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烟消云散?No,这场欧洲二十一世纪最大的地缘政治冲突才刚刚拉开帷幕
2022年2月16日乌克兰当地时间凌晨3点,是美国总统拜登等人发布的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时间。
最终,这个时间点就这么静悄悄地过去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中国网络“段子手”,他们挂出“告示”:
“由于疫情原因,本次俄乌战争改为线上,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
此外,英国首相在中国新浪微博上向俄罗斯发出挑衅,遭到俄罗斯驻华大使馆的强硬回击,也一时被中国广大网民引为笑谈。
“欢迎你们到中国来讲道理。”
对于中国民众来说,此时此刻,我们可以坐在家中,云淡风轻地谈论俄乌战争,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曾几何时,当中国落后、弱小、任人欺凌之时,事关我们国家、民族和个人前途与命运的大事,也曾经不过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很多人可能都想问:“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吗?”
这个问题,我放到文末再回答。
要了解俄乌冲突下一步走势,我们还是有必要再次理一理俄罗斯、美国、欧盟(德法)、乌克兰、中国在这个问题上的基本立场,了解它们各自的战略算计,这是导致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根本原因。在此基础上,我们再从地缘政治博弈中的“理性”出发,研判下一阶段局势的发展,以及可能对中国的影响。
很多人都关心,这个仗到底打不打得起来,但战争只是维护国家利益的一种手段,当其他维护国家利益的手段用尽之后,战争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选择,但如果有其他同样可以维护国家利益的手段,又何必非要使用战争这种最残酷、最血腥、最不可预测后果的特殊手段?
与其关心仗到底会不会打起来,我们更应该关心,在乌克兰问题上,各方对于各自国家利益的理性算计到底是什么?这种算计是否有调和、妥协、退让的空间?
对于俄罗斯来说,尽管从一开始就摆出了战争的架势,但俄罗斯从根本上来说,其策略可以简单概括为“以武促谈”,然后则是,“实在谈不拢,那就开打”。
俄罗斯想谈什么?
它最想跟美国、跟北约、跟欧盟谈的是,“冷战”后,在二十一世纪欧洲安全格局中,俄罗斯的地位和角色,以及俄罗斯在此问题上坚持的原则与底线。
1991年12月25日,苏联解体,这在很大程度上是苏联内部问题激化,以及戈尔巴乔夫、叶利钦等人主动促成的结果。
但美国却误以为,正是美国“自由民主”制度的伟大,让自己成为了“冷战”的胜利者。
所以才有人说,“在苏联的葬礼上,美国喝得太多了”。
从苏联解体后,美国三十一年来采取的各种政策看,美国在享受单极世界带来的快感、惬意的同时,也因为自大、莽撞,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进入二十一世纪,美国陷入中东战争的泥淖,最早也可以从苏联解体中窥得端倪。
美国“喝多了”的另外一个表现是,对继承苏联大部分地缘政治遗产的俄罗斯,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在“冷战”后的欧洲安全格局中,没有对俄罗斯合理的安全诉求给予认真对待,反而通过欧盟、北约不断东扩,将军队和武器放到了俄罗斯的家门口。美国还在独联体地区通过煽动“颜色革命”,不断消解亲俄政权,进一步蚕食俄罗斯的传统势力范围。
中国人常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俄罗斯,更何况是普京领导下的俄罗斯。
对于普京来说,他要想要的是,通过在乌克兰问题上摆出不惜一战的态势,迫使美国、北约、欧盟做出有法律效力的保证:
——乌克兰不得加入北约;
——北约不得在乌克兰部署战略性进攻武器。
实际上,俄罗斯更希望通过乌克兰这一“战”,让美国、北约、欧盟放弃继续东扩,同时也给独联体其他蠢蠢欲动的国家立下规矩——“不管美国说得多么好听,但俄罗斯就是你们的邻居,你们必须照顾俄罗斯的国家利益。”
所以,当前的乌克兰问题,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在乌克兰危机的背后,俄罗斯要跟美国、北约、欧盟算一算“冷战”结束后的“总账”,也要为二十一世纪欧洲的安全格局建立一个充分照顾到俄罗斯安全的新格局。
为此,俄罗斯陈兵十万,希望“以武促谈”。
但是,由于美国拒不妥协,几乎一口气就把俄罗斯的“要价”全部回绝,俄罗斯的战略目标并没有达成。
从这个角度来说,除非欧盟、乌克兰,能够让美国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俄罗斯的条件,否则的话,一无所获的俄罗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俄罗斯宣布结束演习、将部分军队调回驻地的同时,美国则指责俄罗斯继续向俄乌边境地区增兵7000人。
怎么看,这都不像是局势将走向缓和的征兆。
说完俄罗斯,我们再说美国。
美国想要什么?
