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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和他们·海南青年诗选

诗歌杂志 诗歌杂志 2021-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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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中的她们·海南女性诗歌选粹




在天涯

月亮如额头般缄默



海南青年诗选



除了内心,没有任何一个地方

留得住任何一个人

 




◆  李才豪的诗



过道

 

又有人要离开这里了

就像说,又有人要来这里了一样

又有一个认识的人最终会陌生

就像又会有一个陌生的人来与我们相识

这来来去去的人生,仿佛过道一样

没有谁会觉得多么地惋惜和留恋

也没有谁会觉得多么无所谓

除了我们的内心,没有任何一个地方

留得住任何一个人

 

多年前你曾放生一只白鹭 

 

那个时候,还是个少年郎

在一场台风中,那么多事物

劈啪作响,承受着狂暴的命运

有只白鹭,被狠狠刮了下来

再被吹来荡去,如果不是台风天

你会以为,它是在溜冰

当你把它抱回来,可以感觉得到

恐惧,依然令它颤抖和怀疑

台风过后,又恢复了平日的晴和

你抱着它,打开房门

松开手,解放了它的双翼

至今回想起来,心中滋生的

早已不是欣慰和骄傲

而是一种难言的悲哀和羡慕

 


   李才豪,生于海南万宁。作品见《天涯》《青年文学》《江南诗》等刊,现居海口。






◆  颜小烟的诗 


 

月光下的河流

 

月光下,有一条深色的河流

它流经我的童年、村庄

以及青春的流放地

河岸上,五彩的贝壳堆积如山

潮水退去时,搁浅的小船露出

暗黑的脊梁。很多次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

任拥挤的人潮把我推向远方

一只红钳子的小蟹缓缓爬过来

爬进了这座城市的腹地

 

小镜头

 

黄昏从路灯上长出,时间落入老屋

墙缝里滋长着一些发霉的岁月

屋檐下堆积的青瓦,镌刻着过往

雨滴已完成一生的使命

围墙上的小盆栽、仙人掌背上翅膀

飞过紫薇花的梦境

鸽子是蓝色的,微风还沉在海底

两个孩子正在庭院里翻动斜阳

你的镜头

从时间的缝隙里缓缓伸出

伸进生命最柔软的一个地方


 


   颜小烟,生于海南文昌,作品见《西湖》《诗林》《中国诗歌》等。居文昌。





◆  王蔚文的诗 

 

 

无题

 

你吩咐了一种意外的生活

一大早起床逛九月里最危险的集市

南渡江的秋水一夜之间

追随山竹远征大陆之侧

毫无波澜地留下一座初心不改的路桥

 

你并不在意脚下

川流不息的孤独和水渍里泛起的星光

执意凑在打奖的人堆中

找寻昨夜美梦中的神意

 

当这座小城无人关怀的云层静谧地撤离

你或许会突然想起那晒在

祖屋黑瓦房顶上一个世纪未收的葬礼

和一个来自儿女亲家的未接电话

 

阳光越来越热

天空的影子越来越茂盛

汗透了你稻香味的新衬衣

和微风里不曾远离的爱的灰烬

 

无题

 

隔壁的手

伸向一个虚空的所在

工作所立之处皆苍茫无妄

打开窗户,训诫之城

透进光芒的喧嚣——

此时正是修行的季节

行色长老把整棵火红的木棉花

移入禅房的山青水碧之间

晨钟响起,暮鼓熄灭

纯净之地如此安放了

相逢何必曾相识的红颜之祸

友爱之风便注定深入

故乡腹地的幽暗之所有

没有终结的梦像一个死螺

发出悠远且痛苦的絮语——

“活着,就死了……”

 


   王蔚文,生于海南澄迈,作品见《诗刊》《海拔》等刊,现居北京。






◆  陈有膑的诗 

 

 

在一片静默的远眺中

 

