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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丨李荣浩 给这躁动的时代 写个舒服的低音

吕彦妮 吕彦妮 2019-06-27

大约是去年夏秋之交的时候,受《嘉人》杂志邀约采访李荣浩,也算是去年写得最坚难的一次,采访后迟迟才落笔,一稿后还有二稿。

后因一些因素无法刊出,实觉遗憾。

经过编辑许可,将改后的文章如数刊载于此。以不负一番相谈。

并祝新专辑《有理想》和演唱会一切都好。

再次向《嘉人》与参与此次合作的工作人员致谢。




《李荣浩 给这躁动的时代 写个舒服的低音》

编辑:林声

摄影:邢超

采访、撰文:吕彦妮



「就这几个月,爆火了。」李荣浩自己也泛着有点痴痴的笑说。

十余年的幕后创作背景给了他自知和自持的能力,火得燎原,而不易灭。

世事动荡变幻似风暴,人心情愫摇摆如树影。

听着周董囫囵不羁的情歌和陈医生低回清冷的吟唱长大的一代,重新在李荣浩的声音里找到归宿和共鸣。

「算一算,虚度了多少个年头,仿佛足够,写一套错爱的春秋。」

去除掉周遭喧闹的刺耳杂音,他像一个让人安心动容的低音,终于被听到了,暗夜里,将人们心底的褶皱一寸一寸熨平。

 

这是北京初秋的午后,太阳收敛了炎夏时节的能量,光暖洋洋地洒下来。他显得有点困倦了。


后来摄影师让他坐在一面斑驳的白墙前,放轻松,就好像正在悠闲地享受着阳光,这时,本来一直沉默不语的他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真的要睡着了。」


已经40个小时没阖眼了。


「晚上12点半还有一个录音,可能精神不是特别好,所以必须要把眉头皱起来。」新专辑的创作和录制一共只给了他2个月的时间,到目前为止一共录了30多首歌,都是新写的。但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已经写了十几年歌,「每年都会写100来首歌,平均三天写一首,像吃饭一样自然。」


他讲话的语调不惊不沸,一直徘徊在低气压的氛围里。和他的歌很像。


后来,摄影师搬来一个黑色的模特衣架,放在离他一臂之外的地方当作道具。摁了几下快门之后,李荣浩没征求任何人的意见,身体向前倾,一把轻轻拉住了模特的手,就那么拉着,一言不发。


他写过一首歌,就叫《模特》,里面有这样的词:「趁着/我会喜怒你会哀乐/唱几分钟情歌/没什么/至少证明我们还活着」。

 


 

丨散兵游勇

  

写的第一首歌就卖给了台湾歌手范逸臣,他马上意识到这件事可以干下去。那一年,李荣浩18岁。


刚刚过完了30岁的生日,却已经与吉他厮守了20年还多,才华出众到自己一个人可以包办一个管弦乐队的总谱。十多年里,参与创作和制作了超过200张专辑,圈内人都知晓,他的名字就是品质保证,而后,他更成为陈坤的「御用」音乐总监。


2013年他的首张个人原创专辑《模特》将他送至金曲奖最佳新人的位置,顺风顺水完成了制作人到歌手的转型。


2014年,李荣浩发行了自己的概念EP《作曲家》,连王菲都第一时间被折服,公开在微博送「帅歌」二字予他。后来的事情发生得风起云涌,从2014年到2015年,他几乎包揽了目之所及所有华语音乐的创作奖项,演唱会也随即在今年五月以燎原之势铺展开来。


