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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禾资本创始合伙人厉伟:五条半——极地长征新疆戈壁纪行

2016-07-09 厉伟 松禾资本

极地长征(RacingThePlanet)由美国人Mary K Gadams创立,第一场赛事是2003年9月在中国敦煌附近举行的戈壁长征(Gobi March)。赛事的组织者是几位白人女性,或许是为了纪念一个世纪前三位白人女性到中国西部传教的事迹。2016年6月19日再次回到中国新疆哈密举办的是第五十场赛事。


极地长征赛事的起源


极地长征是一项极限户外运动,全程要求自补给,仅强制性装备就有35项,包括7天的食物、更换的衣服、睡袋等,选手出发首日的背负平均达到十公斤。极地长征有四站经典赛事,撒哈拉站是入门级,难度系数最小;新疆戈壁站体验四季变化,冰火两重天,2015年由于天气太恶劣,组委会临时取消最后一天比赛;智利阿塔卡玛穿越在高原,跋山涉水,考验最大;南极站则被称为The Last Desert,最后的极地,只有完成过前面三站中任意两站的参赛者才有资格报名参加。


四大经典赛事LOGO


在刚刚过去的2016年5月1日—7日,我和一批参加过2015年10月4日—10日智利阿塔卡玛沙漠250公里穿越的朋友顺利完成了极地长征纳米比亚沙漠250公里。在纳米比亚沙漠中,我第二天就开始出状况,当晚狂吐不止,后面两天更是上吐下泻,靠着朋友们的帮助与陪伴才熬了下来。纳米比亚沙漠之行让我深深体会到“无兄弟,不远行”的真正含义。


纳米比亚穿越第四天张朔与曼荻陪我完成


在今年报名纳米比亚沙漠超越的同时,我还报名了2016年6月19日—25日的中国新疆哈密戈壁250公里穿越。从纳米比亚回到深圳,已经是5月9日晚上,离戈壁长征只有四十天时间,许多纳米比亚长征的伙伴对于再立即参加戈壁长征表示时间太紧张,要明后年再参加。而我却希望尽快将极地长征经典四站走完,让自己可以全身心投入极地长征之外的运动中去。


问了一圈,只有鲍静云和刘宏洲报名参加。静云在阿塔卡玛第五天长赛段最后17公里因为失温而退出比赛,此次纳米比亚顺利完成。宏洲去年完成了阿塔卡玛穿越,今年五月没有去纳米比亚。


由于2016年11月19日—25日有南极荒漠穿越,南极穿越需要完成至少两站的其它赛事,所以静云与宏洲希望完成戈壁长征来达到参加南极穿越的标准。


回到深圳的第六天,5月14日中午,我在家里看到小女儿玩电动扭扭车非常“嗨”,也跃跃欲试。女儿警告我说:“你会摔的。”我还是勇敢地踏了上去,只一分钟,我就从上面凌空后仰摔了下来。在着地的一瞬间,用左手撑了一下地,避免了头部着地,但是立即感到左臂肘关节部位剧痛难忍。


当时认为可能戳到了,不断向外拉伸按摩试图缓解。到了下午,跑去事先约好的深圳普提扬脊柱护理中心去做背部护理,向中医按摩师报告了我的情况。他认为不能掉以轻心,所以简单给我推拿了背部穴位之后,建议我去医院拍片检查。


我单手开车回到家中,叫上司机直奔深圳北大医院。经历漫长排队候诊拍片,两个多小时后,X光片的报告明确表明,左臂桡骨小头骨折。桡骨小头骨折是常见的肘部损伤,是肘关节伸直位摔倒,手掌着地,外力使桡骨头在外翻位与肱骨小头撞击而产生骨折。这种骨折属于小骨折,医生给了我一副三角巾将手臂吊了起来,告诉我不要旋转,以免错位造成愈合后遗症。


在疼痛与紧张中度过一夜。伤筋动骨一百天,戈壁长征我还能去吗?我当晚把骨折的消息告诉了极地长征中国区联络人程远,他建议我先看一看,他去与组委会沟通可否转到明年。难道真的是老天不想让我今年去戈壁长征吗?


经过漫长的星期天,未见有任何好转,打电话问了一圈,多数专家建议要打石膏。晚上时,想起我们投资了国内第一家医生集团博德嘉联,为何不问问自己的专家呢?抓起电话打给我们负责医疗投资的合伙人杨瑾,报告伤情,上传照片。她第二天上午告诉我已经为我安排了广州正骨医院最好的正骨医生霍主任帮我诊疗,我需要下午赶到广州。


午饭后,匆忙买好高铁票,开完会直奔深圳北站。到取票机换出票后,赶到进站口,验票员奇怪地盯着我说:“你这是一个月之后的票,现在不能进站。”我晕,怎么买成了一个月之后的票?赶紧换票,只有五点后的车了。买过一张,同检票员好说歹说同意提前上车,站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到了广州南站,坐上地铁赶往正骨医院。


刚好我的表哥詹奇就在正骨医院工作。他听说我来正骨医院,赶到地铁出口接上我直奔治疗室。霍主任看过我的片子后,认为太模糊,要求再拍一张。新的片子确实清晰很多,我只是听到他们几个医师指着片子说骨折还好,错位不严重,用手法帮我复位。下到复位室,一名壮汉拉着我的断臂,一名护士按住我的肩膀,霍主任在肘关节处反复按压推拿,真是疼痛难耐,几番想喊又强忍住。


詹奇见我汗都痛出来,告诉我叫出来会好些。当壮汉拼力拉我断臂,霍主任再次用力回按骨折处时,我实在忍不住刚要大叫出来时,霍主任告诉我,已经整完了,但是需要石膏固定三周。戈壁长征真的要泡汤了。