穿过密密的马尾松林向海边走去

在一个豁口,海浪声先于海浪涌过来

已是傍晚,迎面擦肩的人们沉默地

陆续返回他们陆地上的居所

这时候我们走向大海,试图像一只海象

一样潜回或抵达。甚至,有一刻  

我们傲立于礁石之上,双臂张开

接受夕光为我们穿上黄金盔甲

以为我们的身影仅仅低于一片云霞

而大海远远低于我们的双脚

当我们再次抬头,看见礁石间

一棵很小的马尾松随着海风微微摇动

似乎在与每一片浪花私密耳语

我们才知道如今已经离开大海太久了

后来我们只是沿着弯曲的栈道安静地行走

始终与大海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在一片静默的远眺中

目送落日慢慢地归返大海的巢中

 

我在抚摸一盏生命的灯火

 

很多事物已经静静地回到家中

在黑夜里奔波的这时也暂时停下疲惫的脚步

他们在辽阔的黑暗中

抬头仰望繁星如织的星空

让闪现的星光抚慰一下疲惫的心灵

天空因为星光而有了边际

宛若家里的客厅

给予他们安全的庇护

而已经在大地上熟睡的事物侧一侧身

隐隐露出他们微亮的身躯

他们的鼾声与微亮的身躯也让大地有了边际

让枯坐在黑暗中的我的沉思和目光有了去处

我起身回到了妻子的身边

我的妻子侧身而眠

她弱小的身躯也是我要抵达的边际

我从背后环抱她轻轻抚摸她隆起的肚子

我在抚摸一盏生命的灯火 

 


   陈有膑,生于海南儋州,作品见《天涯》《芙蓉》《汉诗》《特区文学》等。居海口。






◆  宋荣娅的诗 


 

小海上飘来火光

 

曲冲海的轮廓从一棵棵树苗的

身体里消失,第一次见面时

它头顶云布阵,粉色与蓝色飘摇

看见的人,便跌入吻中

后来,岸的一角被腹部的泥沙填满

绿色的树苗飘摇,海面沉默了许多

傍晚,火色云朵身披蓝色,害羞着出现

是它呼吸未停止的佐证

  

渔民

 

漂泊从海底生出来

他们打捞鱼虾的时候

虚空打捞他们的肉身

险恶与不安占领高地,亦占据内心守望

绿色船只停靠海岸,在海浪中颠簸

宛若摇晃着的人生

礁石被打磨出的形状与色彩

同于海风吹打他们的额头,眼角

每一寸肌肤

日子久了,便分不清

他们与大陆的距离

遥远,咫尺

太阳消失于地平线,海浪与风

同时侵袭,便连黑色也看不清了

 


   

宋荣娅,90后,贵州兴义人。居海南万宁。






◆  叶长文的诗选

 

 

给大雁灯塔 

 

在她没有来之前,

什么都是空的。

人是空的,

路是空的。

 

她填满了所有空空的,

再也走不下去了。

 

里面拥挤了黑黑的,

我被呼吸到了外面,

像游离的魂魄一样轻薄。

我的黑还没褪去

黑,把灯打开吧!

 

 稻子熟了 

 

父亲一生

割了二分之一的稻子

有时顾不上吃饭

背着太阳下田去了

那股热浪

吹得他和稻子四平八稳

每年十月

田垦的背面

稻子熟了

我都会喊上一句

爸爸,吃饭了 

 


   叶长文,生于海南澄迈,作品见《特区文学》《天涯》《海拔》等,现居深圳。






◆  陈亚冰的诗 



临高的海 

 

大海拥抱着海岸,像年轻的老母亲

用蓝色长臂的怀抱——

她在海岸线上吟唱,日复一日

她惠赠临高一个展翼腾飞的大鹏湾

仙人指路的礁石长堤,分出

平静的天然浴场,磅礴的南海秋涛

在悠长的岁月里,大海冲刷着沙滩

她向人们派送生活的诗意与远方

婴儿的甜食,少年的浪漫,青年的奋斗

中年的坚忍,耄耋之年的波澜不惊

大海,日复一日,在人们心灵

印刻下蓝色,壮阔,激荡,静谧

她在滋养,对未知的好奇心,探险欲

也在安抚和祛除一切,包括来自马鞍山

河流携带的一切善意及洪水——

大地是大海古老爱意的作品

人们在此获得休养,恢复生气

迎接每一天阳光的洗礼——

在一首诗中,我会忍不住喊出

临高的海啊!

