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情深：美国候任大法官戈萨奇的那些少年过往 | 律事文艺
作者丨陈延忠
来源丨律事通
2017年1月31日，美国总统特朗普提名尼尔·戈萨奇(Neil Gorsuch)为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如果参议院确认，今年才49岁的戈萨奇法官将填补近一年前斯卡利亚大法官（Antonin Scalia）过世之后留下的空缺。戈萨奇法官是如假包换的“官二代”：他的母亲是里根总统的环境保护署（EPA）署长安·戈萨奇（Anne Gorsuch），他从少年时期就是共和党保守派核心圈子里长大的精英。戈萨奇法官从小遭遇了父母离异，母亲下台等挫折，饱经风霜，却以其低调、坚定和优雅迈进美国司法机关的最高殿堂。今天，让我们一起看看尼尔•戈萨奇的成长经历……
回顾戈萨奇的青少年时期，他曾于哥伦比亚大学、哈佛大学求学，在两所名校自由的学术氛围中徜徉，但却突破了主流观点的窠臼，充分形成自己的保守派哲学，为其成为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铺平了道路。早年的生活经历影响了他对于法律与人生的看法，也给他上了一场鲜活而残忍的政治课。他逐渐步其母之政治道路，只是路径不同，更加稳重。
三十多年前，美国里根总统主政时期的首任女环境保护署署长，名叫安·戈萨奇，安·戈萨奇因为被指责对国会不敬黯然下台，身败名裂。她被迫辞职时，身边的十五岁少年异常愤怒。“妈妈，你不该辞职”，“你又没做错什么。都是总统叫你干的，干嘛要辞职？“”从小你教我不要半途而废，你自己怎么半途而废？”多年以后，这一幕仍然萦绕在安·戈萨奇的脑海里。
三十多年以后，昔日少年已是联邦第十巡回上诉法院的法官，被美国总统特朗普提名为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重返华盛顿。他的名字叫尼尔·戈萨奇。和母亲一样，尼尔·戈萨奇是坚定的保守主义者，不出意料的话，在参议院确认程序中，可能遭遇较大反对声音，这一幕与安·戈萨奇当年所处政治氛围竟有些相仿。不同的是，安·戈萨奇性格坚定而强硬，而尼尔·戈萨奇低调、优雅，登顶美国司法体系，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坚定的个人主义者少年养成记
尼尔·戈萨奇长大于美国西部丹佛市。洛基山下野营，小溪里垂钓，未来的尼尔·戈萨奇大法官自小就修炼成坚定的个人主义者。
尼尔·戈萨奇儿时故居
他的父母大卫·戈萨奇和安·戈萨奇都是律师。兄弟三人，尼尔是家里老大。尼尔1967年出生，老二1969年出生，小弟弟J.J.1973年出生。父亲不信教，母亲信天主教。长大后，尼尔成了圣公会教徒，根据他弟弟的说法，应是与其在牛津大学的留学经历有关。
尼尔自小学习勤奋，但绝不孤僻，与弟弟同住一室，上的是罗马天主教学校。亲友常见他扛着大部头苦读。是少年同学心中不折不扣的学霸。
1976年，母亲安·戈萨奇成为州议员，与几位保守派精英设立的小团体组织“疯人院”（House Crazies）过往甚密。“疯人院”的目标是减税和放松政府管制。安戈萨奇的竞选得到许多女权团体的支持，但她上台后却发起一场运动，终结了科罗拉多州妇女委员会。
知情者告诉《华盛顿邮报》，安·戈萨奇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堕胎，近乎偏执。安·戈萨奇在仕途上上升很快，根据“疯人院”的领导人Steve Durham的说法，安·戈萨奇在制定政策方面很有一手，身段柔软，人缘好，令人如沐春风。但她也有一个缺点，非常非常强硬，众所周知。洛基山新闻甚至用这样的文字来形容她“可以光脚把一头棕熊踢飞”。
两个任期之后，安·戈萨奇成为里根政府的环保署长，其时在政府担任高官的科罗拉多州人共三名，另两位是内政部长James G. Watt,、土地管理局局长Robert Burford，人称“科罗拉多三人帮”，三人帮主掌全国自然资源业务，均坚信政府对私人企业管制干预过多。据称，三人帮得到了科罗拉多州啤酒巨头Joseph Coors的幕后支持。
1981年进华盛顿特区前，安·戈萨奇离婚。三个孩子不得不在特区和科罗拉多州之间跑来跑去。习惯西部随意生活方式的孩子们，在跨越了大半个国家之后，突然发现不得不穿着笔挺的大衣，打着领带上学去，对此，Michael Trent 颇有感触。他父亲当时是运输部副部长。他的遭遇和尼尔相似。少年时期Michael Trent和尼尔饭后一起散步，谈理想谈人生，两人都是里根总统的铁杆粉丝，从此成为死党。Trent后来成为尼尔的伴郎，尼尔则是Trent家孩子的教父。
安·戈萨奇后来和她在州议会认识的Burford结婚，戈萨奇有了继父。安·戈萨奇个性鲜明，喜穿皮草，每天要干掉两包烟。其主政风格同样鲜明，她大大扩福砍掉许多针对污染者的诉讼，还试图放宽《清洁空气法》的若干要求。如此个性的做法，自然引发不少争议。时任里根总统高级顾问的 Ed Meese就指出，安·戈萨奇努力执行里根总统的计划，自然也引发了不少争议。作为里根总统的首任女环保署长，安·戈萨奇还力主由各州来管理自然资源，强调依靠市场。批评者将其称为环境公敌。厄运终于来了，安·戈萨奇奉白宫之命拒绝交出与有毒废品项目有关的文件，这彻底惹怒了国会。国会认为其藐视国会，是为大不敬，安·戈萨奇黯然辞职。
