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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京飞快跑,它有阴谋!」

吕彦妮 吕彦妮 2019-06-27


「吧嗒」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原是坐在副驾驶的工作人员不小心手一滑,手机掉到座椅缝隙里了。左掏右掏够不到,着实折腾了一会儿。


「我就送你俩字儿。」郭京飞挟着老太爷一般的语气上线了。


「我知道:活该。」工作人员显然深谙他的路数。


「对。」郭先生坏笑,露出小虎牙。但他不是踏踏实实坐着让这场对话收束的,随着这一声「对」,他人已经从后排自己的座椅上起身,两个膝盖都放地上,一米八多的一个大男人,一对大长腿折叠起来,此刻就撅着屁股窝在车厢里,埋头给同事掏手机。


郭京飞在电影《21克拉》首映礼发布会上的照片,巧合的是,电影中的女主也叫「佳音」


正是从苏州驱车前往无锡行进的途中。这一天他起了一个大早,先拍了一上午戏,中午接受了三家当地媒体的视频采访,接下来要去无锡一所大学参加有他出演的新电影《21克拉》的校园放映和分享交流会。中午他吃了好几串本地有名的大肉串,串在手指粗的树枝上的那种肉串。他心情不错。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相见。没唠那些众所周知的笑谈,也似乎无需以插科打诨打破陌生的隔膜,好像一场事先早有「预谋」的谈话,我们都知道,是时候谈论一些或许不甚快乐风趣但却严肃真实的事情了。


他喜欢的卓别林说过,人生,近看是悲剧,远看是喜剧。


「人生,近看是悲剧,远看是喜剧。」——卓别林


早前他接受视频采访的时候,我就坐在五米开外的摄像机后面看着,是那种短平快的采访,每一个问题他都能在三句话以内终结,其中一定包含一个「包袱」,记者每每都是被逗笑着问出下一个问题,而在那些问题与问题的间隙里,郭京飞却总会低垂眼帘轻轻叹一口气放空一瞬,再疾速收拾好自己,听题,准备献出下一个有趣的回答。


郭京飞最近在微博上公开调侃「昨日在长白山天池出土了雷佳音同类的头骨 广大老乡们吓个半死」


他总喜欢在公开场合拿挚友打趣,他的朋友们似乎也永远在明面上「黑」着他,打开社交媒体随处可见,那些演员、明星朋友们一边争先恐后鼓掌帮他宣传新电影,一边啪啪「打」着他的脸。他很享受并且认同:「因为他们都是真的爱我。」——这句不像是开玩笑。


你若稍有一些敏感就会有感知,这些你来我往、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表象下面,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灰的底色,就好像郭京飞在采访间隙那些他自己都不自知的片刻黯然——是这些黯然串起了他的自嘲与幽默。时间久了,会有点分不清他的妙语连珠里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真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嬉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



郭京飞整个人让我看到的气质和气势就是这样的:好像一个灯火通明的马戏团盖在一片荒原上,明天早晨就会消逝,也不是真的消逝,而是会迁徙到下一片荒原,重新搭建起来,给人们一夜欢愉幻想,再拆,再走,再建……


我知道我这么写,他看了应该又会说我太矫饰,太理想主义或者——「新悲观主义。」谈话间他问过我一个问题:「你长这么大,你吃的苦多还是快乐多?」我马上说「快乐多」,是真的。「那你不是真的悲观主义者,你不是。」言下之意,他是。


他确实是。他太知道生命没意义了,一点儿意义都没有,所以他才选择了快活。「快乐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像个布道者一般的,他一直在说着这样的话,恨不得要扒开我的耳朵给我灌进去的那么急切。因为他真的不快乐过,他说现在想通了,可我是半信半疑的。他说他身体里有两道裂缝,我想在有生之年,这两道裂缝或许难以有愈合和解的可能了。有人靠理想活,有人靠悲伤活,有人靠对现实的欲望活,有人什么都不靠能活着就可以了。