我父辈的大海,我的大海

也是日夜念想着白浪沙滩的,我儿子的大海

 

建造一座石塔

 

最终,一切都消逝于历史的狂喜

在不能接受的存在秩序中

人,必须自个建造一座石塔

在大地上竖起,意义的木桩

拴绑于草地上某个可靠木桩

当他醒来,在海口某个简陋宾馆

他在恍惚中被嘈杂的汽车

与空调风扇围剿

噢,未来之城,被理所当然迎接

人们在野外的春天迎接神祗

在秋天建造祠堂,庙宇

用最巍峨的敬畏,甄选庇护所

此时,这个外乡人的内心是虚无的

他已经弄丢了村巷口腐殖土

他再次像一棵枯树,面对未来的凌迟 

 


   陈亚冰,生于海南临高,作品见《诗刊》《文艺报》《天涯》《海拔》等。居临高。


 



◆  洪光越的诗 



黑暗把树包围

 

夜晚我步行穿过公园

道路两旁的这些树异常安静

相比白天受到光照和鸟群的赞美

它们显得疲惫不堪

对于那些开花的树更是残忍

花瓣会随着夜的深入

重重摔打在地上

无知的树并不能感知背后真理

是黑暗把树给包围了

任它们使出什么动作作何挣扎

也不能把眼前的黑推动

 

 故乡大雾 

 

大雾弥漫在整个湖泊上空

它们把所有的事物覆盖

且缩短我的视线

我边走边用手触摸

这些横站在跟前的家伙

它们不顾一切冲击着

我的衣服,我的脸

在我和前路之间筑起一道

朦胧之门,不知出于什么

我就走进了一场大雾

甘愿被它们围困,捕获

像此刻我为对岸茫茫一片

树木,高山还在雾中

我也同样还在雾中而愉悦 

 


   洪光越,生于海南澄迈,作品见《诗刊》《天涯》《汉诗》《诗潮》等。居海口。






◆  郑鲲四的诗 


 

海的晚期风格


之一

 

将来——三十三岁之时,

回忆起我还算年轻的二〇二〇年春末,

曾携友人去白沙门顾睨偏激的海鸥,

它们的翅膀从天际延展到海平面,

与海浪建立起松动的自然关系。

偏见仅仅存在于两次扇动翅膀的间隙,

夕照裹挟了太平洋的晚来风急,

在风中,我们头发凌乱,谈论眼前事,

令人头皮发麻——“看呐,大海是倾斜的画框!

抄起手机给视野所及的风景留影时,

我们作如是观——亦如是我闻:

“大海,大海啊永远在重新开始!”

当时,保罗·瓦雷里关于大海的时间预报,

此时是否依然站在浪头?往后是否继续生效?

 

之二

 

当海鸥隐遁于白沙门的暮色中,

海的音响趋于沉寂,海的舞台退去,

帷幕徐徐落下,将我、友人及游人覆盖。

从帷幕的另一侧,涌出一片年轻的海,

也许,那仅仅是一滴水,一阵叹息荡漾——

有意无意中推波助澜,将笑声送上海滩。

彼时,三十三岁的海还不能以“大”命名,

海的时间在退步,我们的退路又在何处?

彼时,三十三岁的海是否也曾听见

巨兽咀嚼蕨类植物悉悉索索的声音?

