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菲丨明白虚幻 继而不留

她走过山走过水，还依然对人事保留着一份初见的害羞、紧张。

好似未曾得到任何，更无需谈论失却。

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你大约就能懂得了，她并非放下了所有，但也确实不想怎样。

原文刊于《VOGUE服饰与美容》2017年1月刊

本文为作者版本

摄影：梅远贵

视觉顾问：TITI KWAN

造型：李颖贤 CANDY LEE

采访、撰文：吕彦妮

“有冇搞错啊～”是王菲的声音，粤语从她口中讲出，带着狡黠的腔调，脆生，好听。

上午11点的光景，她在拍摄现场，三排龙门架围拢起来的小小空间里，逐一看着造型师为她准备的衣服，哗啦啦拨着衣架。她眼尖得很，一眼找出适合自己的东西。这一番小忙只持续了大约1、2分钟，一阵风拂过的功夫。她撸起袖子，搓搓手，有“大功告成”后的窃喜。

这是王菲来到此地5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情。她来得并无海啸般的压人气场，轻轻盈盈地像个透明的气泡，周遭气氛因为她的到来发生些许微波，却并不躁动，大家依旧可以自自然然地做自己手头的事。她不躲避什么，也没有刻意端着的架势，不以强势给人压迫感。

她的存在仿若一面遥远的湖水，澄澈，辽远，偶有涟漪。

只是你看得到她，却很难接近。

相随的工作人员、造型师、化妆师，都是合作超过20年的老朋友，她和他们的相处是毫无防备甚至肆意的，勾着臂讲话很伶俐的样子，脸上泛着孩童般的光亮。但对初见的生人，则保持着安静的互不干扰。没有互相介绍的环节，她在人堆里走过时面目柔和却目不斜视。

台湾作家朱天文曾在书里写过这样的话：“菩萨低眉，是为不与众生的目光撞上”。想来，王菲亦有这般境界。其实她的眼睛透亮又灵净，时而无辜，总有虔诚。

她叉着腰看工作人员布置拍摄现场，就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一瞬静止下，从旁看她，oversized的黑色帽衫和棉质运动裤，Adidas NMD跑步鞋。墨镜插在头顶，头发短到耳根，一只手端着一杯咖啡，咖啡纸杯上有黑色水笔写着的：“Ms.王”。她身后，是一整面白色的墙。

也不过一瞬，你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她就从人堆里轻巧挪移钻回了化妆间。不一会儿，有清淡的檀香流泻出来，气息一点点填满这四壁落白的大屋子。

丨王菲回信丨

将于2016年12月30日举办的王菲“幻乐一场”演唱会，让人一等就是四年。期间传闻起起落落，爱她的人还一直坚定怀抱着一定会与她相约得见的信念。演唱会的名字“幻乐一场”，是她自己定下的。她说：“这会是一场如梦似幻的质感的演唱会。”届时，通过视频网站的直播平台，全球观众都将可以和现场观众一道，实时分享这场一期一会——她决定，演唱会只开一场。其情或许如生命本身，一切遭遇只此一次，何故躲避，无所怕惧。

前月，在为演唱会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上，蛰伏已久后的王菲公开亮相，好看而飘逸。她在台上一直笑得无邪又开心，回答问题时说到一半竟然还禁不住自嘲：“哎妈呀话太多了我……”捂住嘴笑弯了腰。你看得出她心情很好很好，用手把长发一把拢到后面去的洒脱动作甚至不经意“出卖”了她不羁的孩子气。

这几年，她不再接受任何形式的当面采访。当然绝非倨傲，应该是羞赧占多数。越多目见世间乱象，耳闻声场嘈杂，越能理解她这份沉默的珍贵与无价。

在《VOGUE》封面拍摄后的第三天，我们收到了王菲的回复邮件，一字一句，轻盈，利落。语句间皆没有标点符号，断句全靠空格键。字与字之间的留白像一个一个小孔，有灵巧透明的自然光穿过。你读着，仿佛就能听见她。

她说回答问题的心情就好像在“做作业”，让人忍俊不禁。又再回想起封面拍摄那一日她的样子，一本正经又毫不费力，穿着一身柠檬黄色的印花裙子在镜头前，自己握着快门遥控器，自己拍摄自己，有风吹过，她摇摆着身子的样子像枝头自在的翠鸟。其实一切都没那么难啊，不过是一张作业纸，“写完了。耶！”转头马上就投入火热的生活里去。“该吃吃，该睡睡，不思进取，碌碌无为。”她满足得不行不行的。

话说少一点也无妨啦，笑得多一点，虚妄的事，不留。反正还有无尽的明天。

丨乐与乐，存与走丨

她至今不习惯见生人。

但天后的身份和演唱会的阵势命她一定要以被所有人注目的方式出现，整个世界都黑掉了，她在那束唯一的光束中央。罢了，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就唱歌吧。她说，今无旁骛，尽量。