郭京飞靠这两道裂缝活。


郭京飞在微博上公开打趣张歆艺


演员张歆艺与他肝胆相照,采访前我让她跟我说说郭京飞,她蹚蹚蹚语音回复就过来了,每一条59秒连发6、7条的节奏,细数合作中的细节与这位男演员的才华、聪明、反应机敏和仗义。她讲了一个故事是这样的。两个人一起合作,中间遇到一场戏,郭京飞觉得剧本在编排上缺乏真实合理性,「骂」完了直接把剧本扔到五米开外,过了一会儿气消了,主动怂怂地把剧本捡回来还凑到张歆艺旁边小心翼翼地问:「我刚才是不是骂得有点儿『过』?」第二天接到改过的剧本,他拿到手读罢又热情洋溢地把戏夸赞了一番,夸完又过来不甚确定地问张歆艺:「我是不是又夸得有点『过』了?」


「郭京飞吧,可爱是真可爱,讨厌又是真讨厌!……你跟他在一块儿就是刚开始想抽他,然后说着说着又想抱他,过了一会儿又想抽他……」


他再跋扈不羁,终究也会马上收起锋利的羽毛暗戳手指反省,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够关照别人的感受?是不是又犯了「自私」的弱点?然后他的善和好马上就会站出来给他一鞭子。



我们聊着,车就继续往前行驶,下了高架桥,同事的手机还是没有找到,郭京飞让司机把车在路边停稳打开车门调整座椅仔仔细细找,这下果然奏效,手机出来了,就在同事准备享受失而复得的喜悦时,郭京飞向司机发出了指令:「给她把手机扔河里去!现在!马上!」同事脸上瞬间划过一丝「气愤」和不可思议……郭京飞又露出那种坏笑了。整个玩笑的节奏、气口行云流水分毫不差,而路边,真的恰好就有一条河。我惊讶于他使坏的反应速度之快和掌握旁人情绪的高能,他说「这就是日常你别太大惊小怪了这些同事跟了我七年了都习惯了你看他们赶都赶不走你说我得多有魅力啊!……」


无话可说,戏如其人,人如其戏。


以下,是郭京飞的自述。


「郭京飞快跑,它有阴谋!」 


口述:郭京飞

采访、撰文:吕彦妮


1.


大学毕业之后我演过一个话剧叫《终局》,那之前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一个「恶魔」,排那个戏的时候到了一个「顶峰」。那时候每天怎么疯怎么来,就觉得自己是一个艺术家,应该有艺术家的活法,家里面乱七八糟的,也不洗澡,每天喝得吐得鞋上都是脏的就去排练场了。


那个戏我全程在轮椅上,演一个老头,不能走路眼睛还是瞎的。《终局》就是一个预设的人生,一个「死局」——你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怎么办?它是一个非常正宗的贝克特的戏,导演是个德国老头,贝克特的铁哥们儿,跟了他二十年,他了解所有关于贝克特的一切,他拿贝克特的戏当圣经看,知道所有的台词,倒背如流,聪明到吓着过我,有一天他一进门,我说了剧中的一句台词,大概就是「糟糕的一天,没有了,什么都没了……」我说的是中文,但他就能根据我台词的长短、断句的节奏、我的表情和反应知道我在说什么,他长得像一只狐狸,太聪明了。


他很高兴看到我绝望跟痛苦,他说「哈!你看懂了!太好了孩子!」


郭京飞演出话剧《终局》的资料图


当时我就觉得人生毫无意义,跟西西弗推石头上山一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我们活着其实每天都在撒谎,而那个剧本里边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还存在另外一种不幸比我的不幸更崇高吗?毫无疑问。但这能代表我们的不幸是相等的吗?毫无疑问。啊!我累了,……」呜呜呜吹哨。


