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就Talk | 王健:以“我”为中心的世界
王健
奥博亚洲联合创始人及资深董事总经理
我是来自奥博资本的王健。
我是学神经分子生物学的。16岁开始学生物,大学毕业后,我决定做最好的科学家。那个时候我就想,什么是最好的科学家?也许就是去研究生物领域里面最神秘、最具有挑战性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呢?就是大脑。
我到了哥伦比亚大学,师从诺贝尔奖得主艾瑞克·坎德尔,学习神经分子生物学。去了以后才发现,艾瑞克虽然名声非常大,可能是全球范围内研究大脑的最有名的教授,但他实际上,也不是研究大脑的。
他本科是读历史和文学的。后来发现自己对大脑非常有兴趣,于是去纽约大学读了一个心理学方面的医学博士。
那是弗洛伊德研究流行的年代,他没法把大脑打开,研究神经元之间的互动,他也没法真正研究大脑是如何运作的。
于是,他决定开始自己的研究。他在这个领域开创了先河,创造了一系列研究的方法。直到公元2000年,他因大脑方面的研究获得了诺贝尔奖。
艾瑞克给我的触动非常大。他告诉我,一个人要循着他的好奇去。如果你有一份好奇,不管是什么,不管是关于意识的也好,关于“我”也好,关于人生的目的也好,关于光是什么也好,总之不要放弃,因为好奇是一个人非常珍贵的财产。
我一直在研究人是怎么回事,意识是怎么回事,我的世界是怎么回事,今天我就想跟你分享“我”的世界。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以“我”为中心的世界》。
就在前不久,人类最优秀的棋手败给了电脑。这导致很多人在问一个问题,电脑是不是能够发展得像人那样,甚至超越人。
也许有一天,正在下棋的电脑忽然“醒”过来说,我怎么会在这儿,对面坐的是谁?也许它会对对面不断败阵的棋手产生同情,也许它会让他一局,也许它会像电影里面那样争夺人类的资源,把人类杀死或把人类控制起来。
那么,机器复杂到什么程度才会有"我"的意识?它才会突然“醒”过来说,我要这样,我要那样,我的生存是怎么回事?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其实也是一台机器。我们对这一台机器已经有相当的了解了。
我们知道,刚开始是卵子和精子结合形成受精卵,在这个受精卵里面有着一大段DNA,就像一本书一样,它告诉这个卵子怎么成长成人,这本书大约有30多亿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面写一个字母,但是它只有四个字母好写,A、T、C、G。
我们每个人体内,每个细胞里面都有一本这样的书。
接着,这个受精卵一个分两个,两个分四个等等,很多学理科的学生都学过,最后就成长成一个人。这个人在某一天突然醒过来说,哇,我是什么?我为什么会活着,我为什么在这儿?
我们对看得见、摸得着的这一部分已经很熟悉了,我们甚至可以复制他。到今天,人类实际已经复制了很像人的哺乳动物——羊。
为什么没有复制人呢?因为这是非法的。如果这个合法的话,我相信人类已经被复制出来了。但是当你复制一个人的时候,你真的复制了“我”吗?
假如我复制了自己,充其量只是培育出了一个“儿子”或者是“弟弟”吧。他长得很像我,也许他还有我所有的DNA序列,但他并不是我。
他是他,他会有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成长过程,他会说“我”想要这个想要那个,他不会代替我。
所以这不是真正的复制。
真正的复制是"我"的复制,也就是说我要把意识,把灵魂再复制一份,装在一个新的个体里面。
假如能够这样,人类就得到永生了。不管你多大年纪,只要再复制一份,把“我”的意识移过去不就又年轻了吗?
但是,人不光是有看得见摸得着的那一部分,即可复制的那一部分,还有灵魂。灵魂,无法被复制。
这是被普遍接受的,也是佛教所宣扬的。人就像一个皮囊一样,看得见摸得着的那一部分,盛着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
这个模式,在很多人的个案里面,似乎已经得到证实。比如所谓的濒死现象,有很多病人因为各种原因,心脏病或者车祸,而脑死了,大脑里面1000多亿个神经元都停止了工作,你找不到任何活动的迹象。
过一段时间你把他救活了以后,他说我当时灵魂离开了身体,穿过了一个黑暗的洞,然后不断地上升,看到了光芒,看到了上帝,甚至跟上帝对话了,然后灵魂又装回到原来的身体里。
这就是说,灵魂可能可以不依赖于身体而存在?