安·戈萨奇辞职后，用这样的话来形容华盛顿特区：“作为州，华盛顿太小。作为脑残者的避难所，华盛顿又太大”，足见其心绪难平。
此时的尼尔·戈萨奇正在华盛顿外的乔治城预备学校上学。不少同学家长都是政界中人，也知道他是安·戈萨奇的儿子，都避免在他面前谈及此事。事后同学回忆说，谁也不知道尼尔怎么熬过来这么艰难的时刻，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尼尔·戈萨奇专心学业，极擅辩论。在同学和老师中负有盛名。其保守立场也日益形成。尼尔还选上学生会主席，当时的同学都猜测尼尔日后必定走法律或者政治这条路。“敢担当，能作为”是同学对他的评价。
母亲被迫辞职后，尼尔·戈萨奇似乎并没有消沉，但这一事件无疑对其有深刻的影响。据哈佛同学、亚利桑那大学法学教授布里克回忆，尼尔在哈佛大学念书时期曾在准备一场模拟法庭辩论赛的书面诉状时坚持加入与环保署有关的材料，尽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担任联邦第十巡回上诉法院法官阶段，尼尔大部分的论著都涉及政府规制权利边界问题。尼尔与布里克聊天时谈及往事，尼尔从不讳言，他以母亲为荣，他认为里根执政时代许多人为了保护里根，牺牲了自己，这也许是他对母亲遭遇的一种理解和切身感受。
戈萨奇家老三J.J.，现年43岁，是丹佛市一家营销技术公司的副总裁，他坦言，母亲的政治挫折影响了家庭的精神支柱，但却使他哥哥尼尔更为坚强。他说，这段经历让尼尔比大多数人都更深刻地认识到政治的进程有多丑恶，某种意义上，也为日后的提名和确认过程提前做好了准备。
图为哥大时期的尼尔·戈萨奇
哥大求学：敢于发声的大写手
1985年，尼尔·戈萨奇入哥伦比亚大学求学。其时，这所素以自由著称的大学正从上一学期学生的抗议浪潮恢复元气。尼尔在哥大只读了三年，提前一年毕业。在学期间，他逐步成为某团体的精神领袖。该团体是“不同政见者的快乐组合”。在同学的眼中，尼尔善于雄辩，身材高大、有型、英俊，喜欢跳舞，喜欢喝曼哈顿和马丁尼鸡尾酒。 尼尔既参加了以举办party闻名的 Phi Gamma Delta，又静静地参加许多宗教仪式。
哥大期间，戈萨奇是有名的大学手，曾在《哥伦比亚每日观察报》（the Columbia Daily Spectator）担任专栏作者、其后与人创办《联邦党人报》（The Federalist Paper）。
戈萨奇此阶段的写作中流露最多的是他在哥大感受到的政治霸权。“充满仪式形态的专制气氛”、“容不下不同声音，不是对就是错，不是道德就是不道德，不是同情就是没心肝。”
1987年3月，学生们为学生联谊会如何对待女学生和少数族群展开激烈辩论，戈萨奇专门撰文为全男性团体进行辩护。他认为这一问题属于言论自由问题。他指出批评者忽略了一个问题：“哥伦比亚大学是多元化大学，学生联谊会也是多元化的。每个人都允许有自己的选择”。
那年的春天，学生组织抵制Coors 啤酒，在校贴出海报指责联邦党人报收受了由Coors家族设立的遗产基金会的赞助，戈萨奇对海报制作者报以嘲笑，并威胁提起诽谤之诉。昔日对手回忆，戈萨奇文字掷地有声，让对手自惭形秽，而且他善于釜底抽薪，令人为之气短。
从哥大到哈佛
1988年戈萨奇入哈佛大学法学院求学。同年入学的还有一位来自芝加哥的男生，叫奥巴马。两大学霸彼时互动并不多，奥巴马大戈萨奇六岁，两人都是校园风云人物，彼此观点不同，但相互尊重并保持距离。同学西哥（Segal）回忆，尼尔·戈萨奇不像奥巴马那么出风头，但只要认识尼尔的人都非常尊敬他。八九年后苏联的解体，让哈佛大学学生们大受鼓舞，自由市场、法治的精神更加深入人心。
彼时的哈佛大学，是美国宪法解释辩论的中心，美国宪法究竟是活的文件，可以根据不同时期的需要进行灵活解释，还是一个永远不变的中立宪章，只能根据其原始文本进行解释。根据另一同学的回忆，这一问题是当时哈佛大学法学院最为热门的争议话题。许多持保守观点的人甚至成为寻衅滋事者，但尼尔·戈萨奇远不是这样的人。
与尼尔亲近的自由观点者包括日后成为奥巴马总统任上驻外大使的Norm Eisen回忆道，在一帮保守观点的人中，尼尔·戈萨奇并不显山露水，声音也不高，但人人都看得出他是坚定的保守立场。这一点令人印象深刻。尼尔·戈萨奇从未在人前提及曾任高官的母亲。与他交好并来往密切的同学也是在多年以后才得知这一层关系。有一次某同学在不知道这层关系的情况下，提及安·戈萨奇，语多轻慢，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安·戈萨奇已于2004年去世，未能亲眼目睹昔日心爱少年登顶的这一时刻，但对于其他家人而言，似乎又有莫名的意味，往日黯然伤心地，而今风光从头越。也正和了中国那句老话，风水轮流转。前三十年以父（母）敬子，后三十年，以子敬父（母）。
图为2006年11月 戈萨奇宣誓就任美国第十巡回上诉法院法官，妻子露易丝为其手持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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