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操纵舆论：Graphika和斯坦福大学的分析
今年8月24日，Graphika公司和斯坦福大学联合发了个报告，展示了他们对社交网站上的部分数据的分析和研究。这些研究披露了一些在推特和脸书等社交平台上持续运作的操纵网络舆论、通过认知战来支持西方的秘密行为。
国内只有个别国字号官方媒体介绍了一下，然后竟然没得到什么传播。这怎么行，好东西要分享，这么好的范本值得好好学习，可以从中了解到前沿进展和最佳实践。
有些老读者可能记得我有一篇2019年的老文章《香港年轻人的新纳粹之路》。之前很多年，有很多香港谣言说深圳和其它内地地区存在严重的人体器官走私现象，试图给香港年轻人造成一种印象，只要一跨过罗湖口岸进入内地，自己的肝啊肾啊就立刻被别人割走卖掉。每个周末都跑去东莞玩的香港中老年一辈人当然不信啊，但是不接触社会的年轻人就容易中招。然后，我们发现现在在新疆也开始有类似的人体器官走私谣言。我们看到了和当初香港类似的套路、类似的操纵舆论的手法。而在本报告中，没想到在中亚、阿富汗等地区也看到了类似的套路。
本报告除了揭示很多之前我们早已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的老套路外，还揭示了很多与时俱进的新套路。
报告的作者之一Graphika公司是一家网络舆情分析的人工智能公司，公司对自身相当有自信：We are the best in the world at analyzing how online social networks evolve and are manipulated. 我们在分析社交网络平台是如何演变和被操纵方面是世界上最好的。类似的公司，大家可能记得4年前上过新闻的一家英国公司Cambridge Analytica剑桥分析，剑桥分析的业务是在获取了社交网络用户的信息后，进行数据分析，再在社交网络中对用户投喂特定内容，从而改变用户认知。Graphika公司目前的业务倒没这么激进，就只是分析而已。
报告共57页，原文很容易搜到，就不放全文了，以下是报告的核心要点。
摘要
起因是2022年7月和8月，推特和脸书删除了一些有交集的违规账号，并且将这批账号的历史行为数据交给Graphika和斯坦福大学的互联网天文台（SIO）进行分析。
作者发现，这批数据集里面包含了一些互相关联的虚假账号，分布在推特、脸书、Instagram以及其它5个社交平台上，这些虚假账号使用欺骗性战术来在中亚和中东地区推广支持西方的叙事。数据显示，这些欺骗性的行为，涉及一系列秘密的有组织行动，时间跨度超过5年，而并非一次性的动作。
这些活动不断推进叙事，以增进美国和盟国的利益，同时反对俄罗斯、中国和伊朗的利益。为了推进这类立场的叙事，这些虚假账号有时会分享美国政府资助的媒体（如美国之音和自由欧洲电台）的新闻文章和美国军方赞助的网站的内容链接。
脸书认为这些舆论操纵的秘密行动的发起国是美国。推特认为这些秘密行动的发起国是美国和英国。
这批包含被删除的虚假账号的数据集包括146个推特账号，299566条推文，39个脸书账号，16个页面，2个群组，26个Instagram账号及相关数据。这些虚假账号可以根据行为分为两类。一部分虚假账号与美国政府的秘密的信息散布行动“跨区域网络计划”相关，这个操纵网上舆论的“跨区域网络计划”已被大量研究文献、美国联邦合同、媒体所验证过和广泛报道过。另一部分虚假账号的行为和另外一系列秘密的行动相关。