此时,在天体运行的过程中,

我的倾斜与倾斜的大海方向相反。

我,身体前倾是为了接近古老的疑问——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之三

 

“善于放弃,及时止损。”

友人在晚风中的告诫,很快就随晚风散去。

然后呢?我们依旧无法追问出

海曾经的结构以及海的晚期风格。

人类眼中的浩瀚,兴许就是星云坠落时刻,

大海竟然和我们一样渺小,狭义相对论

渐渐融化在广义之中,我们则融化在海水之中

大海啊永远在重新开始……抑或凝固?

待那条大鱼吞下我们,将是何等奇妙;

别样的风景引诱我们身处其中,

我们谈论海,海也应和着我们。

海的晚期风格也许是一次意外——

“约拿做着他施的梦,

醒来却是在尼尼微。” 

 


   郑鲲四,生于海南陵水,作品见《诗刊》《诗潮》《文艺报》《青春》等,居海口。






◆  李万盛的诗 


 

平行遗迹

 

两个人

田野背对童年那边

渐入地方小曲的韵脚

她开始学会攀爬,从古井爬出

历史瞳孔侧向——女人的双手

——正在捆绑草料

偶有行人路过寒暄两句

殉道之前

有人抬头自问:“明天会下雨吗?”

第二天,风和

和日丽,和成长长的白条

——从她腰间解下

卸下视觉领域里,那忠诚的卫士

有人身携山形,跃下悬崖

 

赠X同学

 

种子还没出现之前

赶路的女同学撑开一纸自然法

把绵羊赶到雨水最大的牧场

有人怀念芝诺,把手掌握成一摊密集

欢悦的力量。像云,不去躲避

承受生命重力的

深意从曲面镜宣泄而下

女同学合上课本,浅层的哲学形象

被避孕环的腰封紧紧拥抱

和深埋的段落辩证:

我们爱这样的自己,不是吗? 

 


   李万盛,生于海南儋州,作品见《奔流》《天涯》《中国校园文学》等,现居海口。


 



◆  曾祥理的诗 



 

 

平原被夕日开垦

山岭纵横着分割的颜色

 

湖泊慵懒的微睁开眼睛在夏日里继续沉睡

 

我们总在熟悉异地

然后将停留的异地变成遥远的故居

 

我们咀嚼着消亡的时日

白鹭在老牛浑浊的双眼里飞现

 

它已经疲倦,像刚割完的稻田

像已经破旧不堪的牛圈

 

沿途的村落以炊烟告别

那盏牛棚的灯火,也在某个深夜突然熄灭

 

告别

 

月亮用人皮制成灯笼

红蜡烛点燃,骨节会如何颤栗迎合

——-恐怖短句

 

我们该用蝉鸣结束春天

在燕子搭建的房子

稻田将挥手告别山外的客人

 

留下居所、明信片,像西式的恋人

留下油画,像恋人印着红唇的短诗。

 

栽种玫瑰的原野没有爱情,都市有

具体售卖玫瑰的价值。

 

选择适合出门的黄昏,你会遇见

拿着车票的女孩

在候车的地方,伸长着脖子等待。

 

派克笔从口袋滑落

你颤抖着写了一个名字,包括地址

包括舞池上狂舞的歌曲,包括

迷醉后酒精的名字又或者它恍若梦境

 

那夜你梦见房子的建筑,梦见

柿子上结满了柿子。你招了招手

春天便像个孩子一样向你讨要礼物

你招了招手

春天像个恋人般就此远走

 

你骑行在春天的小路,房间都是春天的遗物

我只取了手风琴

用笨拙的双手按动灰尘的节奏  

 


   曾祥理,生于海南临高,作品见《天涯》《海拔》等,现居临高。






◆  李星青的诗



对松子的一生熟视无睹

 

多阳光多雨水的秋天

墨墨带着我去公园散步

小家伙赤着脚迎风奔跑

妈妈,快看!松果果

他惊讶于自己发现的新大陆

带着满手松香

这是我们在秋天的收获

我们用一条草绳把松香带回家

这时候在墨墨眼里

万物皆柔,世界好奇敏感

而我早已对生活

披上麻木的外衣

 