你打开这份问题的此刻，是在哪里，眼前可以看到什么，心情怎么样？

【早餐后 穿着睡衣对着电脑 眼前全是蓝色拐弯儿小箭头儿 做作业的心情】

演唱会定下“幻乐一场”这个名字，费劲吗？

【不费劲 脑子里一直有两个词 就是二选一】

这四个字，是否每一个字都有过选择和斟酌？还是它们自己就蹦出来了？

【概念一直就有 幻是主题 其它字也是根据这次的形式稍微调整下】

你心里，“乐”（yue）和“乐”（le）你更愿意怎么读这个字？

【我脑子里一直是le 后来听到有另外的解读 觉得也没偏离本意 都可以】

你在发布会上说，这会是一场“如梦似幻”的质感的演唱会。很好奇，生活里，真实和虚幻，哪一种更能给你安全和满足感？

【所谓虚幻不是不存在 是不停留 所以抓不住 缺乏安全感来自想抓住不停留的东西吧 所以安全感应该来自明白虚幻继而不留】 

什么最能让你确凿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呼吸】

每次演唱会上台前，你会有什么特别的属于自己的习惯？

【没什么太特别 就是不喜欢后台太热闹】

演唱会动辄数万人在场，这次又有全球直播，你用什么方式对抗紧张？

【紧张都是因为杂念太多 尽量让自己心无旁骛吧】

为了这场演唱会，你正在或者已经做过了哪些具体的准备？

【前期创意 制作 选曲都已经沟通完了 我个人的准备目前主要是把身体状态调整好  情绪状态只能到了台上再说】

在选择曲目上，你有自己的“任性”或者“坚持”吗？

【也不需要太任性 我的坚持也并非不靠谱】

选择唱什么歌，是不是也有对当下自我心境的一种表达和抒发？

【也许吧 没细想过】

丨尘埃一颗丨

让她在这几年的新歌里选择一句最喜欢的歌词，她说是《尘埃》里的一句“没有意义无所谓方向 不想怎样”。这首歌是她自己填词，老朋友张亚东作曲，今年夏天刚刚发布的。

让自己无限小，却并不代表不存在。

你说，完全没有困扰的生活，存在吗？

【每一个念头都可能带来困扰 没有念头办不到 不跟随念头很难】

这几年，能在一些电影里听到你唱歌，你选择为什么样的电影唱歌，是用什么标准来判断的？

【 片方负责歌曲与电影的配合 我认为可以唱好并且把它唱好 这里面的交集就是标准】

这几年的新歌里，很打动你的歌词是什么？

【。。。没有意义无所谓方向 不想怎样。。。】

遇到你很喜欢的词，会在唱的时候，对那句词有特别的处理吗？

【喜欢的歌自然会表达得顺畅些】

《你在终点等我》里面有一句歌词：“然后就拖着自己到山城隐居……”你曾经有过“隐居”的想法吗？哪怕就是一那么一下子。

【有哈哈哈 】

你觉得“隐居”最理想的地方是啥样的？

【闹中取静哈哈哈哈】

上一次提笔写字（不是电脑或手机打字啊，是真的拿笔，写……），是什么时候，写了什么？

【填入境表】

哪里的哪一片风景，是你这些年最常会回去看一看的？

【大理吧 】

有那种想去但是去不到的地方吗？

【没有】

说起“清洁”这个词，你脑子里一下子冒出来的是？

【阿姨 】

你曾经有过这样的体验吗，就是忽然在某一刻的自我身上，看到了一个过去的自己？

【没有 过去的自己已经模糊不清了】

“顿悟”和“渐悟”，现在的你更相信哪一种？

【都相信 是一种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的关系】

丨“妈爷贼”丨

关闭微博一年半有余，王菲的生活与行踪变得越发神秘。

但你知道，身在此间，没有人能真正纯粹地脱离与他人和外界的“关系”而存在。撇除掉一些多余的欲望，即表示，要面临被另外一些所“捆绑”。

有些事不由自主就忘了，另外有一些，便静待吧。

现在最日常的一天，一般是怎么过？

【该吃吃 该睡睡  不思进取 碌碌无为】

最近最常挂在嘴边儿的口头禅是什么？

【妈爷贼】

世界现动荡不息，各种新闻接连不断地发生。哪一桩新闻，给你的触动最大？

【动荡是常态啊 人的脑子里有多少念头 世界就有多动荡】

童童现在粉丝好多，你会上网去搜一搜和看一看她的新闻或者大家的评价吗？

【会看到一些】

她第一次去大型演唱会上唱歌之前，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捏一把汗吗？

【没有诶 我脚着她比我淡定】

这段时间，她有在做歌手这件事情上向你求助过吗？你对她求助的反馈是……？

【密集的宣传采访她有些吃不消吧 我也确实没啥好法子帮她哈哈哈】

在写歌和唱歌这件事儿上，如果有什么是你想要嘱咐给她的，那会是什么？

【没有】

你怎么把握对孩子“教育、控制”与“给她们自由、平等”这两者之间的尺寸？

【我对孩子的这种保护欲及担忧只存在与她们的婴幼儿时期 过了这个阶段就把她们当作独立个体去相处和交流了】

有什么东西，是你之前端着，现在已经放下了的？

【实在不敢轻言放下了什么】

求一个控制情绪的办法……

【不要有控制的想法 知道太（它）来 看着它走】

之前一次最喜欢的旅行，是去哪里，发生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不记得了】

你最为人身上的什么特性感到遗憾？

【想太多】

自己的性格里，你最满意和最不满意的特质分别是什么？

【不矫情  没耐心】

你现在最害怕什么？

【社交】

会常常做梦吗？

【白日梦不太做了 潜意识里还是念头多多】

最近还记得的一个梦是什么样儿的？

【哇 鬼记得】

如果有个机会可以回到之前生命里的某一天改变一个当时的决定，你会……

【 我会放弃这个机会】

用几个词儿（几个都可以）形容一下当下此刻的自己。

【写完了 耶】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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