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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和他们·河南90后诗选

诗歌杂志 诗歌杂志 2021-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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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90后诗人诗选



牛冲,1991年生,河南周口人。出版有诗集《走失的梯子》,曾获骆宾王青年文艺奖,年度《攀枝花文学》散文奖。创办有元诗歌公益基金,曾获2014年项城市十大杰出青年、2018年度河南省作协系统先进个人。河南省作协会员,河南省诗歌学会副秘书长。


牛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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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

 

我的孤独是一只鸟

它跃地而起

在道德和秋风中飞翔

可怕来自于人流涌动的水

流到哪里

哪里便像岩石一样坚硬

我的飞翔是单调的

我的鸣叫是暗处的雪

它的融化是无声的,像燃烧的火焰

燃烧道德和秋风

我的飞翔是无声的

 

白雪上的痕迹

 

我创造我,我的空虚,恐惧,短暂的一生

我消费我身上的笛声,暴击拆开的音节

我拒绝使我变化的镜子,远离虚无滋长的宝座

 

这意味着,我正在击溃我的整体,词语

从远处走来,寻找马格利特的“水”

为了创造一个别致的句子,我筋疲力尽

 

我无数次地阅读,我的局部,悲哀,我的碎片

我使得我增长的见识枯萎,使得虚构的生命坠落

我始终在巨大的循环中,遵循历史律令,看见我自己

 

听雨

 

早晨的雨降落,一次次撕裂

体内悬浮的星辰

我们无所事事,互相指责

谁的人生更为失败

 

夏风卷起我们干枯的沉默

焦虑,向谁诉说,谁会听

浪花的抵抗终归虚无,一朵朵

低垂的阴影,像一个个美丽的句号

 

痕迹

 

生活正拧紧暴风雨的阀

那掉落的皇冠

像走失的梯子

我们紧紧扣住潺潺流水

一步步消失于远方

自由金鱼

在林中徘徊,是不是

已变成一只飞鸟

不留一丝痕迹

 

价值入口

 

等价交换是时髦的象征,当我

不再为老板卖命,月光从我的身体里

便褪去了光晕,恐惧变成了额头上的细雪

常年服役将本能收入囊中,空白句子

捕获我的失语,当我向往林中的飞鸟

无形中的本能——立刻用一种本能

驱赶我进入牢笼

 


河南90后诗人诗选



赵浩,1995年生,河南洛阳人。诗歌散见《中国诗歌》等,曾获河南省元象诗歌奖。获首届元象诗歌奖、元诗歌奖、全国大学生樱花诗赛奖、全国大学生诗歌节奖。

赵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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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


起初,它飞向岸边巨石。

长爪试探性降落,又时刻

准备,弹开一切不安定因素。


卵石堤坝阶梯分布,

长嘴巴在云中垂钓。


疫情以来二十余天,

某些感知互不联络。


我们对视。木化。

减掉对方陌生部分,

只剩水波漾起蛙衣,

丢失贴紧眼球曲面。


两分钟后,它激活于虚无,

扑闪几下滑出我的屏幕。


纪念日


穿过长廊,我走近

傍晚的热草坪。晕眩

发生在甜蜜之后,

多半因为封闭。

我的身体晃荡,言语

零碎且不及物。你用

地方新闻来弥补:

口罩人正在消失,小火锅

旋转在郊区。此刻,云

结束流动,收缩为

天空的褶皱。幼荷

暗弹琴键楼,湖面上

两艘气垫船借风波

贴舞。旋移。我继续

走着,幻想你从蛙鸣中心

走来。在夜的深处,

三个夏天重叠在一起。

 

回声

 

礼物还未寄出。翻身,

午夜托举星序的密谈,

钟表就这样空转着。我要

到豫北的小不点儿里去,

等太阳爬上五楼,就在暗房中心

摆弄塑料花瓶。可我,无法回避

雪垠湖西岸,连续三天

遭遇戴胜鸟。它细长的嘴

瞄准我,它教我沉默。

枯枝,在风中刺破勇气。之后,

萧瑟的历史剧里,大功率

造雪机颤抖着,结局还在蓄力……

这酒杯喷泉,赐我沉入

末日的茶花河谷,

那一年,水涨恨意高,

散伙的人们从四面拼接起来。 

 

水瓶座

 

雪垠路逆行,风鼓动我

踏上午后的暗桥。

问候她,薄荷语气

绷紧一个qq表情,

惊雀贴着湖底远去

没有重量的影,替我

穿越琴键楼。绿灯

熄灭,我还在低头……

买来早餐,对坐。

她挑起米粥的中心,

淡金色。我躲进

这世界快被拧干的波纹里。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

步入晚年,星宿燃烧的鸡尾。

踱来风象占卜师,献给我

自由,歉意,以及孤独。

“她抵达了你的未来,并

抚摸你的老心脏。”

多少次徒劳,

让命运变成短梗香菜上的风味。

 

K131

 

又一次离开郑州,送行的雨

简练、迅猛。三年来,

我的身体,只留下

两个地理名词的

相互磨损。新安,瘦成了

地图上的一粒光斑。我告诉朋友

昨晚我梦到一处流动的森林,

我没有抓紧它,

回忆就喜剧性地朝我倾斜。

我像一小块安静燃烧的封闭陆地

我渴望被某个人从外部打开

然后,将乌云远远地甩在身后

玉米地和山丘狡猾地隐退,陷入

落日的素描。

“没有人能在狭小的善意里漫不经心”

请及时交给我

造雪工具和早起的秘诀。

在这之前,

火车很晚才抵达洛阳。

月亮很薄,

我看不见我自己。 

 


河南90后诗人诗选



狂童,原名侯森瀚,1990年生于河南夏邑。曾获全国大学生樱花诗赛奖、河南五四青年文艺奖章、河南十大青年新锐诗人等。居贵阳。

狂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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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曲 

 

更冷的水,能否熄灭内心的火,

巢湖太小,索性使用青海湖。

腊肉挂在水泥柱,被风干并晒出盐,

能够预言的事从来都不伟大,

在确定的未来生活是人的天性。

为什么是人的?