看起来,美国是不想轻易答应俄罗斯的条件,这里面固然有大国“面子”的问题,也有地缘政治中“讨价还价”的问题。
但是,这都不是美国采取当前策略的根本原因。
美国通过乌克兰,有着非常自私的战略算计,这个算计,概括起来就是——“以乌制俄”、“因俄控欧”。
“以乌制俄”,很好理解。
美国就是希望通过不断炒作“俄罗斯将入侵乌克兰”,打一场地缘政治冲突中的“舆论战”,继续将俄罗斯描述成一个“侵略成性”的国家,把美国打扮成欧洲安全、和平与稳定的“保护者”角色。
如果俄罗斯真的“动手”,美国一方面会联合北约国家、欧盟国家,甚至是七国集团成员,对俄罗斯实施非常严厉的制裁,进一步削弱俄罗斯的国力。
另一方面,美国还可以煽动欧盟国家,特别是中东欧、波罗的海国家,对俄罗斯的恐惧和仇恨,进而绑架欧盟对俄罗斯的关系,破坏“冷战”后欧盟与俄罗斯的和解、合作进程,其中重点是欧盟国家,特别是德国,与俄罗斯的能源合作。
美国的算盘确实打得精明,一场乌克兰危机,既可以打击俄罗斯,也可以变相“打击”欧盟,其中,首先遭殃的将是美国一直耿耿于怀的“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项目。
通过制造、夸大所谓的“俄罗斯威胁”,美国还可以给诞生于“冷战”时代、一度在特朗普执政期间被认为已经“脑死亡”的北约“续命”,并给七国集团找到新的地缘政治角度存在的价值。
美国的这个计划,堪称完美。
这也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制造“战争”气氛最积极、最卖力的恰恰是美国。
美国计划最完美的结果是,“战争”的氛围造出来了,欧盟国家的恐惧上来了,欧盟与俄罗斯的合作黄了,而俄罗斯因为忌惮美国的制裁,到最后也不敢动手。
如果是这样的结果,美国就是“大赢”。
但是,你以为普京是吃素的吗?
美国的这个计划,有两个“漏洞”。
第一,如果俄罗斯真的“动手”,并且将乌克兰打得一败涂地,这将成为拜登政府在国际外交领域面临的一场新的危机,其对拜登政府的影响,可能直追美国从阿富汗撤军时的“喀布尔大溃败”;
第二,欧盟国家,特别是德国和法国,虽然迫于美国的压力,不敢公开与俄罗斯媾和,但是,它们在内心深处都知道,俄罗斯的诉求有很大的合理成分,如果能够以满足俄罗斯的部分诉求为条件,换取二十一世纪欧洲的长治久安,它们终归是愿意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德国和法国对于炒作俄乌战争并不感兴趣,法国还在牵头组织由法、德、俄、乌四方参加的“诺曼底模式”外交谈判。一向重视欧盟战略自主,且在对澳大利亚军售问题上被美国背后捅刀子的法国,大有摆脱美国,“让欧洲人自己处理欧洲事务”的倾向。这对于美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对于欧盟国家,特别是德法来说,现在面临两难境地。
一方面,俄罗斯提出了明确的要求,而且这些要求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另一方面,美国则毫不松口,要一直绑架欧盟对俄罗斯的关系。囿于欧盟与美国几十年来的跨大西洋战略伙伴关系,法德又不能过于忤逆美国的意思,直接与俄罗斯解决问题。
但是,俄乌如果真的爆发战争,受影响最大的,除了俄乌两个当事国,就是德法等欧盟国家了。
不仅欧盟与俄罗斯的关系会出现倒退,就算是大批难民问题,也会让欧盟国家苦不堪言。
对于乌克兰这一届政府来说,原本肯定希望“拉虎皮扯大旗”,背靠北约,特别是美国,抵御俄罗斯的强大压力。如果可以顺利加入北约,利用北约的共同防御条款,即便是与俄罗斯发生战争,也有一个大靠山。
但现实非常残酷,对于美国来说,不过是把乌克兰当作一枚棋子。
美国早早就表示,如果俄乌爆发战争,美国和北约不会派军队作战。