追赶蓝

 

我追赶月亮,风在身后追赶我们

在闪烁霓虹的河岸,我们试图挣脱光对眼睛的捆绑

寻找更遥远的星河

夕阳已经告别旧有的一天

晚霞来不及带走最后的蓝,蓝色的墨汁放肆晕染

蓝色的星球、身体和眼睛

伸出手试图拥抱这永恒的蓝

风依然在身后穷追不舍。 

 


   李星青,生于海南陵水,作品见《诗潮》《中国校园文学》《海拔》等,现居乐东。


 



◆  陈航的诗 



草木深

 

陌生的气息,穿进小道的平缓

短暂相交。树梢暴露出惊愕的神情

伸出锋利的针尖,试图阻滞你的到来

不让单调的色彩有着不均匀的步调

 

野草茂盛,盘踞在残屋的每个角落

你无意闯入林间,途径于此

看着落日低过百草丛,许多事物敌不过

时间的覆盖,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鸟鸣填充那些碎裂的视点

你踩在青石板上,此处又得重新规整

如体内照见微生物,水浪上岸

浅滩被慢慢磨细,呈递鳞甲的金黄

 

因为你,晚风比往常来得偏快

强调万物运转的呼吸,随机而变

因为你,草木的生长暂缓,荒凉暂缓

树上的松果坠落,背带着忧伤的人样

 

厨房诗

 

熟记生食,熟记饥饿赋予我

瘦弱的身躯,和抵御冬天寒冷的经历

风声滔滔不绝

没过我在厨房的第一次生火

 

熟记无味或者苦涩的实验成品

每一次爬坡

总有局促的迷津,闯入

已清扫掉雪的街道,制造余寒

 

熟悉风雪拷问我每道工序

熟悉命运忧伤的景象

 

天有些冷,做碗简单的热干饭吧 

 


   陈航,生于海南澄迈,作品见《诗刊》《青春》《星星》《飞天》等,居海口。






◆  木田的诗 


 

村庄

 

万里无云是天空下一座无人的村庄

村庄中所有穷孩子  我和其他的兄弟

我战胜一切的年轻

像河流般渡我朝远方走去

漂流在水面阻我前行的树枝

是永恒的岁月缩影

我爱这充满诗意的流域

可惜终点处处向死亡倾心

我的事业、粮食和彼岸的爱情

终于结束在一次不太像样的仪式

那天,其他年老的兄弟

拄拐迎接这一位年轻的农家子弟

夜晚穷孩子在灯火下齐聚

为那远归的乡村教师筹办一场

贫穷而华丽的婚礼

我本该早早认命,不做浪子

做个不大聪明但追逐使命的乡村教师

在万里无云的村庄里

去结识一位只说方言的妇女

为了古老的姓氏在夜晚繁殖生育

去做躬耕了一天

回到家中喝着米酒的老父亲

 

生活

 

太抱着露水从海里升起

几位母亲的孩子

幸福的死在了沙坑里

鸟儿逗笑着天空  嘲讽着人类

柳絮和风是短暂的爱情

花草始终不能住在一起

湖水炽热  人群中有的少女

她们即将成为新娘

我的鞋子走了许多  把我的灯火注满

夜晚的星星是萤火虫

黑漆的夜空是灌木丛

彗星是蜜蜂

月光则是一朵永不凋零的玫瑰

刺痛着一个个夜晚  但花瓣清香

贯彻整个大地  沉入所有镜中

带着五千年祖辈清风佛来

月光轻轻飘起

影子永远等候迎接她

酒也是神恩  是月光撒下

满怀青春的少女在夜晚

靠月光温暖自己

她一定明白生活的真理:

时光静好,认真浪费 

 


   木田,00后,生于海南定安,高中学生。






◆  孙令爱的诗 

 


雨中若有所思

 