烙印源于偷树上的果子。

渴望说话者语无伦次,不安纠缠孱弱的人,

所以,等待救赎就成为天性。

可是,那又怎样?

宽恕一开始就存在从未有人知晓。         

 

当一个人

 

当一个人内心虚弱,他就看书

看令人发狂的书,腐烂果子中的辞藻

当一个人徘徊不决,他就移花接木

移海藻花也接檀香木,看天马行空

当一个人悲伤,他就撕开悲伤

伸手捏出雨水,玩抽纸牌

当一个人低至低谷,他就心如猛虎

在雷声大雨珠也大中,细嗅蔷薇      

                                                        

人到中年 

 

写或读一首诗

都是困难的

照镜子吧

对面映照的不是你

茶几上的诗亦羞于启齿

回车键一路顺风

你撕开的精神暴晒为盐 

 

听雨

 

这个夏天

你在石头与稀有矿中走,

认真又奢望。

暴雨来临时,蛙鸣

进了你的眼睛

少年听雨歌楼上。

 

蝉音在女贞中喷薄,

机场巴士蜿蜒如蛇,

你听到的都是流言。

 

这形而上的月亮,已有多年成为瞎眼。

壮年听雨客舟中,也可能是干冰撒在云层

世界何时割裂,哪里有雨中的僧庐?  

 


河南90后诗人诗选



杨泽西,1992年生于河南漯河。诗歌见于《诗刊》《中国诗歌》《星星》《诗潮》《诗歌月刊》《草堂》《扬子江》《鹿鸣》《青春》等。获年度扬子江青年诗人奖、广西网络文学大赛诗歌组一等奖、全国大学生“野草文学奖”一等奖等。

杨泽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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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鸟

 

万物皆不是比喻,

又都是比喻。

蜂是花的鸟。

那是一个不为人类所知的

真实的世界。

 

我的眼球同一时间

只能聚焦同一个花束,

蜂眼里分裂出的

却不是同一个我。

 

鸟站在树枝上,像个逗号,

鸟鸣完成了树诉说的一部分。

我们听到的

已被短暂的空白转述它的语义。

 

同样的,目之所及

是光和阴影和解后留给宇宙的遗产。

我们在黑暗中辨别自身,

用物质粉刷世界的颜色,

在语言中寻求那最不真实的交流。

沉默是这世间唯一的信使。

 

牧雪记

 

没有绿色,便用文字刮骨头上的青苔

把思想调到零度以下,在纸上下一场雪

在黑夜里引出,身体里沉睡已久的羊

 

而身体之外,大雪早已封山

屠夫在火炉上烤化最后一片雪

几乎所有人都把羊皮穿在了身上

 

只有少数人仍固执地摊开一张羊皮卷

让大雪落在上面,用黑色的文字

复活一只只死去的羊

 

危险是:当所有人都一致认定

大雪是这世间唯一的羊、唯一的一张羊皮

雪地里太阳的反光便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子

 

多么可怕:当你走到城市的边缘走到无人区

黑暗里突然射出一道强光,像扔出一根长绳

你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牧雪的人,唯一的羊

  

晾衣绳

 

你一旦存在

就有了自己的异端

在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被命运打上结

这便是你短暂的一生

 

你的身体上常常出现

多个人形,他们

虚脱在衣服的骨架里

你撑着这所有的重量

 

空无一物的时候

你才属于你自己

但风一吹

你又在自己的身体里摇摆

更多时候你需要下坠的引力

 

暴雨过后

你孤零零的悬挂在院子里

像绞索

拧出自己的血

 

蜘蛛

 

夜晚,我摊开一张世界地图

准备研究人类文明的构成时

一只笔尖一样小的蜘蛛掉在了上面

我用手指轻轻地触碰它

它立刻缩成了一团

我用笔尖去挑它

它也立刻缩成了一团

我用嘴轻轻地去吹它

它又立刻缩成了一团

当我终于忍不住

想要用笔尖把它扎死时

一道细长的闪电从夜空划过

我立刻缩成了一团

回过神后

我看到整张地图上所有的板块

都缩成了一团,一整张白纸上面

只剩下一个笔尖一样的小黑点

接着,那只小蜘蛛从里面爬了出来

  

孤山行

 

不再谈论飞行术,因为我们熟悉到了陌生

你们走后,一只蝴蝶又回到了自己的蛹中

不可否认,螺杆开始拧入螺帽的事实

我的词语是逆时针的,灵魂缺乏轨道和出口

 

疲惫是一块刻了名字的石头

被照相机不断挤入人体臃肿的皮肤

我被“孤山”的“孤”字拉出体内潜藏已久的阴影

身体像颗刚启出的铆钉,钉入“断桥”的腹部

 

确定我是一个人吗?或者是肉体的单数

那么成千上万的游客都是一个人

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

我仅仅是一个人在慢慢地消失,又重现

 

鱼刺仅仅是鱼身体里必要的肋骨

“孤山”只是为了引出身体里的另一个你 

 


河南90后诗人诗选



金启明,1998年生,河南南阳人,有作品见于《中国校园文学》《奔流》《河南诗人》等。元诗歌公益基金副秘书长,花鸟诗社成员。


金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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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偷马

 

