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PC评论 I 蓝宝石:超越善恶

Flavia Frigeri PilarCorrias 柯芮斯画廊 2022-06-01




索菲亚·米索拉,《蓝宝石》(Aquamarina),布面油彩,220 x 180 cm



蓝宝石:超越善恶


撰文:芙拉薇娅·弗里格利(Flavia Frigeri)



尼采的其中一句格言(准确来说,是第146句警句)是:“与怪兽搏斗的时候要谨防自己也变成怪兽。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所谓“兽性”(the “monstrous”)——如果这的确是一种实际存在的类别的话——就是一种任何人都有可能沦陷于其中的邪恶,就算是英雄也不例外。避免与怪兽对峙似乎是最稳妥的做法。但是,如果善恶的分野不是那么明晰的话,又该如何呢?凝视那危险的深渊,又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也应当避免这样做?



索菲亚·米索拉,《爱抚或亲密拥抱溶于水》(Caresses or Tight Embraces Resolved Underwater),2021,纸上水彩及油彩,30 x 42 cm



索菲亚·米索拉的伪神话体系“蓝宝石”(Aquamarina)可被视作是对尼采式困境的当代回应。她以不敬的姿态构陷了尼采引以为讨论基础的怪兽-英雄对立关系。与“蓝宝石”的故事共同出现的,是一系列新绘画作品,而故事的核心是双生性(duplicity)。“水”(Aqua)与“海”(Marina)两姐妹是该神话叙事的女主人公,她们生活在一个虚构的水世界之中。血缘关系及姐妹情谊让她们两人难分彼此。这种合而为一的关系也体现在两个人的名字中:“水”与“海”所描绘的是同一个自然概念。在她的大型绘画作品中,米索拉将两姐妹的结合视觉化处理,以感性的方式结合两人的身体。典型地体现了这种结构的画作包括《爱抚或亲密拥抱溶于水》(Caresses or Tight Embraces Resolved Underwater,2021)。



索菲亚·米索拉,《巨蛇座,天然海水珍珠,老梨切黄水晶,石榴石,火蛋白石,璀璨的未烧制红宝石。起源:蓝宝石》(Serpens, Natural saltwater pearls, old pear cut citrines, garnets, fire opals, a magnificent unheated ruby. Origin: Aquamarinia),2021,布面油彩,40 x 50 cm



“水”与“海”既非慈悲之神,也充满魅惑力,可被理解为是美杜莎或斯芬克斯之类的神话生物的远方亲戚。美杜莎及斯芬克斯都是又美丽又可怖的生物,既是怪兽又是守护神,既为人所惧怕,又为人所渴求——这些远古神话生物的叙事结构为“蓝宝石”故事奠定了基础。“水”与“海”同样也是无畏且富有冒险精神的。她们勇敢地潜入尼采所惧怕的深渊之中,去打捞财宝以装扮自身。小型绘画作品《巨蛇座,天然海水珍珠,老梨切黄水晶,石榴石,火蛋白石,璀璨的未烧制红宝石。起源:蓝宝石》(Serpens, Natural saltwater pearls, old pear cut citrines, garnets, fire opals, a magnificent unheated ruby. Origin: Aquamarinia,2021)展现了两姐妹无边的虚荣心。珍珠及宝石不过是她们收藏的众多珍宝的一小部分而已。可怖的、受敬重的美杜莎也偏爱珠宝。就算在她最狰狞的形象中,她也会戴上珠宝手镯,这足以证明她的虚荣。米索拉事实上并没有将“水”与“海”描绘为狰狞怪兽,而是将她们渲染为美丽动人的女性形象;但两姐妹的确继承了美杜莎的好斗精神。《美杜莎双生羊毛》(Medusa Fleece for Twins,2021)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遍布毒蛇的羊毛似乎是有辟邪作用的,保护着两姐妹,为她们施加神力。她们正准备与敌人搏斗——那被称作“邪秽鳄鱼”的可怕生物(《邪秽鳄鱼》,Filthy Crocodile,2021)。



