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问】009期丨夏力薪：舞台与教养
【十问】。
顾名思义，十个问题，提问一个我感兴趣的人。
十问 009期
夏力薪
夏力薪
演员，狮子座。
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现就职于中国国家话剧院。
戏剧代表作：《阳台》、《浮士德》、《棋人》、《三个女人》、《保尔柯察金》、《纪念碑》、《爱情的印象》等。
影视代表作：《我爱我家》、《北京深秋的故事》、《马文的战争》、《青衣》等数十部。
▼▼▼
一年前，在戏剧《爱情的印象》排练场初见夏力薪，场地是一间教室临时改装而成的，桌椅腾挪开，黑板上有几句抄写的台词和一个手绘的舞台草图。夏力薪就坐在课桌椅边，戴着黑框眼镜和导演研读讨论剧本，说话嗓门儿敞亮，不太好“糊弄”的样子。
这之前，我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我爱我家》里那个把梁天坑苦了的“溜达”小姐，那时候她短发，时髦，高高的颧骨，特别好看。剧终要被警察抓走了，临了临了还不忘嘱咐梁天记得过年一定去看她啊，饺子别忘了带点儿醋……虽是“负面人物”，却生动活泼，让人一点儿也恨不起来。明眸皓齿，百看不厌。
后来十余年间，夏力薪专注安静，丝毫不掺出名走红这潭水，坚守在纯粹表演的阵地上，甚至鲜少发声，关于她的信息更多来自旁人。后辈的中戏学生提到她，总要恭恭敬敬喊上一声“大师姐”、“夏姐姐”。
任其低调不惊，没法被忘记的却是夏力薪曾经亲历与、参与过的中国戏剧的“黄金时代”，在她1993年毕业的那前后几年，林兆华、牟森、孟京辉都曾视她为不可替代的女演员，那个先锋戏剧观念承前启后的时期，她与几位导演都有过深度的合作。
可关于那段在外人看来灿若星辰的过往，她这几年反而忘却得极快。和她聊起林兆华排演《棋人》时专门安排了一个警察的角色上台中止演出，最后导演亲自上台平息的桥段，她一脸茫然不知。仿佛那些生猛的演出从未上演过一般的“空”。
2014年初，她参演了改编自史铁生《务虚笔记》的话剧《爱情的印象》，是改编编剧李健鸣的“钦点”，她们二人相识近20载，彼此激赏。李健鸣与史铁生和太太陈希米皆是故交，更是早年林兆华的文学顾问，她信任夏力薪的表现力。
在《爱情的印象》再一轮演出前约访夏力薪，听她谈这十余年来自己于沉默中的思虑和自省。
才华煞人，人生早已由如戏入化境。这一切事关一个女人的自我成长。
△夏力薪与胡军一同出演《保尔柯察金》，1998年。（摄影：李晏）
▼▼▼
Q1.关于往事，你印象清晰的画面是什么？
我还记得当年我跟大导、过士行我们仨去看牟森的《彼岸》，高行健写的。在北京电影学院一个感觉是小教室的地方，好像还一直在地上坐着。散戏了我们都从后门溜走，骑着自行车从北电出来，后来在哪个小饭馆，吃了盘炒疙瘩，挺有热情的，谈谈这个，谈谈那个。那时生活的色彩比较贫乏，比较单一，没有那么多关注的点，你只看到了这个，所以你谈论的也只能是这个。
现在大家看的东西那么多，却还不如当时谈论的某一个话题显得有一些分量。谈了无数个话题都是漂的着，没有一个能落地。
Q2.那时排戏的状态是怎样的？
我们那一批人，对戏剧好像充满着热情，而且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有天赋，现在都改行了。刁亦男、蔡尚君、张扬、施润玖、张一白，孟京辉、廖一梅——她算是孟京辉的家属。
我跟郭涛排过品特的《情人》，导演是蔡尚君。他本来也不是导演专业出身，但是很有天赋，很聪明。我们那个戏也挺极致的，就两个人，两把椅子。坐了一个多小时。你一句我一句，就给说完了，台词非常好，非常美。
那时候年纪小，我不明白但是我敢做；现在是，我什么都明白，但是我不敢做，也不知道怎么做。那时候不懂不要紧，做！现在则是焦虑。
毕业之后我跟孟京辉排了《阳台》，日奈的。当初的心态就是好玩，玩吧！你说有多理解剧本和表演吗，也并没有。但是因为年轻、有热情，所以对和错都不重要。完全就是像暑假里，一群孩子，在完成一个好玩儿的暑假作业。
△《阳台》排练，1993年。右二是郭涛，郭涛旁边那个笑得仰过头去的姑娘就是夏力薪。后排还有赵寰宇、周迅、倪大红。（摄影：李晏）
Q3.你现在在排演新的戏的时候，会调动原来的状态吗？向过去借力？
说句心理话，以前的那个状态，我似乎都忘了，或者是很远的事情了，好像都已经抹开了、撇清了、看不见了。也许在潜意识当中，还会流露出一种习惯性的东西，但跟以前，我觉得有很大的差别。
很多人对“年纪大”有一种赞誉之情，有这个，那个，经验什么的。但是我觉得，无论是在身体，还是在想象力、创造力各个方面，自己都要比年轻时差得很多。
我一点不觉得年纪大了是一种优势。
Q4.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哪一个更好？