金启明每次遇到问题

都会吹响乐器

然后静坐,等待

 

这时雨落了下来

一匹马,从雨中走来

 

有时马会拉一堆屎

答案就在屎堆中

有时马没有吃饱,那就

 

没有答案。

他就会去驯马

有时他会被马一脚踢死

有时,

雨也下了一整天

 

我吃鸡公煲

 

停水,很不好,教室的厕所锁着门

用不了。修路,很不好,噪音变大,

路面变小,变成两条,对面工贸的厕所

去不了。网吧,不太好,我说上去找人

烟雾缭绕,使用费一元,我不掏

用不了。中学,不太好,校园空荡荡

教学楼空荡荡,诡异的感觉让我

尿完以后,赶快跑。去吃鸡公煲。

  

天气

 

“有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这小学写作文时

常用的开头

 

但今天的天气真的是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天气预报也是这样说的

 

臧棣骑吉尔伯特的马

 

必须像骑马那样写诗

但必须知道怎么对付它

 

必须掌控马

成为一名优秀的骑手

在马背上喝豆浆,

 

不然它整天就是吃

你永远回不了谷仓

  

金启明驾车在升达

 

金启明拿到驾照后

还没怎么开过车

今天他在校园里开车

是因为下雨了

要收衣服,十万火急

倒车镜反光

照爆了校门口一颗石墩

继续开,路过

 

综合麻将馆,盖楼电影院

解忧台球厅,统计学网咖

就起风了

衣服被吹到了雨被吹落的方向

 

然后天黑了,因为害怕喝酒

车子挂上倒档

开上天空

向鸟儿一样飞行

漂移,最后开进

湖中的密道 

  


河南90后诗人诗选



肃北,原名徐壮,1999年生,河南人。曾获元象诗歌奖,希望把诗意带进一生的生活当中!


肃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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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茧的时间

 

上班路上,抽支烟,或者

公交站牌前,你都在苦苦思考

等待两个词,思考一场酷刑,鞭挞的等

以至于多少人被次次抽离身体,丢进湖中

是和被分针扎伤有关

 

此刻,你已经忽略了等待本身

好比巷子里遭受酷刑的女人

忘记回看自己蛆虫蠕动的伤口

 

天气,被抽空身体,虚荣空荡的变化

催促着记录那些男人在街区里收起车门

女人在商场中不带口罩的事情

 

感到街区的柔软后,你不断像我比拟着一个抽象的事实

类似,一件摔碎的文本

怎么拼凑,都不可能使风变的实物化

 

时间,足以让人成为人

让时间自己成为事物本身

于是,你决定严肃的和世界,对换

一条筷子的筹码,用氧化的理想

和放软了的壳,就像南方的我

严肃的看待北方一样,揣摩

下一次月圆和诗酒轮回的节律

  

工作登楼思

 

楼群分割着空气中,溢出的沉默

车流靠右,规律在左,即将分娩和垂落的事物都充满了叙述性的疲倦

 

风,揭示了空气移动的事实

犹如被人群拾到了,从我的喉咙中掉落的呼吸

深刻,急促,充满了头颅中摔碎的玻璃,和

煮熟的苹果

 

光线逐渐向地面靠拢,河水上

开始飘满了被静止挟持的事物

——落叶,灰尘,和人群的追问

犹如向疼痛屈服的指节,正朝地面弯去

 

从带着led灯的公园,到背负着夜色的海

被错觉特赦的鸟巢都在大片坠落

以至于被冬天裁掉的雪花都充满羽毛的味道

 

饮水机前,干燥的冬季仍在受渴

杯子已被故乡借去,风,绕开月光

没有人会轻易挪动它!

   

海上深思

 

我们在海水上攀谈命运的由来

替月光,辩解一只贝壳的使命和卷曲的悲哀记忆被割断的瞬间,落在古城上的

将是一缕不归的殷红灯

你曾在歌舞中告诉我,孤独沉淀的样子远离你,却又更加接近你月光枕在海面,安然入睡人群被聒噪淹没,却又被沉默救醒

潮水褪去,瞬间裸露的回忆

搁浅在人群中,却不曾获救

失真的海风,最终并不能让人,忘去

一场凝结的惊厥后,沉长的疼痛

目光掉色,海水瞬间,被染的缤纷多彩

 

途随想

 

街道,被一些灯光劫持

微弱的雨水便扑杀掉了自身

的微弱,被车子,电器

这些太过怪异而坚硬的名词,以及

他们自信的仆人

 

我不太想提及有关现实的事物

包括船只,和一些紧张的头顶

风声不止,阳光穿越雨云

抵达阴冷潮湿的事物,始终是

一段被怀疑的过程,犹如半路被阉割的善意

 

事物在逻辑中诞生,却又会在矛盾中泯灭

与世交互的意义,取决于一颗糖果

或者,一把盐

 

我们从视觉的华丽,去定义这个世界

又将从这个世界去定义自身

平庸,虚妄,亦或是华丽

克劳德,莫奈,我们将亲眼看见梦境

塌陷成一团朦胧的荷,类于你,又好像

远离你

而这,貌似不会是真的,在众人口中

迭代而传的最后,可能也将不会是真的

 

问无题

 

当雨水,落进词语在诗句中,坍塌的一生

语言,将不再美妙,高尚,静放在铺平的口中

犹如等待倾吐的骨头,被口水搅拌,斟酌,

和撕碎的青菜,一同扔进下张嘴里

 

我们将看到什么,在风景照模糊的蒙版后面

莉莉安!是梦中梦里折叠的悲伤

还是一场突变的运程?

