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雯 时代的美人丨维密大秀次日

每代模特身上蕴含着时代的特质，也反映着时代的审美。

刘雯以她的勤勉、谦逊和不断挑战的特质成为业界翘楚，是一种必然。

坚持自己所爱，深爱自己所选。

2016年维密大秀，巴黎，刘雯重回天使阵营。

原文刊于《COSMOPOLITAN》2016年3月刊

本文为作者版本

采访、撰文：吕彦妮

2016年伊始，新年假期还未结束，清晨街道安宁，一切都有些迷蒙未醒。摄影棚里工作人员有序地在龙门架前熨烫新衣。

穿过大半个房间的华服霓裳，在化妆间里见得刘雯，她一如既往的在约定工作开始前的半个小时到位，是入行多年来的习惯。黑白条纹的上衣，牛仔裤，白球鞋，露着细细的脚踝。起身摆手问好，一句“新年好”配一个大大的笑容，唇边的酒窝里像是含着半瓢蜜糖，然后伸出细长的手臂邀请我落座，一直到我坐定，自己才坐下。礼教温润，性情亲和。

我们讲起她刚刚结束的假期，一年两次可以回到家乡——湖南永州——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于28岁的她来说愈发显得珍贵。家里的日子闲散，妈妈负责去菜场买菜，爸爸掌勺，每一餐都不重样，她觉得自己“回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

刘雯喜欢吃爸爸做的一切“乱七八糟”的配菜炒肉，菜花、辣椒、胡萝卜，这是身在异乡没有的“那一口”。因为工作需要，她整年整年地几乎一直在飞，永州之外，她的常住地是纽约，其他时间几乎全在住酒店，在每一个工作地的逗留时间一般最长也超不过48小时。已经这么过了好几年。

这是一个超模的日常，被需要，却又得时刻抱持机敏。“如何在新人辈出潮流更迭的现实里，成为一个不可被替代的人？”是一道横亘在时光里的难题，人人都要面对。

丨因为珍惜丨

“不可替代？我随时都觉得我是可以替代的呀！”我话才刚说出口，刘雯就伶俐地接过去，不假思索地。“替代有很多种，一种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可以替代，一种是别人认为你可以被替代……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被替代，我只是觉得我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如果别人觉得我是可以替代的，那我就要别人看到，我不能被替代的原因。”她语速如飞地说出如上的一番话，嗓门澄亮，坚定。

这几年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佐证了她心内的这份信念。

2015年于刘雯来说是又一段高速的攀爬和前行。她主动作出选择，将模特职业的疆域拓宽：真人秀和自制的视频节目《纹理》让她像只春燕一般轻巧自然地飞进寻常百姓家，微博上1400余万的粉丝在旁追随，他们爱她完美的身材清丽的脸，也爱她如真洒脱的性情。人们乐于看到往日里在高冷T台和巨大广告牌里的那个摩登又性感的女郎走到日常中来，像个寻常的女孩一样嬉笑，甚至出点儿可爱的“糗”。

刘雯让人们见识了女人真实和纯真的魅力。

“一个女人需要成长，她有个性和魅力，才会吸引不同的人。”她说，她知道“超模”这份职业的特性，时间不等人，青春一下子就过去了，但未来路程还远，必须不断挑战自己，才能找到更多可能性。

她也有过“瓶颈期”。

经纪人任丽君说，是在大约两年前，刘雯成为超模的第六年。“正常的工作，拍杂

志、拍广、走秀，很稳定了……人到了一定状态之后，就没有那种激情了。”后来的

决定，几乎是刘雯主动做下的，然后任丽君看到了一个“全力投入在新鲜事情里”的

刘雯，“整个人的状态真的是不一样了。”

刘雯在真人秀节目里四顾无人地留下真切的眼泪，也在综艺节目里随性展现自己的幽默和有趣。“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很害怕，我是一个典型不会说话的人，一面对镜头就特别害怕。”她坦言过往自己的软肋。人总得在成熟的过程里直面自己的不足，“所以，这也是我给自己的机会，让自己成长。”

刘雯讲话语速很快，又时常冒出天马行空的奇思。有时候我们已经聊到后面三两个话题了，她又会忽然折返回来扯起原先的话头继续说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我水瓶座的！”她会摆起两只手，又不好意思地捂住脸，自顾自地笑得仰过身去。