石膏固定之后两天,松禾资本召开春季论坛,我以自己受伤为例提出:“面对诱惑,要抵御得住,投资上要不熟不做。”这也算是从痛苦中得来的教训吧。


面对诱惑,不熟不做


三伏天胳膊打上石膏,除了洗澡要用保鲜膜彻底包上,平日温度稍高,就奇痒难耐,简直就像上了“痒刑”。一周后去广州正骨医院复查,打开石膏,手臂已经过敏起疹。医生改换支架保护,戴上支架,颇有些钢铁侠的味道,我也戏称这是智能可穿戴设备。


又过了一周后,再次复查,正骨医院康复主任黄老师捏着我的断骨处问我:“痛不痛?”我心中想着赶快好,似乎感觉不到很痛。他又捏其他地方,小臂、上臂肌肉及肩膀却有些酸麻胀痛,很不舒服。他果断指出,下一阶段主要是康复问题,断骨正在慢慢愈合,但是过度保护会严重影响手臂其他功能,我必须在手臂活动中进行康复,这正合我意,或许戈壁长征有戏了。拆掉支架,手臂已经无法伸直,只好每天抹药,做一些拉伸,保持活动,逐渐康复。


到了6月5日,深圳红树林基金会发起海洋清洁日活动,我是发起者又是北大深圳校友会净滩队的组织者,这场活动是义不容辞的,这也是检验手臂恢复程度的一次实战。


到了深圳东西涌海岸,我负责带一组人坐船去清理最西面的一处海滩。到达海滩后,大家被堆积如山的垃圾惊呆了。我们四个人一方面电话通知支援部队,一方面开始动手清理。我小心翼翼地保护左臂,尽量不让它发力,但是又尝试做一些动作试探恢复程度。几路人马分别从陆路和海路赶到现场后,近一吨垃圾被清扫殆尽。我选择从陆路走回西涌,二十多天没运动了,脚痒了。


回程之路大家不断清捡垃圾,最初的几大袋垃圾被同行的兄弟们背起来,我只是提个小垃圾袋。半程过后,又装满一大袋垃圾时,跟前除我已无男生,总不能让女生背吧。我用右手揪住袋口用力将十几公斤的垃圾袋甩到背后,还行,左臂没用力,也没痛,就这样一路背到西涌垃圾站。背东西,不会让左臂太难受,离戈壁长征又近了一步。


6月5日清理东西涌海滩


6月13日下午,骨折整整一个月,到广州正骨医院复查,能否去戈壁长征全看检查结果和医生建议了。


先拍片,看着片子,黄主任再次用力捏了捏断骨处,他告诉我生长的不错,但是不能扭臂,完全愈合还要时间。至于戈壁长征只要不去折腾断臂,应该不会有大事,但是周边的肌肉会痛,建议运动时要戴上护肘。谢谢您,黄老师。


从周二开始,赶紧准备行囊,周四傍晚就要出发了,买新的肯定来不及了。好在刚从纳米比亚回来就为戈壁长征下了一批单,吃的有了,其他的用旧的吧。


周四傍晚离开深圳,周五中午到达赛事组委会的主会场哈密宾馆,下午检录后继续优化背包。吸取阿塔卡玛和纳米比亚的教训,这次带了个大腰包,能塞进腰包的绝不放进背包,减轻肩膀压力。多余的食品绝不带,外包装全拆,衣服裤子能减则减,营地拖鞋也是在地摊上买了一双洞洞鞋,再把外层拆掉保留內底,一切以轻为重,谁叫咱能力有限呢(这双鞋让许多选手羡慕不已,加拿大女选手辛西娅赛后要走了,她准备今年十月阿塔卡玛用)。


神鞋,重量120克


与宏洲交叉检查背包优化物品后,不含水,包重9公斤,这比阿塔卡玛时轻了近3公斤,比纳米比亚轻了1公斤。但是,出发前将在纳米比亚的睡袋换成了阿塔卡玛的睡袋,重了300克。因为纳米比亚的睡袋是半拉开的,如果温度高,无法当被子盖,这一决定事后被证明是非常正确的。


17日晚上,一帮中国人跑去吃羊肉,吃的太饱。因为担心治安问题没敢走回宾馆,结果第二天发现肚子还是胀得很。纳米比亚的教训历历在目,临近中午赶紧出去买消化药。买了一包酵母片,顺带买了三个馕和水果当做出发日的晚餐和比赛首日的早餐,一切准备完成,只待出发前往比赛营地了。


新疆羊肉太好吃


在出发前,心中不忍是小女儿已经高烧数日,今日确诊是支原体肺炎,夫人自己在家照顾两个孩子,一个每天还要打吊针,真是辛苦家人了。


出发前,我心血来潮,向静云和宏洲建议组个队,名字程远帮我们起好叫“Five and half arms”,“五条半胳膊”,意指我左臂只顶一半。名字挺有创意,我们欣然接受,只是前面已经有三个队了。吴伟卿、田豆与朱恺丰组了中国老友队直奔冠军而去,我们没得比。另外两个队是赞助商怡达和澳门队,据说怡达是三个户外达人,而澳门则是消防员和警察。我们这五条半胳膊肯定是垫底的,能进前三一定是人家出错。抱着参与的态度,我们五条半胳膊愉快上路了。


前往比赛地,后面是程远和越南妹


经过近四小时的颠簸,从天山南边的哈密转进了天山北面伊吾县的红石谷,山谷四周的巨石上长满红褐色的苔藓,放眼望去,红红的巨石布满山谷,景色绮丽壮美,红石谷因此得名。


下了车,打了个寒颤,温度够冷,比哈密得低20度以上。赶快找到三号帐,换上羽绒服和长裤,不能冒险,若感冒就全毁了。红石谷地处哈萨克族居住区,哈萨克的舞蹈带给营地热情欢迎的暖意,而当地领导的欢迎致辞一样是中国式的无趣与冗长。晚饭围着篝火喝口热汤啃一口馕,在新疆徒步的感觉出来了。我们的大帐篷住7人,三个男老外及鲍静云、田豆、刘宏洲和我四个中国人,这是我户外四年以来第一次“混帐”。