下雨

我们痛苦地不肯一起吃晚饭

也不愿寻求任何雨具

两具身体互相不吸引

你只管在角落抽烟。很多次

我都想抢过你手中的烟往自己嘴里葬送

这样,我就多做了一件坏事

而夺取是不公正的判决

雨啊

只落在我无理取闹的小脾气中央

在屋里。风也来了

最好是能有什么东西堵住我们漂泊的嘴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期末监考

 

窗外飘雨,微冷

教室里五名年龄相仿的四年级学生在答卷

风在他们清瘦而黝黑的双脚乱窜

其中一名忽而专注看起雨来

我怎么喊他都没有动静。其余四名笑出了声

且有的捂住嘴有的装作前仰后翻姿势

这情景令我想起几年前身在他乡过中秋

我在六层的宿舍楼往下看

刚巧与另一人四目对视

几秒钟后抽身离开的是我,谈不上缘由

我觉得“雨”真是个好东西

心情明朗,雨点复制情趣

要是压抑,那便是消除疲劳

看雨的学生终将目光锁在试卷上

我发现他正在写

半命题作文,名为“难忘的――” 

 


   孙令爱,生于海南儋州,作品见《诗潮》《诗林》《天涯》《海拔》等,居海口。


 



◆  谢言的诗 


 

夜路

 

鸦以悲鸣试探,夜的深浅。漆黑中

白骨森然突起

岩石是均质的阻碍

 

松林粗糙,寒冷徐行

鬼火,萤蓝色,失温

——它虽燃烧,却像为赤裸佩戴上领结

不合时宜

 

过路人一同侧目

 

只见那碎屑在烈焰中兀自舞动

甚至,未着一件完整的礼服

 

走进植物的灵魂

 

任风吹。在我虚拟出的

某个悬崖之上

正发生着一次抗争

清晨,野草无名

面对锄头锋利的砍杀

像托举巨石的神

骄傲

带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谢言,生于海南乐东,作品见《海拔》《三亚日报》等,现就读于北京。   






◆  许乐能的诗 



草原上的声音

 

福特牌卡车穿过喘气的草原

风追着,摔了,爬起来,又摔了,再爬起来

 

牧民老张第一次呆呆地望着

飘起的烟尘,那空中

谁把森林的颤抖伸进来

 

此刻,整片草原失魂落魄

 

父亲的疼

 

想起雨歌,想起呼吸的蓝调

想起死亡的讣告

想起诗人还未写下一行诗篇

想起他,遥远的山脉默不作声

熟透的李子树

风,吹一下,果子还未掉落

已疼的如此微弱

 

天如此黑暗,谁咬上一口

痛苦的样子,无凭无据 

 


许乐能,生于海南陵水,作品见《海拔》《陵河文艺》等,现居陵水。  






◆  刘圣贺的诗 



白色的太阳

 

在初夏的裙摆里

听风雨,撩开绿色的光斑

然后是越来越晴的天

越来越拥挤的人

路过,风景熟悉

荒地,野草。沉默的池水

平静的表面,汹涌的内心

它们都在和我对白

每天我都用眼睛抚摸过它们

让每一寸发肤

倾听它们的话语

为此我身上烙下了

黑色印记

 

野菊花

 

村口的野菊花又开了

每一次经过都会屏住呼吸

她们如此安静的抵达

如一场夜雨

洇上一大块宣纸

 

但我找不到那个画框

可以框住春天

也找不到一只笔

可以在灰土色的山兰地

临摹我黑底网纹的黎陶

 

野菊花开在清明风

每一瓣都带着一丝丝凄凉

每一朵都带忧伤

每一次花开

都仿佛在酝酿一场雨

一场能从黑夜洗出星光的雨 

 


刘圣贺,生于海南乐东,作品见《海拔》《三亚文艺》等,现居乐东。  






◆  任如意的诗 

 


独行记

 

——我们要理解人间

说出这话已是深夜

天亮前必须决断。像勇士赴死

 

常常痛恨冰冷的理性和

悬挂于头顶随时准备碎裂的水晶

 