众人,皆自诩非凡,忙于从漏斗的底部

审视一枚卡住的果核,和

 

颗粒般的黄昏,谋划一次突兀的惊厥

空调外,气温沿着内心的沟槽被逼向胃囊

食物,偏安一隅,有人被迫在深夜呕吐

但绝大数决定向自身行善,面对镜子

向沉默,放生奄奄一息的语言 

 


河南90后诗人诗选



付炜,1999年生于河南信阳。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草堂》《中国诗歌》《江南诗》《延河》《飞天》《诗歌月刊》《诗选刊》等刊物,曾参加《星星》全国大学生诗歌夏令营、《中国诗歌》新发现诗歌营。曾获东荡子诗歌奖·高校奖、全球华文青年文学奖散文奖等。


付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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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性

 

我不说的,帘幔和尘埃不说

房间不说,苹果园不说

整个秋天的事物都不会说

我们那被消解的爱意和生活

像焰火,被永恒的一瞬所消耗

 

可,醉倒在雾中码头的是谁

夜色中剥下皮肤鲜鳞的是谁

在枯烂的褐色草地上发芽的又是谁

不可能有答案,亦或是

那个人的存在就是答案本身

 

傍晚,桂花的香气游憩于虚空

沉睡的野猫在公园长椅上

等待迟来的广场舞噪声

细小的寒意沁入枝梢的天光

你忽地想起某句铭言

 

“不要有太多的热忱”

我们的一生,环伺众多的不可能

以至于寄身歧路,从顽石的形骸中

凝结一片云翳,从云翳中想象

乌有的谜底,兀自如飞鸟投林

 

隐遁长夜之渊薮,你将成为

多少芬芳的典故,如你第一次

抚摸海水波纹,试图获取那些悠久的疲乏

没有人知道,你在不可能的游戏中

曾钟情过一匹徒劳而美丽的白驹

 

而今尼采很安静地望着你发笑

记忆如空址,如一个奥义

从诗歌中升起,那些从未言说的事物

注定会跟你一起沉默,一起成为

万丈星光,或仅仅是炉膛里的几撮灰

  

拉灯绳

 

外祖母的晚祷声,在田野漂流

她像一个诗人,在庸常中升起词的光晕

照彻难熬的夏日长夜,我沉溺于

忧郁的村庄,散乱的狗吠

和月光的阵阵凉意,仿佛虚无溢出了

周遭的景物,与我撞了满怀

 

时间已抵达房间里隐秘的角落

我还在悬铃木广阔的体内,细数

故乡的门扉,那儿居住着我童年时

侧耳谛听的神,用巨大的怜悯

凝视我苦于编织的双手,而

我头脑中有棵树曾永不停歇地燃烧

 

虚无如同绝路,覆盖我雾中的前额

即便虚弱的玫瑰在黑暗中消逝

我那沉默的技艺,必定为一首诗

献出梦中的刺和悠长故事

我要去到尽头,去到神的眼睛里

拉亮那危险又迷人的灯

  

永恒的积尘

——致布鲁诺·舒尔茨

 

夏天,关于一颗玻璃球的消失

所造成的重大事件,在城市上空回旋

你走过尖叫的麦茬,沉默的屋舍

走过凶猛的蝉鸣和疯女人的目光

你爱那些困于嘴唇的故事,犹如爱

局限在画框里的一生

 

钥匙在口袋里喧哗,它们早已遗忘了

锁孔,和褪去薄雾的清晨

你专注于歧路,如沉寂的灰尘

完整而独特,玩耍的孩子摊开羽毛

季节就在你的头顶飞舞

你看着它,忧虑一篇小说的结构

 

多少日常都如啤酒沫一样破碎

而噩梦仍排成一列,挨个完成时间的叙述

在陌生的故乡街头,一个中学美术教师

被微光覆盖着,他刻画出夏日的漩涡

冷却的火,他大口吞下无名的国度

匆忙地几乎令人心疼

  

 

 

每天下午我凝视她游泳归来

坐在椅子上,看池塘边鸽群旋转

丝绒般的风吹着屋顶,那儿

晾晒着些许绝望的夏日光线

和过去年代的积尘,它们紧挨着

轻声讨论哲学,但时间宛如眼睑

温柔又疲累,在醒来的藤蔓中

告诉我爱的奥秘,似乎从未有过的

沁凉游离在我的体内,是的

那并非水,我目睹有人在岸上溺亡

 

七月,缓缓走过果园的人

清晰知道自己一生的平庸

而我的不幸,在于将今天过成昨天

从一首诗里提炼词语的甜

当结局隐退,我惊骇自己的青春

竟如极致的盛夏,淹没所有

空旷的忧伤,甚至延伸至

一个画框的边缘,那是属于

保罗·塞尚的寂静,是任何事物都

抵达不了的灵魂深处

 

我将会踏上危险的远行,围绕

色彩和光影,我将在自我的损耗中

变得难以解释,我挪动一个隐喻

比挪动一个杯子要艰难的多

然而,波德莱尔与我迎面相撞

我的诗倒退回它们的起点

那里无限接近于童年,街心公园

与一头石象对视的一瞬

我知道自己必将走入语言的丛林

在一棵树的枝桠上居住或发呆

 

我感觉不到记忆在风化,所有的

往事都被标注为遗憾,但我居然

记得我遇见的许多陌生人,我在沉默中

认出了他们,也许在群山之中

也许在地图的角落,那些陌生

奔涌而来,给我浩大的羞愧

像一部布满灰尘的长篇小说

(哦,一定是俄国人写的)

容纳着祖先的恍惚和谬误

在我桌上,等待多年后的阅读

  

风景速写簿

 