哈萨克民族舞


比赛第一日,35.3公里,第一段6.2公里,要穿越红石谷的乱石滩,有小小难度,随后一马平川的戈壁草原,第四段要爬上鸣沙山,之后就无难度了。天刚蒙蒙亮,田豆第一个起来收拾行囊,打开手机一看,才六点。由于昨晚睡前已经基本收拾妥当,这个早上格外宽松。吃了一包山之厨,把馕收起来留在最后几天,那是特别美味的。拍照后,还有时间做做热身拉伸,我是第一次站在出发队伍的前几排。“five、four、three、two、one”,所有队员欢呼着冲出旗门。前面的争名次者一转眼就不见了,我不紧不慢地拄着一支杖和静云宏洲一起在最后几名晃荡,见到好风景就停下来拍照,我们是来享受比赛的,名次让田豆他们玩命去争吧。一路走走停停,没想到出发四五公里,在一处乱石堆赶上了澳门队,我悄悄告诉静云宏洲,三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我们未必是最弱的。


风景这边独好的红石谷


才70分钟,我们就到达了CP1,水壶加些水,天气太适合徒步,一点不热,水也不用加满,重量能减则减。顺利通过CP2,依旧不停直奔前方。出发没多久,我和宏洲听见静云在后面噗通一声,回首一看,不得了,她在一个小下坡处全身扑倒在地,“磕了一个超级虔诚的长头”。扶起她,还好,脸没事,破相是小,头磕傻了就麻烦大了。手也没事,但是双膝全磕破了,扑倒的力量甚至将腰包都磨破了。出师不利,下面的速度只能交给静云了。不过,澳门队还在我们后面。


进入鸣沙山景区,塑料垃圾开始多了起来,在看到旗门后,我们三人顺手把地上的塑料瓶捡起,这样带到休息站的垃圾桶中不会消耗太多体力。


在CP3静云处理伤口,我们补充路餐,鸣沙山就在眼前,过一会儿我们就要爬上这一两百米高的沙山。


给后面的澳门队腾出休息站,三人开始向山顶进发。好在昨夜下了场雨,沙是湿湿的,踏着前人的脚印,可以节省不少力气,终归还是要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啊。


鸣沙山之巅


鸣沙山不大,没有让我们崩溃,之后的12公里路就是小菜了。穿过当年的军马场,辗转行过山边的树林路,营地豁然出现在林后的一片空地上。宏洲取出国旗,静云在中间,我们在两边冲过终点。


五条半胳膊顺利完成第一天


第一天就这样顺利结束了。除了肩膀磨破了点皮和左脚踝老伤有些肿,其他一切都好,左臂也没什么异样,这是好兆头,明天翻越天山才是考验。


当晚住在蒙古包中,多了一个胖老外,他昨晚睡错帐篷了。这兄弟第一次参加,包重14公斤,为减负,在蒙古包中贡献了一大堆高能食品,没忍住,还是挑了两根能量棒以备不时之需。


同房的女孩


当夜冰雨时断时续,新来老兄如雷的鼾声从未停息,就是吃了安眠药还是能感觉到空气的颤动。想起他要同我们一起睡四天,都担心安眠药带少了。


比赛第二天,全程36.9公里,第二段8.3公里翻越天山之路最难,高度上升640米。


经过一夜休整,静云状态似乎恢复了,腿经过昨日医生处理后好多了。田豆、宏洲依旧生龙活虎,我则小心翼翼,呵护左臂,上下包都是宏洲帮忙。


天山北麓的清晨,经过一夜雨水冲刷,空气异常清新,吸入鼻腔润润地带着青草的芳香,让人慵懒和留恋,而我们却必须背起行囊准时离开这温柔乡开始一天苦旅。


刚出旗门,同行的中国人余得水就被拦下,他昨天在很晚才回到营地,超过关门时间一个多小时。回来时大家都到旗门去欢迎他,他自己感觉还不错,脚上也没有泡,只是因为缺少锻炼走得慢,所以第二天信心满满踏上征途。但是组委会还是将他拦下,老外的赛事就是这样,你过了时间,对不起,你OUT了。看着余得水依依不舍地目送我们远去,我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老外的关门时间是动真格的,不能马虎。


昨天欢迎余得水,今日阻他再出发


出门不远,转入天山北侧的森林,虽然是次生林,但是植被也开始茂密,在林中穿行,道路起伏不平,山北的军马场不时从树缝中影现,美不胜收。天公亦作美,哩哩啦啦掉下几滴山雨,温度最适宜越野行走。轻松走完第一段,天开始下起中雨。将雨衣套在背上,保护包不要进水,虽然有防水内胆,但是包若进水,重量会增加数公斤,这是不能承受之重。


离开CP1之后不远,一条人工渠挡在前进的路上,宏洲率先跳过去之后,接应我们两人也顺利过了水渠。当宏洲捡起地上的墨镜时,墨镜在过水时掉在地上,镜腿断了。


三人沿着溪流开始上行,四公里之后追上了美女沉默,沉默在我印象中走得蛮快的。她气喘吁吁地告诉我,最怕爬山,走不动。最艰难的一段开始了,我们进入了几乎垂直爬升的阶段,沿着牧羊的之字形小路蜿蜒上行,几乎是每走几百米就要歇一歇,CP2就在我们右手边对面的山顶上,与我们之间隔着一个山涧。看得到过不去,折磨啊。没有办法,只能一步一步向上挪,我此时已经顾不上左臂,让宏洲取下我的双杖,左右开弓,腿的酸软乏力与肺的急促挤压远远大于手臂的痛苦。此时此刻,山不知还有多高,天又下着冰雨,身上已经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地面泥巴粘脚湿滑,每一下把杖牢牢插入地中撑稳才敢迈出下一步,一旦失手,滑下山去就是大事了。不知爬了多久,终于摆脱了垂直路,沿山顶施工路上行一公里后到达CP2。这8.3公里,我们耗费三个小时。