作者相信，本报告是至今为止针对“操纵网络舆论来支持西方叙事的秘密行动”的最全面的案例分析。同时，本研究的数据显示，目前操纵网络舆论的套路还比较有限，所用的套路在之前的研究中都看过类似的。这些套路包括：使用人工智能技术生成人脸照片，以便在社交平台上假装是一个真人，伪装自己是一个独立媒体，借助短视频和网络热门梗，在社交平台上设定#话题标签#，发起网上请愿。所有这些战术，我们都在过往的操纵网络舆论的行动中观察到。
目标受众、分类、发言模式
阿富汗和中东的虚假账号养了最长时间，养了有5年。
作者发现，在当地局势发展到涉及美国的重大战略利益时，这些虚假账号就会变得非常活跃。例如美国和塔利班在2020年2月签署协议的前后、美军2021年8月撤出阿富汗的前后。
上图是这些虚假账号的发言时间。这些发言时间和当地时间基本没有什么关系，反而全部是集中在格林威治时间12点到18点，换算成美国东部时间就是9点到15点。
其中有部分虚假账号还显示出明显的自动化或高度协调的模式。它们有的是定时间隔15分钟或间隔30分钟发一次贴。
更明显的例子是下图。阿富汗、中东、中亚这些账号的发帖时间都掐在了每分钟的第0秒的时间点发帖。也就是说，它们会在x点x分0秒发帖、y点y分0秒发帖，但是不会在x点x分25秒发帖、y点y分40秒发帖。这种情况显示这是由定时器完成的自动发帖。
上图统计了这些虚假账号的发帖时间所在的秒数。一分钟60秒。结果所有发言基本全部都在第0秒。除了0秒就不发帖。
（注：国内360曾经披露过，他们跟踪过的美军网络战部队对中国的网络攻击也遵守劳动法，上班时间攻击，下班时间不攻击，圣诞节等美国节假日也不攻击。）
以下是各个地区的虚假账号行为的详细分析。
（一）中亚
这批操纵舆论的虚假账号在中亚的行动主要针对讲俄语的中亚群众。涉及平台包括推特、脸书、Instagram、Telegram、油管、俄语社交平台VKontakte、Odnoklassniki。发帖内容的重点是赞扬美国对中亚的援助，并批评俄罗斯，其中有些账号重点在反华宣称，批评中国和中国新疆，挑拨维吾尔族、穆斯林和中国的关系。（注：关于美国对外援助的故事，请看《认知战(二):《丑陋的美国人》带出10层扭曲》）
它们的发帖所获得的反响不一，部分发言所获得的反响很少，有10个帖子获得1000多个反馈，爆款的是2个虚假视频获得了病毒式的传播，在脸书上得到数十万点击，一个是一名男子在吉尔吉斯斯坦被迫从车窗上取下支持俄罗斯的Z字标志，一个是乌兹别克农民在沙漠中种植杏子和西瓜。
一、战术
战术1：Fake News, Fake Faces, Fake Followers假新闻、假面孔、假关注者
中亚的操纵网络舆论的秘密行动是跨平台进行的。这批被封禁的虚假账号的记录显示，操盘手们首先在2020年在Instagram、Telegram、Twitter和Odnoclassniki上创建了账号，然后在2021年在脸书、VKontakte上建立账号。
然后，操盘手们创建了多个虚假媒体网站。这些虚假媒体自称是“独立”的媒体机构，专门报道中亚的新闻事件。
然后，上述创建出来的虚假账号伪装成生活在欧洲和中亚的个人，并且被设置为虚假媒体的管理员。然后这些冒牌人物就开始不断地向多个社交网络群组发送假媒体制造的信息和新闻。以俄语社交网站Odnoclassniki为例，这些虚假账号持续地向“吉尔吉斯斯坦战士”和“中亚新闻”两个群组里发帖。
在脸书上的这批虚假账号中，有一个虚假媒体“Vostochnaya Pravda”就声称自己专注于辟谣，提供“绝对的客观的真相”，并在社交平台上将自己的身份注册为“互联网媒体”。（注：现在国内也有一些自媒体声称自己是辟谣专家，专门发布“客观真相”，为读者“区分事实和观点”。）