从遗失中反复辨认,一棵桃树

近乎于辨认时常散步的街,闷热的七月

你在莲蓬的清甜里想象熟透的藕

昏鸦爱过的傍晚,你要和谁一起

翻过丘陵,藏进祖先的阴影

等候觅食的狐狸,谁会在晚餐后

坐在庭院里读卡尔维诺,或仅仅是

一首唐诗,月光如同陈迹

在你埋头研究的时间地图里,标注

所有虚妄的注脚,而年轻的邻人来敲门

告诉你,甬道里一盏灯的损毁

 

并且,她的嘴角泛起笑,你讶于

丝绒扑面之感,又悲哀于无法讨论

梦境和塔可夫斯基的电影

关上沉重的门,走进自身的废墟中

你抓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嘲弄它的透明

而碎玻璃的回音显示,它也有

不可言说的苦衷,那似乎是一切事物

和人活着的证据,游弋在每个

生活的缝隙里,对你的平庸表达

自身的同情,比一截烟灰显得

更加冷寂,也更加厌倦

 

这个周末,你决定不再返乡

不再伪装成植物,涂上沉默的色调

匍匐在风的半径里,你仍然贪婪阅读

可以说出许多十九世纪的名字

那些垂悬在身体的欲望

已真实化作床单上的褶皱,你全凭

惯性持续在自己内心的风景中

取得平衡,但眩晕几乎是必然的顽疾

总会垒起高海拔的词、记忆

为你在夜晚的考古添加难度,为陌生

城市的鸟群,构造某种绝迹的天空

 


河南90后诗人诗选



兰青,原名王兰兰,生于1992年,河南信阳人。作品见《诗潮》《散文诗世界》《散文诗》《河南诗人》《牡丹》等报刊杂志。有作品入选《中国当代微型诗歌方阵》《全国优秀青年诗选》《中国年度优秀散文诗》等。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兰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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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或寂

 

静,或寂,源于一场春梦

窗外的一只野猫嗷嗷地叫着

我点亮所有的诗歌

没有一句能够照亮通向远方的路

或者是,静止于心

我赋予夜无形的颜色

站成记忆里的一座活死人墓

 

窗外的声音弱了,从左耳到右耳

或从远方到耳前

这流动的曲线或直线,下降到心的位置

把自己想象成天上的飞船

载一些银河里的清冷上路

 

有一种静刺心,有一种寂刺骨

这些并不是切肤之痛

潜入其中,以一个失意女子的姿态

故作娇柔,把骄傲和优雅

葬入万丈深谷

演绎一场荡气回肠的爱慕 

 

标签

 

有个人,在梦里,在灵魂的最深处浮现

像第一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永远不能忘记

 

在年幼的日子里,他是我的天

风雨过后的太阳,总是无限美好

 

刚记事时,我记住了他的名字

神圣般的刻在我的心上

像绅士,像武夫,又像母亲

而他却是地地道道的农民

贫瘠的土地上依旧吐露芬芳

 

那一年的夜里,月色很白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很白,很白

我把他弄丢了

那夜之后的月光,便失去了昔日的色彩

门前的老槐树,再也年轻不起来了

 

母亲在老家的院子,种了一棵又一棵槐树

母亲说:总算没那么荒凉了

槐树,便成了老家的风景

 

我记忆中的他,看不清当初的模样

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波澜壮阔的向四周散开

点燃我失去多年的激情

 

临风站立,向着他走过的路

这时候不需要开口说话

这种怀念的方式,早已被我贴上了专属标签

以至于多年以后,仍旧是我的特权

 

关于你的故事,我不想看清

 

葡萄架下的女人

 

这些个葡萄藤,比木桩又高了一截

比围墙,那棵枇杷树要矮一些

远处的是一棵古老的银杏树

几只鸟儿停歇在树上,应该还有其它的生命

阳光从葡萄架下爬到葡萄架上

葡萄架下的那个女人总是忙个不停

 

葡萄架下的女人,爱哼着小曲

微风拂袖而过,掀起的长发在风中打一个圈

像梦中的秋水,光彩照人

 

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喜欢女人静静地坐着

倚着葡萄架的脸儿显得恬淡,柔美

女人是家里的唯一的一个女人

每天,她要从屋里拿出脏衣服

清洗,净水,晾干

编织篮里的绣图已经绣了一半

 

女人似乎没有更多的嗜好

从屋前到屋后,堂屋到庭院

只有葡萄架,在她的生活里一步也没离开

紧紧地包围着,阳光下的果实晶莹剔透

沿着昨天的时钟,在枝头晃了晃

 

葡萄架下的女人,脚步很轻

她解开七月的纽扣,编织一串串的心事

那一个月夜,长满故事的叶子

一半接住甘露,一半接住风尘

 

 等你在月色中

 

梦最远的地方

不是在梦里,而是你心里

我的灵魂在夜色中游走

只是这夜太长

 

天上的月光,清浅如烟

像一幅画

像一个清幽的女子

 

我会,找一片青翠的处女地

那里有无名的小花,在夜里

优雅的像你的眼睛

从诗中走出来

 

我想,我会捧一缕月光弹唱

那里一定有一片湖水

静谧安然,又深邃

 

我伸出双手打捞月光

在我还来不及触碰你时

你已躲过我的指尖

藏进幽深的湖水里

 

今夜,我只想沉沦

只想

在月光下,把自己交给你

 

我愿意,守候着这份美丽

就这么等候着你

你不来

我不敢老去

 

阳光下的少年

 

白云慢悠悠,朝一个方向

水洗过的夏天多了几丝明媚

路边的香樟树,稀疏的行人

 

小院的杏子黄了

在树下煮一杯苦丁茶

煮的是茶,饮的是酸甜苦辣

 

