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修路进程中遇到一座山,人们选择翻山的路径无非两条,一是盘山,一是隧道。“你可以绕着山翻过去,短期内也很快。挖隧道就很难,需要花很多时间、克服很多风险,但是一旦打通隧道,它带来的通行效率就不是翻山所能比拟的。”移宇科技创始人杨翠军用这个例子,解释了在他眼中移宇科技最大的特点——“从来不会绕着困难走”。
从半导体行业向医疗领域进行跨界“迁徙”,在外人眼中杨翠军在经历一场大胆的冒险。但这位技术信徒,却以信息技术为支点,撬动了医疗器械领域的新天地,给数以百万计的糖尿病患者享受高质量生活的期待注入了一道光。
一天指尖要被扎破7次采血监测血糖,无论你在进行一场关乎公司前途命运的谈判,还是正在海岛和家人享受阳光海滩,你都要在日历设置准时提醒,为解决体内的血糖危机留出足够的时间——这是许多1型糖尿病患者一生都无法逃避的日常,终身血糖监测、终身使用胰岛素治疗,是这类患者维持身体健康运转的“救命稻草”。
在全球糖尿病地图上,4.25亿的人口正在经受糖尿病的折磨,这意味着,每11个成年人中就有1个是糖尿病患者。这一数据来自于2017年,而糖尿病的患病率还在逐年上升。
在日复一日与疾病抗争的生活中,糖尿病患者不仅面临身体上的痛苦,繁琐的疾病管理过程更让生活质量大打折扣,这也是移宇科技2008年决定启程的起点所在:改善用户体验、让患者享受技术红利。2008年移宇科技成立时,国内企业在糖尿病器械领域的探索已经积累了8年经验。从时间维度来看,移宇科技并不具备先发优势。
在进入糖尿病领域之前,杨翠军一直主攻软件和半导体行业,是医疗领域的“门外汉”,也缺少在医疗领域积淀的经验与资源做支持。
但因为看到了医疗器械领域的机会,也看到了跨界获得成功的可能性,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踏入了这个行业。“糖尿病医疗器械本身就是一个多学科交叉的产品,半导体的微加工工艺、化学、材料、软件、精密机械、算法等统统涉及,”杨翠军说,“它已经超出了传统医疗范畴。”
如今回想当初的判断与决定,杨翠军坦言,颇有些“无知者无畏”的意味。只是如果细细切分来看,这场跨界冒险之旅并非一时兴起,背后有着扎实的市场判断与技术融合的自信作基底。
虽然进入市场晚,但时间还是成为了移宇科技的朋友。2008年至2018年的十年间,公司快速成长为中国第一家成功开拓海外高端医疗器械市场的企业,并在2018年底完成2亿元人民币的C轮融资,领投方为红杉资本中国基金。
红杉资本中国基金董事总经理顾翠萍在分析红杉中国选择移宇科技的投资逻辑时称,“移宇科技产品针对的血糖连续实时监测和胰岛素输注贴片泵是巨大市场,在研发、生产、销售等各方面进入门槛都很高,目前市场寡头垄断。在移宇产品进入市场前,国际上能稳定量产同类产品的只有3家企业,移宇科技是第4家,而且是唯一一家同时拥有两个产品的公司。”
回到公司初创那个时间节点,横空出世的“新生儿”,自创立就有着想要与国外垄断企业竞争的雄心,而抱负得以实现的利器在于寻找到了准确的突破口——用户体验。
以移宇科技开发的贴片式闭环人工胰腺产品为例,它只有一元硬币大小,带有一根头发丝粗细的软针,一键自动安装,刺入皮肤几乎无感,通过置于手臂上部外侧的传感器可进行实时、连续、精准的血糖监测,每次可以连续监测14天。对用户而言,相较于每天采7次指尖血,移宇科技的贴片产品如同在身上戴了一个可穿戴设备,能够在不干扰用户工作生活的状态下,完成对体内血糖的监测。