另一个虚假媒体应用了一些增加读者粘度的技巧。例如公开呼吁读者就所读的新闻留言互动。在脸书上的虚假账号也有类似的行为。在推特上，一些虚假账号试图增加自己账号的关注者，以伪装成大V，因此持续地向支持乌克兰和支持俄罗斯的真实用户发送内容。
脸书上的虚假账号会购买僵尸粉，试图获取虚假的关注者，从而使自己看起来关注者众多、是个大V、像个真人或真实的机构。基于CrowdTangle的数据，脸书上的虚假账号在刚建立一两周就能获得几千个关注者。见下图。
作者怀疑至少另外两个虚假账号使用了类似的技术伪造头像照片，但是暂时还没有找到原始照片。此外，至少有一个跨平台的虚假账号使用了从约会网站偷来的图片，还有的虚假账号经常展示某些地方的地标照片。
战术2：翻译失真问题
其中一个假媒体Intergazeta持续从著名的西方信源和亲西方的俄文信源（如BBC俄语频道）复制新闻材料，而且无论这些材料是真是假，都照发不误。这些假媒体还经常对复制的信息做一些小的改动，很可能是为了将其冒充成自己的原创内容。
假媒体Intergazeta还生产了一些机器翻译的俄语文章。其特征是这些文章基本都是从英语一个字一个字地逐字翻译成俄文，而不是更高级的整句意译，因此读起来非常古怪、磕磕绊绊、句子不通顺。在一个案例中，该网站发布了一篇俄语文章，说中国境内的俄罗斯虚假信息，几乎可以肯定这篇文章是从九天前发表的一篇乌克兰语的文章的英语版本翻译过来的。
假媒体Intergazeta并不是只翻译英文内容。该组织的Facebook页面有时会发布美国驻中亚大使馆网站上新闻稿的俄文译文。这些帖子的内容都是美国对中亚国家的财政和物资支持，还有些帖子是复制或翻译一些受美国资助的机构所发布的内容，如自由欧洲电台/自由电台和哈萨克斯坦独立新闻机构informburo.kz。
战术3：多个账号同步分发内容进行轰炸
虚假账号们显示出明显且多次重复发生的协调行为迹象：它们同时发布、使用相同的图像，并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各个账号中依次删除内容。
有时，虚假账号们似乎试图掩盖这种同步操作。例如，当发布相同的内容时，有的账号会在帖子之间留出数小时或数天的间隔，同样的图片的标题和说明也会稍加修改。另外，至少一半的帖子的内容是宣传中亚的文化和自然美景，可能是为了让他们看起来真实，掩盖他们出于政治动机的活动。
2021年12月，由多个虚假账号同步发布的一组俄语内容，发布时间彼此相隔一天。
这种多账号协同发布内容的操作相当明显，尤其是在发布美国驻中亚大使馆等美国官方来源的信息时。例如在2021年10月，虚假媒体Vostochnaya Pravda在脸书上将美国驻塔吉克斯坦大使馆英文新闻简报使用机器翻译，逐个字逐个字地翻译成极不连贯的俄文，然后发了出来。然后其它虚假账号也陆续将这极不连贯的俄文版发布出来。见上图。
这些虚假账号也从与美国军方有关的媒体渠道获得内容。例如虚假账号特别喜欢转载的一个媒体网站Caravanserai (central.asia-news.com)，在2016年之前叫中亚新闻网（centralasiaonline.com），美国中央司令部是其赞助商，该网站还是本报告在开头提过的美国政府的“跨区域网络行动”的其中一部分。
这些虚假账号的许多脸书帖子都发布了类似的信息，还引导网民前往上述美国军方赞助的新闻网站阅读，并且还推广一些反俄的网上请愿活动，例如要求哈萨克斯坦政府屏蔽俄罗斯电视频道。
战术4：利用话题标签进行议题设置
大约一半的虚假账号伪装成媒体，他们积极创立和使用社交平台的#话题标签#。可能是为了更高效地吸引流量，它们也会使用毫无关联的热门#话题标签#来推广自己发布的内容，例如“#有趣#”。