「你的种子发芽了吗?还没有。啊,也许还太早!不会了,它不会再发芽了。啊,不,不,不!你前两天不是还在给它浇水吗?」你能找到人类的希望吗?没有,没有可能,没有希望。不,不,不!你也许再坚持坚持就可以?我演的那个老头瞎了,但是他能「看」到一切,什么都知道,又不敢死,就活着折磨别人,就像真理一样。


我当时每天晚上都在想,「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怎么能找出这个理论的什么破绽。想不通,我就爬到上海话剧中心18层的楼顶上去吹吹风,在那里,困惑、绝望和孤独,总是循环上演。


那天是一个下午,一阵大风刮过来以后我发现我身体中的某一部分突围而出。我在楼上往下看,安福路车水马龙的,一帮市井烟火气的人、老旧的房子、来来回回遛狗的……特诗意哈!而我的孤独悬挂在天空,投影在路上显得特别虚晃、不真切还无趣。


很多年之后我明白过来了,我没有资格看不起别人,没有资格鄙视任何人,因为生命是一样的,是平等的。


我后来每隔一段时间其实都想再排《终局》,但是我控制住自己了,我说别这样,这太残忍了。


哈哈,你问得特别好,我那时候有啥好不开心的?真没什么,我也不是过得那么惨。不是还活着吗?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吃的穿的都过得去,那还想什么呢?我现在想,可能就是想快点让别人肯定自己,求关注吧。


话剧舞台上的郭京飞


那会儿觉得自己特牛逼。朋友也有,我在班里还有一些「崇拜者」,不过后来人家可能也不太看得上我,就不跟我玩了。那时候我真的可以说是个「恶魔」,脾气特别大,随时就发火不说,还觉得发火特帅?现在回想起来真的特别吓人。我在排练场里面跟其他同学排练,突然间就爆了,当然都是因为走位、调度或者表演细节的问题,我肯定认为我是对的,但是我本可以好好说的,我却没有。人家也会要强,顶两句我就爆了,砸东西就走了。然后没过一会儿再回来给她跪下。我可以给女孩跪,绝对不会给男孩跪。


那段不快乐是有价值的。经历了,我更珍惜现在,更知道怎么面对生活:所以我选择乐观、积极向上、帮助别人。我特别喜欢北京大学的前身燕京大学的校训:「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后边这三个字——「以服务」最了不起。人长大以后,有能力了,要多去帮助别人。我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我去帮助别人的时候是为自己,最后好果子肯定是落到自己身上。


你说张歆艺给你讲的我在片场摔剧本第二天又去找补的故事,是真的,其实我的火全是发给我自己的,我没有怨恨过任何人。现在尤其,不能发火,不能跟任何人发火,不许瞧不起任何人,因为大家都不容易。


这不是懦弱,是没办法,你改变不了。我们做的就是一个服务大众的行业,写剧本的人是一群小孩子,你去对抗他们毫无意义,因为他们也是悲惨的。我们如果真要批判,也应该认清对象。


我现在选择……或者说,要求让自己放松,多做一些让别人快乐的事,别给别人添麻烦。



2.


你不觉得很好玩吗?「哎呀手机找着了!」……还没拿到手,「咚」又给你扔河里了。哈哈哈。我们的工作状态就是像排戏一样,游戏,一直在玩儿!我晚上也会睡不着觉得很焦虑,也会为我的工作担心,但是总体的心态就是一个游戏。


如果我没弄好,或者我输了,有一天又没人找我拍戏了,没关系,我也不要去争第一了。我从来不想着要当第一,当老大很可怕的。


对,我当过某种意义上的「老大」,那几年我是上海话剧中心的「扛把子」啊,火到什么份儿上呢?这么说吧,在我演话剧的时候不赔钱就算挣钱,挣十万块钱敲锣打鼓,我们《罗密欧与祝英台》、《武林外传》加《21克拉》,1.6个亿!我很满意的,老实说这个事情比我演《终局》更让我满意,演《终局》我现在觉得这事儿很烂,烂,不用加引号。


郭京飞演出话剧《武林外传》的资料图


因为人生是痛苦的这个道理就是客观存在着对吗?改变不了,每个人都活得苦哈哈,你还弄一个更苦哈哈的事让人看,干嘛不带着大家寻找快乐?反正活着毫无意义,咱们为什么不乐乐呵呵的,舒舒服服的,对吗?


