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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12月25日,圣诞节夜晚,克里姆林宫上空,一面印有五星、镰刀、锤头的旗帜黯然降下。一支600万人的庞大武装力量默然接受了苏联帝国轰然倒塌的现实——整整4个月前,一位元帅拼将生命的最后一搏,显然没能唤醒这支曾经让德国法西斯和日本法西斯为之胆颤的军队。

第一军情作者:进击的熊爸爸

一位老兵表情平静地走进了他在克林姆林宫的办公室,坐在他熟悉的办公桌前。战火和时间雕刻成了脸上的皱纹,但浸入骨髓的军人威严感依旧。


伏在办公桌上,老兵拿出笔纸,一字一句地开始奋笔疾书,悲愤和衰老已经令他拿不稳手中的笔,但军人的坚韧终究还是令他写完了所有想写的东西。


天已经全黑了。老兵平静了一下情绪,也许还按习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然后解开了捆绑窗帘的绳索——其实对他的身份来说,应该是一把手枪更为合适。可此时,何止一把手枪,整个国家的武装力量,那支曾经令世界都胆寒的军队,都已经缴械投降、烟消云散了。


穿过暖气栅栏的绳索勒紧了老兵的脖子,几分钟后,一位真正的苏维埃联盟老兵就此陨落。他,谢尔盖·费德罗维齐·阿赫罗梅耶夫,他有两个头衔:总统顾问,苏联元帅。


在生命的最后,他会想起什么呢?是回忆当年曾经冲锋陷阵的荣光,还是如堂吉诃德般无谓阻挡祖国和军队沉沦的悲伤?


如果是想起当年的荣光,那老兵脸上最后的表情应该有几分骄傲。


1940年,一个孤儿离开了自己在伏尔加河畔的农庄考入红海军军校,那时,他的梦想也许是驰骋在大海之上。


可希特勒却并没有给他驰骋大海的机会。他穿上军装的第二年夏天,人类历史上最大最残酷的苏德战争就爆发了。在纳粹装甲兵团钳形攻势下,战场上的溃败已经使他的国家岌岌可危。


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被派上战场的军校学员们也必须上前线了。于是,这名18岁的海军学员和他的同学一起提前毕业后拿起了步枪,来到了列宁格勒——这个以自己的国家缔造者的名字命名的城市,全世界都知道那里将会发生什么。


这一场残酷无比的攻坚战,强大的敌军发起了志在必得的攻势,但却一次又一次被挫败,强攻被打成了持续了800多天围困和拉锯战。狙击手、大炮,饥饿、寒冷,无时无刻都在收割着士兵们的生命。和他一起前来的31名学员战死了29名,只有他和另外一人顽强地活了下来。死亡如此轻而易举,但他却不知畏惧。在1942年战场上最激烈最艰苦的时候,他申请加入布尔什维克,“不是为了去司令部或后方找个工作干,而是为了留在前线,为了让战士、军士们更信任我!”


战争胜利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名坦克营营长——一个差点死在医院的营长。长期的残酷战斗令他换上了各种严重的疾病,坐骨神经痛、关节炎、重度神经衰弱,体重降到了只有38公斤。但他像战胜敌人一样战胜了病魔,并重新回到他所挚爱的部队之中。


战后的苏军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大发展,这让他这样有才华和热情的军官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他很快升任到苏联国防部的重要岗位工作,并在很长时间里成为这支军队“大脑”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他和同僚们的规划和建设下,这支军队的实力在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达到了历史的顶峰,从西欧到东亚,再到美洲,整个世界都在它的钢铁洪流面前战战栗栗。


1979年,“为了打破帝国主义的封锁链条”,时任苏军副总参谋长的他制定了入侵阿富汗的计划。他精心训练的军队教科书式地执行了这个计划,阿富汗政权立刻倒台。此刻,按照他的想法,应该乘着其他大国无力干涉的时机继续前进,一鼓作气打下巴基斯坦西部直至印度洋边,这样不但可以切断阿富汗反抗力量的援助,还能逼敌人做出最终妥协。可是,勃列日涅夫却没有批准他的计划,令他遗憾无比。


尽管如此,他的出色工作依然得到整个苏军的认可。1982年,他被授予了苏联公民所能得到的最高荣誉——“苏联英雄”称号,第二年又升任苏军总参谋长,然后是被授予元帅军衔。


还有什么比一个从穷乡僻壤来的无根无基的孤儿,在祖国和军队的关怀下,走到人生顶峰更值得荣耀的事呢?