至少有四家虚假媒体也明显试图设立与乌克兰战争有关的话题标签并进行宣传推广活动。例如，“#中亚支持乌克兰#”、“ #今天乌克兰明天中亚#”、“#中亚与乌克兰同在#”等等。
战术5：发起网上请愿
这些虚假账号在Facebook、Twitter和Instagram上至少推动了四份网上请愿行动。其中一个请愿呼吁哈萨克斯坦退出集体安全条约组织（CSTO）和欧亚经济联盟（EEU）。第二个请愿要求吉尔吉斯斯坦遏制中国在该国的影响力。最后两个请愿要求哈萨克斯坦政府禁止俄罗斯电视频道。其中三份请愿书是在美国“非盈利”请愿平台上发起的，一份是在哈萨克斯坦网站上发布的。CrowdTangle数据显示，通常最先在Facebook上发布这些网上请愿的链接的，都是虚假账号。
二、叙事
这些虚假账号的叙事主题主要围绕美国、俄罗斯、中国。从今年2月俄乌战争开始，这些虚假账号停止发布其它内容，而将全部宣传集中在俄乌战争上，声称这场冲突是对中亚人民的威胁。
虚假叙事主题一：美国是我们最好的盟友。
虚假账号在Facebook、Instagram、Twitter、YouTube和Telegram上大力宣传支持美国的叙事。这些帖子主要关注美国对中亚国家及其人民的支持，将华盛顿视为一个可靠的经济伙伴，将遏制该地区对俄罗斯的依赖。其他帖子则认为，美国是中亚反对俄罗斯的主要保障者，经常将乌克兰战争作为克里姆林宫“帝国主义”野心的证据。
这些虚假账号还宣传美国的“人道主义活动”，在推特上94次提及美国国际开发署，在脸书上384次提及。（注：美国开发署和所谓“人道主义活动”请看我们之前的文章：《认知战(二):《丑陋的美国人》带出10层扭曲》）
虚假叙事主题二：反俄宣传
虚假账号一直将俄罗斯描绘成对中亚国家的威胁。一种反复出现的说法称，俄罗斯正在滥用俄罗斯与中亚的伙伴关系，即集体安全条约组织（CSTO）和独立国家联合体（独联体），以获取单方面利益。帖子经常将集体安全条约组织（CSTO）描述为一个危险的工具，俄罗斯可以利用它来规避西方制裁，并将中亚国家拖入对乌克兰的战争。虚假账号还表示，中亚国家必须离开这些组织，脱离俄罗斯的支持，才能称为拥有全部主权。
作为替代方案，虚假账号主张中亚和美国应该建立排他性的中亚伙伴关系。虚假账号对中亚各国政府采取的一些远离俄罗斯的措施表示欢迎，例如哈萨克斯坦总统Tokayev托卡耶夫决定退出独联体货币委员会、以及加强当地语言和文化特征的努力。虚假账号的其他帖子将俄罗斯描绘得很邪恶，试图破坏中亚的独立。
虚假账号还造谣中亚到俄罗斯的移民生活不好。这种说法与它们造谣俄罗斯少数民族在乌克兰作战时待遇不好的帖子相重叠。
虚假叙事主题三：俄乌战争要支持乌克兰
虚假账号持续提出的反俄言论，声称乌克兰的所作所为是在试图摆脱俄罗斯影响而已。同时，虚假账号不断强调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暗示俄罗斯对中亚国家具有“野心”。
虚假叙事主题四：反华宣传
有一部分虚假账号完全聚焦于输出中国相关内容，例如造谣新疆存在人体器官走私、强迫劳动等等。虚假账号还声称中国威胁中亚和世界其它地区，谴责中国在世界各地的各种行为，谴责中国和俄罗斯进行合作等等。
（二）伊朗
这些操纵舆论的虚假账号在中亚的行动主要针对伊朗的读者。这些账号分布在推特、脸书、Instagram。这些账号的名称使用波斯语，所发布的内容使用波斯语和伊朗语。
这批虚假账号分布在多个社交网络平台，推特上的虚假账号比脸书上的虚假账号更活跃、参与更多活动。这些账号经常声称自己是伊朗人，通常是伊朗妇女，还将自己的职业描述为教师或政治分析师。还有一些账号声称自己提供“独立的新闻”。
一、战术
战术一：多个假媒体协同宣传