或许是源于良好的教养，也或许是天性里的爽朗，她对每一个问题都会作出详尽的回答，即使有一些，我们都清楚她一定回答了很多遍，她依旧热情饱满地道尽心事。平面拍摄整整8个小时后的视频采访里，编辑为了节目效果，特意设计了请她念绕口令的环节，她也一直笑哈哈地全力配合，不见任何的懈怠和不快。编辑请她再来一遍，她就像得到奖赏的孩子一样，对着黑洞洞的镜头傻笑说“再来一遍，好，哎呀我zei个普～通～话～啊……不许笑我啊！”经纪人在一旁看着，亦没有阻拦或催促，任她自在地知足敬业。

“从小习惯了，一直是努力的孩子。因为喜欢这一行，所以想珍惜每一个机会，去完成好这个工作。”这是刘雯为自己的工作常态给出的解释，还是一样的磊落和真切，挂着笑意。

丨可淡可浓，轮廓分明丨

和她对话的时候，很难不一直盯住她的脸看，确实是一张好看的面孔，动静皆宜。

与刘雯合作了多年的化妆师邰凌轶说，“我永远不希望用过度的化妆遮盖掉她本真的东西”，但是妙处却是，她又实在拥有太多可能性，“一点色彩、质感和线条的变化，在她身上都会产生有趣的化学反应。”另一位化妆师何磊也有相似的感受：“她的五官可塑性很强，妆容可淡可浓，轮廓分明。”

《COSMOPOLITAN》主编刘阅微与刘雯相识多年，在她看来，刘雯的美，美在“不自知”。“我们每次在拍片现场看片时大家都说‘刘雯太美了’，她一脸茫然，那表情好像是说‘哦好，你们说美应该就很美。’但是她同时又很自信，所以很自然很天然，不作不拗。”

在一旁看刘雯拍片，会发现投入工作在镜头前的她像一头感性迷人的鹿，每一次摄影师端起相机，她就会习惯性地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不断尝试和修正各种角度与神态，职业而迷人。

任丽君回忆起2008年，刘雯的集中爆发年，一年在全球范围内走了70多场秀，她就是在那时候看出这个女孩身上天赋的能量，“我们行业有一种说法，就是所谓的‘压台’，她真的是有那种气场出来了。”

即使是“车轮战”一般强度的走秀，刘雯也还是会及时回看录像，查看自己的不足。这个随时随刻自省的习惯，也一直保持至今。“越是人人都在说你的好，越需要批评的声音，或者是自我评断。”她一直在不停地买杂志，参考别人的片子，也回看自己的拍摄成果。

“有时候杂志出来跟我们在摄影师电脑里看的不一样，它的印刷、它的质量、还有它的上色，到最后的校正的对比构图完全不一样。”家里的书多得已经放不下，“我们家里整面墙都快倒下来了现在，于是我开始发掘另外的一面墙，我们家的厨房都是一个仓库现在，全是杂志。”

这一次《COSMOPOLITAN》的拍摄，启用了芭蕾舞蹈的元素，給刘雯搭配了三位年轻的模特，“扮演”三个初出茅庐的舞者。拍摄到后半程，一度进入“失神”状态，为了更加完美的呈现，摄影师和编辑不断调整着布景、角度、光线。三个女孩站着，刘雯坐在水泥地板上，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纱裙。

“刚才你坐在地上，至少有40分钟的样子没起来。”拍摄结束后我惊讶于她的坚持。

“啊？是吗？我不知道，感觉不到时间。”她这样回应着。

（摄影/梅远贵）

拍摄是这样的，快门摁下只是1秒2秒的样子，事前的准备工作却常常需要很久，瞬间的美被定格下来，并绝非偶然之功。刘雯觉得这一切是“有趣的”。

“模特是这样的，大家都会觉得我可以表现很多不同的（状态），也许哪个不同就是自己喜欢的，但是哪个不同可能也是别人喜欢的，多多少少多斗都会有一些差异。有时候一瞬间大家觉得那个点对了！那就对了。”她打了一个响指。

“有些时候摄影师觉得，永远下一个姿势是最好的。”她习惯了尊重合作者的不同风格和心态，给予最大程度的配合。

“无论是在阳光下的暴晒拍摄，还是在马背上拍摄险些掉下来，还是一天工作20小时。只要镜头一对准她，她立马敬业得开工。”何磊说，合作六年，她从未见过刘雯有一刻松懈。

这种“敬业”亦让刘雯身边的合作者得到激励。邰凌轶说，模特行业就是这样的，有先天的好条件，有机会被发现，这些都是先决条件，但是未来会红多久，“倚赖的是你的不断努力……包括商业价值，还是有你可以給时尚行业带来什么新的东西。”