傍晚的海水中充满多桩琐事

反复拍打过岸边

 

延伸。一次比一次淹没更多沙滩

有时退去。像欢愉打马而过

 

我们就注定要

穿着湿透的靴子——独行

 

遥念故乡

 

垂垂老矣,我给父母定位

如此。十一月的雨说来就来

 

想起:年少时家中有养马

鬃毛确也坚硬发亮

 

想起:母亲用藤条打我的早晨

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任性的小孩。十多年在外

除了隐忍。还有一身顽疾——

 

猜不透的心。并非刻意,也并非

吃过怎样异于常人的苦

 

台风影响天气,总会下雨和

卷起点点滴滴的忧愁  

 


任如意,生于云南富民,作品见《星星》《诗歌欣赏》《中国诗歌》等,现居海南儋州。   






◆  陈吉楚的诗 



一个人的远行

 

再也不放任自己服从牢笼的圈囿

那里黑雨滴一样

使我的心脏不再跳动,使我的生命潮湿生锈

给我一把斧头

纵然是荒山野岛我也能生存自救

我要走得远远的,带着斧头和水罐

远离所有的阴暗和非常阴暗

去做一个渡船远行的船长

 

这是第一个船长的第一次远行

只有一个人一条船一把斧头一只罐子

我看到了天空的光明

没有阴暗的身影

我欣赏了沿途的风景

大海、蓝天、水、飞鸟,还有

滑翔的飞行者,飞机翅膀碰碰海的眼睛

它们说那就是海的心脏,最清澈也最干净

我还到达梭罗的瓦尔登湖

湖边有一座木屋,通往屋子的小径

诗人缓慢走来,走得很安静

湖水很清,倒映着湖岸上的整片树林

 

我取出腰间的那只水罐和那把斧头

水罐装着自由的鱼

斧头给一只闻声而来的老猿猴

我们一起劈柴,向着广阔的大地劈出一个声音:

我来远行,从此不再回头

 

滞留岛上或重温火

 

凌晨四点,滞留在海南岛

大雾天气弥漫我的眼睛

去路模糊。微弱的车灯

在黑夜里变得诡谲。光

隐匿起来。寒冷相凑的日子

想起我的哑巴母亲

贫血、胃疼,在炉灶前生火做饭

顺便取暖。哔哔剥剥的火苗

越烧越旺,烧着我童年的内心

烧死了父亲,烧老了母亲

在岛上的日子里,我无限怀念

请求一把炉火,燃烧我的身体

取暖是一回事,重温是另一回事 

 


陈吉楚,生于广东潮阳,作品见《诗选刊》《诗歌月刊》《山东文学》《四川文学》,现居三亚。   


 



◆  李朋的诗 


  

傍晚的河堤路

 

疯长一季的青草被拦腰截断

疼痛让它们散发遍地的清香

 

秋风紧随雨水,清理完天空

暮晚上演短暂而迷人的深蓝

 

望见爱情的人总要重新相识

望见天空的少女正抱膝而坐

 

秋雨有感

 

秋天的第一场雨经过渭河时,

水面还未泛滥,至于更广大的辽阔。

城市倒映为一幅水墨立体画,

出行受限的人们,重回家的温暖。

 

秋天的第一场雨让所有朋友

互相致敬,以最初的情谊。

让故乡在记忆里变得清晰而久远,

所有诗人将在秋天盛产出心中果实。

 

但夏天已成为一件用旧的衣裳,

有人替我们道别,有人对我们招手

在灯火通明之夜,秋天第一场雨

是不是上帝倾洒在人间的温柔。 

 


李朋,生于安徽,作品见《海拔》等,曾就读于海南,现居陕西咸阳。  


 



◆  蔡英明的诗 


 

你教会我这种生活

 

与第三个人谈起我们曾谈过的

引起我对你的幻想

你的指甲甚至行李箱

装满什么质地的衬衫与哀伤

 

你的名字是契约

谈到你——这份处女地

我像小偷卷走藏宝图

 