也有一些另外的个案可以跟这个模式吻合。比如多重人格,好像是多个灵魂装到一个肉体里去了;或者性别倒置,好像是女性的灵魂装到了男性的肉体里面,或反之。
那灵魂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
今天的科学也没能回答,但是我想借用2700年前古印度哲学家们创造的一个概念,这个概念叫做“梵”。他们是这么解释灵魂的——灵魂是从一个无边无际,在所有地方,所有时间的“一”里面来的,这个“一”就是“梵”。然后我们生活了一圈以后,又回到梵里面去。
我想用海洋做一个比喻,就是梵是大海,在大海里面我们都是一体的,我们大家都在一块儿,也许我们没有喜怒哀乐,也许我们是永恒的。
来了一阵风,我们涌起来,成了一堆浪花,我们也许是有缘分的,在同一时间成为这些浪花。然后我们落下去回到海里。这是一种浪漫主义的描述。很多人会说,扯!今天的科学和这完全不相关。
但是我可以说,我们的世界确实有着非常非常大的一部分,是我们今天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而这个世界在物理上已经被广泛证实了——96%的世界是由暗物质和暗能量组成的。那些暗物质和暗能量,我们除了能感受到它的重力场以外,在别的方面都没办法探测到它。最近发现的重力波,实际上是和它之间的一种互动。
当科学家向遥远的星系看过去的时候,常常会看到所谓的“爱因斯坦圈”。它就好像当你举着一个巨大的凸透镜,光从凸透镜的对面打过来,你就会看到有一圈一圈的这种光。
但问题是,从这个科学家到遥远的星系之间,看上去是什么也没有。真正发生的是,太空中暗物质的重立场是如此庞大,把光都像凸透镜那样给打弯了,甚至把遥远的星系拉到更近的地方。这在天文学里已经是个常识。
大家可能会问,那是遥远的天际,也许暗物质、暗能量跟咱们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哪一个科学家会说这个地方没有暗物质,就在这个会场。在你们的眼里,舞台上只站着一个人,如果有20个人站在台上,其他19个全部是暗物质的话,你们仍然看不见,当然台下也可能坐着成千上万人,我也没看见。
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我们没有办法去研究,让我们还是先理解一下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吧。
就说我们所在的地方,各位坐着的椅子,它是摸得着的,坐在上面挺舒适,它是蓝色的。但是它真的在那儿吗?
椅子是由原子组成的。科学家们为了研究原子是怎么回事,把X射线打在原子上面,发现几乎所有的X射线颗粒都直通通地打过去了,就像打在一张渔网上一样。
也就是说,一个原子里面绝大部分都是空的。如果把原子放大成我们所在的这栋楼那么大的话,也许只有一个茶壶那么大的地方是原子核,它是实的,其他地方都是空的。
但你可能还会说,这个茶壶还是实的,对不对?茶壶也是由别的东西组成的,你可以把它分成质子、中子,再把它分成各种亚离子等等。剥来剥去,剥到最终,科学家们得到什么结论了呢?
