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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悠悠】庞威:那年中考

2017-06-16 庞威 浓情黑土地


文者其人


   庞威:女,汉族,1972年出生于黑龙江省富裕县,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北大荒作家协会理事,萧红文学院第十三届研修班学院,获第十届丁玲文学奖。自2006年发表第一篇散文,现在已发表,散文、小说、纪实文学100万余字。作品曾在《北方文学》《公安作家》《沂河》《参花》《北大荒文化》等报刊发表。著有散文集《为爱守候》《生命中的那些美丽》。



2010年6月21日

宝宝抱着一抱书进门,紧绷着小脸儿:“妈妈,当离开了累我、吸引我、打造我,那个我一直都想逃跑的,我的可爱的学校的那一刻,我都失落了,有失业的感觉。

失业?我竟一时无言以对。而许多年前我的那次的离开校园,对于我来说又何止只是失业?

二十多年前,我也只是女儿这般年纪,那个秋天从医院回到家的父亲对我说:“爸爸要是不在了,那你可能就不能再上学了。”那天爸爸在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埋头看琼瑶的“庭院深深”,当时我的整个思绪完全沉浸在琼瑶的故事里,根本就没在意爸爸说的话。等到了第二年的夏天,当真的离开校园的那一瞬间我才回忆起了父亲曾对我说过的那句话:爸爸要是不在了,那你可能就不能再上学了。那天我抱着我的书,拎着网兜,网兜里是叮叮咣咣的脸盆、饭盒和茶缸子。没有人关心我要去哪里?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了学校还能去哪里?那天我很怕碰见同学和老师,怕有人询问我要去哪里的时候自己会忍不住哭。大概是躲躲藏藏了一上午之后,最后决定把自己的这些书还有住校用的这些东西暂时放在姑姑家,寻思等到以后再有机会上学的时候再去拿来用。可是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去上学,我那些东西,还有我的那些书在姑姑家也就不见了。我也未曾追问过,也不想问,因为那时候几乎是流浪的我即便是把我的书和我的书包都找回来又有何用?再说我自己都无处可去那,我又能把它们带去哪里?

时间总要善良地走过,即使你有太多的烦恼与忧愁,时间也都会如一位善良的守候者,她愿意悄然无声地抚平我们心中所有的忧伤,还能把曾经懵懂的孩子变得成熟。使如今的我更懂得了感激生活,即便是自己曾经离开学校的时候是那样的不尽人意,甚至觉得生命完全失去了意义。但是今天,当我的小孩说离开学校有失业惆怅的时候,我却庆幸我的女儿还有我这个妈妈在家里等着她。这是属于我的幸福。


宝宝是23日考体育,25、26、27日考文化课。考场离我家有三百多华里的路程,别的学生多数是由老师带着去考试,部分家长陪同,我对宝宝说:“我必须陪同。”

上午十点,老公来电话说找好了方便车,让我带孩子过去(当时老公正在宝宝要去考试的地方出差)。

宝宝是个自理能力很强的孩子,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要带的一背包东西,这一点可比她妈我强多了。再看看孩子她妈,东一把,西一把,一团乱糟糟地收拾着,嘴还不停地埋怨:“你爸也是的,找到了方便车也不早点告诉咱们。”都带啥那?要住上一个星期的,看着行李箱里的“一团乱”我愣着神儿。拿着我的遮阳伞的宝宝慢悠悠地说:“最关键的我帮你拿着那,其余的带些就行,大热天儿的也不能挨冻。”不由得一阵感动:多懂事儿的孩儿呀,知道自己妈妈的身体怕日光(因为身体自身免疫的原因,过敏的食物我都是不能吃的,日光就更害怕了),所以记着帮妈妈带上遮阳伞。

车在路上疾驰,躲避着火辣辣的太阳,宝宝把口香糖送到我的嘴里,眯起眼睛听歌儿,咋也看不出临战的焦虑和混乱来。心想:这人那,真是动物里最会伪装的。昨晚我明明听见宝宝“梦里”说实话:“考不上一中咋办?呜呜呜呜呜……”被她吓得,从昨晚半夜一直到现在,已经是十来个小时了,我却一直都在担心和焦虑中,可这个昨晚半夜做梦吓唬完自己妈妈之后的家伙现在却跟没事人儿一样了。哎,看来真是不能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啊。

手机老公发来短信:等你共进晚餐。

显摆给宝宝看,宝宝无语状:“我决定今天不吃晚饭,‘电灯泡’很讨厌的,我晚饭喝矿泉水吃方便面就可以了,坚决不能影响我爹娘的‘蜡烛晚饭’。”


