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酷酷的法律，做暖暖的人



作者：马仲镛

来源：律事通 

丨接触东野圭吾的小说是比较晚的事情，大概在2013年左右，第一部读到的是那本盛名满天下的《嫌疑人X的献身》。除了故事情节构思之精妙外，行文的凝练简洁也令我印象深刻，没有废话，一般小说中颇费笔墨的心理场景描写很少出现，有的话也是寥寥几笔，更多的是人物间的对话和行为的直叙，但描写异常精准，或许和东神本人出身工科有关。

丨现在的很多故事，主要精力全放在了炫文笔和抖机灵上，故事本身却讲得苍白。我不懂日文，松尾芭蕉和东神让我萌生日语的学习兴趣，很想看看日文版的文字是否亦如中文译本的简明迷人。

丨之后又陆陆续续读了东神的几部作品，爱屋及乌，兴趣也推及到福山雅治大叔主演的日剧《神探伽利略》系列。渐渐发现，东神的风格路线也并非一如之前的那般一以贯之。除了略显硬冷的本格派推理，东神在驾驭其余风格时也显得游刃有余。长久在亚马逊畅销书榜单上占据榜首的《解忧杂货店》，几乎可以当作长篇的鸡汤文来品读。纯粹的推理味道已经不浓，更多的是对社会、人性及伦理的思考，就像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早已超脱了招式和兵器的限制，已经上升到内力和武术哲学的思索和追求。

丨近期读的《虚无的十字架》也是如此，故事情节十分简单，吸引人的更多是故事背后对于特定社会话题—死刑意义—的深深思考。正如书中提到的问题：所谓的“罪”与“罚”究竟本质为何？是让犯人听到自己的死刑宣判而感到解脱？还是让他重返自由社会但用尽一生赎罪？书中也没有给出答案，这本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丨死刑的真正目的究竟何在？支持废除死刑者会被人诟病：自己在未遭受到被害人亲友所蒙受的锥心之痛的情况下，就高举着人道的大旗去进行貌似高尚实则廉价的怜悯，还自我感觉站立在道德的制高点俯视众生。支持死刑论者又往往被以下问题所困扰：人命至重，有贵千金。死刑高位运行，却不必然带来社会的和谐稳定，遑论法律进行人性改造的终极目的；加上司法机制的不尽完善，一俟遇上冤死幽魂，铸成无法挽回的弥天大错，更授人口实。前些日子全国关注的复旦投毒案被告人林森浩被执行死刑，也曾引发舆论对于死刑之再思考。

丨其实，常人如此，法官也概莫能外。生命能否继续合法存续的重大命题，被置于肉体凡胎的法官的裁决范围，几乎算得上是不能承受之重。我读到过几篇关于最高院从事死刑案件复核工作的法官的采访，无一不是说到压力巨大，年纪轻轻白了少年头。卢建平教授一次接受采访时，提到自己在挂职担任最高人民法院刑三庭副庭长时的感觉，用了四个字“灵魂之苦”，每一次进行死刑案件复核时都是一次对灵魂的拷问。

丨不过卢教授后来又补充了这么一段话：“案子审得多了，那个‘核’字写得越来越顺畅。因为核的多，不核的少。有学生拿申请奖学金的报告、请假条什么的让我签字，很快就把它核准了。写完以后，说坏了，写错了，心里一惊。这‘核’怎么就写得这么轻易、这么不假思索？我感觉很凄凉的是噩梦再也不做了，我害怕自己陷入某种惯性，我写了个小纸条贴在桌上，‘你真以为你是个熟练工吗？必须警惕熟练工的心态’，‘杀人’这件事情上，不要做卖油郎，耍一个技艺纯熟而已。”

丨我一次造访一位法官朋友。她（现在司法队伍中女性可不止顶半边天了）是位非常优秀的刑事审判法官，业务纯熟，细致而又谨慎。聊天时，我不经意瞥见她贴在墙壁上的字条，七个大字异常醒目：警惕熟练工心理！与卢教授的心得遥相呼应（貌似她也毕业于卢教授任职的大学）看来，卢教授的忧心不是没有道理，若是单凭经验的指引和熟稔的技术操作，将刑事案件尤其是死刑案件的办理变成一套机械化大生产一般的流水线作业（现下这类问题其实不同程度的存在着），对正义的期许或许真的是遥遥无期了。

丨我现在还记得在一次检委会汇报案件时，领导说希望每个公诉人能够成为一个有温度的人。我想，这温度不仅仅限于人情世故，更多的是一份法律人特有的悲悯情怀。检察官要有，法官也要有，律师亦同，这其实是对整个法律共同体的要求。

丨其实我想说，善待你周围学法律的亲人和朋友吧（尤其是办案一线的法官、检察官和律师们），他们的使命崇高而神圣（真的不夸张），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扮演的就是上帝的角色。每一份接近终极正义的裁决的追求过程，都需要他们将心力、脑力和灵魂钉在十字架上进行着反复拷问，如同耶稣受难一般，最终才能涅槃获得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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