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怡：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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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子怡：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

原创 2017-11-09 吕彦妮 吕彦妮

这个角色是什么样子的？

你怎么演的？

「真的很难去描述

哪场戏我是怎么去演的，

可能当时一个灯光就会给我灵感，

我就那么去演了，说不清楚的。」

——章子怡

章子怡：动人的秘密

采访、撰文：吕彦妮

「宝宝，你看，这里面的肉肉也可以吃的，妈妈给你挖出来。」晚上8点，泰国餐厅里，章子怡用勺子从一颗椰子里细细刮出椰肉，送到女儿醒醒的嘴里。她的声音和样子都柔和如玉，脸上有温润的光泽铺展开来。一整天的拍摄，本来已经有些许辛苦了，但是回到女儿身边的她愉悦安然。

早前她曾经在自己的微博发过一个短短的视频，是某天早晨收了工在车里和女儿通话，听筒那一头，是孩子稚嫩但清亮的一声：「Good morning ~!」章子怡笑得那么好看，明明已经连续工作了一个大夜，疲劳却似在那一刻被爱女的一声呼唤尽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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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见到章子怡，她的状态更松弛了，却又保留着那份严格的自律，因而更安宁，更从容。问者不乏庸人自扰：「生活中现在这些琐碎，会影响你对表演抱持的那份敏感吗 ? 」她毅然而快速作答：「不会，反而会让我更敏感， 因为观察力变得更强了，我会很在意女儿的所有细节，所以不会被淹没在琐碎里。」

似盔甲，又似软肋

这两年来，章子怡几乎一刻也不想和女儿醒醒分开。之前去美国拍摄《哥斯拉2》，也把孩子带在身边，姑娘还是个娃娃，却已经有了大方气质的雏形，见陌生人不会认生，懂礼貌，亦会有想要照顾好大家的心念。

醒醒陪章子怡一起背台词

「她认识剧组所有的狗狗。」章子怡欢快地讲起来。导演的、美术师的、演员的狗狗，醒醒都认识，回了国偶尔在路上看到相似的品种，她还能一下子喊出那些狗狗的名字。有一只「路易」的主人是一位服装组老师，他的头发和路易一模一样，有一天章子怡带着醒宝去吃饭，看到一个一样发型的先生，醒宝就悄悄跟妈妈说：「你看，路易爸爸⋯⋯」章子怡学着自己2岁女儿说话的样子，一派天真的美。

在剧组，每天开工时妈妈坐在化妆镜前妆发，长发变短发，短发变长发，发套戴上去再拆下来，女儿就坐在一边晃着两条小腿安静地看着。「她不会问什么，她知道这是妈妈，怎么样都是妈妈。」妈妈到了镜头前，她就被阿姨抱着在监视器的位置看着，很乖巧。妈妈嘱咐她，导演叔叔喊「action」之后就不可以说话吵闹了，她就完全安静下来。

章子怡一早就告诉女儿，自己的职业是演员，还有爸爸是谁，她也会告诉她，也带着她去爸爸的演唱会现场助阵。但仅此而已了，不会再多渲染或强调什么，孩子的见识和理解自有一个逐渐增长的过程。「这就是我们的职业，她已经明白了。有人问起妈妈在哪里，她会说，妈妈去上班了。」

章子怡微博晒出的在汪峰演唱会现场的全家福

章子怡欣喜于女儿的「大气」和不被娇惯。女儿摔倒了或者撞到了桌子、垫子，她不会第一时间哄她，也不会假装生气地去拍打桌子，而是会吹一吹她撞到的那样东西。「我要让她有一个照顾别人的意识，这样以后如果两个小朋友撞到了，她会先想到别人，再想到自己。」

章子怡在微博晒出的自己与女儿的照片

女儿第一次叫「妈妈」的那一天，是2016年8月26日。这些细微如发的「小事」，章子怡都记得真切——女儿的出生给了她新的力量，似盔甲又似软肋。这力量后来成为了她在表演上一个巨大的「精神支柱」——「她的存在让我觉得不会那么辛苦，心也不会那么累。」后来再有连续拍摄十几个小时的情况，只要女儿在，她就是快乐的。