穿行在高山草甸


山顶奇冷,组委会搭了顶帐篷供大家避寒,周围山的北面还有不少未融的积雪,山口的海拔2897米,这是戈壁长征最高点。


宏洲站在积雪上


稍事补充,开始下山。后面全是下坡,全部是山间公路,20公里直达营地。我们在下山一公里后,来到一片草场,路从右面绕过草场。我带头从草场直穿而过,公路太枯燥了。


进入草场一公里,原来草场与公路之间隔着一条溪流。由于下雨,溪水湍急,最窄处也有近两米宽,我几次下到溪边,评估自己,感到无能力跳过去,只好又爬回草场。从CP2跟着我们一路下行的一条小哈巴狗也被我带入了歧途,它应该是前一夜宿营地的流浪狗,在我们前后跑来跑去,等待我们把它带过河去。


越向下走,水面就越宽,水流也越大,终于我发现一处水面中间有一块大石,人跳到大石上可以再次跳到对岸。我决定一试。用双杖撑住自己,通过几块垫脚石踩上了水中的大石,山溪被大石分成两股,从大石到对岸有一米多宽。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我将双杖扔过对岸,深吸几口气,奋力一跃,成功地站到了对岸。大声呼唤队友,他俩过来,宏洲学我,一跃而过,但是断了腿的墨镜从帽子上掉进了溪流,转眼就不见了。轮到静云,我让她把包先扔过来,她不肯,背着包一跃,我一把没拉住,她掉进河中,拽上来,腰部以下全湿了。小狗也站到了大石上,学着我们一跃,毕竟腿短,我们看着它掉进水中,冰冷湍急的溪流冲得狗狗在水中翻滚,我们为它捏一把汗。狗狗几秒后正过身子,游回我们的对岸,任凭我们如何呼唤也不肯再次冒险过河。


我们只好继续赶路。由于我的好奇,我们找路过河耽误了几十分钟,耗费了过多的体能,而且害宏洲丢了墨镜,害静云与小狗掉进了河里,真是罪过。狗狗与我们隔着河并行,公路显然好走很多。我们看着狗狗翻上爬下,几次到河边又退回山上,心中充满愧疚。终于在几公里后,狗狗从峭壁上边绕了过来,如果是我们,断不可能上峭壁的,只有淌水而过了。看着回到身边的小狗,我们算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时,沉默追了上来,下山就是她的长项了。小狗估计是怕了我们,立即跟着沉默一路扬长而去。后来沉默告诉我们,多亏小狗一路陪伴,她才没有崩溃到达营地。


沉默与前方的忠狗


虽然下山,辛苦依旧。在靠近营地时,走出了天山峡谷,视野开阔,山南阳光明媚,我拿出手机,在一块巨石前给宏洲照了一张。轮到静云,她走到巨石前,一屁股坐上去,紧跟着“哎呦哎呦”地叫起来,照张相不至于这么兴奋吧。原来她坐在了巨石边的荨麻上了。荨麻其茎叶上的蜇毛有毒性,人及猪、羊、牛、马、禽、鼠等动物一旦碰上就如蜂蛰般疼痛难忍,毒性使皮肤接触后立刻引起刺激性皮炎,如瘙痒、严重烧伤、红肿等。我赶快拿出黄道益活络油倒在她的大腿后侧紧身裤上,帮助缓解疼痛。她自己检查后告诉我们,右大腿全红肿了。真是应了我的乌鸦嘴,静云每天要出一个状况。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能前行。在下午六点多,我们回到了营地,两天领先澳门队40分钟。第二天总算完成了,而我们帐篷中的印度裔美国男孩,哈佛大学数学系本科生在CP2由于失温被强制退赛了,帐篷中只有7人了。


静云坐在荨麻上


虽是山南,但因为处在1672米的高处,入夜之后气温还是蛮凉。下半夜大风骤起,吹得帐篷摇摇欲坠。人不到六点就给吹醒了。还未收拾停当,帐篷的一边就刮塌了,只好提着所有行囊在露天风中等待出发命令。清晨的风是刺骨的,我在皮肤风衣外面套上羽绒服,抬头一看,昨日翻过的天山已经披上银装,风从雪山吹下,当然寒凉入骨。庆幸我们运气真的不错,如果今天翻越天山,要雪中行了。


昨日的翻越的天山已经变雪山


在寒风中瑟瑟,不少争成绩的选手身着短裤短衣,不断地跳着脚,保持体温,也做做热身。昨天陪选手们跑了近四十公里的两只小流浪狗也是跃跃欲试,等待选手们出发。


八点差三分钟,我换下羽绒服,静云和宏洲坚持将羽绒服穿在皮肤风衣里面保暖。我背上包,包在后面挡住了风,相当于穿了一件衣服,行走起来,不会冷了。


果不其然,在出发两公里后,静云宏洲停下来,脱下羽绒服,人已经满头大汗。今天全程42.6公里,才出发就感到衣服穿得不对,后面不知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相对顺利到达CP1后,澳门队就在我们后面不远处,没敢休息,立即投入下一段征程。第二段起步就是近5公里乱石滩,我和静云似乎蛮适应,宏洲落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迈出每一步,生怕在乱石滩有个闪失。我注意观察宏洲,他基本上将手杖当成盲人的探路棒,不敢大胆使用,由此极大影响速度。我告诉他:“这款手杖可以承受200公斤(这是我编的,应该不大可能支撑这么重),尽可以将身体重量压上去,用杖支撑人向前跨越,会轻松很多。”宏洲半信半疑,尝试几下后,大叫一声:“我会走石头路了。”随后健步如飞,把我和静云甩在后面。