话剧舞台上的郭京飞


演话剧的时候,我很膨胀,我觉得我就是神,我觉得那么多年我的表演都是零差评,没有任何人说过我不好不行。飞呀,就膨胀了。不过,即使在膨胀期,我从来没有欺负弱者。我也从来不在演戏的时候跟人比,戏都让给别人,没事,你演。但那些没事儿在台上使个坏,翻个白眼,哗众取宠的表演,我是真的不能接受。


以前什么都不怕。现在我什么都怕,我什么都怕。


胆儿小了,因为牵挂多了,有家有孩子,也想好好地回归于社会了,就想好好地做点儿本本分分的事,给人带来快乐,养家糊口,教育好孩子,希望他以后能够活得别那么累。




我之前很想不明白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戏好,却没人找我拍戏?后来我弄明白了,因为我真的不够火啊。按照市场规律,这是必然结果。以前财神和我的经纪人一直跟我说一句话:「别太拿自己当回事!」我也被说得心里边儿很不舒服,我觉得自己还挺不错啊,我凭什么不拿自己当回事啊?结果呢?你看,不拿自己当回事了之后,突然「好运」,别人拿你当回事了。人还是要不卑不亢的,但别那么心疼自己,先弄明白干的是什么。


我刚才跟你说要爱惜你的羽毛,然后我就在想,我的毛儿还在不在?……好像都已经让人给拔光了,没毛了……我也不想飞了,跑不是挺好的吗?飞什么呀?飞还危险呢,掉下来怎么办呀?


我飞过,这是我最大的幸运,这是我最自豪的事情。在舞台上,全然的自由,那是我可以靠近神的地方,我也能够感知到我自己的神性,高级的表演就是巫术,我体验过那种做巫师的感觉,我在用我的能量去感染你们,是从我每一个毛孔里面散发出来的东西,是一口气,我被别人感染过,我也这样去感染过别人。有一天在南方巡演《武林外传》,已经演了两百场了,本来很烦,但忽然有一天从开场第一句台词开始,就像自己被打了麻药一样,再有记忆就是最后一句台词了,怎么演完的我不知道,过程中特别爽!


我感受过了,也许我没有飞得那么高,没有别人的飞行技术好,但是我飞起来过。非常美……但是很孤独……那是一个游戏,你再能飞,你也不能边飞边吃、边拉、边睡,所以就落地上来跑吧,跑不行蹓跶。我身边现在好多朋友的状态就是加助跑想飞,「梆」撞墙上了,加助跑又飞,「梆」又撞墙上了,我特别想说,别,能飞飞,有毛飞,没毛跑,挺好!


我以前也想当卓别林,想去够,也加助跑过,但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啊,现在,我就是一个「走地鸡」。我想就,把姿态放低,我对得起我自己,因为我知道我行,我知道那个劲儿该往哪儿使。那些愤怒和锋利,他们想保留就保留吧,我不要了。


卓别林《城市之光》剧照


3.