“糖尿病是慢性病,患者24小时都需要用这个产品,我们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地减少患者使用的痛苦,提高患者的生活品质。”杨翠军分析,也正因如此,移宇科技在国外企业垄断的大环境下,寻找到了活下去的空间。在领域内,从0到与世界第一比肩,移宇科技仅用了十来年时间。而故事的开端,写就于海外市场。
出海,是许多企业国内业务发展成熟后,寻求更大突破的路径。但对于移宇科技而言,它生根于国内,却发展于国外,最终又将把目光放回服务国内用户。也正是因为在这一段发展历程中移宇科技走过的弯路、爬过的坑,让投资人顾翠萍对移宇科技创始人有了“极其专注、执着、坚韧”的评价。
“公司所在的行业是一个特别难的领域,很多公司尝试过,但因为各种困难而放弃。移宇从2008年开始,始终专注于开发给用户极致体验的产品,不断进行产品迭代,目前已经到第八代,期间经历多个困难时刻,但团队从来没有放弃,始终坚信产品能达到全球领先水平。”顾翠萍称。
顾翠萍所提到的困难,包括移宇科技创立之初,对市场的预判与现实间的偏差。2008年进入市场时,移宇科技主要瞄准了中国市场,希望通过让国内用户用得起的策略,来与国外垄断企业相抗衡。“当时看数据称中国有1亿左右糖尿病患者,其中有500万为1型糖尿病,如果企业能够占领10%的市场,就相当于有50万患者的市场,目标受众是一个很庞大的群体。”杨翠军回忆称。
然而在一年的摸索中,杨翠军却发现,国内糖尿病群体1型患者占比连1%都不到,整个中国大概有30多万,与最初的判断有不小的差距。1型糖尿病需终身监测、服药,但成人发病型糖尿病即2型糖尿病,患者对仪器可以说是“非刚需”需求。而移宇科技对标欧美垄断企业所做的产品研发,主要是针对1型患者,对于国内市场并不完全适用。
2009年,移宇科技将关注的焦点转向了有大量1型糖尿病患者的欧洲。但那里有需求,却也是竞争的红海。
如何让海外医保用户为一个新品牌买单?只靠价格肯定不是取胜的硬道理。在杨翠军的分析中,当地的糖尿病产品领域已经成为一个由患者主导的市场,患者有选择权,医生只有建议权,更遑论美敦力、雅培、德康等品牌的强势竞争。“实际上我们只能靠创新、靠技术,也就是做其他品牌不愿意做、不敢做、也做不了的事情,那就是通过技术手段让用户获得极致体验。”
在这期间,杨翠军也看到了国外竞争对手产品线过多、资源过于分散等问题,这给了他们赢得这场比赛的信心。“只要我们不贪心、不分散,在这一细分领域就能做到最好。”
市场对杨翠军的判断给出了积极的反馈。2016年,移宇科技PCT专利申请量在糖尿病器械市场占据第一,并已进入了德国、欧洲、北欧的主流市场。2017年12月,企业敲开了英国市场的大门,其申请的3个产品组合在英国糖尿病最大的联合竞标委员会上均成功中标,其中2个产品综合排名第一。
如今,移宇的贴片产品已率先在德国、英国、意大利、西班牙、荷兰、瑞典等国家批量上市销售,获得德国和英国国家医保的认可,成为首家以高端创新医疗器械身份进入德国医保目录的中国企业。移宇科技凭借其最新一代产品技术,已经成功与一线跨国企业比肩。
至今,移宇科技做到了很多“世界第二”,世界第二个贴片泵、世界第二个人工胰腺、世界第二个7天实时动态血糖监测系统,创立之初就瞄准“世界第二”的目标,已经达成。在成功打入欧美市场并逐渐获得用户认可的过程中,杨翠军对医疗行业与糖尿病领域的认识也愈加深入。他也从过程中看到了市场残酷的一面:只有第一才能活下去并成为有影响力的公司。曾经以为世界第二可以活得比较舒适只是一个美好的想象,因为现实中,世界第二也很难活得好、活得久。
