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婧祎 偏见万岁
出道8年，社交媒体粉丝数量2085万——鞠婧祎。
上线25天，9亿播放量——网剧《嘉南传》。
在《嘉南传》拍摄与宣传期间，我有机会两度与鞠婧祎相会，一年时间的间隔也许不会在根本上改变某一个个体的境遇或性情，但不同的场景的确提供了两重机会，让我可以了解到，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认知，可以错落到怎样的程度。两次的握手，滋味分明不同。
初见的那一面是影影绰绰的。
本来是以官方受邀的身份前去剧组腹地探班、观察，但看到的只是圈圈叠叠将其围住的工作人员和层峦叠嶂的幕布、灯架与摄影机镜头。即使我们彼此都已经深知，不远的未来会有一场深澈的谈话发生在我们之间，但这也不意味着我在那时候有额外更多的特权可以看到她更多。
这些时时不移的身畔八方将她围拢住的「屏障」让我丝毫不怀疑，她想要「保护」自己的坚决。
《嘉南传》拍摄现场
当然，相见之前，我也事先就想到过那些缭绕着她的话题和议论——或者在一双鞋、或者在一双眼、或者在一句话，或者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真实动机……
有时候我看不透，这桩桩件件「事由」到底是当事人根本无意跌落的一个个「陷阱」，还是他们自觉自愿踏入的「沼地」。他们深知这是某种「存在」的证明和代价，但对现实的认知也教会了他们首先要尊重「规则」。
一波人在嘲讽，另一波人在追崇，说阻隔「似海深」这种话简直都显得过于浪漫了。彼时彼刻，我就站在那个不知何年何月的「古代」的戏剧场景里，看着眼前遥遥的话题中的女主角正在遮阳伞的笼罩下端着一本被揉卷的剧本孜孜默读，再低头打开手机里那些喧腾缭乱的网络链接里，看着那些叽叽喳喳的议论分辨不出那一头是人是机。
不得不说，真假如来就那么澎湃着搅成一团。我好像有一股志气，想要通过一些讯号查证我与大多数人一般拥有的对她的「偏见」果然不假，但另一个声音又在问我：证明了这「偏见」的实存，又有什么意义？
十一月的南方，不沸不寒，体感就是一阵暖一阵凉的，让人，不好办。
时逢《嘉南传》拍摄尾声，进度紧凑，开工动辄从晌午至深夜，一天数度换场，剧情涉及的年代时期也有较大差距，经常是不消一个钟头的时间，剧中人已经被倒着走的时钟又拽回到老早前的过去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当下影视创作的一团无奈——因为迫于场景、时限、器材、成本等多重因素的限困，一天里需要被塞进好几场在时间上相隔久远的戏也说不定呢，是「家常便饭」了。
几度时空迁移之后，夜更深了，烛火尽数点燃，是段重场戏要来了：大婚之夜。戏的主场景在庭院内，只有年轻的男女主角两个人，连台词都寥寥，最重头的那一部分，是女孩子要在心爱的人面前翩翩起舞，以表其情。
面纱半蒙住她的脸，一袭红衣蝉翼一般覆在她身上，一直垂到脚边，袅袅婷婷。
我就站在大约距离她20米开外的地方，伙在一众灯光助理师傅们里，在他们宽膀厚臂的缝隙间，看着她在半个小时的布灯换景时间里，从完全生疏到完全拿下了那段好几分钟的独舞。
实拍也并不是那么那么顺利无碍，有时候是因为无法控制的忽然一阵风，有时候是因为动作和音乐之间的错拍，有时候干脆是因为记忆的断熔以至于忘掉了下一个动作。姑娘会在后两种情况下露出一些小小的焦急，是对自己的气，眉头会皱起来，手脚却没闲着，一边躁着一边还在温功课。
《嘉南传》剧照
那一幕之后我意识到了，这并不是一件人人可以拿来就做到的容易事。众目睽睽，无处遁形，「做到了」和「做不到」清澈分明。在场每个人的时间都是以几何方式叠垒在一起的，那一声「开拍」的口令响起之后，摄影机内存转动，钢筋吊臂摇摆，场内所有人为你一个人屏息注视，这样的场面里，你要当众投入到另外一个灵魂与命运当中去，成为别人，又不至于失去自己——这不是每个人都顶得住的。
我就是这样，忽略了早些时候，一场表演和另一场表演的休憩之间，她让众人簇拥着离场时的促狭和遥远了。