远方的天空,捎不来你的讯息

在盛夏光年里,吟咏一首新词

我的少年从阳光里走出

云淡风轻

将一路红尘,走到夕阳西下 

 


河南90后诗人诗选



刘彦辰,1999年生于河南商丘,曾《星星》全国大学生诗歌夏令营。作品散见于《星星》《中国青年作家报》《散文诗世界》《中学生百科》《河南诗人》等。新乡医学院学生,花鸟诗社成员。


刘彦辰

→ 

  

临水辞

 

那只临水的麋鹿,挂了一池塘色彩,如

经年釉色般丰饶,微微抒情

 

锔匠放下手里的营生,低头间,替风

安抚愠怒的白杨林

 

陡峭而寒的落叶,一动不动,溺于水,然

落日浩淼,溪河橙黄

 

 十四行诗

 

当树上花颤抖着枝叶,

将美好举向天空;

被裁剪的柳条正垂涎着湖水画的倒影。

你是选择看清世界,还是看清自己?

 

阳光,羽毛,鳞片,花影。

以上种种,烧铸的器皿

盛着人间二月的风,

奔涌向你肋骨系着的风铃;

 

藏在果实里的线条,被我看中

如同虫子熟睡的蜜蜡。

在无声中酝酿一段纯粹温暖,圆润,

等着某人,在某个时间点采撷;

 

我与这个季节其实生疏。

毕竟,每一树花开的都没有经验。

 

 人间这么蓝,没有仇家急于了断

 

对大海心怀畏惧的他,此刻

也丧失了仰望天空的胆气。

 

不得不站在十字路口,攥着票根,

等下一班驶来的船。

 

还好,人间这么蓝,

没有仇家急于了断。

 

 雏菊

 

黄昏醉了酒,云色酡红,与秋千满撞入怀。

一只风铃撩拨雨后的禾束,湿漉漉的花架下

 

少女穿着水蓝的衣裙,双乳细小,踮起脚尖;

一朵雏菊模拟她的姿态,撅着小嘴,倾倾欲坠。

 

 菩萨还以日落之礼

 

我看累了书本,把纸张的一角斜斜地折,

出来看看云。

 

菩萨阅倦了黄昏,把佛光斜折成霞暮的一角,

出来瞧瞧我。

 

二人低眉顺目,动作一致——

我纳头鞠躬,菩萨还以日落之礼。

 

 凌晨饿醒者说

 

是不是应该捎信给路灯,

夜幕坚硬,城市的凌晨是咬不溃的。

 

除非春风骀荡,搔挠

钴蓝的星空,才有可能微微开阖。

 

是不是应该吹熄犬吠,让月亮

用文火烹煮出最鲜嫩的时辰。

 

下一场梦若是有滋味,我想捎带腌一枚日出。

 


河南90后诗人诗选



王净晶,笔名苏果而,90后,女,河南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硕士,作品散见《中国诗歌》《山东文学》《山东诗人》等刊物,出版诗集《净的诗》。曾参加《中国诗歌》全国新发现诗歌夏令营,曾获元诗歌奖、全国大学生文学作品大赛一等奖、中国少年作家杯一等奖等。


苏果而

→ 

 

挖金子的人

 

挖金子的人在矿山的心脏里

凿出一片明亮的光,

光照着他们在白色里穿行,

在黑色中寻找金色。

 

连着半个月的雨,

矿山患了骨质疏松症,

挖金子的人踩着它的骨骼,

快乐地唱起歌。

 

这是一种寂静的疾病,

连吞噬也是寂静的,

挖金子的人沉入了那片光中。

 

那是阳光的颜色,

沉默的金子在哭泣。

  

一个流泪的男人

 

我看见红血丝网住了他的眼睛,

我身体里的神经末端触及到了

他在空气里微微颤抖的肩膀

我听到了幼猫卡在石头缝里

惨叫的声调

我的心脏突突地跳着,

恐惧那手腕细的脖子

在我意料不到的时候突然折断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男人流泪,

他的泪水像女人的生育,

躲在眼眶里许久才得以

冲破撕裂的肉体。

眼泪是个不谙人世的娃娃,

他缓缓漫步到眼角,

像滑楼梯一样划过坚挺的鼻头

就那么快乐地终老于泥土之上了!

 

男人流泪的时候,

语言丧失了功能。

泪水的生命,艰难而短暂。

 

 抽象与具体

 

六月末的长春突然下起了冰雹,

指甲盖大的雹子打在教室的玻璃上,

我们扔掉课本,趴在窗口探出头

伸手去接这来自天空的冰凉和神秘。

窗户对面应对着即将竣工的生物楼,

楼下瘫坐着一群躲避冰雹的民工们,

他们穿着沾满泥巴的的衣服,

正和我们一样也在仰头凝望着天空。

 

我们眼中的雹子

是抽象的。

民工眼中的雹子

是具体的。

 

 玫瑰是美的

 

十七岁看见的玫瑰,

是三十岁的红唇。

 

看见女孩收到玫瑰, 

玫瑰在桌角慢慢枯萎。 

 

女孩扔掉玫瑰, 

给自己画了一个鲜红的唇。

 

玫瑰是如此之美, 

红唇是如此之美。


毕业季

 

阿三签了上海的一家私企,

小王一整个月都在准备教师编制的考试,

师姐在毕业答辩那天嚎啕大哭, 

她到现在都没有被土生土长的故乡收留。 

饭桌上,我们不再谈论虚无缥缈的爱情:

面包!

面包!

面包!

饿了,我要吃饭

累了,我要在城市里有一张安稳的床

每天醒来不再流浪

 

诗歌是海子的, 

村庄是陶渊明的, 

李白去追他湖水里的月亮了! 