眼下,他的第四张唱片正箭在弦上。


他写词作曲从不落窠臼,格律韵脚也统统不顾,想到什么说什么。「我的歌词不像歌词,像说话。第一张专辑和第二张的专辑最大的差别,就是第二张专辑更像在说话。」


他乐于见得自己这般自然,也将这散兵游勇一样的状态视若珍宝。你听他的歌就会懂。


在《李白》里他絮絮叨叨地唱「大部分人要我学习去看/世俗的眼光/我认真学习了世俗眼光/世俗到天亮……」


《两个人》里的词也像唠家常:「我/不会说话/不是哑巴/不善于表达/看起来/你/脾气很大/动不动/就别过吧……」


到了《作曲家》,则干脆直截了当地任性起来:「音符不会写/写歌是感觉」。


而当这言词配合上好听的旋律和他略显沙哑的嗓音,登时柔情似游丝,像湖水慢慢拍打。


他唱歌,就像是把一个坦荡的自己置于闹市中央,不看人来人往,只顾低头自顾自。这有可能被人轻易无视没错,但是只要他在琴弦拨出第一个音符,你就会停下脚步,为他。


曾经,母亲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他弹琴唱歌的。现在再问他,妈妈会听你的歌吗?

答:「天天听,我受不了。看完演出回到家,晚上睡觉还要听专辑,天天这样。也挺好的,只要她高兴就好了。」


那她听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我会把她的房间门关上……」


冷冷的深情,是他。

 



丨我没有梦想,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丨

 

他一早便在歌里对这成人世界里成王成后的游戏法则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在这首《演员和歌手》里,一起和他搭档演唱的人,是陈坤。好朋友往往是一面镜子,可以照见一个人纯良真实的内里。他「不讨好内心的自我」,把诘问和自省直白地写进歌里,「太可爱会不会是病了的征兆」?


这又何尝只是娱乐圈的荒谬所在,世间万物皆光怪陆离。


别人想到了没说的事,李荣浩都唱出来了。「一杯水多清澈/记得一切是错……」不过,是要在北京过了好几年,经了些七七八八的事后,他才慢慢会意识到,凡事其实「根本没有对错,就像写歌一样。」然后他就不再和别人去争论什么,也很少发脾气了,唯独的几次较劲,全都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做第一张专辑《模特》的时候,他让和他合作了十年的鼓手为了重新修改一段录音,坐飞机在北京和香港之间打了一个来回,而重录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觉得用错了镲片。


李荣浩伸开两只手掌,一边说在空气里圈出一个圈。


「打击乐里的镲片一般有九寸、十二寸和十五寸的,第一次录音的时候他打了九寸的,我当时觉得没问题,事后发现不对,那个镲片的尺寸不对。」


鼓手跟他翻脸,说他「有病」。「他说,别说正常的听众,连他都听不出来那个大一点的镲片和小一点的镲片在声音上的区别在哪里。但不行,我觉得就是不对。」这是采访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李荣浩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明确的笑意,他把食指和拇指举起来靠到无限近,笑得郑重,坏坏的。


至此,他成名的理由变得越发合理了。如果一首歌不能完全过他自己这一关,我们是不会听到的。他不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他是人们都想成为的那种,「少数人」。


在去年底推出的新歌《喜剧之王》里,他唱着香港著名词人黄伟文给他量身写就的词:「为所有的悲剧/当特约演员/我伤得断肠/我哭得夸张/只为了红几年……」这与他早前自己写的《演员和歌手》不谋而合:「演员和歌手/这样的年头/说理想没够/也不是作秀/学文艺戏里男人说的自由……」


身披光环,难得清醒。

那些既有的游戏规则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这个圈子吧,其实是一个马拉松的状态。以后要靠什么去维持自己的状态?还是靠音乐。我总不能天天大街上裸奔吧,因为裸奔完了,就没有什么可以再裸的了。」


所以,不管红了还是没红,他还是会「一个人没日没夜地去做那些专辑」,舞台上最常听到的那个词「梦想」于他更是彻底绝缘。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有什么梦想,我没有梦想,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就是把这件事情做好再说吧。」


他提起一个数字,仅仅是去年一年,只台湾金曲报名曲目,就有上万首歌。还有那么多没有报名的,内地的、香港的新创作歌曲,所有的加起来有近10万首歌。


「我之前也在唱片公司,有很多人在推荐自己的时候,都说自己有特点,可是我就很轻易地就在网上找到无数个人跟他的声音是一样的。但他偏偏就觉得自己是独特的,但是抱歉,我觉得你不是。」李荣浩的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理智,现实真相残酷几多,他心里清楚得很。


