一首奴役之歌
当你痛苦的呻吟，无声的呐喊
回荡在高墙、铁丝网和天际线的顶端
呻吟恍若求索，沉默即是辩词
我听见了：自由是生命的最后挽歌
当你双手缓缓垂下，眼睛无力合上
一具无法挽回健康的躯体升腾起一束束火焰
青春曾是一种鼓荡，现实是腐烂温床
我听见了：自由是妓女唱给牌坊的情歌
而当你陆上消失，生命渐渐沉入海底
以垂直的虚无点线再创一道伤痕
浪花为你的笑靥，涛声是你的呼吸
我听见了：螺号是响彻在海天间的永生之歌
人 间 不 值
人间多纯洁
不值得你这么污秽下去
人间多干净
不值得我活成一堆破垃圾
人间多喧嚣
不值得你用沉默来抵制
人间多繁华
不值得我枯坐成一盏青灯
人间多险恶
不值得你从此后其言也善
人间多长夜
不值得我如向日葵膜拜谁
江河流淌冷流寒波
不值得你来生热情似火
青山遍布枯枝败叶
不值得我把名利来追逐
人间丑陋何其多
不值得你用美貌倾国倾城
人间最多是浅薄
不值得我发力再才华横溢
◎ 程维
赤 兔
跑不动，落伍了，路还长着呢
日行千里也是一句空话
不要再把我绑在吕布的屁股上
跑得飞快的，那是鬼的影子
我在夕阳下驮着一副盔甲回来
山坡上尽是望乡的楚人
湖底沉落的武器，闪耀绝望的火焰
风已提前将后院桃花熄灭
煮酒的青梅，是英雄的脑袋
谁在喊，提头来见，我见过的樱桃
都是血淋淋的，我真的累了
我尾巴扫过之处，多少豪杰都成了
灰尘，呼吸道里，堵满了战国的破布
那鬼话连篇的婊子，释开春光的
巨奶，又用小脚撩拨我的下摆
赳赳武士，不过是一群吐血的猪
在奔跑的日子里遭到痛宰
我对着黑夜长嘶，也改变不了什么
推石上山
我也没有强键的肌肉
却总觉得在推石上山
石头是无形的
山时隐时现，我有时误以为
它是风景，有时认定它是敌人
众神之怒我哪扛得住
如此为难一个俗人，是抬举了
我有时像在推一列火车倒退
有时又仿佛在把一座山踏平
看不见的巨石，误以为
我是藏在凡世的神
我不停地解释，又没法停下
往上推的石头，它压迫着我
帮助我长出肌肉，这是我的手吗
我还真不敢承认
它一碰到石头，就吓得石头往上滾
一场受伤的雨
雨走了很多路，从很远的地方来
经过了旷野，沙漠和大海，雨没有
坐飞机，没有坐船，没有坐高铁或
汽车，只是步行而来的，磕磕碰碰
一场受伤的雨，疲惫而缓慢，下了一夜
直到早上，还在慢慢下着，像啜泣
遭遇殴打与抢劫，甚至被侮辱，强暴过
我这才明白秋天的雨是怎么回事
也许我也该蹲下来，默默的
陪着它，不知怎么的，只想流一会儿泪
◎ 杨瑾
高跟鞋
在拥挤的公交车上
我被一个穿高跟鞋的女孩
踩了一脚
女孩忙不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嘴上说没关系没关系
心里接着说再踩一脚吧再踩一脚吧
我能感受到女孩的柔软
它是通过高高的细细的尖尖的
鞋跟传导过来的
多么柔软呀，少女之心
早晨感恩诗
感谢主
一大早就赐予我
两眼的眼屎
一泡强劲而灼热的尿
一堆结实的大便
还有在卫生间看书的半小时
感谢主
一大早就让我妻子的乳房感到吊带裙的凉爽
让我听到自来水哗啦啦地响
让牙膏的泡沫在我嘴里波动
感谢主
赐我一桌子的食物
让我弓着背享用
2004年的雪
像往年一样
还是那么轻柔
还是那么在黄昏时刻下着
我走过街角时
看到包子店里端着蒸笼的
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男胖子
而换成了一个女胖子
她像一艘船那样转身
把热气搅得四处弥漫
第二天一大早
我发现楼前的草坪上
雪覆盖得不均匀
很多地方露出了黄绿相间的草
◎ 老德
桂冠诗人
我以为他高高在上
每天起来，就会对着镜子
梳理自己头上的羽毛
谁知，不是这样的
他睁开眼睛，便在着摸
狗的心思，并试着
在发情的季节，为它写
一首赞美诗，对于
妻子的唠叨，他早已习惯了
在诗中，从不避讳
婚外恋的惊喜，他爱
小镇生活，总是在黄昏时分
才投下他的赌注，这次
他赌的是乔治家那匹
老白马，会不会