宏洲学会走石头路了


到了CP2,坐下来补充路餐。我拿出羽绒服套上,山边的风还是很冽的。宏洲穿着单衣待在遮阳处,静云躲在帐篷里。在天山脚下行走,太阳下行走感觉是夏天,停下来阴影处是冬天。不注意加减衣服,很容易感冒。


第三段波澜不惊,基本是戈壁滩路,这几年我们走过不知多少回了。在半程的地方,竟然捡到了一张芯片卡,是24号选手的。在CP3见到24号老外时,他大为惊讶,感觉不可思议,连连表示感谢。我们刚坐下休息,澳门队也到了。澳门队的到来让我们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他们今天这么快。我站起身脱下皮肤风衣,催促他俩出发,宏洲可能坐凉了,拿出防风衣穿上,静云也把风衣拉链拉紧。我提醒他们会越走越热,他俩回复我说:“我们体质和你不一样。”真让我无语。


宏洲在前,我居中,静云随后。三人开始跑走模式,时速接近7公里。一路狂奔,一个小时左右,来到一条河边。河面宽度让人不可能跳过去,或许是跑昏了头,我居然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掏出一副高筒鞋套穿在脚上,以为这样过河就可以不湿鞋。宏洲静云等一众人员奇怪地看着我,无人告诉我这很荒唐。我穿好鞋套,义无反顾地冲进水里,水流毫不留情地灌满我的双脚。程远等人建议玩玩水,洗洗衣服再走,我催促他俩,抓紧照张相就赶路。他俩依依不舍,不情愿地跟在我后面离开逍遥之地。


天山之水真清凉


过了河,还有6公里,宏洲却严重掉速,我开始以为他留恋山溪,实际他前一段拼太狠了,又捂得太严实,中暑了。静云本身就怕热,跟在我后面也是一晃一晃的。我只能放低速度,以宏洲为参照。程远很快追上我们,澳门队也在半途超过我们,我们三人安慰自己,安全完赛回到营地就好。最后的2公里,不断下沟上坡,就像在纳米比亚第三天最后一段。当时是曼荻在前面寻找好走的路,张朔陪着我在后面跟随。现在轮到我做曼荻了,静云在后面与宏洲相依为命。


夕阳之下,风基本停了,这2公里显得格外漫长。在爬最大的一个坡时,我在后面用手杖推着静云上行,她已经临近崩溃边缘。上过坡不远,我看到旗门,那叫亲切,高声呼唤他俩,他俩没什么反应,只是闷头前行。


旗门处,不知谁丢了九个啤酒瓶,套在一个塑料套内。我提起塑料套,招呼他俩下坡,营地就在坡下200米处。在一个不到一米高的土堆上,静云哭着喊宏洲帮忙,她已无力跳下。宏洲撑着她下来后,随手捡起一个被丢弃的塑料桶,三人走向终点。打过卡,放下垃圾,一名外国志愿者接过垃圾说:“Well done.”我回答道:“It’s my country!”是啊,这是中国,我们自己的国家,我们如果都不清洁爱护它,谁会爱护它。


我的国,我清洁


回到帐篷,他俩几乎瘫倒在里面,中暑症状明显,休息了很长时间才出来。这才是第三天,明天还要更热,唯一可喜是一路下坡。两只流浪狗,只有一只回到了营地,据说在过河时,跑在前面的那只小狗被选手抱了过来,而另一只,就是跟我们第二天跑了一段的那只哈巴狗没有过河,走失了。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我们几人都有些惆怅。


最后一天,小狗与选手大力惜别


第四天43.7公里,从1732米下降到750米。早上出发时,天气还算清凉,但是云彩基本不见了踪影,恐怕是暴晒的一天。我力劝宏洲静云利用早上凉快抓紧时间赶路。宏洲开始还跑一跑,到了CP1之后,流汗不止,竟然掏出馕饼大口吃起来。才十公里,说明宏洲开始出状况了。我告诉静云,我们以完赛为目标,不赶路。从CP1开始,我将备用水袋加上500ML清水装在背包侧面袋中,每走出2-3公里,拿出来向静云脖子里倒水,帮助她降温。宏洲已出状况,静云不能再出,我们是一个Team。


戈壁中的五条半胳膊


第二段、第三段宏洲都在后面慢慢磨,走得很艰难。我带着静云也不敢走太快,停停走走熬了下来。最后一程11.5公里,程远陪着我们,尽管我和程远尽量压低速度,还是把宏洲逐渐甩开很远。在走完大约7-8公里后,看到火车涵洞,涵洞下面停着组委会补水的车辆。我和程远开始捡拾遇到的塑料瓶,把它们带到车上运走。


在阿塔卡玛和纳米比亚两站,沿途都非常干净,很少见到被丢弃的人造垃圾。而在新疆的这一站,沿途见到太多垃圾,其实这一路并不比其他中国乡村脏,甚至垃圾远远少于许多地区。但是与我们已经走过的两站相比,这一切还是让我们这些中国人感到脸红。我们没有能力全程捡拾垃圾,但是在可以依靠车辆带走的范围内,尽一份力量还是应该的。


到了车边,请司机帮忙带走。负责保卫的一位警察关心地说:“垃圾太多,你们捡不完的。”我当时回答到:“捡一点少一点,捡的人多了,扔的人就少了。咱中国人不能让外国人看扁了,我们同样爱护环境。”司机听到我的话,主动打开车后箱,翻出塑料袋,将周围的塑料瓶一一放入袋中,我和程远趁机将涵洞周围的垃圾清理一下请司机带走。我给清理垃圾的小司机照了张相。


在比赛完成回到哈密后,当地车队长邹卫华晚上与我们几位中国队员聚餐时,我向他提起这个小伙子,邹队长说:“当天晚上车队总结时,小马(小司机姓马)特别提到下午发生的事,小马说我当时那句话: 咱中国人不能让外国人看扁了,让他感触良多。”其实邹队长在前几年组织过多次清理野外的人工垃圾,当地媒体还报道过。应该说,环保理念正在逐渐深入国人之心。