我们,只好回到百万年前

做一只最是胆小的类人猿, 

与天上的鸟儿竞争

入口即化的腐尸。   

 


河南90后诗人诗选



翠姑娘,女,90后,河南周口人。一个孤独的理想主义者,白羊座,爱花与烈酒。写字不为取悦世人,只为忠于灵魂。居荥阳。


翠姑娘

→ 

   

遗失之物

 

鸟雀已入巢,只有

月光清冷,高悬于空中

如果你在此刻

打开我的忧郁,怀着打开一颗星子的谨慎

你便会,发现那些石头

它们在我身上,长满痛苦的根

 

这许多年,我笑容僵硬的在世上行走

口袋里的月光,捂了又捂

故乡摊放在手上

谁来,就取走一些

 

当故乡被掏空

我又把身体里最后的森林掏出:

三月的鸟鸣,篝火

五月叮当作响的泉水,落日

给那些,怀着爱意,走向我的

陌生亲人

 

我要两手空空的立于人间

我要认领那些痛苦的石头

 

抚摸它们,直到它们在我身上

重新生出温度

 

立冬

 

立冬了,鸟儿还在欢鸣

只有院子里的菜地

悄无声息

以静默,迎接冬天

一切克制有序

 

我坐于院中,看一枚茄子

在日光下,被季节

施与暴刑

我的悲伤大于它们

 

一个人,并不比一棵植物幸运

我们被种在世上

在不同的土壤里生根

受不同的河流滋养

然后,长出相同的受难者的眼睛

时时蓄满泪水

 

一半是为了生存

一半是为了爱情

 

献给,L

 

秋天,落在我的身上

但我不能说

这个伤感的秘密

要等你去发现才有意义

 

很多事我都不能说

比如

坐在盛满月光的湖边

想起你

比如翻山越岭,去虚构的

一场重逢

还比如,我写栾树,写秋天

写人间九月

写碎掉的酒瓶,还有那些

我不厌其烦提到的

少女时代

 

其实都是在写:你好吗

在写:我想你了

在写:寂寞入骨

但我不能说

 

思念如渊

而我能说的仅是:

秋天,落在了我的身上

 

裙子

 

她有两条裙子

一条是红色

另一条也是红色

 

心情好时

她会穿上吊带的那条

走在长满野苋菜的小道上

风把裙子吹的很鼓

裙子里空荡荡的

只有乳房如草叶

在红色中小幅度摆动

这微微的寂寞令她着迷

 

心情不好时

她就穿上另外一条

容忍它裹紧身体

寂寞密不透风,只有光洁的小腿

像两只不安的蝴蝶

裸露于风中

 

但大多时候

她把这两条裙子藏于衣柜深处

并捂住关于它们的秘密

然后像其他人一样

不悲不喜的生活

 

致远方故人

 

在长长的黄昏里给你写信

以落日的余晖为笔

写白云如何缓慢而有序地飘过天际

写远山的清冷与妩媚

写绿叶盈盈,蒲柳被风摇起

 

若信纸未满

我还想跟你说说生活琐碎之事:

我每日去湖边散步

偶尔采些荻花,侍于瓶中

但大多时候,我空手而归

仅沾一身清凉秋色

 

这样小的城市

竟然有湖

这是最令我感到惊喜的事

一日三餐,食饱衣暖

更好的是,还有人在这朴素之中,倾心爱我

于我而言,这已是此生圆满中的圆满

 

想想数月以前

我还为着一扇从不为我打开的窗子

整夜整夜,醉于烈酒之中

这人生际遇,真是惊奇难料

 

白日何短短,写至此处

就让我以一颗初升的星子结尾

 

最后,问候你的娇妻

 

一棵倒于早晨的杉树

 

一棵死杉树,被人从花园里砍下

这阴郁的秋日早晨,尽是枝桠破裂之音

 

这是一棵早该被拔出泥土的树

桃花不落,喜鹊不来

它的腰身已僵硬到让人辨不出春天

 

一棵被风月抛弃的树

命运必然要归于斧头

归于火,和最后的灰烬

 

又一根枝桠从早晨里摔落

伐木人哼起了小曲

围观的妇人

谈起生活琐事,笑得肉身乱颤

 

他们显然已忘记这棵杉树的昨天

那时,它还有叮叮作响的年华

还有细而软的腰身

枝头青翠,挂满风月

 

那时,所有的春天

都向它这里靠

它还被许多人爱着

在那个叮叮作响的年华里

人世间的一切危险

都避开它 

 


河南90后诗人诗选



陈渌煜,笔名野草,生于1998年。河南人。作品散见《中国校园文学》《青春》《奔流》《散文诗世界》《金沙江文艺》等。有作品入选《2019河南文学作品选.诗歌卷》。


野草

→ 

  

死亡原因

 

所有手指都指向我,那些被肉包裹着的骨头

肯定像刺刀一样,只是暂时隐藏在

粗糙的皮肉之后,待我心态失衡,

走近看时,似两军对垒它必然会,出窍

 

这却不是我死亡的原因,一些寒鸦低空略过

来听我体内疾驰的列车,与未发出的钟声相撞

这是我应该刚点起灯,思考如何和一个女性聊天

却一阵剧痛,甩出来,甩到屋檐上,不久

就能成为一座古建筑

 

所有的眼睛都在凝视我,在这些瞳孔里被无限复制,却无法粘贴

连同我站的地板还有旁边的法国梧桐

你们还没有呼喊我的名字,一个故事总是缺少主人公

却获得了掌声,嘲讽还有欢呼……

 

