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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跪的风情

余远环 南方找北 2017-06-19




扑通一声,张百熙大人跪在地上,朝珠哗啦啦地一阵响。吴汝纶先生连忙站起来,侧着身子,表示不敢当。但是张大人长跪不起……


张百熙为满清京师大学堂(北京大学前身)第一任管学大臣。戊戍新政中,惟一被西太后留下的,就是这个大学堂,连她也知道再不办教育,大清国就要灭亡了。让张百熙当管学大臣,算是选对了人。张百熙,湖南长沙人,同治进士,早年担任过光绪侍读。历任工部、礼部、刑部、吏部尚书。


张百熙来管大学堂,设想勾画近代教育蓝图,第一个问题就是请谁当总教习。他看中了桐城派大家吴汝纶。后来的新派如胡适,是不大看得起“桐城谬种”的,可是胡适也承认,最负盛名的桐城三大家俞樾、王闿运和吴汝纶中,吴“思想稍新,影响也稍大”。“稍”是什么意思?俞樾没什么特别堪用的弟子,王闿运门下出了个杨度,而严复、林纾都是吴汝纶的弟子。“并世译才数严林”,这两个人以古文译西方名著,对近代文风影响之大,只有梁启超可以比肩。


张百熙去请吴汝纶。那时,吴年纪已经很大了,不肯应聘。一而再,再而三,张百熙竟然当场下跪,非要吴汝纶答应不可。且不说当时张百熙是朝廷大吏,正二品大员,吴汝纶只是一介寒士。就是放在当今,一位最出名的大学校长要请一名教导主任,有这样干的没有?易宗夔的《新世说》称张百熙“爱才如命”四个字,真是十分到位。


张百熙这一跪,并没有什么实际效果。吴汝纶虽然答应了当总教习,但是要求先到日本考察,考察完回国就生病去逝了。对于京师大学堂,吴汝纶没有实质性的贡献。但是我们总该记得燕昭王千金买马骨的故事,张百熙继请的总教习张鹤龄,也是古文名家,而且对学生极好。百年之后,去思犹存。而那扑通的一声跪下,将永远定格于历史的长河中。




一九一六年底,蔡元培即将就任北大校长,为文科学长久乏其人而犯愁,他走访了北京医专汤尔与北大教授沈尹默时。他们一致推荐陈独秀为北大文科学长的最佳人选。并以10本《新青年》相赠,称陈独秀“确为青年的指导者”。于是,我们读到了这样的场景:


1916年底的那些天,“蔡元培先生差不多天天要来看仲甫。有时候来得很早,我们还没有起来,他就招呼茶房,不要叫醒,只要拿张凳子给他坐在房门口等候”。


陈独秀从来没有在大学教过书,也没有什么学位、头衔,蔡元培为了应付教育部,还为他做了假简历,蔡元培为何力邀陈独秀当文科学长呢?蔡说:“翻阅了《新青年》,便决定聘他了。”陈独秀起初回绝说:“不干,因为正在办杂志……”蔡说:“那没关系,把杂志带到学校来办好了。”陈独秀才答应就任。


第二天,蔡元培心里非常高兴,早早就到光复会老会员陈黻宸住宿处。陈黻宸正在撰写《中国哲学史》,打算下学期开课。放下毛笔。


蔡元培高兴地说:“仲甫已答应了!己答应了!”


陈黻宸答:“这样很好。有年轻人当学长,会给文科带来新气象。大学就应该不拘一格选人才。”又笑着说,“你拿凳子坐在门口等仲甫。有一点像三国演义中刘备三请诸葛亮。这就使我想起管学大臣张百煦来。”


蔡元培说:“我对仲甫邀请比起百熙先生还差得远,我也想做一点实事。”


当我遥想着这位前清翰林光复会领袖、留洋学者坐在旅店门口的那些个清晨,从晨曦刚露,一直到阳光的影子在窗格子上悄然移动,照着先生坐在简陋的木凳上那静默的身影,那份安详静等的神态让人温暖无比。


1917年1月4日,蔡元培正式到北大就任校长职,仅一个星期后,陈独秀便被任命为文科学长,此后,陈独秀以锐不可挡之势在北大掀起狂澜,北大成为封建军阀专制统治下的一片绿洲。这里可以自由办报办刊,可以自由讨论各种学说与主义,一向封闭僵化的校园顿时洋溢着开放自由的清新空气。


若非蔡元培盛邀,陈独秀可能就没去北大,北大这一思想重镇肯定没有那么辉煌。所以,哪个宁静的冬天的清晨,蔡元培的身影同样成了一个历史的定格。


1925年的某一天下午,在清华校长曹云祥的客厅里,梁启超向曹云祥推荐陈寅恪为国学研究院导师。


曹问:“陈是哪一国博士?”梁答:“他不是博士,也不是硕士。”曹又问:“他有没有著作?”梁答:“也没有著作。”曹说:“既不是博士,也没有著作,这就难了!”梁启超放下茶杯有点生气地说:“我梁某也没有博士学位,著作算是等身了,但还不如陈先生寥寥数百字有价值,好吧,你不请,就让他留在国外吧!”


当然,梁启超也并非我写的那么冲动,也许语气是沉痛的,他接着列举了柏林大学、巴黎大学几位名教授对陈寅恪的推崇。曹云祥终于同意了,聘陈寅恪为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之一。


后来,陈寅恪的义宁之学,声震海内外,成无当世无以比肩的史学大师。


梁公的直率与生气的样子,我们可以想象到,同时,他的自负跃然纸上,那是作为学界领袖惜才荐才的苦心。


百年沧桑,在时间的渡口聆听岁月,在书本上轻捻这些遗落在历史的细节,让我遐思无限。


此刻,夕阳西下,黄昏靠了码头,舟也横在野渡,异常的寂寥,似乎更有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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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素心,一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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