总而言之，隔着一段时日看回去，这一场发生在2020年底的与鞠婧祎的「相会」给我带来的信息就是这般淡而薄的，薄得就像她那纱质的古装戏服一般，仿佛就算一把抓到了什么，也会马上滑落溜走。而且我无法确凿判断，我看到的到底有多少是真实。
就在时隔十一个月之后，《嘉南传》开播期间，我们为了纪录片项目《嘉南传·我们20+》终于要对坐谈话前，我依旧是什么也拿不准的。担忧有很多，比如她的羞赧、寡言、躲避或者表演。终其所有，我怕她和我想象中一样。我怕我的「偏见」不是没来由的。
幸好，幸好。一个多小时有余的谈话之后，我跟自己说，这场数百公里的长途奔袭，没有白白来过，我不虚此行了。至少，她没有一定要刻意伪装什么，这种「不装」，就足够让人欣慰了。
至于那些「偏见」嘛，就任它们存留在不能改变的过去和不可言说的将来吧。若没有那些「偏见」，我们又怎么会遇见。
INTERVIEW
吕彦妮：《嘉南传》里你饰演的姜保宁，是个比一般女孩子的命运都要更有戏剧性的人，她的成长速率也很快。
鞠婧祎：因为她从小就生活在皇宫里，接触到很多权势的东西，比较无所畏惧，很多人也都很宠她，所以她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也敢于把她的想法付诸实现。
吕彦妮：她的自由和独立是从哪里来的？是天生的吗？
鞠婧祎：还是太皇太后对她的宠爱吧，她的父母不是早早就去世了嘛，就按理来说发生在她身上的是一个很悲惨的故事，但是她外祖母又赋予了她更多的爱，所以我她是在爱的包围下长大的。一个人要能够自由独立，是需要很多爱的。因为有爱的包围，那些磨难对她来说才不算什么。
吕彦妮：演出《嘉南传》这三个多月时间，你的变化是什么？
鞠婧祎：我说不出来我的变化，我的变化得别人看出来，我自己没有觉得有什么。但是说实话，我是在演完这个戏之后，开始会自言自语了。我小时候就不会，那时候还觉得自言自语的人很好笑，现在我自己真的也开始自言自语了，就是在洗澡的时候，或者睡觉前后，就会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
《嘉南传》剧照
吕彦妮：有效吗？
鞠婧祎：有效啊。我现在就觉得，人的情感要说出来，不然闷在心里是不会快乐的。
吕彦妮：所以（表演）这份工作是给了你一个机会，教会你慢慢表达了对吗？
鞠婧祎：对，我从小就很内向。我是进了这个行业，然后再慢慢接触表演之后开始越来越活泼一点。以前我身边的人都说你这样的性格跟这个行业是格格不入。因为这个行业的人其实都一定是要有一些本能想表现、想被别人看见的。因为最开始我是唱歌跳舞，唱歌跳舞的时候我是很自由自在的，自己不用说话的。我最开始进入这个行业的初衷是那样嘛，只是想要唱歌跳舞而已，不会给我很大的负担。但后来接触了表演开始，慢慢发现，可能你没办法向很多人表达自己，那就先向身边人表达，算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就会慢慢地越来越活泼一点、外向一点。
吕彦妮：我那天去探班的时候，刚好赶上你们大婚的一场戏，你没有台词，就是用跳舞，这样的表达对你来说难度在哪里？
鞠婧祎：两个人没有话的时候，就有爱呀，所以有些时候不需要太多语言。其实不管什么样的戏，但凡演完都会很爽的，尤其是如果一场戏你自己很投入，然后大家也都感受到你的感情的话，是很有成就感的，就像小时候解一道数学题，你靠自己解出来你不爽吗？很爽吧。
《嘉南传》剧照
吕彦妮：那么问题来了，当你解了越来越多的题，越来越厉害了，遇到的题也会越来越难，有的题甚至解到一半就停住了……
鞠婧祎：所以就需要大家的帮助。我本人是那种很喜欢提问，然后得到指导，再进步的人。有的人会很要强，觉得我要自己想出来，那样我反而没有安全感，我需要别人的意见。如果你能说服到我，我觉得很有道理，何乐而不为？我并不觉得我的所有观点一定全是对的。
吕彦妮：要能承认自己「不会」、「不行」，也需要勇气的。
鞠婧祎：因为我现在就是没有那么多经验的啊，无论是对表演还是生活里的经验。有时候遇到一些难题，我是真的很需要旁人对我的鼓励的，我不是真的不想去做，我只是需要旁人给我加油打气，鼓励我一下，我也就去做了。
