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假肢的短裙女大学生:接受自己才会更快乐
谢仁慈是西南政法大学的一个女生,4岁那年因车祸失去右腿,十几年时光里,她从没穿过短裙。
但是在20岁生日前的某一天,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露出假肢来又怎么样呢?”她个子比较小,穿短裙可以拉长身材比例,她涂口红,去健身房,在街头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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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政的太阳”
5月12日,她在知乎上被朋友邀请回答了一个问题——“如果穿短裙把两个腿的假肢露出来,走在大街上会怎样”?
一晚上,她的回答点赞数破了五千,后来涨到两万六千多,她的微博被人找到,粉丝从二百涨到两万多。
三年前,她考上西南政法大学法学院。在这座被人称为“山城”的城市上大学,她上一次课需要爬近200个阶梯,翻过好几个山坡,中途休息四到五次。
▲刚爬完5楼,共140级台阶,谢仁慈在教室门口休息。
入学第一年,她总摔跤,每到下雨,伤口疼到几乎没法出门。这个短发女孩大学第一次逃课,是因为爬坡爬到一半崩溃了,她给朋友打电话哭诉,“我实在是太累了”。
如今,和她一起走路的同学,总没她快,熟悉路况后,谢仁慈能快则快,“因为走路磨伤口,想把痛苦的时间尽量缩短”。
谢仁慈在知乎上那张被人赞叹的健身照片,是朋友无意间拍下的。学校健身房内,她存有专门用来健身穿的假肢,比平时的更重些,骑动感单车不一会儿便会出大汗。
▲谢仁慈在健身房训练。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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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
2001年3月21日,贵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谢仁慈穿着裙子、红色小皮鞋,非得跟着母亲出去玩,走到一家诊所门口,看见医生别人打针,吓坏了,扭头就跑,伴随着剧烈的刹车声、母亲的叫喊声,这个刚上幼儿园的小女孩,被大巴车卷入车底。
母亲为了拉她,也被车撞了。这场车祸,女儿失去了右腿,母亲失去了左腿。
▲5月18日,谢仁慈在小卖部买了水和面包。
一天夜里,母亲看着她趴在床边,特别乖,心里舍不得,对自己说,“要用所有的时间,陪孩子走完,扶她长大”。
两年时间内,母亲教她读拼音,学汉字,每天七点半之前背乘法口诀,背不出来就挨打,还未念小学,谢仁慈已经可以把一年级的课文从第一课背到最后一课。
残障儿童很难就读普通学校,母亲四处求人,拄着拐杖,一天问一个学校,“可不可以让我女儿去读书”。
后来,一位小学校长答应收下谢仁慈,母亲专门把家安在了学校附近。一到放学时间,母亲就在路上等她,并规定谢仁慈:到时间你就要回到家,没回来,我就打你。
▲午睡前,谢仁慈把假肢取下,重庆天热,袜子常被汗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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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假肢脱落,自尊跟着一起摔碎”
车祸后的谢仁慈,感觉到了自己的“不一样”,用厚重的壳把自己包裹起来。
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二那年,她是班长,班上的同学们都在准备“校园舞会”,她一个人在图书馆看书,“没有人问我跳不跳,他们都觉得我不能跳,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跳。”
那天,她坐在图书馆,耳边都是校园舞会的歌声,哭了。
▲5月19日,重庆南滨路,有路人对谢仁慈竖起大拇指。
十几年时光里,她从没穿过短裤,把假肢包裹在暗处,“藏得越深越好”。那时候,她在意别人的眼光,处处小心翼翼,生怕假肢脱落,自尊跟着一起被摔碎。
离高考只有一年时间,谢仁慈的模拟考试成绩只有400多分,她感觉到了紧迫......
▲在西南政法大学,谢仁慈总是笑着和同学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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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来藏去还是被发现,这样有什么意思?”
高三那年,谢仁慈每天早上七点到学校学英语,中午在桌子上趴着休息一会儿就起来看书,晚上十一点学校熄灯了才回家。
高考那年,她考了627分,一年提高了200多分,如愿来到西南政法大学学习法学。所有人都觉得谢仁慈是“高考黑马”,母亲心里清楚,“都是苦出来的”。
那一年,谢仁慈成了大家族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孩子。
▲谢仁慈在布达拉宫前,高兴得跳了起来。图片来自网络。
进入大学后,谢仁慈自称“想得开大仙”。她开始结交朋友,又去了一次新疆和西藏,也认识了男朋友高琪蕰,对方也是残障人士,在麻省理工读本科。
那段时间,谢仁慈逐渐变得自信和自知,她在日记中写下:长时间的自我觉醒与认同就像长跑一样,总是气喘吁吁,总是想要放弃,还看不到终点。但我相信当我们调整呼吸、心率,这就会变成一个美妙的、自得其乐的挑战。
男朋友从美国回国的前一天,谢仁慈在购物商场穿着假肢试裤子,左腿粗右腿细,售货员一直偷偷打量她,她忘不了,那种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目光。
那一瞬间,她炸了:藏来藏去还是被发现,这样掩藏有什么意思?回到酒店就把假肢外包装给撕了,只留下金属的躯干,裤子的右裤腿儿也剪了,“坦坦荡荡出门约会”。
▲谢仁慈在书店买法学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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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腔热血,总比没有要好”
撕掉假肢包装后,谢仁慈成了“阳光下的残障人士”。她享受到了残障人士应有的权利,不再担心特殊座位被一个玩手机的年轻人坐着,进残疾人卫生间也变得理直气壮。
她越来越愿意展露自己,在社交网络上分享自己的照片、文字。
回答完知乎问题的那个夜晚,谢仁慈一夜没睡,看着点赞数一点一点增加,把三千多条评论都看完了,评论中出现最多的关键词是:酷。
她承认,别人夸她酷她会开心,这个爱抹口红的女孩从小就是“臭美精”。但这并非她的初衷,更多的,她希望别人能越过照片,看到残障群体的存在。
▲谢仁慈每天都会照镜子,说自己从小是个“臭美精”。
2010年末,我国残疾人总人数8502万人,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却很少出现在公共活动中。
从前,谢仁慈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提高绩点、考托福、出国读书,实现小时候“上哈佛”的梦想,现在变成“站出来,第一步是先让别人知道这个群体,再去想权利的争取”。
这种“站出来”源于责任感,她反复强调,自己完全可以做一个“利益既得者”——安静地享受多年学习的劳动成果,在这所知名政法大学读博直至留校任教,或者毕业后去当律师,拥有一个世俗定义下体面的未来。
谈及未来,谢仁慈眼里有光,她想把自己的故事拍成纪录片,做成宣传册,给小朋友看,让孩子们从小就知道,残疾人小朋友和自己一样,都是很可爱的,不要把他们划分成“别人”,要把“他们”看成“我们”。
至于,纪录片找谁拍?资金从哪里来?故事大纲是什么?这些东西她都在慢慢落实,她也迷茫,担心自己的能力,“但有一腔热血,总比没有要好”。
五月,一个将雨未雨的下午,谢仁慈在健身房锻炼。
她戴着男朋友亲手为她做的假肢,在动感单车上飞驰,一边听音乐,一边甩动头发,骑得比旁边的人还快。
忽然,她大笑了出来——假肢掉了。
谢仁慈动作熟练,右手捞起假肢,戴上,踩实,一边说“没事”,转眼又跨上了单车。
给坚强的女孩儿点ZAN!
来源:人民日报微博、新京报综合整理,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