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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说 | 来自厦大附中戴思遥的作文
开栏的话
以文学之笔践行文化自信,让“青春”之音激荡思想灵魂。本公众号开设“少年说”专栏,择优选取《闽南日报》教育周刊“才艺星空”专版里部分作品,看少年们把理想写满天空,把青春写满故事,展示漳州优秀学子风采。
提笔吧,少年。
当我开始学着告别
厦大附中 高三(2)班戴思遥
01
听到爷爷去世的消息时,我还在上网课。
这天妈妈一早就去上班了,爸爸十点左右出了门,说要去给爷爷抓点药。这几天爷爷一直吃不下饭,还有点发烧,爸爸昨天还在担心爷爷是不是感染了新冠。下午刚上课一会儿,妈妈突然回来了。我走出房间,问她怎么提前下班了,妈妈面色凝重地告诉我:“爷爷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突然。突然,真的太突然了,以至于我只能挤出一句:“啊,怎么这么突然……”妈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应我:“生老病死是常态,你爷爷年纪也大了。”妈妈要回老家,我连忙问我要不要去。妈妈沉默思索片刻:“你今天不用去,明天再去。”她随即又叮嘱我,她和爸爸今晚都不回家了,让我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便急匆匆地走了。
回到电脑桌前,我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下午的课也根本没怎么听,我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比起悲伤,我的心里更多的却是伤感和遗憾。程度太轻,让我感觉被一种愧疚捆绑着。我以为我会哭,但事实上我只觉得喉咙梗着,眼睛干涩。网课结束,家里重归寂静。我有些受不了这份安静,打开电视试图找点声音。没想到随意打开的电视剧第一集就是闺蜜去世,演员的表演很有代入感。我仿佛终于意识到死亡意味着什么。
我也终于泪流满面。
02
说实话,我认为我和爷爷是不算亲的。
我一直觉得我在爷爷家那边的地位有点尴尬。我有四个堂哥,最小的比我大十一岁,我还有四个侄子,最大的也比我小十一岁。没有同龄人,让我每次回爷爷家只感到无聊和尴尬。更何况也不难看出,爷爷奶奶的年纪都很大了,就是面对面,我们之间也往往只是沉默。奶奶小时候带过我,身体也好点,每次去还能讲点话,这种时候,爷爷通常都是坐在床上,沉默地看着我们。
爷爷在我的生活中,出现的频率真的太低太低了。整个高二上学期,我只国庆回去了一次。那时爷爷还能在房间里走动,可我也仅仅是和爷爷打了个招呼就再无下文。放寒假前,我的预期是春节前后再去看爷爷奶奶几次。可没想到,这就是我见到爷爷的最后一次。
回忆与爷爷最久的一次谈话,竟然还是在上初中时。那时爷爷的状态还好,爸爸讲到了我的读书,爷爷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跟我聊起了爸爸小时候读书的事。我虽听得懂闽南话,却不太会讲,只能蹩脚地回应。我不太习惯和爷爷的这种深层次交谈,但心里还是泛起一股古怪的欣慰。或许是欣慰于我终于能和爷爷一次性讲这么多话了,又或许是欣慰于我目前的成绩还不算丢人。我说不清楚,不过这也成了爷爷日后在我心里最深刻的记忆。
03
爸妈带我回了老家,为爷爷的丧事做准备。就算置身其中,我也没有太多悲伤。因为大家似乎都没有时间悲伤,我想找找奶奶在哪,发现奶奶在另一边的房子里,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我又感到一阵心酸,终究还是没有打扰她。大人都忙做一团,白天这里不需要我,妈妈便托表姐先带我去外婆家呆着。路上我跟表姐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表姐比我大一岁,她只是说了句:“其实这种事也可以预料,比如我爷爷(即我的外公)可能也快了。”我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往下说。
晚上,第一轮仪式开始了。我和哥哥、嫂子都戴上了白布,等在灵堂外,爸爸、妈妈和大伯等则坐在灵堂内。我对这些仪式其实一窍不通,但又不好开口问,只好跟在哥哥后面学着。家里还请来了专门的乐团,乐声一响我们这些小辈就要拿着纸钱进去先跪拜三次,再绕着爷爷的遗体边走边跪,最后出来烧纸钱。进去时我甚至感到有点纳闷——这种仪式真的有必要吗?我感觉我的想法很不合时宜,连忙掐灭了它。仪式一共重复了十几次,结束后爸妈还要守夜,我只能在大哥家借宿一晚。那晚我到凌晨才睡着,失落和迷茫,是我在黑暗中唯一的感觉。