连续12年邀请刘雯出镜担纲新季模特的服装品牌鄂尔多斯设计师直截了当地描述他对刘雯的印象：“她是一个演员。根据穿着的不同，她可以变幻不同的个性，女性柔美，阳刚硬朗或是中性风，都可以轻松驾驭。”

去年，全球服务型品牌Airbnb亦找到刘雯，在此之前，他们几乎鲜少与明星合作，最近一次合作是和韩国明星权志龙，而刘雯，是他们在中国的第一次代言选择。“因为她认同并且符合我们‘Belong Angwhere’的旅行文化。”品牌工作负责人告诉《COSMOPOLITAN》。再提名刘雯后，Airbnb内部“一致通过”，“团队里的每个人在和她接触后我马上路转粉了。她的国际知名度与形象也让我们在跟总部沟通代言事宜时没有

遇到任何阻碍。”

品牌工作负责人还讲述了一个刘雯参与活动时的故事。“她亲自給我们品牌活动的幸运儿准备了一份礼物，这个是事前没有沟通过的，我们也没有这样要求她，但是她就是这么贴心。”

刘阅微在提到这些年刘雯的变化与成长时，她说，尽管事业一再上升，刘雯却依旧保持着起初待人的姿态，“尊重、友善、真诚”，“她是那种姑娘，如果别人因为她感到不舒服，她会比对方难过一百倍，无论这个人是否对她无关紧要。”

“我每次看到她超级拼的时候，都会默默地惭愧。看到她踏实地走每一步，并不因为走到高处而改变待人接物的态度，就会觉得她成功完全不是偶然。她身上都是让人感到舒服的正能量。”刘阅微说。

这又让人不由得想起每每拍摄时她对化妆师、摄影师甚至第一次见面合作的人们的热情和喜乐，总是会在工作进行到疲惫之时主动开几个玩笑，逗大家开心，也缓解彼此的辛劳。“我其实很不会讲笑话，但是我真的喜欢给大家带来欢乐。”

她“严肃认真地”讲起自己的“缺点”，“我湖南妹子，湘妹子，脾气有点躁，可能也是湖南人的问题，说话也点大嗓门，说真话，我一直羡慕那种说话特别慢，轻轻细语那种，看起来有那种……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就会让人琢磨不透的女人。”她说罢轻轻眯起眼睛，递过来一个神秘的小眼色。

丨形体方正，可作楷模丨

刘阅微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刘雯时候的场景，那时候我她在另外一本女刊任职时装总监，刘雯来做试装模特，“她默默站在那儿配合编辑一身一身试衣服，安静、乖。试装试了很长时间，这对模特来说是个很无趣的工作……不知道那时候的刘雯有没有梦想过今天的成就。”

后来又一次，拍片时摄影师在拍摄过程中找不到方向，大家反复讨论、反复拍，“刘雯在一边以为是自己表现不好给大家造成麻烦，急哭了。这是10年前的事了，但印象实在深刻。从没见过一个模特对自己的工作这么认真，以及顾虑别人的感受到这个程度。”

现在的刘雯有了足够多的经验更加更加强大的掌控生活的能力，用她自己的话，“其实我觉得真的是感谢模特这个事业，给了我很多的机会，拥有了去面对大家的一种勇气。”

她的勇气来自哪里？

“其实模特这个职业，为什么很吸引我呢，它会有很多挑战。每一次工作都是一次挑战，可能今天很打击你，但是明天就会让你重振旗鼓，然后明天又很打击你，后天又重振旗鼓了。”

她开玩笑说自己在工作上“绝对是一个100%的小强”，但在生活当中是一个100%的“死小强”。她毫不掩饰地在真人秀和访谈节目暴露出自己越来越多的“黑洞”——不会骑自行车、不会游泳、不会玩儿牌、不会跳绳——然后笑嘻嘻地直面，转过头来一点点弥补。内心无惧，因为她深知自己有什么，没有什么。“我其实是很多黑洞，黑洞不要紧呀。”除了模特、走秀、拍片，她也开始在电影和舞台剧演员的身上汲取能量和经验。

“有时候你会把自己憋在一个盆景里面会太久，会老是做重复的动作，别人觉得好无聊，又是一样的动作，右手叉腰左手摸头的……”她不许自己用“太忙”作为借口而懒于突破局限。

今年新年回家，她和爸爸妈妈聊起小时候被逼着学过那么多才艺——电子琴、跳舞，甚至写作，却都没有好好钻研，现在开始有点后悔了。“我爸跟我说，以前让你学你不学，现在你没事儿了自己跑去学。我说嗯，我估计开始认识到认清我自己了，原来我是文艺青年。”

