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忠志 奇怪的人 | 特别报道
阔别近一年，再度见到铃木忠志，在古北水镇。
他从北京秋天午后的庭院里走进来，步踏是一贯的稳健。像一座冬天的山。
这时，距离他的一喜一悲两部剧作在长城剧场上演还有四天。
▵铃木忠志在古北水镇。相比于几年前，现在的他接受采访明显笑更多。还会主动撩起袖子，给人看自己右手臂上的止疼膏药，那是身体训练时用竹竿敲打地板多了，受的伤。“哎，以前不用贴这个，现在得用了。”
人们介绍他的时候都会说，他是日本“国宝级”的戏剧大师。
可是他却一直强调，自己不喜欢名字前面被冠以“日本”两个字。艺术没有国界，给自己设限，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近四十年前，铃木忠志是东京炙手可热的戏剧红人，风头正劲时突然钻进富山县利贺的山里，盖剧场，沉默地，以自己的理论和方式严苛地对演员进行身体训练。彼时日本媒体甚至有言说，他在秘密训练一支“军队”。当然都是玩笑。他那个时候那么做，只是因为厌倦了那种被商业和观众的需求裹挟的表演、创作。
一直到今天。他的SCOT剧团和由他一手创办的利贺国际戏剧节享誉世界。
关于他的故事，去年在乌镇戏剧节期间我曾有过一次书写。
温习通道在此：乌镇戏剧节 大师课笔记丨铃木忠志：病人与治愈
此番，他带来两部“新戏”，一喜，一悲。
喜剧《咔哧咔哧山》源自于日本传说故事，后经作家太宰治再创作，成为了一个现代寓言，事关爱情。
悲剧《厄勒克特拉》源自古希腊悲剧，后由奥地利诗人、剧作家霍夫曼斯塔尔再创作，事关仇恨。
▵《厄勒克特拉》剧照
▵《咔哧咔哧山》剧照
在铃木忠志的再创作里，两部作品有了一个相同的躯壳和主题。他把故事都放在了医院里，意欲告诉世人，世界就是一个病院。事实上，这也是多年来他创作的一个母题。
2016年9月23日－25日，在古北水镇长城剧场，将接连上演这两部剧目。每天晚上，先是喜剧，再是悲剧。每部剧一个小时左右，中间有45分钟的中场休息。
| 铃木忠志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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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发笑的秘诀是什么呢？
是那些，人很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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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是这么怪，他被别人讨厌，自己不知道。他非常喜欢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做了一些觉得对方肯定会高兴的事。但是呢，其实这个女的是很讨厌他的，你看到这样的男人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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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健全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说是没有的。除了神以外，人都是有一点疯疯癫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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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做戏剧呢？通过做戏剧，发现自己好像也有一点与人不同，有一点奇怪。你通过看这两个戏，也会觉得可能铃木忠志好像挺怪的，他为什么会导这样的戏出来？是不是有一点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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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哧咔哧山》是我15年前创作的，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导这个戏了。今年又导，看到演员演出来，我会觉得，最开始导这个戏的人，挺怪的哎。然后就想，我的太太一直跟着我那么久，不容易啊……这种怪，其实到现在都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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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怪，是已经快要进入到坟墓死亡的怪。再有什么不满，也好像已经没有办法了，反正就自己开心吧，高兴。年轻的时候，会苦恼，为什么我好像跟别人不一样啊？我想的这些事情，别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现在就想，不理解也就算了，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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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人才能做戏剧。要对人有兴趣，比如说你一直在玩这个智能手机，只对智能手机有兴趣的话，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成为演员的。但是呢，如果说你对人的兴趣过于浓的话，也不行，那就要成为犯罪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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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演员非常优秀。但是中国的戏剧界，一直以来面对欧洲戏剧都有一种自卑的感觉，应该不要这样吧。作为同是亚洲人，我觉得有一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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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怎么面对困境，我的戏里是没有答案的，如果说有答案的话，那就不会有现在世界上那么多的恐怖事件和人间悲剧了。就是因为我们没有答案，才应该要去考虑，怎么能够做到不要去发生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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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一个病院，戏剧是一部检查病灶和病源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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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很多人表演会用麦克风，怎么能有这样愚蠢的事情呢？简直不可思议。我们现代人的身体已经退化，懒散了。
好的演员，应该是一流的运动员和一流思想家的合二为一。
大家是不会喜欢看差劲的演员的表演的。
▵《咔哧咔哧山》长城剧场彩排剧照
▵前日去探班。初秋夜，晚上的山间明显凉意袭人。坐在铃木忠志身后看完了《咔哧咔哧山》，有时候不禁被台上发生的事情逗笑，坐在前排的铃木先生会忍不住回头，也给一个笑的回应。彩排结束，他戴上白手套，一盏一盏调整着灯光的亮度、角度。
他77岁了，这样的工作方式，一直坚持着。
那天采访结束，他缓缓起身，嘴里一直念叨着，“去看戏吧。我77岁了，可能不会来中国很多次了。”他还说，“百闻不如一见。”
有些事，必须亲自经历，当时当刻在场，才能真的领悟。入秋的长城晚上很冷，剧场是露天的，如果来，记得多带些衣服，保暖。太晚了，就留下来，散戏了吃吃肉，看看山，不问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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