它们最后也许是一堆不断振动的波。现在最流行的解释整个宇宙的“弦理论”就在说,最后剥出的结果是一堆在振动的波和能量,没有一个是实的。
所以那个椅子也许不像你想的那么实,包括你自己本身。 正所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很多人能够重复这句话,但是他没有在根本上理解这句话。
很多人并不知道在最近的100多年里,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我刚刚讲的全都是物理,它不是一种浪漫主义描述,不是一种幻想,不是一首诗,它是物理。
很多人对世界的理解还停留在300年前的牛顿时代,那时候有完美的经典物理来指导他理解整个世界。
对牛顿来说,时间是一个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匀速流淌的河流,空间是固定不变的,像一个方盒子。 很多人就停留在那个时代,对很多人来讲,世界就像一个盒子,人就像进入这个盒子转了一圈的蚂蚁。盒子是盒子,蚂蚁是蚂蚁,盒子是不变的,人死了以后盒子还在那儿。 我在告诉大家,这盒子就跟椅子一样,是值得怀疑的。
在最近的100多年里,我们认知的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导致这个变化最重要的人中,爱因斯坦是最重要的一位。
爱因斯坦看了牛顿的理论说,扯!时间就是可以伸缩的,空间是可以弯曲的,而且世界整个就是恒久运动的,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没有什么是不动的。
在座的有许多看过《星际穿越》?我想用这部片子里面的一个情节来向各位阐述一下,时间在重力场里面是会改变的。
片子里有几个宇航员从太空站跑到一个重量场很强的星球上。因为重量场很强,所以时间在星球上减慢了。他们在星球表面就待了3个小时,在太空站等他们的同伴老了21年。
这不是一种诗情画意的描述。我们今天能够根据物理的理论,算出在那个星球上的重力场究竟有多大,我们甚至能够算出,一艘飞船要消耗多少能量才能够飞离那个星球——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毕竟是个科幻——绝对有关系。我所讲的是物理。
我的办公室在47楼,它离地心的距离比1楼要远,所以我的办公室所在的重力场应该比1楼要小。而在1楼有一个工作的阿姨,对那个阿姨来说,时间进展的速度就没有我在高处快,所以阿姨应该老的比我慢。
这听上去实在是不能想像,因为这个差别非常非常小。我想说的是,不管差别多小,仍然是有差别的。
另外一个会影响时间的因素是速度。这张图的意思不是说,和一个美女坐在沙滩上时间就会过得更快。它的意思是,对这个美女来说,在飞机上的时间会过得更慢,因为飞机相对这个美女在以一定的速度运动着。
让我们做一个思想试验来阐明这一点。假设这个美女有两只绝对完美的钟,绝对准确,没有任何误差,而且能够读到小数点后无数位。她把一只钟交给在座的一位帅哥,然后这个帅哥就带着它飞到世界各处去旅游了。
当他带着这只钟回到沙滩来,比较这两只钟的时候,飞出去的那个钟所显示的时间应该比在地上的那只要慢,因为在更高速的系统里面时间运行的速度相对于地上坐着的人来说要慢一些。
搞了半天,大家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而且时间和空间完全是锁在一起的。如果你理解今天的物理概念的话,时空实际上是一个量而不是两个量。
我们之间在时间上面确实有差别,虽然这差别非常非常小,但不论多微小,它都是大于0的一个差别。我的逻辑非常明确,并且相信没有人能够挑战这个逻辑。
你们又要说了,好,就算有差别,我们看到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这不能证明我们的世界不是一个世界。让我证明给你看一下!
著名的物理学家海森堡发现了一个原理叫“测不准原理”。它是什么意思呢?他说,你在测量任何一个粒子的时候,你都不可能同时测准它的位置和速度。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这满屋子的人在同一瞬间都能够完美地测量同一颗子弹所在的位置和速度的话,得出的值是不一样的。海森堡甚至有一个公式,来告诉你有多么不一样。
我们在看每一个粒子,包括我刚才讲的原子里面飞的电子和各种粒子,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所有东西,实际上都是有微小差别的。
为什么?因为我在测量这一颗子弹的时候,我和子弹就形成一个系统,这是一个不可分割的系统,任何一个系统里面的观察者都是系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你在看这颗子弹的时候,你也和它成为一个系统。我们两个的系统是不一样的。我的系统离开了我,就不存在了;你的系统离开了你,也不存在了。
但是现在更巨大的问题是什么呢?世界的观察者对于你来说,是你。也就是说,你在观察你的世界,你和你的世界是密不可分的;而我,观察着我的世界,我和我的世界也是密不可分的。
你离开了,你的世界就没了,我离开了,我的世界就没了。听上去拗口,其实很简单,假如世界是一个梦,你梦醒了,离开了,梦不会还在的对吧?