这批虚假账号与两个以波斯语运营的虚假媒体有关：Fahim新闻和Dariche新闻。Fahim新闻声称“自己提供准确的新闻和信息”。Dariche新闻声称自己是“独立的媒体”，“不受任何团体或组织影响”，声称提供“未经审查和公正的新闻”。
Dariche新闻的许多文章是来自美国资助的波斯语媒体的转载，包括自由欧洲电台/美国之音波斯语频道。Fahim News还转载“伊朗国际”的内容。“伊朗国际”是一家总部位于英国的媒体。很多虚假账号都转发过“伊朗国际”的文章。虚假账号与Telegram、YouTube和Balatarin上其他社交媒体账号的有关联。
在2022年8月Fahim新闻发表的一篇文章中，声称社交媒体是伊朗人接触“自由社会”的唯一途径，是“对抗伊朗政府宣传的利器”。
战术二：伪装和带私货
虽然该数据包中的虚假帐号主要发布政治内容，但它们显示出一些带私货特征。虚假账号为了将自己展现得更像一个真实的用户，并吸引更多受众关注，采取了多种技巧，包括：大量使用网络热梗，发美食照片，张贴伊朗诗歌等非政治性的宣传内容，常常以亲民的形象出现。这些虚假账号试图在推特上与真实的伊朗民众接触，经常与伊朗人开玩笑，谈论非政治性的互联网热梗。这些虚假账号回复推文时，喜欢带有表情包，例如“脸上常带着喜悦的泪水“的表情符号。虚假账号可能发现通过这些方式去与用户建立联系后，再带私货推销政治内容会比较容易被接受。
战术三：美国之音？
该组针对伊朗的虚假账号分享的内容来自与美国军方有关的消息来源。例如，在2020年和2021，一个自称是居住在“剑桥”的伊朗人的推特虚假账号分别转发了来自almashareq.com和diyaruna.com的内容链接达25次和26次。这两个网站都是由美国中央司令部（CENTCOM）赞助的，并且用波斯语和阿拉伯语发表支持西方的文章。这个推特虚假账号创建于2019年6月16日，其推特简介与一个同名的Telegram账号相链接，只有三个订阅者。该推特虚假账号经常批评伊朗政府，经常用讽刺的语气嘲笑伊朗国家媒体和国家机构。我们非常确信上述这两个网站是之前美国的“跨区域网络行动“的一部分。
此外，“Dariche新闻“经常引用美国中央司令部官员的话，讨论美国在该地区的军事活动。我们统计了“Dariche新闻“里至少发表了50篇提到美国中央司令部CENTCOM的文章。例如，2021年9月的一篇文章讨论了巴林领导人如何承诺与美国海军中央司令部合作以应用新技术。2021年12月的一篇文章引用了一名美国前中央司令部指挥官的话说，伊朗政府正在让人民挨饿以制造导弹。
该虚假媒体还大力宣传美国政府的通缉信息。例如，2022年8月10日，一个Telegram频道分享了一本FBI通缉手册，而这个telegram频道与一个被封禁的推特虚假账号有关系。被通缉的是针对伊斯兰革命卫队（IRGC）成员Shahram Poursaf波尔萨，美国宣称他密谋暗杀前美国国家安全顾问John Bolton博尔顿。“Dariche 新闻“和作者审查过的其他一些虚假账号一样，也分享过美国国务院的“奖励计划”内容，该计划悬赏有关伊朗人可能干涉美国选举的的信息。
二、叙事
这批虚假账号的叙事模式是反伊朗政府。
虚假叙事主题一：抨击伊朗政府
这些虚假账号的共同主题是批评伊朗的国内和国际政策。Instagram的虚假账号的一篇帖子声称被美国刺杀身亡的伊朗军事指挥官苏莱曼尼给伊朗带来了贫困和苦难。人权和公民权利是该类虚假账号的另一个共同主题。
虚假账号的一些帖子还喜欢就伊朗的少数民族问题、伊朗的女性权利、伊朗革命卫队等主题发言，并且常常将生活的困难和国家的困难和这些主题联系起来。
和针对其它地区的虚假账号一样，这些虚假账号经常批评俄罗斯在俄乌战争中的行为，鼓吹反对俄罗斯、反对普京的叙事，并且经常以此来编造伊朗本地的叙事，例如鼓吹伊朗对俄罗斯的支持会给伊朗带来负面经济影响。