索菲亚·米索拉,《美杜莎双生羊毛》(Medusa Fleece for Twins),2021,纸上炭笔,60 x 84 cm



投身于深渊中去的旅程,在一开始似乎仅是一次欢快的结伴出海旅行——姐妹身旁伴有螃蟹、海鳗等生物。但那邪恶的鳄鱼突然出现了,故事于是急转直下。他饥渴地欲望着两姐妹,而两人事实上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因将要到来的大战而感到异常兴奋。暴力的大战随即展开,双方均展现了神奇的力量,也以最为充盈的形式展现了欲望。在最终,“水”与“海”赢得了这场惊天战役。对于两姐妹以及米索拉而言,战胜鳄鱼意味着扭转那长久以来将女性归于从属地位的权力关系。米索拉的无畏姐妹们对其性别充满自信,也完全掌控着整个局面。她们扭转了对女性凝视力量的恐惧,而这种恐惧曾经将希腊及埃及神话中的女性英雄形象视作是可怖的他者。



索菲亚·米索拉,《邪秽鳄鱼》(Filthy Crocodile),2021,布面油彩,30 x 25 cm



“水”与“海”的英勇精神也让人想起著名的亚马逊女战士的形象。在希腊神话中,她们也被描述为强大的、让人着迷的、带来纷争的勇士。她们是常与希腊人开战的野蛮人部族,公元前五世纪的历史学家赫拉尼库斯将她们描述为“一群手持金盾牌、银斧子、宠爱男人、屠杀青年的女人。”亚马逊女战士存在于一个中间地带里,处于文明与野蛮之间,处于女性身体及男性力量之间——她们也同样是“水”与“海”两姐妹的形象蓝本。米索拉的姐妹们也是美丽的邪恶;换句话说,也是内含两面性的神话生物。


米索拉的“蓝宝石”神话起始于艺术家在纸上创作的素描作品。这些素描作品就像是什么故事结构中亟需被组织安排的情节一般,对艺术家的神话构建工作来说无比重要。一个人物、一个想法甚至是一个词语均是率先出现在纸上的。随后,米索拉将这些独立的元素组织编排成一个自洽的叙事结构,让故事朝向多种方向发展。举例来说,“蓝宝石”的神话并不是以两姐妹的故事为起点或终点的。“蓝宝石”多触角的叙事结构在两姐妹旅程之外持续拓展,纳入两人的家庭、友人及敌人等多种形象。米索拉构思的奇幻世界以不同的媒介持续发展,证明了艺术家惊人丰富的想象力。


作为其神话的终极编舞者(ultimate choreographer of her myth),米索拉也仰仗造物主的视角及权力安排其人物的动作及姿态。另一方面,“水”与“海”也召唤艺术家,将其自身交付于艺术家的画笔。严格来说,米索拉的任何一张作品都不算是自画像,但是艺术家绘制作品时的身体动态总要将其自身的身体投射于画布上,让她暂时变身为两姐妹的结合:蓝宝石。这种嬗变是短暂的,一旦来自于艺术家身体内部的、挑战传统女性裸体绘画形象的经验结束褪去,“水”和“海”便再次作为其自身自由地存在。


传统来说,神话总能够对叙述者、人物角色甚至观者做出反映。她们存在于真实与奇幻之间,包含了多重时间线。米索拉的伪神话以此种传统的叙事形式展现了女性作为英雄、统治者、守护者的身份,这些女性是被解放了的、有强烈性别特征的存在,也并不是古老神话常警告我们应当远离的怪兽。





芙拉薇娅·弗里格利(Flavia Frigeri)


芙拉薇娅·弗里格利博士是伦敦国家肖像博物馆(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的策展人。






索菲亚·米索拉


索菲亚·米索拉主要以绘画形式探索女性形象。她参考古希腊与埃及雕塑中的女神或异兽形象,塑造饱含情感的婀娜人物。在带有鲜亮、扁平色彩的简约几何背景中,满是各色赤裸、比真人要庞大的女性人物。米索拉通过这些角色探索窥视、对峙及力量等主题。


索菲亚·米索拉于2018年毕业于伦敦大学学院斯莱德美术学院。近期展览包括:“Darladiladada”,柯芮斯画廊,伦敦(2020);“Banistiri”,柯芮斯画廊,伦敦(2019);杰尔伍德2019年度奖项个展,杰尔伍德空间,伦敦(2019)。其近期群展包括:“梦虎”,查令十字街125号空间,伦敦(2019)。米索拉曾获得蒂芙尼 x outset Studiomakers奖项(2018),及皇家艺术学院英国学院奖(2018)。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