但是大家理解世界时,都认为世界是一个僵化的,脱离于自己的,在自己身外的东西。也许是与别人共有的,自己只是一个过客。
我今天想说,每个人都有他的世界,每个人都是他世界的中心和主宰。
以上讲了很多的科学,现在让我们看看别的东西是不是由“个人”决定的。
“我”是不是决定着别的东西?
人类的思维方式是一个因果的链条。A是因为B,B是因为C,等等。当你不断挖下去的时候,会挖到什么呢?
无一例外会挖到公理,那是一个不能够被证实或证伪的地方,那是“链条”的终点。
而公理从哪儿来?公理根本就是一种假设,公理根本就是我今天高兴了,就决定这个是公理,明天高兴了,可能决定那个是公理。
我还想把另外一件事情也跟大家讲一下,那就是宗教。
我见过许多非常虔诚的宗教信徒。但问题是,这个人很虔诚地信佛,那个人很虔诚地信上帝,还有一个人很虔诚地信阿拉,他们本来都可以相安无事地生活着,因为他们有各自的世界,但是他们不相信自己有各自的世界,他们觉得这些世界必须是同一个世界,所以他们必须相互杀戮。
在宗教上面,你如果挖到最根本的地方,并不是可以用别的东西来证明的,而是一种信仰。
信仰的意思就是,我今天高兴了,这个就是我相信的,我相信它就是真的——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人类思维一定要分成很多格子,人类一定要共享一个永恒的真实,一个在自己身外的真实,这思想整个是错误的。
回到公理上面,公理是科学,真实的东西一定只有一个,真理只有一个。就像著名的侦探柯南讲的那样。不知道有多少人看柯南,我是看的。
那么,我们就讲讲科学的公理好了。我们很多人都学过欧式几何学。它有一个非常重大的公理——在一个平面上面,通过某一条直线外一点,可以且只可以做一条平行线。这非常能够被人理解,但问题是就出在它没有办法被证明。
有一位俄国数学家花了毕生精力去证明它,但是证明不了。结果有一天他突发奇想,那我就干脆选相反的假设做公理。 他说,在一个平面上,在一条直线外,通过某一点可以做无数条和原直线平行的平行线。这听上去太“大逆不道”了,简直和我们的常识完全违背。
但这位数学家一层又一层在这个公理上搭建了完美的大厦,和欧几里得搭出的欧式几何一样完美,甚至是更完美的大厦。他的结论仍然是对的,他的结果仍然能够指导我们的行为。
我想告诉大家,没有绝对的真实,真理不止一个,每个人都有他的真理。
这在科学上面已经发生无数次了。比如偶次根号下不能开负数,有人就跳出来说,根号-1等于i,我认为可以开,于是他就建立了整个虚数系统。
如果你看一下人类不断成长的历史,就会发现,实际上世界是没有边际的。凡是人类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的时候,人类的智慧就往前进了一大步。
真正阻止人类进步的是人类勇气的界限。
人类就像生活在一个恐惧的牢笼里面,像一个瞎子生活在一个硕大无边的平原上面,认为周围全部是鸿沟。他每次用脚试探一下,往前走半步,都发现是坚实的土地。
他每次这样走的时候,他活动范围都增大一些。而人的一生,我认为就是一个不断探索学习的一生,不断在勇气上成熟、成长的一生。
那么,我的世界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你的世界的唯一中心和主宰,你必须意识到这一点。
很多人不是这么认为的,他认为自己是一个被动的过客,而且他经常抱怨,我没有成功是因为我的父母没给我非常聪明的大脑,没给我很多的财产;我不是那么幸运,我的老板太差……他在传达他是被动的,他是一个受害者。
就像一个人开着一辆车,最后掉到悬崖下面了。掉到半空时他还在抱怨,车不好,路不好。他忘掉了这辆车里面唯一的司机是他自己。
我猜测超过一半的人在某个时候都是这么想的,他老是觉得有别人会解决这个问题,自己不用面对,自己不用成为这唯一的司机,实际上他就是唯一的司机。
我们的世界实际上是和别人没有关系的。
我想引用百岁老人杨绛的一句话:
“我们曾经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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