虚假账号还常常用图片对比的方式来构建叙事，例如左边一张图是一名伊朗裔女性在西方当宇航员，右边一张图是伊朗女性在伊朗国内被打，暗示伊朗女性必须出国才有出路。又例如左边一张图说伊朗女性以前是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右边一张图说伊朗女性现在都披着面纱看不到面容，用这种“Before-After”前后对比来贬低伊朗政府。
虚假叙事主题二：伪装成强硬派
部分虚假账号将自己伪装成伊朗国内的强硬派。主要叙事是反对改革，指责部分伊朗官员过于温和，关于伊朗政府的负面内容基本没有，但是也没有反美国的内容。这些伪装成伊朗强硬派的虚假账号也使用了和上面反对伊朗政府的虚假账号类似的战术和策略。
（三）阿富汗
这批虚假账号主要针对阿富汗的读者，所鼓吹的叙事主要是批评伊朗和塔利班。这些账号分布在推特、脸书、Instagram。这些账号主要使用普什图语，但也偶尔有波斯语、乌尔都语和阿拉伯语。
一、战术
这批针对阿富汗的虚假账号也使用了在上文中提到的多种战术。所有针对阿富汗的虚假账号都使用了假的用户头像。
左图是一个虚假账号所使用的用户头像。经过作者分析，该图片是使用人工智能技术生成。过程是先从网上获得原始照片，然后使用人工智能的GAN算法，进行拟合生成头像。
这些虚假账号也转发了来自美国军方的内容，尤其是afghanistan.asia-news.com，该新闻网站是美国中央司令部赞助。通过对域名注册记录、社交媒体记录的综合分析，作者非常确信，该网站在2016年之前叫中亚新闻网（centralasiaonline.com）。中亚新闻网是美国政府的“跨区域网络行动”的其中一部分，并且美国中央司令部是其赞助商。在2016年后，中亚新闻网改名asia-news.com，并根据目标受众的不同，拆成了三个子站点：针对阿富汗的“Salaam Times阿富汗亚洲新闻“ ，针对巴基斯坦的“Pakistan Forward巴基斯坦前进新闻”，针对中亚的“Caravanserai中亚新闻”。
上文提及的用人工智能生成头像的虚假用户转发了一则视频，视频来自美国军方赞助的新闻网站，内容是声称进口低质量的伊朗蜂蜜正在损害阿富汗的养蜂业。
二、叙事
虚假叙事一：反伊朗宣传
这批针对阿富汗的虚假账号持续地鼓吹反对伊朗的叙事，这些叙事还用有色眼镜将一系列的问题和事件和阿富汗民众强行关联起来。叙事还包括煽动性的言论。这些煽动性的言论来自与美国军方相关的网站上的阿富汗的文章。在2022年2月，美国军方赞助的新闻网站的文章声称阿富汗难民的尸体丢失了人体器官，该文章被虚假账号转发。在2022年3月，虚假账号的一则推文再一次声称阿富汗难民的亲属报告称，他们从伊朗送回的尸体中丢失了人体器官。这些说法均未经证实。（注：这和我们在上文提到的，在中亚、新疆、香港都看到同类的造谣是一模一样的。）
此外还有众多一般性的批评伊朗的内容，虽然这些内容和阿富汗没有关系。
虚假叙事二：反塔利班宣传，No Taliban, No ISIS
虚假账号的另一个虚假叙事主题是反对塔利班，造谣塔利班培养了ISIS，声称没有塔利班就没有ISIS。
（四）中东
这批虚假账号主要针对中东的读者，主要关注与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也门有关的问题。这些账号主要使用阿拉伯语。
作者的调查发现了明显的多账号协同运作以及不真实行为。这些账号使用的战术包括跨平台转发相同的内容、协调发布时间、使用人工智能生成的人脸以及创建虚假的个人照片。该组中的一个Facebook虚假账号还冒充了一个住在伊拉克的人，但是，该账号所关联的一个推特虚假账号，之前声称由美国中央司令部（CENTCOM）在运作。