司机小马在清理垃圾


宏洲在收队的志愿者陪同下赶上来之后,我们没给他休息时间,立即向终点进发。几百米后,又来到一处水渠,水渠上没有小桥,必须涉水而过。我们全都脱了鞋,之后一屁股坐在水中,让清凉洁净的天山之水尽情冲洗我们沾满汗水和灰尘的衣服和身体,洗澡与洗衣同时进行,这也是一种另类体验吧。此时此刻,什么团队名次,什么澳门队,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好好享受眼前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明天就是最艰苦的The Long March 了。


剩下的几公里依旧艳阳高照,还没到营地,身上衣服全烤干了。气温高达35度以上,回到营地也是烤人。


第四天营地设在农垦十三师废弃的营房区,帐篷搭在两排干打垒的小房子中间。帐篷下面同样热气腾腾,一刻也待不住。小房子里面倒是凉快,但是充斥了人和羊的排泄物的味道。唯有小房子东面的阴影下能够让人平静下来。这个营地与前几天完全就是两重天。夕阳西下,废弃的营区平添几分苍凉。入夜,皓月当头,营房帐篷在如银的月光下宁静与肃穆。明日恐怕是酷热与艰难的一天。


夕阳与皓月下的第四天营地


第五日最艰苦的The Long March 79.8公里,在30多公里后会进入著名的魔鬼城,魔鬼城之得名,除了雅丹地形地貌千奇百怪之外,据说如同炼狱般的高温也让进入者胆战心惊。比赛在七点准时开始。天气与昨夜想象的一样,晴空万里,虽然提前一小时,但是阳光已经灼人。我抱定念头,今日无论如何熬过白天的12个小时,不能让团队中任何一人中暑,过了傍晚七点,天气应该凉快下来,我们就不怕了。


我们“五条半胳膊”队是最晚离开的,沿着路标很快进入盐碱地,通往乌鲁木齐的高铁在前方高架桥上呼啸而过,一望无际的戈壁滩的空气在阳光的灼烧下蒸腾,虚幻出湖泊和河流的假象。已经踏上这条路,退无可退,唯有咬牙前行。宏洲依旧走在最后,前天下午中暑,昨天又拼了一天,今天对他才是大考验。静云排汗不好,最容易体温过高,随时帮她降温更是重点。



五条半胳膊离开营地


前两段收队的志愿者Tiger和Meredith 一直陪着宏洲,我和静云不紧不慢地在前面晃。Meredith是个ABC,在美国出生,学习,现在西安工作,这次来做志愿者,负责今天前两段的拔旗收队。他俩对灼热的阳光都没有准备,Meredith的脸部没有任何遮挡,墨镜都没有,小女生的脸晒得通红通红,让人心痛。宏洲取出多余的魔术头巾, 让Meredith套在头上帮助遮挡一下阳光。他们没有预料会这么艰难,更主要是没有预料我们走得这么慢。



炎阳下的收队志愿者


进入第三段,正午的太阳毒辣毒辣的,皮肤不做防护根本不敢直接暴露在阳光下。收队的志愿者换了两位男士,一位俗称“校长”,他是香港人,做过多次的志愿者,非常有经验。另一位是年轻的白人小伙,包的严严实实。在赛段上,志愿者从不催促选手,只是慢慢地跟在选手后面默默拔旗。如果发现选手不适,志愿者会及时通知组委会来保障安全。


在第三段走完一半时,组委会的保障车来到我们面前,我听到志愿者手中的对讲机传来彼此间的对话,大意是要评估一名选手的状况,我估计是宏洲。我往回走了几步,等宏洲上来悄悄告诉他这情况。果不其然,组委会的人员接通对讲让他与前方的医生直接通话。医生上来就问他:“叫什么名字,来干什么?”宏洲正确回答后,医生又问:“今天是星期几?”宏洲回到道:“我也不知道是星期几,反正是比赛第五天。”估计这一回答让医生放心了一些,嘱咐他多喝水,及时补充电解质。


我们这一路下来,平均两小时吃一次防暑药藿香正气滴丸和盐丸,两瓶饮用水中一瓶添加了电解质。宏洲的充电宝和几件小杂物我在CP1时已经拿了过来,他的500ML的备用水袋我也灌满与我的750ML的水袋一起背在身上,不时给他和静云浇水。我曾经提出让宏洲把包里的睡袋等东西给我,宏洲当即表示如果这样,他即刻退赛。见他如此坚决,我也就不再勉强,而他也不再要求我们放弃他自己先行。



正午下的静云与宏洲


大约离CP3还有2公里,宏洲提出需要歇一歇,我们五人躲在一块雅丹地貌的阴影之下,气温在不停上升,还有关门时间在不断逼近,此处并不可久留。我提出让宏洲先走,这样他压力小一些,我们在后面可以看到他,也不会有大事。宏洲大概一步一步走出去几百米后,我们四人也整装进发。转过两个小山咀,看到了CP3的休息站。到达休息站,澳门队,程远、沉默、台湾名模林又立以及Wilson、永正等几位也在,只是他们在躲太阳,希望凉快一点再走。


现在的时间是北京时间下午三点,魔鬼城在西部三千公里之外,比北京晚近两个小时,正是最热的时候。我们放下包,开始补充路餐,有能量才能坚持下去。程远一帮人在休息两个小时后还是决定顶着大太阳出发了。林又立昨天丢了墨镜,按照我教给她的方法在眼睛下方贴了一块黑色的胶布用来吸收阳光,这是户外生存的一个小技巧。她出发时顺手拿走了志愿者的一把遮阳伞。在戈壁举着阳伞长途徒步,又浪漫又奇葩。