「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的武器或者功力还没有长全的时候,先不要有那些虚无缥渺的东西。你说你唱歌有特点,那你要发自内心的问你自己,你真正的卖点在哪里?」


唱歌之外,其他一切事情也是同理。


「一个人吃多少穿多少,天注定,不要勉强,再勉强饭还是那么多。」



 

丨贝斯就做贝斯该做的事情丨

 

李荣浩的粉丝给自己起名叫「鲸鱼」,因为在一首叫《老伴》的歌的起首,他唱「谁陪我做执著的鲸鱼……」


仿佛不需要什么轰轰烈烈的排场和惊天动地的誓言,就是这样简单的默契。围绕在李荣浩身边的一切赞美与倾听也都淡淡的,就像他偶尔嘴角上扬露出的一点笑意,不卑不亢。


小心翼翼地和他聊起感情,亲密关系。他倒是磊落,反倒伸出手,指指身后做成一个半圆的工作人员:「哈哈你看你一问爱情他们都紧张起来了。」


他说好的爱情最后都会变成好朋友,「说实话,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你说你们彼此是朋友还是爱人,根本就是好朋友本人。」他不要两个人之间有过分的欣赏和迁就,也不要勉强。「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分开就分开了。有一种东西叫随自己的心态去走,我可能走得有一点太远了。」


随心。


他最近正在走向某种极致简单的意志中去,以致于当我们聊起他在音乐领域的才能和本领时,他会伸出双手做出一个推阻的手势来:

「现在我什么都不会。你真的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时候他在家里弹吉他的时候,朋友提醒说李荣浩你弹吉他了,他自己都不知觉是什么时候拿起来的。他希望自己是这样的,不再像过去那样堆砌音效、骄傲转音和炫耀一个高难度的和弦。


就像那个「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又是山」的循环,他现在进入到了另外一个自我评判的标准里,他要给自己「祛魅」。

「就希望自然一点,顺一点。至于这样写出来的东西大家喜不喜欢,多包含吧。」


做自己想做的,做自己应该做的。比如,在一个曲子里尊重每一种乐器的存在,不遗不漏,不增不补。


每每弹钢琴写歌,如果副歌有贝斯的声音进来,他永远会把钢琴左手边的低音删掉,「因为贝斯是辅佐低音,那我钢琴还弹这两个低音干嘛?」


钢琴有钢琴的使命,贝斯就做贝斯该做的事情。

「大家最好都在坚持自己,会比较好。」


 


丨对话李荣浩丨

 

从什么都会,到什么都不会,这个转变怎么发生的?

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就想把自己学的东西全部都放在一首歌里,可能那时候心虚吧,就多拿一点东西出来,让别人看看,你看我什么都会。现在就是不需要了,音不需要转了。我就是想把它们全部去掉,和弦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会就这么「简单」下去了吗?

一直以来我最想表达的一个事就是别纠结,每首歌也能找出这样的根据来。此刻我已经不能再简单,再简单下去,可能就真的要马路边弹唱去了。我现在不想转(音)了,也搞不好,到40岁又狂转了,疯狂转,也说不准,看心情。

 

「走红」这件事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很难有人有事情会改变我,现在跟当初来北京的时候想的一样。

 

你很多年没有时间回去老家蚌埠了。现在发生什么,也许会让你回去看看?

我有一条狗在我姨家里,我有几年没见过它了。我想哪一次去附近演出的时候,第二天没事的话,我去陪陪它。它已经13岁了,我觉得它可能快不行了。

 

有人说听你的歌总是会想哭。

我写歌时从不想去感动什么人,我不喜欢强迫别人去做任何事。没想把别人唱哭,也不想有什么让人开心的歌,也没有什么好开心的。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也不要过度解读。

 

妈妈怎么评价你的歌?

她说,你的歌我就是越听越想听。


现在的心愿?

我一直想让自己快点变老,因为我觉得人太小了,什么事都不明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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