这两三年来,彼得·布鲁克《惊奇山谷》来中国演出时的剧照


大学三年级开始读彼得·布鲁克,《空的空间》,那么一个小薄本,我是特别不舍得看完的,一定要在特别晚特别安静的时候,我才绞尽脑汁在那看。真理都是小薄本。后来毕业论文我写的就是表演中的交流,我说国内的戏剧就是「呐喊」加「作状」,特别贬义词。我现在也这么认为。寸步不让。


我没有看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他的表演理论是要我们透过钥匙孔去看人在舞台上表演,追求绝对的生活,不可能,因为你知道自己是在舞台上,不是真的。包括有人跟我说演员要感性,我就特别讨厌感性,你感性你怎么不从台上掉下来?你还是知道在台上演戏,你还是在不停地有理性监控着的台上。

我崇尚理性。


说这个职业需要情绪化,这是一种不缜密的说辞,理性高于感性,因为理性可以调动感性,控制感性,要收放自如,撒出去的那种太疯了。




你问我如果在演戏的时候遇到演得「不好」的对手会不会「鄙视」,就因为你是一个典型的手艺人,我会告诉你,不鄙视,演员演不好是导演的问题,是时间的问题,是方法的问题。还有,如果每一个好演员都是好演员的话,那我是谁?有时候我在剧组里遇到一些来串戏的群众演员,我都会特别注意「保护」他们。他们一出错,如果边上工作人员有那种嗤之以鼻的声音,我都会说:「你们别出声!想早点儿收工就别出声,好好的!」然后转头告诉演员;「你没事儿,没错!」别欺负人,人人都需要互相鼓励。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把每个人的潜质发挥出来。




我们经历了一些不该经历的东西以后,心态变得非常不好,就是不想人家比我好,恶意太多。人与人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恶意,这种恶意绕一圈儿会绕到我们自己和子孙后代身上的。学会尊重别人,学会爱,这是我认为我每天还挺舒服的一件事情。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比别人好过,我的这些东西是上天眷顾我而已,厉害什么呢?我现在尊重规律,尊重市场,尊重职业和他人,是我的自觉,因为转回头来所有这些都是一件事:我尊重我自己。


也没什么事儿困扰我,说实在话,有时候一件事来了,让我讨厌,我还会有生理反应,但是转瞬我就平衡了,需要一个时间,这个时间越来越短。就觉得皆为幻想,假的。连我都是假的,我真这么看。


前一段时间我特别冲动想拍一个电影,甚至觉得甭管什么片儿,我都能弄得特别厉害。过后我也放弃了,冲动嘛。顺其自然吧,别硬动。后来我想,我并不想表达什么哲理或者很深的东西,我就想把一个简单的事儿拍好看了,能让观众哭,也能让观众笑,如果还能让他们看到你的那个聪明劲儿,才是真本事。



郭京飞在电影《二代妖精》中的剧照


我喜欢美,也一直没停下来对自己进行审美培养和关怀,我看外国的戏剧,看现代舞,我追求一切接近神性和美的事物。我其实受不了那些让观众看到人的恶的作品。恶,它就存在着,就像我刚才在房间里为什么跟你讲我朋友的猫在我的椅子上拉屎那个段子,那屎已经拉了,就在椅子上,我把表面擦干净了,但是渗到沙发底下还有多少我不知道,可我总得坐啊,你非得把沙发给挖开去看吗?看到了又去抠,抠又抠不干净……何必呢?不如就当个段子见到朋友就讲一讲,就坐在那把沙发上讲,多好。


人生,就是一个乐子。


我也特别不想说「艺术」这个词,因为她很少见。「所有的表演者都是巫师,唯一「骗」我的方式就是真挚,再加上你的天赋要高于我的天赋。大多数时候我们在现在不配谈「艺术」,你想啊,人与人之间连真诚都达不到,谈什么艺术啊?每每看到一些丑陋自大的作状时,我就会提醒自己,郭京飞你可千万不能这样,太不体面了……



4.