执伞而行的名模林又立


我们不敢久停,程远走后十分钟,我们也开始动身,我们离开,志愿者就可以撤点了。


从地表反射回来的阳光同样灼人,我把遮脸帘也戴上,这样稍稍好些,防宏洲与静云中暑才是重点。两个水壶必须灌满,备用的两个水袋也鼓鼓的,下面一段熬过去了,才敢说有机会完赛。宏洲一如既往地慢,静云速度也起不来了,大家一起向前磨。每次给他俩浇水,都会引发尖叫和跳脚,水太烫了,衣服浸湿之后,还是凉爽许多,只是十几分钟就晒干了。


浇浇走走,到达半途的补给车时,静云感到恶心想吐,赶紧安排到车里坐下,林又立也在车内,她一路上出汗不止,已有虚脱的征兆,同伴留她休息。宏洲一到车边,就要在车头躺下,当地司机坚决不许,担心他心脏骤停。宏洲歪靠在车头喘着粗气,虚汗流个不停。司机拿来一罐水帮他从头浇到大腿帮助降温。我则盯着车内的测温仪,现在差不多下午五点,温度45度。司机说,刚才车外地表温度68度,现在温度已经有所下降,我们刚刚挺过最热的时段了。


下午五点,车内温度


重新起步,信心大增,剩下路途,给静云主要是脖子和头部浇水,冷却她的颈动脉,给宏洲浇水主要往他裤兜里倒,冷却大腿内侧股动脉。林又立1.83米的个子,大长腿,在前面手持阳伞不紧不慢地走着,优雅的很,也算是茫茫戈壁中的一道独特风景。


在CP4前的古河道里,风吹过来没有凉意,活像面前一个电吹风在工作。好在不久见到了休息站。后面两个志愿者的苦日子总算到头了。

程远和沉默在休息站,六个人一起开拔,在夕阳照耀下,穿行于魔鬼城的古河道中,稀稀落落,为死寂的魔鬼城增添了一点点生气。程远鼓励我们:澳门队就在我们前面,他们计划在CP5好好睡上一觉,如果我们不睡觉,还是有机会超过他们。


且走且歇


宏洲静云按照自己的节奏一点一点熬步数,我对程远的鼓励也是一句话:“听宏洲的。”这一路不要太紧张了,一边走一边拍拍照,反正已经落后,就安心愉快地走完天黑前的一段吧,何况这一段风景独好。


美女与野兽


中途在补给车处小休一会儿,宏洲不敢停,径直走下去,我们乐得他自己先行,免得我们在前面给他太大压力。在七绕八绕站上一处小山坡时,CP5就在五百米外,宏洲已经没了踪影,难道他开始健步如飞了?下了坡,穿过魔鬼城标志性的景点地狱之门后,宏洲坐在巨大的石门下面喘气,他累得走不动了,尽管休息站就在几百米外。


静云剑指苍天,宏洲在后休息


进入休息站前,我向他俩建议,如果澳门队睡觉,我们吃完饭就走,如果澳门队不休息,我们就睡觉。对我的提议,他俩没表示反对,估计也不情愿。


进入休息站,程远告诉我,澳门队已经出发。这下我也死了心了,告诉他俩,踏踏实实吃饭休息,我们两三个小时后再走。


晚餐吃掉最后一块馕饼,把脚翘在小马扎上回血,帐篷里的一众人员都这样休息,估计大家情况都差不多,谁也不比谁强,趁宏洲离开上厕所,我摸黑从他包里翻出一包衣服塞入我包中,犹豫了一下,没敢把睡袋取出,担心宏洲发现。在阿塔卡玛,兄弟们趁舒扬方便曾经分过舒扬的包,被他回来后发现,只好交回一部分。宏洲回来,我和静云建议他不要换衣服,赶快休息,他确实累了,倒地就睡着了。


最后一段对大多数人考验的是意志而不是体力,而我却愈夜感觉愈好,体力似乎回到了早上刚出发。在晚上十一半点,大家结伴向黑暗中进发。第六段11.4公里,就是沿着一条土路前行。月亮刚刚爬起,时而钻进云里。月光照路是指望不上了,全靠头灯。


黑暗中赶路的宏洲


路边的戈壁荒野,不时有橙红色的亮点,我知道那是动物,终于在路边用头灯锁住了一个大亮点,轻轻走近一看,原来是戈壁中的壁虎,它与白天经常见到的戈壁蜥蜴有挺大区别,尾巴肥大粗壮,应该是储存能量用的。


行走一个多小时后,宏洲和我慢慢从最后赶了上来,这时风越来越大,在隐约看到休息站时,我们开始侧顶风而行,路也变成软戈壁,感觉有点挑战了。终于到达CP6,这时是第二天凌晨两点,还有17公里,距离关门时间九小时。以我们的能力,规定时间内完成最后一段不成问题。静云在阿塔卡玛最长赛段,离终点17公里时因为失温退出了比赛。在到达CP6前,我同她开玩笑说,重温一下阿塔卡玛,在离终点还有17公里的CP6上车算了。谁知一语中谶,我们都没有走最后的17公里。


来到休息站,风越刮越猛,四面镂空的遮阳棚在风中摇摇欲坠,志愿者开始还死撑着,后面赶紧拆除了,避免垮下伤人。选手都被要求用毛巾蒙住口鼻,志愿者在毛巾上喷水阻止风沙吸入。大家蜷缩在组委会的车辆周围,减小迎风面,无分美女帅哥,统统席地而卧,个个灰头土脸。


宏洲静云席地而卧


风没有任何停的迹象,组委会不准任何人离开休息站。在凌晨四点多,风稍稍转小,我鼓动程远开始出发,组委会告知剩余路程比赛可能要取消,因为这次不是普通的风,而是一场大沙尘暴。如果贸然前行,一旦迷路,后果不堪设想。果然,风很快转烈,夹带的沙土也更多。在天快亮的时候,十几辆越野车来到休息站,所有人员一一安排上车,直奔终点。


终点营地情况更糟,所有帐篷都已经刮翻。早回的选手们都缩在一座土山的脚下躲风,沙尘暴在渐明的天色中逐渐露出狰狞的真容,整个魔鬼城上空好像扣上了一个无比硕大的土色锅盖,锅盖慢慢地向地面压下来,天边那一丝白色的希望渐渐消失,本应越来越亮的早晨竟兀自暗了下来。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在这种灾难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和宏洲赶紧下车,找到田豆等几个女生,让她们进车。此时此刻,男人没理由让女人待在风中而自己躲在车里。


加入躲风的大众行列,取出墨镜,护住口鼻,难道今天就会这样度过?