生出一匹黑色的小马驹
单身女士
他们说，巴黎有70万个
单身女士，我不知道南昌
有多少？她们的生活
一定丰富多彩，也一定
单调乏味，那天
我在赣江边散步，看见
一个女人在钓鱼，好不容易
搭讪了几句，才知道
她对男人已不感兴趣 ，却喜欢
鱼水之欢，我不是
一个单身男士
对女人当然还感兴趣，特别
是那些生活在巴黎的单身女士
上帝传
上帝不在天堂
就走在去地狱的路上
上帝真的很忙
不但要祝福活着的人
也要安慰那些死去的人
上帝的身高
和你我大致相等
上帝是穿西装
还是中山装
就无法考证
我们总是在关键的时候
会想到上帝
“上帝呀……”
可我们从没有和上帝见过面
有关上帝的兴趣爱好
在此不表
上帝其实也挺累的
只能活着
不能死去
更不能随地大小便
乱搞男女关系
◎ 落莎
绝代佳人
也可以这么说吧
诗歌是我
身体中长出的
另一种器官
她不断地感知
一扇门开合的繁忙与孤独
感知阵阵寒风吹裂的疼痛
说出，说出，说出来吧！
在一张洁白的稿纸上，她只是
疲倦地伸了个懒腰
心 思
乳房啊
现在正是
春暖花开的季节
你要大一点就好
只为情人的一句赞美之词
你要从衣服里面长出来才好
直接长到他的手上
爱神
别人都在你面前笑
在你面前
跳
脱衣舞
为什么只有我在你面前
哭着说出——
“永不！”
关于先锋
我所理解的
女先锋
打扮时尚
两只乳房
一只在衣服里面
一只在外面
招摇过市，目中无人
→ 半亩花田，本名马丽芬。江西省作协会员。作品入选多种选本，散见于《红豆》《星河》《诗江西》等200余家报刊。获奖70余次。
◎ 半亩花田
深爱的，是漂泊
告诉自己要试着爱上随遇而安
比如蜗居多年的南方城市
插入云天的高楼和迷乱的霓虹灯
当我多年后第一次回到故乡
嗅到父亲与亲人的气息
才发觉有些爱是一种附着
我深爱的，是漂泊
所有的风全张开翅膀
庞大的窄小的城市
容不下一颗小小的微尘
地标的转换，是漂泊的佐证
裸露于强光之下的肌肤，备受熬煎
流淌的汗水，修炼成苦苦的盐
所有经历过的横陈于南北之间
没有什么是多余的
我们包容着，爱着，唤醒着
一边存在，一边消失
伤心的伤
我一直相信
那些逝去的人或事物
将会以另一种方式在新的时间里重生
今昔不是对比
而是映照和温暖
绿夏勃勃，将许多事物洗亮
许多幸福将会在夏日里复活
提笔放不下的，总是伤心的伤
睡着也是，醒着也是
痛和喜悦真实地存在
“像爱未曾过去，也不会重来”
世上任何一种爱，没有一样是你应得的
我需要鸟语花香，绿树成荫
来安置干净的灵魂
“我还要喊自己亲爱的，不是感觉被人爱，
而是自己重新被自己爱”
开始老去的肉身
并没让我感到绝望和自卑
篱墙戴花，灶上温粥
头顶上的飞鸟，只口不提战栗
◎ 李贤平
秋季：与思想无关
无法预料一场秋雨的来临
是否带来一阵大风的来临
一把伞不仅仅能遮风蔽雨
思考的触角从脚下开始，延伸到伞的顶部
一位官员的桑塔纳疾驰而过，惊起一地的雨水
手中的伞已失却某种意义
喇叭的声竭力衰，反而削弱它前行的勇气
见不到欢快的小孩，是痛苦的事实
天空似乎用手够得着。伞要顶破它的至高无上
忧郁的寒流滚过，内心的神秘宽大无边
看：秋风的上升，秋雨的下落，令人惊讶
路上的期待。试图体会温暖的场景
乡村孩子的傍晚
手把油灯的孩子满脸的欢悦
父母在外劳动，劳动的土地多么醇香
他忘记黑夜来临之前，把门关上
但他感觉不到——孤独
感觉不到晚风叩痛篱笆的关节
心愿在微弱的烛火中流淌、积聚
奶奶已离开多年，但如在昨日
怀念梦中千遍
总是一场又一场惊醒
一场又一场风轻轻扬过
孩子，他面对纸糊的窗户
风把课本轻轻打开，他阅读：
“桃花开了，梨花开了，春天来了。”
他习惯在昏黄的油灯下怀念
奶奶：她正为父母驱散恼人的飞虫？
风再次吹响，但门外
聚拢的火苗把孩子的恐惧一一驱散
他翻到另一页，注满更辽远的目光
仿佛看见老师更深的眼神
更灰旧的上衣。仿佛伸出手
露出他瘦瘦的身体。他想起
父母布满青筋的手。持油灯的孩子
让风合拢黄黄的课本。倚门而立