吕彦妮：你这几年一直在往前跑，你的方向是很明确的吗？
鞠婧祎：其实要说明确，我也没有明确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我要干什么」、「我要达到什么」，就只是努力就好了。
吕彦妮：为什么努力？努力的目的是干什么？你完全可以躺着啊，现在很多人都愿意躺着……
鞠婧祎：谁躺着了？啊？那我觉得是自己的性格问题。觉得自己ok了？「ok」的标准是什么？我没有。我可能就是累了的时候想休息一下，但是休息久了还是会想要继续往前冲的。（前面）也没有什么东西催我，我就觉得，我不太喜欢原地踏步。
《嘉南传》剧照
吕彦妮：你是你的朋友圈里事业心最强的人吧？
鞠婧祎：「事业心」这个东西也很难评定，你知道吗？就是哪怕他在休息，你也不能说他没有事业心。也许他也在学习。我就是，一直想要学习，学习会让我有安全感。
吕彦妮：你通过什么方式「学习」？
鞠婧祎：最简单的就是你无意间刷到一些知识点，然后你点进去看，大数据就会给你更多的知识点，不停循环，无限循环。然后你知道的越多，你不知道的就越多，你就会更想去知道那些不知道的。
说实话我还挺喜欢看社会新闻的。比如前段时间收工早，就看电视上的那些刑侦纪实的片子，看完之后我就会跟朋友讨论，可能有点深奥啊，我就会问他们：「你们觉得人性是可以高估的吗？」我的观点是，我一直觉得人性可以被高估。我相信大家愿意拔刀相助、乐于助人，然后大家就会辩论。
吕彦妮：这让我想到，做艺术创作，本身就要用一种自觉，就是要把自己从现实的泥沼中抽出来，呈现残酷，但是也要相信希望。所以，「绝望」、「沮丧」这样的词在你的生活里吗？
鞠婧祎：即使有，那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就算看到再多的负面新闻，我也都相信人性和生活会是美好的，就是你不能光沉浸于看到的那些东西。
《嘉南传》剧照
吕彦妮：你觉得自己可以代表你这个年龄段前后的年轻人们的想法吗？
鞠婧祎：每个人想法不一样，你真的不能说你能代表哪个群体，我不敢代表哪个群体。我现在会认同说人跟人、个体跟个体之间的差异是巨大的，每个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可能有相似的人，但终归是不一样的。
吕彦妮：那你喜欢跟人辩论吗？
鞠婧祎：辩论是一定要的，就是倔嘛。和身边人聊天的时候，听到不同的观点，就是想要「杠」两句，理越辩越明嘛。我是那种一定要我的道理跟你说个明白的人。
吕彦妮：你会承认生活中，你有的时候会想要逃避些什么吗？
鞠婧祎：逃避一些什么？我又要思考一下。逃避一些什么……我觉得逃避是一种一瞬间的情绪，但你其实没法逃避，你还是要去做这件事情的。
吕彦妮：你是一个希望承担更多责任的人吗？
鞠婧祎：该承担的责任是要承担的。首先，你不能给大家带来一些负面的东西。我没有追过星，但我能理解追星的那种状态，就是你有一个榜样，你在学习或工作中遇到低谷的时候，你会想到这个人，会充满动力。我就希望自己是那种会成为别人的动力的人。
吕彦妮：要成为这种人，一定是要完美的吗？
鞠婧祎：那也不是，其实你就是做自己，然后时间会证明一切。
吕彦妮：我们刚刚翻《答案之书》，一个问题你翻了三次，得到三个回答。
鞠婧祎：嗯，我的问题是：「《嘉南传》大家会不会很爱看？」第一个答案是：关注你的家庭生活。第二个是：保持开放的心态。第三个是：履行你的义务。都说得通，都有效的。
吕彦妮：我忽然想，现在书合上了，也许我们就再也找不到这些答案了，它们都已经飞掉了……
鞠婧祎：一切归于零。这个书里，好像都没什么那种很负面的回答，它就是有千万个安慰你的方法。好像事情到了那个时间，最终都可以解决的。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好吧。我们聊完了吗？太好了。大家终于可以开空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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