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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 杨佳:如何走出至暗时刻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科学号 Author 杨佳
19岁站上大学讲台,29岁失明,人生舞台大幕逐渐合拢。
阅读和书籍,让我看见生命航行中的灯塔。
黑暗中奋斗,登上哈佛大学演讲台,重回三尺讲台,播撒点点星光。
——杨佳
01
沐浴在科学的春天
02
暴雨洗劫的夏天
可偏偏这个时候,我的世界朦胧起来。先是上课时读课文读错行,后来书上的字变得越来越模糊,视野也变得越来越窄,就像舞台的大幕徐徐向中间合拢……原来我患了一种罕见病,视力不断下降,失明将不可逆转。医生把诊断结果告诉了父亲,父亲一夜白头。周末和假期,我不再去图书馆了,而是在家人的陪伴下,奔走在求医问药的路上。西医、中医、针灸,就连最痛苦的球后注射,都尝试了,都无济于事。当新办好的国家图书馆的借阅证递到手中,我已经看不清自己的照片了……终于,一个早晨,我睁开眼睛,迎接我的是一片漆黑。那一年,我29岁。适应黑暗的过程是一种煎熬。多少次,我习惯性地拉开窗帘,“天,怎么老不亮啊!”宗璞在《告别阅读》中的那种痛心疾首,此刻,我感同身受。然而,我坚信人类当“告别武器”,但绝不可告别阅读。不能看书,我就听书,录音机用坏了一台又一台。不能写字,我就学盲文。可30岁的我,盲校不收,只好通过电话向老师请教。原以为盲文是一种世界通用语,其实不然。“中国盲文之父”黄乃先生一人就发明了两种汉语盲文,世界上的盲文多种多样。以手指摸代替眼睛看,实在太难了。一个简单的英文单词,我用手足足摸了一个多小时,就是不解其义。我有一个梦,我还想教书。可重返讲台谈何容易。第一关就是行路难。一个熟悉的声音对我说,“爸爸给你当拐杖”。就这样,年复一年,我紧紧握着父亲的手臂,坐公交、挤地铁,辗转到教学楼,风雨无阻。我还想写书,开始尝试电脑语音软件,苦战数月,书一本本出版,我又找回了自信,看到了光明。
03
从未悲秋
在人生最绚丽、最张扬的迸发时刻,无暇沉溺感伤,唯有不负韶华,砥砺前行。新世纪,在中国科学院大学提出的“亚洲一流、国际知名”目标感召下,我又萌生了一个念头:我还想读书!我考上了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哈佛学生阅读量非常大,每次课老师布置的阅读总不下500页,同学们都感觉时间不够用,对我就更不够了。因为我必须先通过扫描仪把资料一页页扫进电脑,再通过读屏软件把内容读出来。这样一来,时间全没了,只能拼速度了。我由原来每分钟听200多个单词,提速到每分钟近400个,声音全都变了调。读不完的书、做不完的作业、写不完的 paper,还要参加许许多多的学术活动……几乎每天学习到凌晨两三点。最终,我不仅完成了学习任务,还超出学校规定,多学了3门课,成为哈佛大学建校以来首位获MPA学位的盲人学生。
04
狂歌一冬
失明让我懂得,人最怕失去方向感。也赐予我一大命题,当人生到了至暗的时刻,应怎样超越,怎样逆袭?独处之时,思绪纷至沓来,我时常想起导师李佩和她的丈夫“两弹一星”元勋郭永怀先生,想起父辈们的创业之路。为了制造原子弹,当年我父亲也曾与莫斯科大学专家在全国各地寻找铀矿,条件十分艰苦,没有任何防护设施,只有一件雨衣。于无路之地蹚出一条路,于无望之际用性命呵护希望之火,他们为之奉献的“两弹一星”的成功发射,向世界展示了中国的“硬实力”,维护了世界和平,从此世界对中国刮目相看。爱在天际。如今,以李佩、郭永怀先生命名的星星在闪耀,他们的精神永远激励着我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上,不做“留得残荷听雨声”,而做“映日荷花别样红”!
(来源:科学号微信公众号 作者:杨佳,九三学社社员、中国科学院大学教授,《中国科学报》记者卜叶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