2010年6月21日晚

晚餐,没有蜡烛,单间里有明晃晃的“电灯泡儿”(宝宝)。

我好像真的不适合待在人多的地方,觉得太吵了,吵得我咋也听不明白老公说的是“水煮鱼”还是“谁煮鱼”了?我含糊地对老公说:“谁知道这家饭店是谁煮鱼那?你愿意吃就点吧,管他谁煮的那?”(宝宝爆笑,老公无语)

宝宝喊服务员,没人答应。大概是服务员也跟我犯一个毛病吧?人一多,耳朵就聋。宝宝喊了两声之后没有人应答,老公脸上的笑就很不“函询”了,说:“让你妈喊。”其实我也不是总迷糊的,看着老公脸上的坏笑,我稍微琢磨了一下便看透了老公的不怀好意了。

我优雅地端起果汁来泯了一下口,不慌不忙地用纸巾拭了一下朱唇,然后,非常温柔婉转地喊了一声:“服务员。”宝宝笑喷。

我得意,心想:想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声说话,损坏我“淑女”形象,我才不那么傻呢。

晚餐结束,宝宝“恭维”道:“要不说人都喜欢城市那,你就看我妈妈吧,九三管理局这大世界都把我这山里来的妈妈给‘熏’文静了,来庞女士,麻烦您去温柔地买个单。”

配合。作为家里庭地位比较高的女主人来说,是必须要学会时时地,恰到好处地配合孩子与爱人的好心情的。

我把包跨在胳膊上,很柔美地走向吧台。心想:等回家我三顿不做饭,饿晕这两个混蛋,让你俩知道欺负我的下场。发现旁坐有目光看过来,后悔没穿那条漂亮的花裙子。


2010年6月22日早 

我闭着眼睛,知道太阳已经很高了,但是还是不想起来,昨晚几乎整晚都没睡,头晕,感觉眼睛可能是肿了。   

宝宝就在隔壁的屋子里,在家里,宝宝也住在隔壁的屋子里,可是昨晚我却睡不着了,竟觉得宝宝被自己扔了出去,觉得睡在隔壁的那个孩儿有点儿可怜。

宝宝的声音灌进了我的耳朵:“妈妈还睡那?像您这个年纪恐怕是睡不出大美女来了,睁开眼睛和你孩儿说说话儿吧。”

宝宝的声音有些憔悴:“我昨晚呀,在我爸我妈的房门外徘徊了好几圈儿那,我怕我这事儿多的妈妈换地方不会睡觉,咋样,昨晚睡得还行吗?没想我吧?”

孩子去了她的房间,我进到卫生间用凉水冲眼睛。

我相信那句话:今生你身边的一切都是你前生和来世的注定。


2010年6月22日晚 

老公的领导关心,统计了2010年各个分局交警中队来局里中考的孩子一共有三个,特别关注,说晚餐是“加油委员会”。

我也特别地往稀稀拉拉的睫毛上“刷了”睫毛膏,穿了漂亮的裙子。老公说刘云一(他弟弟刘云二)为了想见一见“活”的庞威,特意推掉了一个聚会来参加“加油委员会”的,说还预约了23号的晚餐。

晚上,“加油委员会”的领导带来了一帮兵,一帮兵带来了自己的老婆还有三个中考的千金。盛夏,空调开到了最大,我虽然不能比人家的气色好,但我还是能把腰身坐得挺直挺拔的。

自卑过,烦恼过,麻木过,失落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四十岁的年纪了,脸皮也不那么薄了,心也开始豁朗了,叽叽喳喳地跟着大家调侃。一旁的宝宝笑得直擦眼镜片儿。

“我喜欢所有一切美好的东西,包括今天来的妈妈们的裙子比我的裙子漂亮,我不祝福大家多有钱(是自己穷,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只祝愿大家天天都有个好心情……”说着这样的贴心话的时候,随着我的矿泉水举起的时候,大家酒杯里的啤酒也就干了。

大街上,万家灯火,宝宝的话儿还在耳边:我是带着希望,带着妈妈的希望来考试的,大家对我的鼓励我很感谢,我也一定会努力的,考出我的好成绩来,让妈妈高兴。”

宝宝挽着我的胳膊,头顶儿的繁星醉深了霓虹。今晚,此刻,我要是再有更多的奢望,那绝对是过分。


2010年6月23日

下午一点半考体育。体育算中考成绩,身高体重,肺活量和跳绳。

宝宝身高171㎝,体重84斤。我说我很忐忑,宝宝说她更忐忑,孩子的爹说:“要不量体重的时候让你妈替你,正好给你妈心里平衡的机会,觉得胖也有用。”俩父女咯咯地笑。

肺活量,是绝对不用担心的。我宝宝小的时候,只要看见有蜡烛在燃烧她就非要吹掉不可。宝宝三岁时,有天晚上停电,我领着她去小卖店买东西,她到底把人家店里的蜡烛都给吹灭了才肯跟我走。