「人快乐了，做再苦的事情也不会觉得痛苦和有负担了。」女儿的存在，是当下演员章子怡职业生涯里一个「强有力的推手」。

演员的「画笔」

一个多月前，章子怡选择进入一个新的工作里——参与电视节目《演员的诞生》的录制，作为导师，她将与「选手们」一起走过一段不凡的「旅程」。

章子怡在《演员的诞生》中出演青蛇

我们这次见面前她刚刚完成了一次历时24小时的录制，之所以需要这样长的时间，是因为「赛制」规定，要她和选手们当场拿到一个主题后，马上完成编剧、排练和演出，一切都要在当时当刻完成。作为导师的职责和需要付出的心力，都比想象中大很多，但是章子怡却有着「甘之如饴」的成就感。之所以选择投身这个节目，也因为它的「严肃」、「专业」，无论是作为明星，抑或演员，都可以从中得到最大程度的尊重和体恤。一般的竞技类或者完成任务类的节目，她会婉拒，因为深知「不适合」，但事关自己的专业，又可以在过程中给予他人帮助，章子怡觉得自己义不容辞。

投入其中之后，她在这些「参赛选手」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纯净的勇气。「这些演员其实都小有成就了，郑爽、余少群、翟天临、刘芸、黄璐、杨玏⋯⋯」她一一念出他们的名字，语气里带着确凿的敬意。她说真的欣赏他们的勇气，因为这个舞台上毕竟存在着晋级、淘汰的规则。「必须要把自己放得很低，才能够去面对和接受这样的现实。表演之后，有可能面对天堂，也有可能是地狱。」

章子怡在《演员的诞生》中出演的《青蛇》片段剧照

虽然还只录制了两期，但她已经在其中发现了很多自己想要在未来有机会可以与之合作的好演员。

「所以，什么是好演员?」我们问她。她陷入片刻的沉默和思索。彼时我们坐在同一辆车里，车驶过入了夜的城，街灯有规律地晃过章子怡的脸，勾勒出近乎完美的样貌，让人不由得想起《罗曼蒂克消亡史》里的那个她，一个长镜头里，她也是这样坐在轿车的后座，七情不上面，内心的暗涌却丰富如潮。一下子有点恍惚，眼前人是在戏里还是戏外。

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剧照

「好演员⋯⋯」她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又顿了顿，「艺术，是很难定义和彼此借鉴的。你说，什么是好画家呢?」她抛出一个设问，再自己作答：「毕加索和达 · 芬奇的风格特别不一样，你能说哪个好、哪个差吗?表演也是一样。有些人身上有灵性，灵性在，他就能够捕捉得到他的角色，人们也会相信任何角色放在他身上，他都有办法演绎出来——这就是我从专业的角度可以看到的东西。」章子怡说用灵性捕捉角色的状态，就好像在说女孩捕蝶一般的轻盈。可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是，这看起来「轻盈」的背后，却需要付出很多很多。

章子怡微博晒出拍摄电影《哥斯拉2》的时候，记录时间和对应场景的手写卡片

演《十面埋伏》前，为了能表现出一个盲女的存在样貌，章子怡专门拿出几个月的时间和一个真正有视力障碍的女孩子一起生活，她就让她住在自己家里，每天同吃同玩，「我要一点点把她身上的特质吸收到我身上。」她说这些话时自然而然。

她是「老派」的演员，创作里最安心的方式就是「闷头去体验角色的生活」。

电影《十面埋伏》剧照

《演员的诞生》里，她有机会再度饰演一个盲女，拿到题目，马上有了灵感，当年对人物的认知也还在意识里，再度调动出来，几乎没有太大的障碍。

章子怡在《演员的诞生》里饰演一个盲女角色

「表演不是设计出来的，而是自然的流露。」走过山涉过水，经过风浪和颠簸，职业演员21年生涯给到章子怡的，全然是一派拨云见日、道法自然的坚定。

在《演员的诞生》里她和一位喜剧演员合作了一出感情戏，对方之前在喜剧表演中有着高超的技巧，但是在表演浓厚隐忍的感情正剧时却遇到了障碍。章子怡在排练中启发他，让他回想自己生活中一些情感集中爆发时的感受。

章子怡与演员周云鹏在《演员的诞生》中合作的感情戏截图

「我说人都是有快乐、有悲伤的，你可以去想一下，在你的记忆里寻找那些情绪。」后来那条戏，合作的演员自己要求多来了一遍，第二遍比第一遍好很多。下来之后他说，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演出那样真切的状态——这些无法一时间用言语形容出来的收获，是章子怡给他的。

「我没有做什么，我只是把自己的经验告诉给他。」

章子怡的脑子里有一个「情绪博物馆」，自从学了这门专业、做了这个职业以来，大大小小情绪浓重的瞬间，都被她有意识地收藏了。她遇到一个角色，需要什么，就推门进去，悄悄提炼出来。所有过程都在她自己和自己之间发生和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