她看了《爆裂鼓手》，就被激发出了打鼓的热情。发觉数字时代席卷而来大家都用拇指工作，慢慢地自己都不会写字了，就随身带着钢笔和字帖，“那天在飞机上搬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惊呆了。”她练正楷，规规矩矩而又娟秀方正的那种，《辞海》里的正解是，“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可作楷模”。

她又是动静皆爱的。“其实我是一个特别喜欢剧烈运动的女生，我们这次去苏梅岛玩，玩儿打枪，觉得蛮上瘾的，感觉自己像一个女杀手一样。在纽约还有一种带颜色的彩带球，镭射的。”她越说越起劲，比手画脚描述起激烈的“枪战场面”，两只手比出射击的样子，有模有样。

一个人对生活充满好奇与兴趣，世界就会反射出多样的趣味回到她身上。

在纽约学画时，画室里有人带着酒去，一边喝一边画，刘雯起初看着傻眼后来也习惯了；还有健身房里排排坐不管不顾踩单车的陌生人，让她也终于放开自己的拘谨跟着猛蹬。

她还兴致勃勃两眼放光地说起一个“神奇的女生朋友”，她一个人独自旅行，跟别人认识两天就可以去别人家里吃饭，“去牙买加，跟着陌生的新朋友去玩儿，别人跳瀑布，她也有样学样，一下跳下去！砰！”

这是刘雯心中的“楷模”，一种无拘无束充满可能的生活，是冒险，也是远行。

“也许哪一天，这些爱好中的某一个就会成为我下一个职业，或者对于我今后的某一项工作里面会有一些新的灵感，比如说我想做设计，我想做毛衣，或者想做什么东西，可能会因为这些特殊的经历，改变一点点对用料的选择或者色彩的改变。”

身处在这个变化莫测的时代和职业中，真正的安全感只能自己供给自己。

“好多人都好奇地问过我，拍完广告那些衣服都是给你的吗？我说不会啊。我必须接受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你要享受得起，也要放得下。这是很重要的，要享受得了聚光灯，也接受得了一个人脱着箱子孤苦伶仃地去做飞机。只有迫使自己去努力的成长，突破一道道关口。”刘雯说。

丨QA丨

一路走来，成长为一个优秀的模特，你的秘诀是什么？

刘雯：我也一直在学习，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你真的要喜欢自己的工作，要去守时，这个真的很重要的。无论在国内也好国外也许，我基本上都是属于早到的，别人说为什么你这么早到？我说中国人传统我有优良品德守时。还有真的要喜欢它，喜欢它的话就觉得每一次合作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好棒啊又跟这么多优秀的人合作，今天的照片也许可以看到一个不同的自己。

你在模特职业中有没有过迷茫的时期？

我每天都在迷茫，我现在就在迷茫，你下个问题是问什么呢。（笑）其实还好，因为每一个女生应该在青春期或者在不同的阶段都会有迷茫，因为你不知道想你以后要做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模特会是我现在的职业，但是到我选择了这个职业，接触了这个职业到接受了这个职业，其实是很长时间的，别人可能看到的是我这10年这一个瞬间的光鲜。

以后如果有机会演戏，希望演一个和自己有反差的角色吗？

我不知道，其实我觉得如果我想演一个电影的角色的，我想演一个我现实生活当中轻易接触不到的一个角色，可能会是一个医生，可能是一个老师，可能是一个特工，就是跟我的工作生活完全不一样，这样才会有挑战，可以让我自己从内心里面得到释放或者突破。

你觉得一个女人身上迷人的人格魅力是什么样的？

我不能代表所有的女性，就说我自己的感受吧。我认为首先她应该是一个自信的人，对生活或者工作、爱情都有自己独立看法的人，知道生活观、价值观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是否重要。其实我现在特别羡慕那一类女生，就是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当然她们是在有自己稳固的条件，才能有这么多的可能。

你会给刚刚出道的年轻女孩一些什么建议呢？

我真的不敢给人家建议，怕误人子弟，我只是觉得你喜欢的话就去尝试，很多时候就像你穿衣服一样，你不穿这件衣服就永远不知道它适不适合你，所以你喜欢就去尝试，年轻就会有很多选择。我一直被问到，为什么会选择模特这个事业。我从来没有想过（原因），因为我也没有试过其他的职业，所以我也不知道其他的职业是不是适合我。有些人真的选了一辈子的职业，不一定是自己真的喜欢的，我觉得我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又坚持下来了，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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