第三天一大早,我们就得起来。今天我的小侄子们也需要参加仪式,来的人也更多了。先是又重复了几遍昨天的仪式,然后大家一起跪在灵堂里听一位道长念悼词。小侄子们已经开始觉得没意思,止不住地吵闹,最后由邻居的老人帮忙看着。之后又是一轮接一轮的跪拜、上香,最后我站起来的时候膝盖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家里还请了哭丧的团队,演员表演完之后就要出殡了,道长拿着爷爷的照片给我们每个人看了一眼,姑姑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就哭了,我低着头,沉默着,眼睛酸涩。
最后需要把棺材一路抬到火葬场,所有人都去了,奶奶腿脚不便不能去,爸妈便让我留下来照看奶奶,防止她乱跑。奶奶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我用我会的寥寥几句闽南话问她吃饭了没,奶奶点点头,没有说话。看见奶奶的眼中似乎有浑浊的眼泪,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坐在奶奶旁边。过了很久,奶奶突然站起来叫我去不远处的大伯家里坐,那里还有几个姑婆。我想拒绝,说我得在这里陪她,奈何词不达意,最后只能比划着让奶奶和我一起去。
过了正午,大部队才回来。大家边吃午饭边聊天,唠着家长里短。悲伤的情绪似乎转瞬即逝,又或者是被强行掩埋。下午还要去灵堂里再祭拜几轮,大家看着燃烧的纸钱,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只有小侄子们,把燃烧上天的星星点点的灰烬当成乐趣,寻找哪一片飞得最高。大侄子指着一片说:“看,那一片飞到天上去找老公(闽南话,即太爷爷)了!”
“嘿”,姑姑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孩子看着还小,其实都懂嘞。”
火星翻转着升上天空,隐入暮色之中。我由衷地希望,爷爷在彼方一切都好。
04
回家之后,我打开电脑写下了这篇文章。想写得详细点,怕日后遗忘。从小到大,写过关于长辈的作文也不少,奶奶外婆写了好几次,外公也写过一两次,唯有爷爷这是第一次写。以前看同学们写长辈去世的作文,总觉得不太吉利,因为经考证后大部分同学都说是自己编的。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得这么快。
爷爷也80多岁了,爸爸说爷爷其实七八年前身体机能就开始衰竭了,还是做了手术才好转,能活到这么大岁数也值了。我问爸爸会伤心吗,爸爸说伤心是肯定有的,但是这么多年能一直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好了。我觉得很愧疚,比起伤心,我心中遗憾更多。遗憾自己曾经抗拒回老家,遗憾自己没能陪伴老人更多,遗憾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太多太多。
我是一个比较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有时又会觉得是不是真的有神秘的指引。知道消息的那天,我早上上着课,就莫名其妙流起了眼泪。当时我以为我只是想起了看书看到的伤感桥段有感而发,现在想想,会不会其实是一种心电感应。前几天看到一个视频说:“其实老人的离开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点,而是在与病魔斗争的几年间,慢慢离开的。”学着告别,或许是人生的必修课。我们能做的,或许只有陪伴,可这对于上学一月回家一次的我又太难太难。外婆身体好点,外公去年确诊了老年痴呆,有时认得我,有时不认得;奶奶腿脚不便,平时的生活也有困难。这些,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也不知道该怎么挽救。时间这个可怕的小偷,仿佛一直在跟我们拉扯着老人,不眠不休。
我开始学着告别,开始学着适应离开,开始学着怎样抓住时间的衣摆,让它慢一点走。(指导老师:林鹤韵)
《闽南日报》2023年9月14日第12版
《闽南日报》教育周刊“才艺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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