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 | 沙特记者被肢解，自由声音被割喉
最近沙特记者残忍被杀事件，引起国际上极大的关注。
这位记者名为贾迈尔·卡舒吉（Jamal Khashoggi），由于想要再婚，他于10月2日走进祖国驻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大使馆，之前他预约了在此办理离婚证明，但迈入使馆大门后他就此人间蒸发。
被害的卡舒吉今年60岁，是沙特很有名望的资深记者。
使馆监控系统捕捉到卡舒吉走进使馆的瞬间，他的未婚妻在车上等他。
即便仍有媒体称之为“悬案”，就算特朗普一再表态真相清晰之前不应对任何人做有罪推论，然而10月10日土耳其政府宣布的调查结果更令普世信服：沙特政府，具体是沙特年轻王储萨勒曼，找准机会让这位异见批评者永远沉默了。
因为父亲的关系，上位极快的沙特王储萨勒曼，被指是凶案的指挥官。
土耳其政府相信来自沙特的15人暗杀小组当日入境，提前埋伏在使馆内，这其中有王室安全人员，还有全国头号法医专家。卡舒吉进入封闭空间后马上遭控制，之后在大使办公室被虐杀肢解，残肢被装在纸箱里运出使馆，全过程不超过1个半小时。
土耳其政府公布了在事发当日进入土耳其的15人暗杀小组过海关的情景。
负责分尸的很有可能是这位沙特法医“泰斗” Salah Mohammed al-Tubaigy。
土耳其政府描述的场面极其凶残令人不敢进一步联想，致命证据是卡舒吉的AppleWatch录下了时长7分钟的哀嚎惨叫。AppleWatch的说法明显不靠谱，为了掩盖土政府在沙特使馆内安装窃听设施，但有录音为证是确实的，而这段录音可能暗示，肢解甚至是在卡舒吉没有完全断气就进行了。现场遗留的有毒物质也指向卡舒吉死前被迫服用了麻醉剂或某种毒素，要是这样，他的痛苦或许能少一点。
暗杀小组的车队离开使馆直接前往机场，相信尸体已被带回沙特，最重要的证据被销毁了。
机场监控画面捕捉到暗杀团队事后集体返回沙特。
沙特王室一直严厉打击反对声音，但在其他国家领土上谋杀知名异见记者，如果被坐实也是史无前例的，王室之凶残，尤其是年轻王储“想撕谁就撕谁”的任性令人不寒而栗。仔细一想这可能验证了极权国家的一个集体趋势，那就是在践踏人权和国际准则方面，权力者越来越肆无忌惮，无罪感越来越强。
以前那些只能在王宫里偷偷干的事情，现在敢在国境之外执行且不害怕被世人知道。
于卡舒吉案件之前，是年初在伦敦被公然毒杀的俄罗斯双面间谍，只不过死者身份秘密，而卡舒吉是定期在《华盛顿邮报》上发表专栏的著名政治评论家，可见沙特王储比俄罗斯当局貌似还更肆无忌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年轻王储跟特朗普私人关系不错，不久前沙特还跟美国签署了4000亿美元的商业订单和1100亿美元军售订单。
特朗普甘心为真相让5000亿美元的订单黄掉吗？这真是考验的时刻。
私交、订单的确能给一个丝毫没有进步性的集权王室壮胆，但卡舒吉惨案的发生也跟美国正在放弃“全球价值观维护者”这个角色于时间上吻合，特朗普拒绝让美国继续当全球人权纠察员，认为这是费力、费钱不讨好的事情。美国对全球道德的指引力和影响力正快速减弱。
虽然国务卿蓬佩奥（Mike Pompeo）火速前往伊斯坦布尔以表重视，也不能掩盖当下美国政府外交官员短缺的尴尬，国务院和白宫拒绝任命很多关键位置的外交官员，任由美国外交影响力受损。到今年7月，52%的政府职位仍为空缺，至今美国没有驻沙特、土耳其和埃及的大使。过去几十年美国和中东国家建立了不少“后方渠道”，或者说是非官方渠道，当两国正面关系紧张时，“后方渠道”能发挥协调甚至转向的影响力，但白宫在收缩海外影响力的过程中，这些后方渠道纷纷干涸了。
土耳其和沙特因为宗教不合历来敌对，年轻王储更加剧了紧张关系，这大约是卡舒吉认为土耳其的沙特使馆或许安全的原因。
一个世纪之前从威尔逊总统开始的道德外交原则（moral diplomacy）终结于特朗普时代。