天空星光闪闪，像课本上的一个词：辛勤
父母：怎还不让星星陪伴着返回？
◎ 明子
我喜欢我身为女人
我是尤物，你是黑马
你注视着我，就像夜色注视月亮
紧密而欢悦
你注视着我说：是谁创造了如此的脸？
谁设置了这双水水汪汪眼睛？
吃我的贝齿，舔我的贝蒂
你呼吸和脸也变了，更黑更亮
就像骏马迎着山峡谷
就像是一帘瀑布奔往一帘溪流
勇敢，倔强，贪婪，一刻也不停
我甚至想立刻随你死去
我喜欢这个样子柔软坚韧温润到底
我喜欢我身为女人
只因那蕴藏了无限秘密的宝藏
贝蒂
我的贝蒂，皱褶如花，开开合合
她是水蜜桃般令人心动的
圆溜溜水润润，我的宝贝钻石
闻起来像雪花，奶昔，粉蒸肉
像黎明的空气，滑滑的巧克力
如果她发出声音，她的声音
竟是极微妙极轻柔貌似某种
环绕歌剧般高潮的呻吟
一种撕裂，一种COW般的呻吟
她最想要的是婴儿般亲密的抚摸
小心的怜爱，急促的亲吻
噢，她是如此纯洁，优雅
深邃，狂野，同时又可羞，可怜
我需要给她盖上粉红真丝锦缎
或是半透明的黑纱
或是洁白的貂毛围巾，就好像
她是一只粉嫩贝壳
贝壳，对，贝蒂，她——
就在那里
噢，实际上她是万物之中最美的——
我的白睡莲，我的信使，我的梦衣蝶
我私藏的矿场
我的乳罩
被丝绸裹着那里面很热
你不能暴露你的脸
可是那是你的光亮
我在里面
我的乳罩
是暗示是挑逗
它让我感到细细密密的波纹
在我的胸前打圈
我的乳罩
是一个轻雾中暗香淡淡的姑娘
是深深的呼吸
是阿尔卑斯的光芒
但是最主要的是
我的乳罩
它里面粉嘟嘟圆溜溜
的肉是我的电波
夜色阑珊
要亲密
要诉说许多许多的爱
要用手腹缓慢地移动，画圆
要自信地彻底地刺激她
尽可能轻柔地，缓缓地
让她燃烧，由轻到重，在她的
全身充分游弋，逐渐给力
要竭尽全力让她愉悦，飘飘欲仙
在插入之前就让她湿润
最后，要让她像飞鸟发出
神奇的叫声那样大喊：“不行了…”
◎ 张萌
做一株植物
我是一个奢侈的人，我有脂肪，肌肉
骨络，我有晨曦里的血色
有棉布里的花朵，有眸子里的歌
有阳光不断撞击的小思想
有昏暗的乡愁
有一只蚕的白皙
有一棵桑树的绿波
可我还是幻想着，与一朵菡萏
交流，把它请到我的生活
它含着殷殷的粉，立在船的那头
我会等
我会送它整个六月的问候
因为它置身于我的脑海
我就有了
植物的细胞，植物的
骨头
陌生是一种情绪
我愧对栀子，我窃取它的香
食其色，继而对它青色的花苞浮想联翩
我把它从闹市带回，只给水
我愧对栀子，它把瑰丽的一生
献给我，且贱卖
现在，它头颅垂下
我想着它潦倒的后半生，在我的
卧室里，它的体液四溢；
它已离开了舞蹈的大地，白色的花瓣
是对母体的回忆？
我像只苍蝇飞不出黑夜的窗棂
我打开无知的光线，它的罅隙
刺痛了我的脖颈，哦，
栀子，一枚喧嚣的子弹
一支灰尘的卷曲，一只陌生男人的
手，顷刻埋进晨曦
◎ 范小玲
初 晴
山后有年。鱼尾轻敲门扉
大人来得安详。我点一炷香
又灭了一盏晚课的灯
这时风声紧了半宿
雪过猛虎涧，低头望见青苔坍塌处
一局烂柯未了，扶摇之辈在纸上
去似沉山莫问前路。倘可挥毫
我写一首南山阙，便出了薄日
春 天
我们经常谈及爱情，却不深入
所有的猫，都在一夜之间生出指甲
谈到天气的时候，就想起潮湿
今年的春天早产于嫩绿以前
生活总有一半在雨里
我们说到浸泡，就暧昧不语
全身开始发软的季节
没有什么，比春风浩荡更值得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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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赵卫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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