躲沙尘暴的宏洲


在一个多小时后,组委会调集来更多的车辆,安排所有人员带起行囊全体前往魔鬼城景区游客接待中心。


游客中心不过是几栋一层的建筑,选手们在地板上以各种方式形态休息着,组委会也不再干预选手购买游客中心的食品,大家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局面。



睡、睡、还是睡


在中午时分,我和中国籍志愿者杨宁去见组委会负责人泽娜,我问她:“昨天最后17公里旗子未拔,今天是否安排人去拔,我愿意去。”泽娜回答道:“我都要疯了,今年拔不了了,你明年来做志愿者去拔旗吧。”听她如此一说,我也死了走完最后17公里这条心了。回到哈密说起这段,车队长邹卫华告诉我们,傍晚时分,他带着组委会负责线路的一位中国志愿者开车去将全部旗子收了回来,垃圾不能遗弃在户外。



在沙尘中休息


晚餐,组委会为大家准备了热食和西瓜,还推上一个纪念极地长征第五十场的三层生日蛋糕,这同沙尘暴一样属于意外惊喜。就着未散的沙尘吃完这意外之餐,大家都开始收拾准备休息。静云宏洲没有吃饱,泡了方便面在外面继续补充。我则将明天的一切做最后的安排。突然,宏洲和田豆半架半拖着鲍静云回到室内,把静云放在睡垫上,静云头也不抬,她已经睡着了。田豆说:“安眠药太厉害了,静云吃着吃着面就迷糊了,拖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



困极而睡的静云


入夜,室内人多闷热,田豆、宏洲纷纷抱着睡袋跑到室外露天而卧。谁知半夜下雨,一票人马又逃回室内;闷热,雨一停,又出去,不久又被雨浇进来。是夜往复数次,估计都没有睡好。最后一天只有12公里,休息不好也无所谓了。



昨夜,宏洲就这样进进出出


早上五点多,睡不着起来,东边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很快隆隆雷声尾随而来,一场骤雨截然而至。大家安心地在游客中心等待出发的时刻,雨水在出发前停了,空气一扫昨日的污浊。搭载选手的大巴前往出发起点的途中不时溅起路上的积水,刚才雨水还真不小。魔鬼城如此干燥荒凉的地方竟然下了一阵大雨,当地人也说少见少见。


出发前一刻,宏洲取出国旗,把它别在中国选手大力的背上,大力能力很强,五天以来一路在奔跑,让五星红旗在戈壁长征最后的一程迎风飘扬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披旗奔跑的中国选手大力


一声令下,大力等选手箭一般地飞奔而去,至于我们这些以完赛为目标的菜鸟,对最后一天最后一段却是且走且珍惜了。我索性收起手杖,专心为大家边走边照相,恨不能为每一处美景留下回忆。爬坡下沙,捡石头观风景,完全不知道累。



宏洲与静云


宏洲与沉默


不知不觉中翻过一座又一座山丘,终于听到了胜利的鼓声,终点就在山下的峡谷尽头。下到山脚,沿峡谷前行,沿途偶有塑料瓶,顺手拾起,为环境尽最后一点力吧,下次再来不知是何年。吴伟卿兄弟从终点往回数百米迎接我们,他取出国旗递给我们,沿途不断为大家拍照,帮我们留下最后路程的记忆。当四位大陆选手鲍静云、沉默、刘宏洲和厉伟展开五星红旗跨过2016极地长征新疆戈壁站的终点旗门时,整个极地长征第五十场比赛落下帷幕。


五条半胳膊队完成比赛


本次戈壁长征共有来自中国、美国、墨西哥、罗马尼亚、巴西、新加坡、以色列等36个国家的95名选手参加,途中经历冻雨凄风、骄阳酷暑、狂野沙暴,最后87名选手完成比赛。


我们帐篷剩下的七个人


赛后取到拖鞋的加拿大选手


中国选手曾华锋以28小时46分04秒获得2016年250公里戈壁长征冠军,这是戈壁长征举办十多年以来,中国选手第一次夺冠,他创造了历史!LeonardDion以29小时32分16秒获得亚军,CrossAndrewM以29小时52分23秒获得季军;MariashKoudeleJax以30小时49分02秒获得女子冠军,吴伟卿、田洪琴、朱恺丰3名中国人组成的团队获得团体组冠军,怡达队获得亚军,澳门队则为第三名,五条半胳膊队位列第四。


回顾这次戈壁长征,虽然走得轻松,还是有不少收获。首先,事前准备很重要。多余的衣服、食品都不要带,平白增加重量;其次,寒冷不可怕,运动起来自然会暖和。要命的是酷热,如果不及时补水、补电解质盐丸、服用防暑药,再好的身体也会被酷热击垮,女子前四天的亚军就这样退出比赛送去急救。第三,补充能量很重要,宏洲就是因为吃不下,不想吃,导致后两天体能跟不上。而我每天饭后,服用一些助消化药酵母片,帮助消化吸收 ,迅速恢复体能。第四,路途中的保护措施要做足。脚上涂抹凡士林防脚泡,天热用备用水袋浇头降温,蒙面阻挡地面反射的阳光,还有在沙尘暴中用湿毛巾保护呼吸道。第五,结伴而行,相互鼓励,互不放弃。就像俗语说的:“若想走的快,一个人走;若想走的远,结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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