否定道德外交的人会说，其他国家的人权问题为什么要美国来干涉？因为有些人权问题涉及反人类、反文明，不再是一个国家的事情，如果视而不见是人类文明的集体羞耻。而且美国有经济实力可以支撑。今年8月加拿大政府也严厉指责沙特逮捕关押异见人士，沙特王室，或具体说王储下令直接冰冻两国外交关系，撤走投资、留学生和一切官方联系。加拿大的体量不足以令沙特紧张，但如果美国施压，王室的态度肯定不会像对加拿大那样凶悍。（详见《加拿大与沙特外交降至冰点，推特要背锅？》）
美国施压的前提是这桩谋杀能被定案，像俄罗斯间谍毒杀案那样，那么经济制裁会有，只是对沙特，石油美元这张牌能有多少效果？俄罗斯也被制裁了，除了经济被拖缓一点外，政府支持的黑客活跃程度一点不减。10月4日他们hack了“禁止化学武器”组织的网站，7日又黑了一些国际反毒品调查机构的网站，甚至马航MH17在乌克兰坠毁空难调查委员会的网络都被他们搅和。（详见《美国对俄罗斯升级经济制裁，战斗民族表示从未怕过》）
MH17 在乌克兰坠毁被怀疑跟俄罗斯有关，独立调查委员会被俄罗斯黑客干扰。
在美国海外战略收缩的同时，是强人政治开始受欢迎，朝鲜的金正恩和沙特王储都受过西方教育，也假装挂起改革的大旗，都是年纪轻轻却在这个时代义无反顾走上集权强人这条路。7日刚刚结束的巴西总统大选第一轮投票中，极右候选人波索纳罗大胜，他被比喻为“巴西的特朗普”，曾公开怀念军政府时代。
更令人担心的还是在阿拉伯世界，独立记者会因为卡舒吉的惨死更恐惧、更焦虑、更声弱。尤其在失败的阿拉伯之春革命之后，除了突尼斯外，阿拉伯国家政府只有两个形态，伊斯兰集权政府或者军政府。任何试图提出民主意见的声音都被系统性镇压。越来越多的自由派记者和评论家选择沉默，好像卡舒吉这样还在批评王室的，早就逃到国外，要不是为结婚不得已，想必他绝不会踏进任何沙特官方机构的建筑。
沙特到处都是身着白袍的宗教警察，监控人民言行。
到目前为止沙特仍是美国的重要盟友，特普朗政府会不会将军售合同置于真相之上？很有可能。北约成员国土耳其也是地区领袖之一，在卡舒吉的案件中，土政府忙于调查、积极声张正义，其实呢？被土耳其政府关押的本国自由派记者和批评家也一大堆。特朗普政府对土耳其的放任跟对沙特一样，除了谴责并施压令土耳其释放了一位在押美国牧师。埃及军政府也控制了很多记者，半岛电视台的记者Mahmoud Hussein已被关押两年，美国一句评论都没有。阿联酋是美国在海湾地区的盟友，2017年3月，约旦记者Tayseer al-Najjar 在脸书上发表评论讽刺当局，被判入狱3年，对此美国政府也保持沉默。就算不是盟友，在记者遇到集权压制时 ，美国也不再出声。在缅甸两名路透社记者被判入狱7年，却得不到美国的任何支持。
两名路透社记者因采访罗兴亚人被缅甸政府判刑7年。
沙特是完全没有言论自由的，普通人的言行都在宗教警察的全面监控下，沙特国内根本没有人敢发出反对政府的声音，除非做好入狱或者被斩首的牺牲准备。也因此，流亡海外，能在《华盛顿邮报》上发言、评论沙特错误政策、指出进步方向的卡舒吉太珍贵，可惜这最后的声音也永远消失了。
卡舒吉之死全面揭开了萨勒曼王储的真面目，这是一个戴着改革面具的暴政者。在阿拉伯世界，自由派声音已经被压制到最小，在沙特，他们更是失去了所有希望。
《华盛顿邮报》空白版面带着强烈悲剧色彩宣告，有可能关于沙特的最后一丝反对声音也消失了。
国家和国家之间对等的外交关系，建立使馆和国际外交准则，这些应该是文明发展的高级代表，使馆里的血案，自由声音被割喉，是怎样一种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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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公众号“地球研习所”（ID：diqiuyxs），作者：潍，欢迎转发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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