在包围圈里看着这一切,肉身无法躲藏

秩序能井然有序的离场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我注定越来越低,溺亡在某个人的纸上

成为她的文字,去修饰一些不善言辞的

学习,生活,工作……

  

她也害怕,但还是落了下来

 

海岸为零

其实是一个长长的标尺

高于海平线的,都在加速成长

仿佛是在比赛

 

天上的雪花,阳光,雨与风

也害怕啊

害怕降落

害怕被摔倒粉碎

害怕落地后再也无人问津

 

山川,房子,人,动物

各有各的高度

仿佛与天上降落的约定好似的

一定要在某一个高度把她接住

 

望着天空,也有一些事物落到我的头上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等谁

 

天上的雪花,阳光,雨与风

也会害怕啊

害怕降落

害怕被摔得粉碎

 

望着天空,有一些事物落到我头上

我真的不知道要等谁

反正她们落下来后

我就长高了,越来越高……

 

 罐子

 

我已爬出陶罐

天空依然如此阴霾

我在想

是不是,曾经我头上

碗口大的天空已经走远了

 

星光闪烁

是一个个茧

她们想变成蝴蝶——

 

我没有听见

可能我还在罐子里

我头顶的天空发霉了

越来越臭

 

我终于爬出陶罐

天空亮了

是刚呕吐完吗?

 

我顺脚把这个罐子踢个粉碎

好解放她上面碗口大的天空

让她逃离

让她求医问药

让她知道自己无药可救

让她祈祷

让她癫狂

让她……

 

可我并不在意罐子里的人,因为

他只是不再自由

他只是渐渐沉迷于过眼云烟

他只是发现邪恶

他只是发现善良

他只是感觉

自己仅仅只是路过

 

特工

 

两个特工说着自己的暗语

例如,你吃饭了吗

例如,你睡觉了吗

例如,你干什么呢

例如,你想我了吗……

隔着屏幕,像

两个人在路口接头,都

裹紧了自己的风衣

可他们更像是演员

明知道接下来的剧情

还要把这种无聊的铺垫好好表演

多么刺激,一个人问

另一个人回答

可能是他把暗号答错了

问问题的人不假思索——

她拿起枪

 

“砰!”

另一人应声倒下 

 


河南90后诗人诗选



张妍文,女,190后,生于郑州,媒体人、写作者、文学硕士。作品散见《人民日报》《中国诗歌》《河南诗人》等,入选多种文学选本。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居北京。


张妍文

→ 

 

原谅  

 

欢乐与哀愁搅拌着

有糖有盐 有味觉和触感

六只螃蟹,半斤虾

挑逗细节

在乌云和晴空之间

我是边际不明的存在

 

大米还是面条

我不在稿纸上书写

碗筷刀叉西式还是中式

超出思考范围

不踩在生活上,踩在云端

我是即将灭绝的物种

 

我的神经脆如舌尖上的青笋

随时等待噩梦吞咽

我是痛苦诞下的弃儿

多疑的双生子

脱离生活也纠缠生活

 

带着无法痊愈的病症

我们分离并且重逢

原谅是饮一杯苦酒

复饮甜酒


捡一块贝壳

 

还没有挑出合适的贝壳

日光站在海边观望

蓝色拥抱白色

一浪接着一浪

我看它们时的眼神

高潮迭起

 

围巾长短顺眼

鞋在脚上不紧不松

我称之为合适

 

在海边生活

把窗帘拉上合适

闭上眼睛想你的样子合适

捡一粒珍珠送你合适

 

但如今

合适的是

藏在暗礁下的曲折

结成珍珠状的秘密

淹没在夜晚

 

今夜风不再吹动

海不再波澜 

 

下雪,胡说,及其它

 

去一个去过的地方

读一本读过的书

泡一杯封尘的茶

甘苦中混着岁月的泥土味

悄然碾过嗅觉、味觉、直觉

 

直觉告诉我 很久以后

将不再想起这场

寒冬的初雪

如同我不再想起

一张熟悉且陌生的面孔

匆匆走过 甚至

来不及挽留

 

气温定格在零度以上

将雪花吞没

每一只短命的精灵

须臾间命断情迁

多少复沓与挣扎

像曾经出现的、对你的幻觉

 

不过是下雪时的呓语 况且

话到嘴边咽下

为维持 最后能维持的理智

保留不得不 保留的尊严

顾左右而言他


傍晚,未接来电


未接来电还在屏幕上悬着

一万句话停留在空中

有人说 一句

顶一万句

可是此刻的话

如何

被空气传达


除了沉默 便是挣扎

还有那漫无边际的联想

北方的雪留下一地残渣


长江以南是否下雪

天气预报上 看不到

堵上耳朵后 听不着

思念是个诡异的存在

躲躲闪闪

从郑州滑向武汉


我无法

带着冷空气去看你


只不过,在开始时结束

 

对话、拥抱、游戏

不过是在梦里

镜子一碰即碎

像我的泪水 像乘着诺亚方舟

逃离,不过是一个女人

亲手制造的世界末日

 

镜子照你 照我是完整

也是幻觉和破碎

忘记枷锁 忘记服刑日期

只不过是我的思念

无限自由地延长

 

一条绳索,剪断或打结

只是偶尔的奢望

就像那年夏天

我的裙角在微风中扬起

而你,只不过恰好路过





编辑:赵卫峰


















链结

我无法抑制地怀念,我到底该用什么称呼你

喉音尖亮的美人!黑夜里你摇晃沉默的信号灯

拦不住的爱·先锋女诗人诗选

一个浪漫女人和一群中国诗人的墓志铭

无人采摘·中国性爱诗选⑾

佳人佳作·中国优秀女诗人诗选⑤

她们和他们·生于1999年的新中国诗人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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