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 | 我叫“潜规则”,今年十七岁
我叫“潜规则”,今年十七岁
文/子戈
一提到“潜规则”,有人便不怀好意地笑了。想到什么了?要不给我也讲讲。
等着我讲?那您可要失望了,关键想讲我也不知道,毕竟那都是“海天盛筵、天上人间”,凡夫能得几回闻呢。
今天啊,咱们就把“潜规则”身上那件桃色的外衣给脱掉,看看这个词语的本来面目,聊聊它“清白”的前世。
“潜规则”这个词的历史并不长,第一次出现是在1998年,直到2001年,吴思先生出版了《潜规则》一书,才算是把这一概念正式提出。到今年,潜规则一词刚好17岁,还未成年,未来不定还要变出多少种花样儿。
好的概念往往有这样的力量,让原先长篇大论都说不清楚的事儿,被一个词语概括了。“潜规则”就是这样,一经问世,便迅速进入人们日常的对话中,这是很难得的。
什么是“潜规则”?表面上看,其与“明规则”是对立的。说白了是一种不便明说但又心照不宣的默契。可为什么明规则总会被潜规则打败?
我们先来讲个故事:
清道光十九年,山西巡抚申启贤遇到了一桩因号草问题引发的民告官事件。所谓“号草”就是驿站中用来喂马的草料,由政府向民间收取。
一日,申启贤路遇百姓拦轿告状,声讨政府征收号草中的两条不公平:第一条、政府的秤不准,一斤号草上秤后变半斤;第二条、百姓必须向征收号草的官员行贿,否则人家不收,逾期不交还要重罚。申启贤一听,这还得了,当时便委派道台张集馨负责调查此案。
这一查才发现,满不是这么回事,原来那些要“遭受两重刁难”的号草,按规定竟要由政府向民间购买,收购价格是一文钱一斤。
哪说理去?
我们简单梳理一下,会发现这个故事里面存在着“三种公平的标准”:这第一等公平,便是“明规则”,也就是白纸黑字的明文规定,即政府掏钱向民间购买号草。但是这第一等公平吧,官员不打算照办,百姓也没指望着实现。百姓真正盼着的是第二等公平,即“号草白交,不受刁难”,踏踏实实过日子。可现实呢,却往往会滑向第三等公平,那便是这个故事所讲的“黑心秤加勒索费”,逼着百姓无路可走,只能去上访。
这是为什么呢?公平的边界何以沦落至此?
吴思在《潜规则》一书中还提出了另外一个概念,叫“合法伤害权”。即官员拥有合法祸害平民的权力。说白了,官是狼,民是羊,力量严重不对等,狼吃羊天经地义,羊为了活命便只得隐忍让步。这个“合法伤害权”,便是潜规则得以盛行的温床。
要说合法伤害权表现得最为猖狂的地方,非“监狱”莫属!
我们再来讲个故事:
晚清,山西阳高县有个叫黄升的人,无辜被牵连入狱。
入狱的第一天,狱卒二话不说用铁链把黄升绑在尿缸边上,让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这么半蹲着挨了一宿。
第二天,这个狱卒过来谈条件了,“想舒服嘛?倒也容易,我带你去看看。”说罢,转弯抹角带着黄升到了里间。进去一看,好嘛,真是别有洞天:里面十几张大床躺着犯人,有呼呼大睡的、有抽大烟的、有斗地主的、有唱卡拉OK的……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黄升满脸艳羡,狱卒看在眼里,“知道你也想进去,好说,我们这儿一贯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先掏50吊钱(一吊钱相当于60元人民币),你就能进这屋了;再掏30吊,摘掉链子;再来20吊,可以打地铺;再掏30吊,就能上炕睡了。想抽大烟的话,单算,5吊抽一回,你要直接交100吊,还可以包月……”
黄升听着直流口水,但苦于囊中羞涩,最后还是被扔进了黑牢,里面的犯人一拥而上,搜身未果,便拳脚相加,将其打了个半死。
这便是“合法伤害权”的威力:有了案件,定谁是嫌疑人,我说了算;抓谁不抓谁,我说了算;定不定罪,我说了算;罪行轻重,我说了算;关进大牢后的待遇,也是我说了算。一介小民,还有什么活路。
按说对“死刑犯”,应该没什么勒索的余地了吧。马上要死的人了,什么也不在乎了,还能拿他怎么样?不,也有办法。
比如“凌迟”,也就是俗话说的千刀万剐。行刑者对犯人说,“你要是掏钱呢,我第一刀先扎你心,然后再慢慢刮胳膊、腿,反正你人先死了,也感受不到痛苦;你要是不掏钱的话,那我就反过来,让你胳膊腿上的肉都没了,人还死不了。”
再比如“砍头”,掏钱的话,一刀砍死;不掏钱,三刀也砍不死。还有“绞刑”,行刑者可以在绳子的长短上做文章,掏钱的一次毙命,不掏钱就折腾你好几回。这还让不让人死了!
正是因为官家具有“合法伤害权”,老百姓才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接受潜规则,但是花钱也并没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只是为了避免伤害而已。
有朋友问了,上面第一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呢?政府都派人彻查号草问题了,情况应该会不一样吧。
告诉你,这个故事的结局是:重新发给地方政府一杆准秤,命令其不得再刁难百姓。除此之外,没有人因此受罚。
难道这整件事就是因为政府找不到一杆准秤吗?这么判案真的不如不判,不判地方政府还有所忌惮,但现在却发现原来被百姓告了也不过如此,今后只会更加肆无忌惮。果然,这件事没过去几个月,风声平息了,一切又都恢复如初。
上面的故事,都来自古代的中国。
而现在呢?“潜规则”不过是换了件外衣,更隐蔽地穿梭于我们之中。它是二十年前装电话时交5000块钱给电话局,还要再走后门,才能先给你家装;它是找搬家公司搬家,交完钱后,还要塞100块钱给干活的工人;它是给婚车司机的辛苦费,否则就开得速度飞快,让后面的车都跟不上;它是上赶着掏给医生的红包,否则你会担心他不好好给病人开刀。
它出现在每一个权力失衡的角落,是强者向弱者的勒索,是弱者向强者的献祭。当然我们也都习惯了,虽然总处于弱者的位置,但也总有成为强者的机会。怕什么的,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你占我便宜,我忍了,早晚会有个他,替你偿还。
跟无聊死磕
与新奇邂逅
一成不变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
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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