但如果是回想起他的祖国和军队雪崩式的沉沦,那老兵最后的表情应该是无限悲恸。


谁是毁灭他一生挚爱祖国和军队的敌人?是阿富汗本拉登的游击队么?他应该会露出轻蔑的笑容,全世界的极端宗教圣战者们在苏军的军事打击之下早已死伤惨重,要不是政客们患得患失自缚手脚限制了军事行为,那些毫不正规的游击队应该早就被连根拔除了。


那么,是更加强大的美军及其盟友么?他同样也会轻轻摇头,长年的军备谈判使他对美国人知根知底,他们一直畏惧苏军的强大与威严,也缺乏敢于流尽鲜血的勇气,不到强敌濒死的边缘,绝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他早就看明白了,危险的敌人并不是他一生殚精竭虑防范的外国军队,而是内部的阴谋家们。从戈尔巴乔夫开始搞新思维开始,就大片大片放弃了官兵们曾浴血奋战并誓死捍卫的防线,政令之混乱令人错愕无措;然后就是媒体上对军队的口诛笔伐,不但给全体军人打上了“除了耗费纳税人的钱并毫无用处”的耻辱标签,还一次次把军队历史和军人形象任意凌辱践踏;再之后就是混到高层的“两面人”,从隐蔽逐渐到露骨再到公开嚣张,当分裂分子的叛乱发生后,他们一面把前去维持秩序的官兵打成“替罪羊”,一面又在内外各种分裂势力中左右投机待价而沽。


这是一个突然到来的混乱时代,国家和军队信仰和士气以可见的程度崩溃着,但当大多数人都沉默观望的时候,只有他始终像一个战士一样为维护信仰而战斗。他当众回击戈尔巴乔夫生产武器无意义的论调,他说:“难道我们下一场战争还要再靠人去填吗?我们死的人够多了!”当叶利钦阴阳怪气地讽刺社会主义时,他当面回击:“您对待我国的宪法太轻率了。对于您来说,社会主义制度是一句话,而对于我,它是我国人民70年的生活和斗争。”他悲愤地批评越发嚣张的“民主推墙派”:“苏联在1941年和1991年的形势有点相似。我在1990年就已经相信国家正走向毁灭,当年苏联军民以2700万人牺牲所捍卫的社会主义大厦今天即将崩塌;当年希特勒几千万大军未能达到的意图,今天却有可能实现。”然而,当整座克林姆林宫的人都开始嘲笑他是“白乌鸦”、“大兵狂”时,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又能如何呢?


“八一九”事变开始时,他明明知道“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成员们难成大事,但依然赶回莫斯科公开支持。他提出动用武力来击溃首都的分裂主义分子,但却被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委员们拒绝了。更令他失望的是,那支他服务了一生的苏军已经分崩离析了,调转枪头指向了他们曾守护的信仰。三天后,政变失败,苏共中央大楼被占领,叶利钦当着戈尔巴乔夫的面签署了《关于中止苏联共产党在俄罗斯联邦境内活动》的总统令。


他一切的努力都无法挽回。


对一个老兵来说,还有什么比为之了奉献一生,但却眼睁睁地看着信仰崩塌、祖国灭亡,更为悲伤绝望的事情么?


1991年8月24日21时50分,警卫值班军官克罗捷耶夫,在克里姆林宫一号楼19号A办公室发现了苏联元帅谢尔盖·费多罗维奇·阿赫罗梅耶夫的遗体。


元帅静静地靠着暖气片坐着,双股合成麻线环绕着他的整个颈项。可以确认是自缢身亡。


在元帅的办公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五张便条,上面是元帅的最后所写。


第一张是写给家人的:


“对我来说,主要职责永远是战士和公民。你们是在次要位置。今天我在你们之前首先履行第一责任。请你们勇敢度过这些日子,互相支持,不要给敌人以幸灾乐祸的理由……”


第二张便条是写给苏联元帅索科洛夫的。内容是请索科洛夫和陆军将军留波夫帮助安葬,不要让家人沉重度日。


第三张便条的内容是,请求代他偿还所欠克里姆林宫食堂的50卢布代金券。


第四张便条没有收件人:


“当祖国即将灭亡,我生命的全部意义遭到毁灭时,我无法再活下去,我的年龄和所走过的生命历程给我权利去死,我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了。国家正陷入一场灾难之中,国家分裂,经济崩溃,社会道德沦丧,这就是事实。然而没有及时采取相应的措施,我想,这一点对你们来说也是显而易见的。尽管大家都明白做些什么,我还是要强调一下,迟早要有人对苏联的分裂负责。这并非什么叛乱的逻辑,这是严酷的必然代价。”


最后一张便条是单独放置的:“选择自杀工具时,我真是个糟糕的专家。第一次尝试(9时40分)失败了,绳子断了。我努力再重复一遍……”


老兵自杀后的4个月后,莫斯科迎来了又一个圣诞节。


那天的天气并不算寒冷,比老兵当年在列宁格勒浴血奋战时冰天雪地的严寒差远了。但那面在列宁格勒始终不屈飘扬的,那面曾插到柏林国会大厦的,那面指引着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那面在世界各地各个媒体一次次出现的并令世人感到敬畏的镰刀斧头旗,却在那个晚上如废纸般被轻轻抛弃。


圣瓦西里大教堂恢弘的钟声再一次响起,飞扬的灵魂在回荡的钟声里看了这个国家最后一眼——一个曾经打败法西斯、创造过无数人类辉煌的伟大国家从此灭亡。


但至少,这个国家有一名忠实的老兵为这个国家殉葬。就像他的长期对手、一位美国将军所评价并被写在老兵墓碑上的那样:这里埋葬着“一位真正的共产党员,爱国者,战士,苏联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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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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