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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人物丨井柏然:野生的,干净着

2016-05-10 吕彦妮 吕彦妮


 

一个奔跑的男孩和一颗沉着的「老灵魂」同时存在于他身体里。出道近九年,他近乎固执地让自己留守在一个单纯的领地里,似与世间交错一遭而片甲不染尘。这是他主动的选择,多多考虑他人,常常怀疑自己。洁净如他,值得拥有一切最好的。

 

原文刊于《嘉人Marie Claire》

摄影/陈漫@ studio 6 

监制/Mix Wei 

造型/Punkcherry

统筹/WANG Yaolu 

文字编辑/林声

撰文/吕彦妮

发型/张哲纶( On Time)

造型助理/十四、李楠、小宇 

编辑助理/ 郭阳



 

四月末的广州,潮湿闷热,才到晌午已虫鸣气焰。

 

井柏然反而弃凉爽空调房不呆,带我坐在影棚外面的石板台阶上聊天,腿随意伸直搭在地上。


因着娄烨导演的电影新作,他已经在广州度过了几乎整个春天。戏大多在夜里拍,角色命井柏然耗心耗力,他便心甘情愿地投入。

 

电影拍摄地就在广州城内一处老旧街区。他支支下巴示意我看身后的一栋旧楼房,白色瓷砖外墙已现斑驳,阳台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被单。「就是那样的地方,筒子楼,很拥挤,人在里面会觉得喘不过气来,从内由外地紧张。」

 

拍摄期间,他几乎整日穿着剧中人的衣服,很土的衬衫,牛仔裤,运动鞋,还有各种旧皮夹克。「穿上的时候我就忘了自己,完全忘了自己。拍摄中间有一次去香港参加个活动,我觉得我自己的气质全都变了。穿着时装照镜子,根本不习惯。」

 

谈话间,身旁一直车流轰鸣,间或有两三孩童嬉闹跑过。他一张素面,眼里因疲惫含着些细细的血丝,但精神振奋。没人认出他,他自在得像一个寻常的路人,仿佛已在此地活了半生。

  

丨一整片地 种好多水果丨

 

 井柏然直言,去年《盗墓笔记》从秋天拍到冬天,每天穿近二十几斤的衣服,负重打斗,日日夜夜都是大戏的辛劳,也不及这一次拍摄娄烨的新片。

 

「累在娄烨导演的习惯是每一场戏、一个镜头从头到尾来,中间没有剪辑、没有切断。这是他自己的个人习惯,因为他觉得不管是文戏还是动作戏,演员的情绪都应该是连续不断的。」

 

一场戏大约有多长?「10分钟。」

 

他记得有一场打戏,从巷子里打到街上,一个镜头贯穿下来,十几分钟的样子。他从下午一点一直拍到凌晨一点,中间几乎没有停,「一边拍一边吐」。

 

天气本来就热,巷子里不透气,且要实打实地真打。他就这么撑下来了。

 

「我吐的时候就跟导演示意一下,我说,导演等一下让我吐一下。吐完之后继续拍。」井柏然觉得一切理所当然,因为「喜欢一件事,就会自然而然地为它投入,付出,不会觉得累。」

 

起初听闻娄烨邀他合作,他一开始是「有点打退堂鼓的」。

 

「因为我会怕,如果这个东西完成不好,会对我自己内心、对我做演员有伤害。你知道的,我经常会怀疑自己。但是后来我又转念一想,如果我一直在做有把握的事情,就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某种程度上,这一遭合作,娄烨以他的方式开启了井柏然的潜能。

 



「跟娄导拍戏永远都是在一个考场上,他可能今天这场戏突然就变了,你要在第一时间去消化吸收,可能两场戏一下连着拍了,你就得把所有的内容全部消化在自己的肚子里,接住他这一招,有的时候你接不住,也就接不住了,他不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你给不出来就是给不出来,给不出来,就是你的问题,这个镜头就会这样过去。」

 

井柏然的适应能力在此处得到了昭然的验证。

 

他只用了两天时间,就习惯了这种紧张与「打太极」一般的相处方式。

 

「到拍摄的第三天,我就不会再问他,这样可以吗或者是怎么样,我就会问他说,你不要什么。」

 

从前,他在表演中满足的是导演诉求,这一次则更接近真正意义上从己出发的创作,井柏然伸出两个胳膊在空气里拢出一个大盘子的模样说,「过去,导演就好像会在某一场戏里跟我说,我要个香蕉、要个西瓜、要个橘子,我就把这个东西种出来给他就好了。但是现在跟娄导合作的方式是,我有苹果、橘子、橙子,我什么都有,你要哪个?是他给了我一整片地,我可以种好多水果。」说罢大大咧咧地搓搓脸,无限愉悦升腾。


「特别开心,这一次,至少娄烨导演真的把我当做是一个演员了。」

 


 

丨放低自己,越低越好丨

 