过去就是乐呵，整天高兴，其实那个高兴，也不是发自内心的，真的有什么高兴的吗？没有。等回到家什么时候，也一肚子烦心事，焦躁。这种焦躁现在都没有去掉。
演完《爱情的印象》对我来说是一种治愈，可以想办法把那种“急切”的东西去掉了。我不希望在这样一个年纪里面，还有一种那么急切要在舞台上表达什么的状态。这次排演的过程让我意识到我离可以完成一个更伟大的作品还有很远的距离，我需要更智慧的解决问题的能力。
回头看看，一路走来浪费了很多时间。好像是挺悲凉，但也不悲凉。其实生活，就是这样。谁都觉得往回看，也许我会做的更好，也不一定。
Q5.你曾经得到过的重要的忠告或者建议？。
你要这么问我的话，好像真的没有人给予我什么“忠告”和意见，我得到的太多都是肯定。
一直以来，周围人提到我，都是溢美之词，有才华、天赋、能量……这些东西其实不好。现在想起来，如果我不知道我有这样一个好的条件的话，我会更认真对待自己一点。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自己的人生规划，没有考虑到除了表演之外，还有一些什么样的事情可能发生，然后我也会因此改变，我好像没有这方面的思考能力。
我那时候挺糟糕的，从来没有想过应该“站的更高，看得更远”。为确定一种理想，我究竟要做什么。
现在对自己唯一还有希望的空间，就是看到很多让人失望的作品之后，我开始反思，他们为什么做不好？是不够努力吗？还是做戏剧真的需要一些天赋？我看到一些人他们对戏剧空间一点感觉也没有，是真的没有这个天分。
Q6.你崇敬的戏剧大师是谁？
三谷幸喜、铃木忠志这两位日本导演我特别喜欢，还有就是丹麦欧丁剧团。他们的作品都有一个共性，就是体现出了舞台上的教养。
剧场要给人一种威慑力，或者震撼力。你随便穿着T恤衫，趿拉个拖鞋是走不进来这个地方的。
演员在舞台上，也不应该随便乱动，你动的每一个东西，都要知道你形体上的表现意味着什么，不是瞎溜达。
“学院派”我觉得是很了不起的三个字。这几年变成了一个特别大的误解，好像学院派就是僵化的、贼传统的。说真的，现在真的“学院派”有几个？几乎没有。“学院派”就是体现教养的。我自己的理解，你是“学院派”，就等于你在舞台上告诉大家“我上过学”。
△丹麦欧丁剧团《盐》演出剧照，此剧曾于2014年到京演出
Q7.在自信和自卑之间，你更倾向哪一边？
我经常来回切换。我不是一个特别自信的一个人……但是“自信”这个词太绝对化了。我只能说我本身是一个不够敞开的人，不是“小乌鱼爪子”。我不太愿意表达自己，所以如果找到了特别准确的“那个东西”，舞台对我来说反而是一个最好的空间，能释放我的能量。
我会反思我这两年演的两出话剧，我不满意，因为一个好的演出，演员必须是把自己的内心勾连得特别丰满。这两年我始终没做到。
△除《爱情的印象》，这两年夏力薪还参演了国家话剧院作品《纪念碑》，上图为排练照和剧照。
Q8.表演有秘密可言吗？
有，一定有。那是一个特别隐秘的东西。大多数人大概认为像好莱坞的好多演员演戏多棒，但还是好像少了那么一点秘密的东西。看一些英国演员演戏，会突然间觉得，接近了，是那个感觉。
好的演员，他不是在演这个角色，而是在演他自己。他身上有一种丰富的色彩。今天选择蓝色了，明天选择黄色了，后天两个颜色综合一下，变成另外一个颜色，丰满。
而且往往，能给你这种奥秘的人，是一个特别自然的人。
Q9.你怎么看待表演中的理性和感性？
演员必须是特别理智的。好的表演必须是你看着自己在表演、看着自己在流泪、看着自己在说话。
Q10.你在期待一个什么角色？
希望能给平庸的自己，一个稍微有一点能量的那种演出，不是更好吗。嗨，这都是废话。
▼▼▼
《爱情的印象》
原著：史铁生
编剧：李健鸣
导演/改编：张南
主演：夏力薪、石凉
舞美设计：龚勋
灯光设计：陈侠吉
剧照摄影：陈雷
演出时间：12月26日15:00 19:30
12月27日15:00
演出地点：北京中间剧场
－完－
刘嘉玲丨赖声川丨江一燕丨周迅丨河正宇丨诺玛阿美丨林青霞丨曹禺丨战马丨张爱玲丨诺一丨舒淇丨烈日灼心丨邓超丨王亚彬丨李米的猜想丨井柏然丨孙冕丨侧台故事丨螺丝在拧紧丨李媛丨钦差大臣丨肿瘤君丨宁泽涛丨黄渤丨白百何丨马伊琍丨朱琳丨张震丨陈奕迅丨窦靖童丨十月书单丨林奕华丨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丨李健丨窦唯丨赫伯特·弗里茨丨铃木忠志丨沈林丨托马斯·奥斯特玛雅丨史航丨董子健丨林兆华丨陈柏霖丨彼得·布鲁克丨金士杰丨王翀丨黄磊丨王安忆丨刘雯丨侯莹丨剧院魅影丨李易峰丨小小食杂铺丨时一修丨青山周平丨刘亦菲丨宋佳丨如梦之梦丨李六乙丨陈坤丨林熙越丨李冰冰丨王凯
文字均为原创。图片来自网络（具体可参见水印）
未经允许，禁止转载。
转载联系作者或本帐号。
微博：@吕彦妮Lvyanni
工作联络：Lvyanni@vip.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