美国甚至还说,鉴于乌克兰在“民主”、“腐败”等方面问题重重,中短期也看不到乌克兰加入北约的任何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乌克兰将被迫独自面对俄罗斯的强大压力,这简直是基辅的噩梦。
几天前,甚至还传出乌克兰驻英国大使说,为了避免战争,乌克兰可以宣布不加入北约。
虽然这一消息遭到了基辅的否认,但毋庸置疑,对于一些乌克兰人来说,如果放弃加入北约,就可以避免俄罗斯发动战争,他们肯定是愿意考虑的。
对于乌克兰来说,地处美俄地缘政治冲突的第一线,必须更有战略智慧。
乌克兰采取任何一边倒的政策,都会遭遇到美国和俄罗斯的反制。
但对于乌克兰来说,美国距离太远,俄罗斯是近在咫尺的邻国,如果不能让俄罗斯对乌克兰有信任感,乌克兰将永无宁日。
这也是地缘政治中的一道“经典命题”,对于一个中小国家来说,夹在两强之间,如何生存,确实很考验这个国家的外交和政治智慧。
在美国主动挑起中美大国竞争的背景下,东亚的日本、韩国,东盟各国,甚至是全世界很多国家,都面临这道“经典命题”。
最后,说一下中国的考虑。
在俄乌冲突中,中国与俄罗斯关系非常特殊,但是,中国与乌克兰的关系也还算不错。
再加上,中国在国际事务中一向坚持劝和促谈的立场,中国肯定是希望各方可以通过谈判,化解危机,不要爆发战争。
但俄乌冲突中,中国从维护与俄罗斯的关系、保持中美俄“战略大三角”中中俄优势出发,中国肯定会对俄罗斯正当的安全诉求表示支持。
同时,中国也会尽量支持法德等欧盟国家谋求战略自主,摆脱美国的控制,与俄罗斯通过外交谈判解决问题。
但说一句“政治不正确的话”,如果美国继续对俄罗斯保持傲慢、自大的态度,最终将局势推向战争,对于中国的战略环境来说,反而可能是一件好事。俄罗斯将因此更加靠近中国,美国也将因为乌克兰危机分散战略资源,减轻在印太地区围绕中国惹是生非的压力。
当然,中国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发展建立在对别人的假设之上。
不管乌克兰危机怎么发展,不管俄罗斯是否真的诉诸战争,不管美国是否继续在印太地区惹是生非,中国都会坚持“以我为主”,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情,这才是“王道”。
最后,回到文章开头提到的问题,俄乌冲突,就这么完了吗?
当然不是。
俄罗斯的诉求,一个都没有得到满足。
接下来,俄罗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普京前几天亲自问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我们的对手是不是在用永无休止的外交谈判忽悠我们?”
拉夫罗夫回答说,俄罗斯肯定要看到谈判有结果,但现阶段,俄罗斯还是应该继续坚持外交谈判。
所以,接下来决定乌克兰危机走势的,将是美国的态度(大概率不会发生太大改变),以及欧盟中德法与俄罗斯谈判的结果(目前看达成协议的可能性不超过五成)。
如果美国拒不妥协,法国倡导的“诺曼底模式”谈判又久久不能取得成果,俄罗斯很可能将会采取实质性行动。这种行动,不管是支持乌克兰东部的反对派武装,还是直接出手,或者是在乌克兰东部出现混乱后,俄罗斯军队以保护当地俄罗斯族民众为由进入,都是可能的选项。
如果“诺曼底模式”谈判取得成果,这将是对于俄罗斯、乌克兰,对于欧盟,最有利的结果。
唯一不想看到这种结果的,只有美国。
如果“以武促谈”的目标无法达成,对于普京来说,通过在乌克兰东部挑起战乱,或者直接出兵乌克兰,也可以部分达成惩戒乌克兰、警告美国、警告独联体其他有异心国家的目的,这也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所以,千万不要被俄乌边境暂时的“无战事”景象所迷惑,这一场二十一世纪欧洲最大的地缘政治冲突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