跳绳,现在你说咋还变成体育考试科目了?我们小时候,除了玩跳绳外,哪还有什么更好玩的了。单人跳,双人跳,一帮人一起跳。跳的最好的是“留住”,“带兄”跳得也很好,小美跳得最不好,娇滴滴的小美太扭捏了,跳绳是需要胆量和力气的,怕累怕摔哪能行?经常是脸红鼻涕流地说,再也不和谁谁玩了,玩赖,一辈子都不带她一起玩儿了,可是等到了下课铃一响,谁谁玩赖,不带谁谁玩儿了,却都不记得了。(也终于明白了,原来一辈子就是一节课四十五分钟)那时候跳绳是不参加考试的,但是每个孩子都是跳绳冠军。现在的孩子聪明,跳绳多累啊?有那功夫儿还不如坐在电脑前,只要手指尖儿轻轻一动,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世界都会尽收眼底,一览无余的。谁还愿意去忍受尘土飞扬和一身臭汗?哎,跳绳如今倒是都成了真“功夫”了。

下午一点,宝宝走进了九三管局体育馆(体育考场),频频向我挥手,口中念念有词:为我傻妈而战。


2010年6月24日早

一夜无话。咋还能有话说那?蚊子,成群结队的蚊子整夜整夜地围着我说话儿,与我整晚整晚说话儿的蚊子简直是太喜欢我了,不仅整晚都心甘情愿不知疲倦地陪着我,还主动与我亲密接触,把我整个人儿给“吻”了个遍。

比针尖儿还细的蚊子嘴“亲吻”了我之后,竟肿成比几十个蚊子绑一块还要大好多倍的大疙瘩,成串,成排,成堆,惨不忍睹。

我简直是哭都找不到调儿了,手不停地抓后背,抓胳膊,抓腿还有脚趾。脚趾上的蚊子痒可以用百抓儿挠心来形容,心里骂:“哪个没长心的蚊子咬人家脚趾,今晚我不洗脚臭死你。”好在蚊子给我留了“面子”,只“亲”了一下下我的下巴。老公说:“蚊子不咬忙人,你这几天没做饭。”

宝宝买来了“绿药膏”和“花露水”,没戴眼镜的宝宝趴在我后背给我抹绿药膏,喷花露水儿。宝宝说:“可能,也不太详细,大概妈妈身上有二十九个或者是四十九个蚊子咬。”

宝宝的小手不停地在我身上划着,挠着,吹着,还叨咕着:“我多好的一个妈妈,竟被死蚊子给咬成这样,等我给我妈挠完就挠你个死蚊子,让你欺负我妈。”

当女儿如此体贴地照顾着我的时候,我不由得想对自己说一些体贴的话儿:说岁月老了,说健康没了。这也许都不是最重要的,而最重要的是,当你需要人心疼你的时候,会有人能像女儿此时这般体贴地照顾着你,那才是你最幸福的事。


2010年6月24日晚 

宝宝抱着自己的书包进来:“妈妈,您听出我沉重的脚步声儿了吗?我今晚来给您抓蚊子来了,该死的蚊子,都把我妈给咬傻了,今天都差点儿没丢了,要不是我及时找到你,我看您准能丢,多吓人,这回我来了,看哪只大胆的蚊子还敢欺负我傻妈。”

而后我被宝宝像哄小孩儿一样地放在了一边儿,我眼前,我的两个亲人,我的宝宝和老公把两张单人床挨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张大床。忽然间,觉得自己变小了,看着跟着她爸爸一样用力气挪床的宝宝,我觉得自己真的变小了,恍惚间自己竟觉得变成她的小孩儿了,需要被她照顾了。那一刻我鼻子有点酸。

宝宝说:“这一箭好几雕哪!一,爸爸和妈妈可以一起哄孩儿好好睡觉;二,我和爸爸可以拦截想咬妈妈的蚊子;三,把我住的房间退了,省下来的钱可以给妈妈买条漂亮的裙子,我们班闫宇的妈妈和马东的妈妈这次来都买漂亮裙子了。”

那晚躺在老公和孩子中间的我,夜很深了还舍不得睡去。我在听蚊子给我唱歌,蚊子在唱----妈妈我爱你,妈妈我爱你。心里想着明天早上我也要把一句“妈妈永远爱你”送给我的孩子。

女儿梦语:“妈妈,考不上一中你还要我吗?”

我翻身搂紧了我的女儿。

本栏编辑:马才锐 微信:mcr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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