我去过你前往的餐馆,书店

如博物馆收藏你的生活

而你,慷慨的艺术家

 

还向我展览,绝望是张纸

画上飞鸟,画上蓝色草地

你教会我这种生活。怀恋你

 

幻想我是鸟羽毛脱落,脚步后移

身后高崖

 

与你的记忆

如河流从我们双手间流淌

 

月亮如额头般缄默

 

我渴望月光开出一条冰凉的路

落出一句诗句

为何你只是一束月光,静静地

将忧伤凝结成银色

 

从图书馆到寝室,十五分钟

从寝室到图书馆,十五分钟

一道列车,月光,你是列车长

即将倒塌的书籍,累成一座座站台

 

一本书是一个人的骨灰

我读过那么多本书,摞起来

高过我体内的深渊,每读一行

总有一辆列车呼啸,驶过我冰凉的泪

 

我踩着骨灰拾阶而上

月光如额头般缄默 

 


蔡英明,生于福建泉州,作品见《草原》《散文诗》《泉州文学》等,现就读于海南师范大学。


 



◆  余芳媛的诗 



大雨到来之前

 

一群小麻雀掠过灰色的天空

深绿色的树冠之下

小男孩试图背起走不动路的妹妹

在大雨到来之前,他们的互助

让前边的父亲很安心

它们也在交流着这一天各自的生活

生命永远不会结束

我们会重复一些经历

从许多人的面孔中找到相似的熟悉

最后在一个闲暇的日子

想起一些快乐

从水蒲桃摇响的声音里

 

渴望一朵玫瑰

 

夏天的啤酒并不能醉人

使人想醉的是

女孩漂亮的脸,姣好的身材

玫瑰的花、小龙虾的壳是诱人的红

欲望是西班牙的斗牛

而他们已经知道玫瑰有刺

小龙虾的壳太硬

让三瓶啤酒把自己灌醉

黑夜的幕布作为掩饰

碰一下玫瑰的叶子

看玫瑰放下刺,交出柔软的心

期待她给爱情一次机会。 

 


   余芳媛,生于海南澄迈,作品见《诗潮》《海拔》《海南日报》等,现居深圳。


 



◆  陈三九的诗 



信未寄出

 

父亲,信未寄出,孤独者在写信

孤独者在风中写信,写雨水的信

火焰与孤雁在我的头顶飞旋,我的房子遥远

我的门前石头是空中两朵沉重的云

父亲,信未寄出,孤独者在写信

孤独者在太阳底写信,写河流与荒野的信

两艘船站在春江是两道分开的光

我小小的湖泊是春江渗出的泪

孤独者在写信,在昏暗中写两盏灯的信

两只眼睛是两匹奔跑的马

是一个姓氏里的两个名字

父亲,孤独者还在写信

他在纸上写下:雨水,河流与灯盏

他的心脏是只苍老的鹰

 

夏天的夜晚

 

我们一度地穿过人群中的桥,你的脸

月光照下的笑容,有如向日葵的灿烂

只有黯淡的星光令河水沉默,让一块巨石

堵住了秘密。你走两步又停下

将目光投往河水的流向,想到明天与未知

体内晴朗的天空,忽有了夜色的暗影

但从未有过绝望之心,犹如河水在流

星斗在移。你说有一道光寻觅幽暗的

缝隙通向命运之岸,一切还不算最坏

而后我们穿过小镇空旷的街,用喝过酒的喉

唱一段不着调的歌曲,那时我们年轻

以为人世的幸福,有天空与大海的蔚蓝

就足够,以为足够的快乐就可以

抵抗烦恼。你隐瞒所有的伤不曾说起

后来你父亲病倒,仿佛一块脆弱玻璃

藏有的撕裂之音,在我们面前破碎。 

 


陈三九,90后,生于海南儋州,作品见《天涯》《扬子江》《诗刊》等,居海口。   


组稿:陈三九    编辑:赵卫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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