这批虚假账号的主要叙事宣传旨在削弱伊朗在该地区影响力。例如，推特上的虚假账号冒充伊拉克的社会活动家，指控伊朗威胁伊拉克的水安全，并让毒品遍布伊拉克。
一、战术
战术一：假头像，指向佛罗里达
这批虚假用户中，有一个2021年11月注册的脸书虚假账号，用户名是阿拉伯语的“揭发者/发现者”。该虚假账号声称自己是一名伊拉克男子，所发布内容主要是反伊朗政府的叙事及其伊朗政府在伊拉克的影响。在该脸书虚假账号的个人简介处，注明了他的推特账号。该推特账号的个人简介中声称“始终为伊拉克人和阿拉伯人服务”。然而，该推特账号注册于2016年11月。在该账号的存档版本中，该推特账号在2021年5月之前，公开声称该账号属于美国中央司令部所有，旨在“揭示与地区安全和稳定有关的问题”。其管理员的位置标注为美国佛罗里达。那个时候，该推特账号主要发布美国驻巴格达大使馆的声明，以及宣扬反伊朗言论。
上图为该虚假账号的脸书账号的头像照片。作者分析后认为该头像是用人工智能GAN算法合成。
左图是该推特虚假账号在2021年5月之前的样式。个人简介中用阿拉伯语声称该账号属于美国中央司令部。右图是2021年5月之后的样式，该推特虚假账号的头像换成了脸书上的虚假账号的头像，简介也去除了与美国军方有关的内容，改为声称自己是伊拉克人。
战术二：裁剪和拼贴
这批针对中东的虚假账号经常使用假照片来构建在线人物角色。这是操纵网络舆论的一种常见策略。我们越来越多地看到操盘手利用人工智能GAN算法生成的脸。
上图是一批针对中东地区的虚假账号使用人工智能生成的头像照片
除了上面这种用人工智能生成的虚假人脸外，作者还发现一种相对新颖的伪造头像的技术，就是使用网上多张图片进行拼贴成一个新的头像照片。虽然很容易发现以这种方式编辑的图像，但可能会使检测虚假人物的策略复杂化。
例如，中东这批虚假账号中，有一个Instagram和Twitter虚假账号使用了同一张照片，照片中一名男子穿着西装，手里拿着一个水瓶。反向图像搜索显示，这名男子的躯干与2012年一个时尚博客上的照片完全相同，该图片经过编辑和调色后，换了脸，添加了新背景，变成了新的头像照片。中亚那批虚假账号也使用了这种战术。
战术三：内容的同步发布和转发
作者在Facebook、Instagram和Twitter上发现了中东这批虚假账号在同步发布和转发相同内容的模式的多个样例。典型的情形是，多个看似互相独立的虚假账号在几分钟内至几小时内协同发布相同的图像和文本内容。
二、叙事
虚假叙事一：反伊朗宣传，宣称伊朗是伊拉克的“疾病”
这批虚假账号一直鼓吹有美国支持的伊拉克安全部队ISF是正道，而有伊朗和伊拉克的民兵组织都是歪门邪道。此外，这批虚假账号反复声称伊拉克的旱灾是由于伊朗破坏跨界河流的供水，以及伊拉克出现毒品泛滥是伊朗造成的。
虚假账号在推特和Instagram社交平台上使用同一批卡通画来声称伊拉克民兵听从伊朗政府命令。
虚假叙事二：反俄宣称，声称俄罗斯策划了全球饥荒
虽然这批针对中东受众的虚假账号主要攻击伊朗，但是部分账号也激烈攻击俄罗斯。自2022年2月起，这批虚假账号发布了很多反俄信息，用阿拉伯语来给阿拉伯读者讲述俄罗斯故意制造全球粮食短缺的虚假叙事。这些虚假叙事与中亚那批虚假账号发布的反俄内容雷同。
此外，这批虚假账号还用阿拉伯语进行宣贯，宣称美国军队和叙利亚儿童的关系良好。
报告完。
读后感
这批认知战的总体策略和流程和以往的套路比较类似，都是从养号、以支持美国的叙事来洗脑开始。新的套路包括使用人工智能技术生成人脸照片，以便在社交平台上假装是一个真人，伪装自己是一个独立媒体，借助短视频和网络热门梗，在社交平台上设定#话题标签#。最终走向议题设置、发起网上请愿、操纵网络舆论的套路。