是夜,拍过了整整一天戏,楼梯街道上足足跑了一天,听到「收工」的井柏然,直接躺倒在片场马路中间,戏服被汗浸透了,他呼呼喘着气,就那么躺着。周围人流不息,路过的人看他,也没看出他是那个男明星,瞥一眼继续赶自己的路。他就晃着腿看看天,看看人,「特幸福,特美妙。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真真接到了地气。」

  

这一次进组,他没要房车,也不要防备,所有对演员的保护全部推掉。「粉丝去现场看我,看到我的助理下车,就都尖叫,但其实那根本不是我,真正我下去的时候,没有人理我。」

 

他笑得狡黠而透明,是多么地乐于见到自己成功地把自己藏在了人群里。

 

「做演员时间长了,你会割掉自己身上的很多刺,慢慢放松下来。」他说,以往或是因为自卑或是因为不甘,所以总要对外界提出很多要求,「现在看来特别没有意思。」做明星,可以在活动上或者拍广告的时候再去做,在剧组里,他就想做一个演员。「把自己放低,越低越好。这是一份集体劳动,我和那些辛苦铺设拍摄轨道的师傅们没有任何差别。」

 

出道九年,起伏跌宕井柏然悉数历经过了,因为见过身边不少错误的例子,他以镜正身,知道自己不能成为怎样的人。以「宠辱不惊」代替患得患失,以时时刻刻的自我怀疑,趟出了这一条清醒自知的路。

 

「我把自己保护得挺好,一直在一个小圈子里。除了工作以外,也没有接触太多不洁的东西,或者说,我没有去追逐什么『别的』东西,还算是安分守己。」

 

现在让井柏然觉得唯一有点失落的事情,是自从工作以后,似失去了某种原先的敏感。

 

那之前,总有一种味道或者一道光线能让他想起童年。

 

「夏天的味道就是洗衣粉,因为我奶奶就一直不停地在洗衣服,之后我都会帮她晾。」

 

他痴痴笑起来,眼角弯成天真的弧线。「一首歌会让你想起一个朋友,或者是一道阳光,也会想起小的时候我躺在平房的床上睡觉,听着天气预报的前奏音乐醒过来……」


后来,再没有这样的记忆供他回溯。

 

「九年来,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记忆。」

 


 

Q&A

 

M.C.:今天真的是素颜拍摄吗?

井柏然:(从下巴到脑门,狠狠抹了一把脸,摊开手掌)看,什么也没有!

 

M.C.:「素颜」两个字给你的感觉?

井柏然:就是自己平时的样子,就是一个男孩,不是明星。(为什么还是男孩?)我也没结婚,也没生孩子,当然是男孩啊。不是有句话说吗,每一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奔跑的男孩,好像是在《你在天堂遇到的五个人》当中的一句话。

 

M.C.:让你用「素」造个词,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井柏然:(正经脸)素质。

 

M.C.:你是老灵魂吗?

井柏然:嗯,有一点没有那么年轻。因为我身边的朋友都是大朋友,这么多年,从我出道开始我几乎就没再交过同龄的朋友。我遇到的都是可以做朋友的长辈。我之所以还敢说在这个圈子里待了九年,依然很健康,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影响我。他们从来不夸我,夸也是背后夸,当着我,都在给我提出有益的建议。现在自己逐渐也成熟了,他们更多跟我说的是「我很欣慰」,我想,这就已经是表扬了。

 

M.C.:你的好朋友的共性是什么?

井柏然:简单。我讨厌复杂的东西,我好讨厌解释,我也没有那个耐心,因为我是白羊座。但我也不傻,我身边没有坏人,而且我一旦发现是坏人我躲得老远了,交朋友也是,一旦觉得有这种问题,我会马上消失。

 

M.C.:你本人怎么面对这世界没法避免的那些丑陋呢?

井柏然:跟我无关,只要你自己不丑陋就好了,我懒得看丑陋的事情,我也不跟丑陋的人交朋友。丑陋是说自私、贪婪、没有人情味。

  

M.C.:一个好男人,一定要具备的特质是什么?

井柏然:很简单,要有家庭意识,要孝敬父母,要尊重女性,尊重自己爱的人。

 

M.C.:你的性格受家里谁的影响最大?

井柏然:奶奶。她是我们整个家的支柱,跟爷爷白手起家,嫁给爷爷的时候,爷爷很穷的,什么都没有,奶奶跟着他做小生意,生活才越来越好。她是一个心胸特别宽阔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会为别人想的,他自己受了很多委屈。所以我特别心疼她,但是我不愿意成为她,我觉得她特别累,但她又特别宽容,永远在为别人考虑。

 

M.C.:小时候你淘气吗?

井柏然:特别乖,从来没让奶奶操过心,但是一旦犯了错,就一定会被她批评。我现在回头去看,那时似乎永远在外面和小伙伴一起玩儿,大概一直算是一个野生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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