哎呀,你看看,我还在说「体面」这样的词……所以,我吧,AB型血,有的时候我也……我刚才所有跟你说的东西都是我想要追求的,但是我是不是,还有待商讨。我也希望你帮我发现。


我心里有两个「裂缝」,在流浪的时候风声一刮过我这心里一条裂缝的时候,我就会想很多:我是谁?我为什么现在还这样?我是不是能做更多的事情?为什么我还没做我明明能做好……然后另外一个裂缝里又刮出一个声音:「傻X!」我经常这样,每天。


我现在跟你说话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两条「缝儿」在并进,我如果在一个娱乐的语境下,大家只是闹着玩儿的时候,那个骂自己傻的「缝儿」就会开得大一些——这个「缝儿」,是我的理性,是我的自我否定。




我天生悲观,我并不是一个乐观的人,你应该能感觉到。但我选择把悲观给它搁后边儿,我要改变,我要主动把问题解决,因为不做改变我就会越来越悲观,我就会得抑郁症,我就会看不起所有跟我想法不一样的人,我的进攻性会越来越强,它是一个恶性循环。想让自己喜欢自己,得先学会去喜欢别人,这是社会给我们的,虽然它违背了神性,违背了艺术规律,但是我们是吃这个社会、喝这个社会长大的,我们被这个社会盖了戳,就得遵循这个规矩。


郭京飞在《琅琊榜之风起长林》中饰演濮阳缨



郭京飞在电影《心理罪之城市之光》中饰演的争议人物律师任川


你选择当好人或者当坏人都行,可是当好人别人舒服,我也舒服,当坏人是让别人难受,我自己不一定舒服。这笔账,算清楚。但我不干脏事儿,不整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像击鼓传花那个游戏,如果传的是个脏花,对不起,我不玩。我不怕失去,当我不怕的时候,这些脏花也不敢来,自然也传不到我手里边。



小时候的郭京飞


假如不当演员的话,我肯定会去当个动物饲养员的。我从小住在国航宿舍区,我们家跟动物园一样的,什么都养。刺猬,猫、狗、还有落难落到我们家院子里的鸽子,喜鹊……有一年我跟我爸我妈去北戴河玩,忘锁门了,回来之后邻居告诉我们一条大青蛇在我们家门上盘了三天,说是给我们家看家的。



某次采访中,郭京飞讲述的关于他试图捡「蛇」当宠物的故事


上大学的时候我经常去上海动物园看动物,最喜欢看猴子,一种猴子一种性格,金丝猴和白头叶猴这些都贼坏,它们生来「猴品」就有问题,喜欢折腾别人,但蜘蛛猴就不一样,蜘蛛猴胳膊特别长,那头发还滋着,眼睛特别大。


有一次我跟一只黑色的蜘蛛猴就隔着一个铁丝网,我其实已经见过它好几次了,那天又去给它喂白馒头。它吃了两口,就停下来,一直盯着我,真的,我离它那么近,那就是一个人的眼睛,我能够看到它在思考:「是我在笼子外边,还是你在外边?」这可能是我想多了,但那个眼神里就是在问:「我是谁,咱俩为什么会这么近?你怎么回事?」然后它就把手伸出来了,就这样摸着我的头,一直盯着我。我同学在边上就吓疯了一直喊:「郭京飞快跑~~~它有阴谋!」


动物啊,本能就是欺负弱者,它们是可以闻到你的恐惧的,所以我就跟自己说不害怕,不能紧张,它的手就开始一点一点开始往我头顶上摸,又往下挪……我当时最怕的是它抠我眼睛,我要是动一下的话,它想抠也就抠了!我就让自己特别特别平静,它见到我平静下来,它也放松了,当时我们俩完全就在用意念交流,我在心里告诉它我没有任何敌意,放松,放松,它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温和,好像就在说,哎哥们儿咱俩不错,你能进来吗?还是说你有什么办法让咱们老这样,咱们交个朋友吧,我对你有好感……我就一直点头。那个交流特别特别美,很有意思,大约有三、四分钟吧,我不知道,它一直没收手,后来是我慢慢把它的手给挪开了,继续给它吃馒头。


我后来老是没事儿就想起这只蜘蛛猴,老想,我们俩到底是谁在笼子里头,谁在笼子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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