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莉缺乏人性，艾芬藏着伤痕
1
几天前，武汉中心医院党委书记蔡莉被免职，见《蔡莉下课，拔不动的罗卜，泥太黏了》。
免职，不是撤职，奇怪的是，全国人民都不知道蔡莉的去向如何？
于是，众说纷纭，议论声起。
叶挺之孙叶大鹰发微博，强烈质疑：“算‘安全着陆’了吗？为什么连个解释都没有？民怨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个P吗？老百姓不服！”
作家方方也发微博对暧昧不清的蔡莉去职感到迷惑不解：“到底还是全身而退。好在终于有了开始。官员因失职或渎职导致人民，就算不处罚，也应尽早令其离岗。这是最起码的事。完全不必拖到民意滔天这一步。政府的节奏真看不懂。”
对此，武汉市乃至湖北省官方迄今没有正式解释。
湖北籍作家野莽这样说：你沒有扳倒她，你只是惊動了她，讓她警覺地退到一個光線暗淡的地方，笑看風雲。
回望过去，在蔡莉身上，所有的民意，都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疫情当中，湖北省和武汉市两个主官免职了，他们是省部级干部。武汉市有几个区长副区长，因为下属的工作出了差错，媒体曝光第二天就被免职，他们是厅级干部。武汉市红会一系列骚操作被媒体曝光后，一把手二把手被免职，他们大约是副厅级干部。
至于被处分的县处级，有好几千人。可是，处级干部蔡莉书记，网民千万次地问，千万次地嚷，千万次地骂，千万次地吼，要她辞职，她就像破烂的雷峰塔挺立在风中，虽然歪歪斜斜，可就是不倒。
我们似乎都看着蔡莉在网民的如潮骂声中冷笑。
真是奇了怪了。
也有公众号说，据最新披露：自今年7月6日起，武汉市纪委和武汉市卫健委监察组进驻武汉市中心医院，就疫情期间院领导是否渎职一事进行调查。调查内容包括“院领导是否亲临一线、是否不让医护人员采取防护措施、是否及时提供物资供给”等。
但官方并没有披露任何相关进展。
有些悲剧原本可以不发生的，是失职渎职、失察失责，导致了悲剧发生。
可至今没有一个人出来担责，也不问责蔡莉。
民心不可辱，民意不可欺！
还是那句话，哪怕只是作为替罪羊，蔡莉也应该被问责的。
哦，艾芬医生也在微博发声了：
艾芬医生言简意赅。
六个同事不能死而复生，这是遗憾；
医院的声誉受到消极的影响，这是不幸；
职工的工作状态比较低迷，这是困难；
新领导带给医院新的风气，这是希望。
我读到悲凉，也读到她内心藏着的伤痕。
特别是这句：“职工的工作状态比较低迷，这是困难。”
想想，那些日子，一线医生们的心头，都积压了太多沮丧和悲痛。
这句话，貌似也有一句弦外之音：即便处理了那谁，对职工造成的伤害，不是短时间内能抚平的。好悲凉。试想一下，你身边的战友接连遇难，但并不是倒在冲锋陷阵的征途，而是被头儿从后面打了冷枪，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活下来只是侥幸，这种伤痕，并不是撤换多少领导就能抚平的。
喧嚣过后的武汉，会越来越平静。
但伤痕已经留下。
艾芬的伤痕，也是我们的伤痕。
2
疫情中，我写了很多很多人，但艾芬医生，是我时常想起的一个人。
我也常常关注、翻看她的微博。
《人物》专访说，艾芬是一位发哨人——她把哨子，发给了8位吹哨人。
去年12月，瘟疫袭击了武汉。艾芬是第一批知道瘟疫的医生之一。
12月18日，华南海鲜市场一名65岁的男性送货员，来到武汉中心医院看急诊，其肺部感染表现为“双肺多发散在斑片状模糊影”。
12月22日，该男子转入该院呼吸科救治，12月25日转入同济医院，再之后，转入专门收治传染病人的金银潭医院。
12月27日，艾芬接诊了第二例此类病人。12月30日，该病人送检的结果出来，上面写的是：SARS冠状病毒、绿脓假单胞菌、46种口腔/呼吸道定植菌。
作为急诊科的负责人，当然知道SARS病毒意味着什么。
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
看到化验单上标注“SARS病毒”字样，艾芬第一时间向医院公共卫生科和院感部门报告。
这一切，都是出于本能——一个医生的本能，一个人的本能。
这份检测报告，于12月30日下午被该院李文亮医生，发在同学微信群里，并被大量转发。
也有大学同学私下问艾芬，于是她就把检测报告发了过去，并特别用红圈对“SARS冠状病毒”进行了标注。
可是1月2日，她因为此事，被医院监察科训斥了，严厉的训斥。
然后被医院领导约谈。
约谈者医院书记蔡莉如是说：你视武汉城建结果于不顾，你是影响武汉市安定团结的罪人，你是破坏武汉市向前发展的元凶。
相信组织的她，认为这次训斥，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我整个人都懵了。她不是批评你这个人工作不努力，而是好像整个武汉发展的大好局面被我一个人破坏了。”
“当时有一种很绝望的感觉。”艾芬后来说。
然而她很坚韧，强打精神，认真做事。
她对所有急诊科同事说，加强保护，必须戴口罩，戴帽子，勤洗手。
她说，那段日子，她面对了这一生都没见过的场面——每天1500个病人，600多个发烧的，有的病人，直接倒在地上；有的人，还没来得及下车，就死在了来医院的汽车上。
她说，病人太多了，都绝望了，都没有抱怨，只求解脱！
她说，身边的同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她也随时准备倒下！
她一直坚持在抗疫一线——在这座悲伤的城市，在那个悲伤的医院。
后来她在接受采访中说：我要知道会是今天这个样子，老子到处说，管他批评不批评。
她还说，如果时间能倒回，那该多好！
可是时间无法倒回了，只有无力的悲伤。
她真的是豁出去了， 讲了她所能想到的全部真话，没给自己留什么余地，这是极大的悲愤，又是积聚已久的胆识。
千万别轻飘飘说，她只是做了普通人该做的事，全国找一找，有几个这样的普通人？
她有一种“俯仰于天地”间的大写人格。
艾芬和李文亮一样，都是武汉这座城市的“良心”。
虽然，他们都没能在危机时刻力挽狂澜，但对渺小的个体而言，他们所做的一切已经难能可贵。
天地浩然有正气。
有些人活着，她已经死了，比如蔡莉；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比如李文亮。
我们记住了英雄的壮举，也景仰英雄的豪气，可有多少人会追寻英雄之后的故事？
咱们这个社会，深情的人容易受伤害，容易被辜负，所以更多的人选择薄情，慢慢地，饱含深情的人越来越少。
但我相信艾芬依然深情。
我想说的是，我们的社会，不该让老实人吃亏，不该让英雄流血还流泪啊。
就像陈嘉映教授说的：
“这个社会的方方面面，还有待那些正直的人去加以改变，加以改善。正直的人有可能要牺牲他们自己的幸福。我们作为普通人也许做不到，但是我就是希望，即使我们没有像那些仁人义士那么勇敢地站出来去改变这个社会，但是我们至少应该做到，我们在心里，我们在能做的地方，是永远跟这些正直的人站在一边的。”
是的，和正直的人站在一起，和有良知的人站在一起，这个世界才会好起来。
往期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