在总体策略下，操纵认知的战术是工具，推广叙事是目的。
叙事不单单是讲故事的方式，整套叙事组合拳包括以美国认定的角度（如何切入问题、如何看待问题）、美国认定的框架（问题的边界在哪里，包含什么、不包含什么）、按照美国认定叙事的方式去讨论问题，价值观、上下文和历史渊源的描述等等也必须符合美国的认定。这种套路不允许民众真正去了解事情的实质和根源，不允许真正去实事求是地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只允许按照美国的视角、美国的框架、美国的叙事套路去对世间万物进行表面化评价，从而构造一种“你如何评价XXX”的思维方式。
通过多次重复的训练，这种叙事组合拳试图将受众变成巴普洛夫的狗，对某些议题形成单一的条件反射，一说俄罗斯就是邪恶的帝国，一说性别就要打拳。
我们在《认知战(二):《丑陋的美国人》带出10层扭曲》提过，在60年代，和平队副主任Harris Wofford曾说过：美国援助埃塞俄比亚之后，当埃塞俄比亚发展到一定阶段时，肯定会与美国有不一致的地方，但是这些不一致，必须按照美国的视角来讨论它们而不能用埃塞俄比亚的视角来讨论。因此，要通过英语教学，把美国的观念、价值观、政治文化体系传播给埃塞俄比亚，并且在埃塞俄比亚人的脑子里固化下来。今天是埃塞俄比亚，明天是全世界。这是更高级的通过教育将符合美国利益的叙事固化下来。
这种叙事组合拳还特别喜爱某几个切入点，例如少数民族问题、女性权利、公民权利和人权问题等等，并且常常将民众的生活上的困难和国家的困难和这些主题联系起来。这和我们在《一个吹捧战争的美国资深官僚的养成》提过的美国对他国进行政权颠覆的准备工作的情况是一致的。在苏联解体后，美国依然专门立项，研究如何加强前苏联的民族冲突。
战术细节上，我们可以从该报告中看到很多很熟悉的操纵认知的战术操作。例如在香港、新疆、中亚、阿富汗反复出现的人体器官走私的谣言。也看到了很多新套路，例如人工智能生成的头像照片，试图为伪装成有信誉的真实个人或实体。
而在认知操纵中，担任前台角色的，他们的言行都是与事实相反的。声称自己“不受任何团体或组织影响”、“只提供准确的新闻和信息”的“独立媒体”，所提供的是假消息。声称自己提供“未经审查和公正的新闻”的，其发布的内容都是为了操纵认知而量身定做生产出来的，有的内容还是由军方特地生产的。声称自己是教师，不，他不是教师。声称自己是在美国的专门研究新冠病毒的专家，不，他不是。这和“缺什么就喜欢炫耀什么”是类似的。我们在《巴菲特和芒格：反着干，总是反着干》有过介绍。
报告也展现了美国的认知操纵已经开始更精细化的操作。
以养号为例，虚假账号为了将自己展现得更像一个真实的用户，并吸引更多受众关注，采取了多种技巧，包括：大量使用网络热梗，发美食照片，张贴诗歌等非政治性的宣传内容，常常以亲民的形象出现。这些虚假账号试图在推特上与真实的民众接触，经常与人开玩笑，谈论非政治性的互联网热梗，更多地使用表情包。虚假账号试图通过这些方式去与用户建立联系后，再带私货推销政治内容，会让目标受众比较容易接受。
另一个精细化操作的例子是，虚假账号开始同时向爱国社群和恨国社群渗透，通过量身定制内容来进行认知操纵。
第三种精细化操作是在多个地区，同步推广反俄、反华的宣传，并且，并非进行大而空的宣传，而是将这些政治宣传的大主题进行细化、拆分，与本地化建立关联。例如造谣当地若和俄罗斯、中国维持良好关系就会给当地造成若干损害云云。
看来认知战会越来越激烈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