这样的认知并没有加剧他的焦虑,反而,当这个领域已经进入“体验为王”的时代,杨翠军觉得相较于行业领头羊的产品,移宇科技“可以做得更好些”,他也意识到,“只有将市场份额做到世界第一,才能证明患者真正买账、你真的解决了他的痛点”。
沿着这样的战略思考脉络,移宇科技在贴片泵、人工胰腺、连续血糖监测(CGM)三条主力产品线上,不断追求突破技术与体验的瓶颈,让用户获得佩戴舒适、痛感小、准确可靠、安全有效的综合性体验,并在发展中不断加大对2型糖尿病这一中国主流患病群体的关注。
2型糖尿病患者不需要每天抽血检测,加上器械价格高、治疗需求不迫切,导致很多患者对待治疗不够严肃,所以适用于2型糖尿病的医疗器械产品在市场上几乎是空白。
在杨翠军眼里,这是“全新的市场,全新的需求”,是未来应该抓住的机会。针对2型糖尿病患者间歇性用药的特点,移宇科技率先提出了可抛型的器械,包括可抛式贴片泵、可抛式CGM,它们的主要特点是不需要主机和耗材,随时购买随时使用。他期望,未来2型糖尿病患者使用的产品会像使用日抛型隐形眼镜一样简单方便。
移宇的这一创新改变了整个糖尿病器械领域的商业模式,打破了此前医疗器械都有“入门费”的规则,靠技术、产品创新,使自身获得了短期内没有同类产品竞争的优势局面,但过程中也为之付出了“创新的代价”。
创新类产品面临的一大难题在于,认证机构并没有完全适用于产品的测评标准,对于企业而言,需要通过耐心沟通获得认证机构的所设置标准、所采用测试设备的认证,而这都需要时间。
“创新产品没有标准、没有指南,所以你只能说服认证机构,去认可你的测试方法、你的测试流程。这也是我们第一代产品为什么花很长时间才把准入做完,因为产品太独特了。”杨翠军回忆。
但他坚信,经过了这样的积累与沉淀,让创新在土壤上长一会儿,企业会具备“喷发型”增长的动力,领先就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回顾发展的过程,杨翠军说,移宇科技在用“土方法”的摸索中,形成了自身独特的优势。
“我们公司叫作‘控制一切’,一方面产品可以逐渐趋于极致,因为自己控制可以慢慢打磨,另外因为控制严格,产品的质量也更稳定。因为这个领域涉及的门类多、技术点多、环境复杂、工艺步骤多,将这些整合起来做成精品,需要很长时间,但我们的竞争对手不愿意等。”
相较于欧美竞争对手希望外包一切的做法,移宇科技的路径让企业展露出了后发优势。“我们做得比竞争对手晚,但我们的技术路线可能比他们还要先进,因为很多工艺、路线都是我们在全球率先采用的。”
对领域内更深刻的认知在于,杨翠军发现,与此前所在的半导体领域更新迭代迅速不同,医疗领域是一个可以“打造精品”的行业,因为市场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去细细研磨。但依据移宇科技的判断,领域内的竞争已经进入综合竞争阶段,这是对企业全方位能力的考验。
抱着这样的认知,移宇科技打造出了一支“战斗力超强”的团队。移宇科技研发团队的管理至今依然坚持扁平化原则,没有总监、经理,公司更是鼓励员工用“土方法”创新试错,甚至研发团队连KPI考核都没有,单纯只看员工的主观努力程度。杨翠军相信,“一个主观努力的人,同时天资还可以,只要方向正确,迟早会出成果”。
杨翠军也常感慨移宇科技运气好,“因为公司在恰当的时间窗口进入了这个领域”,而如今当市场被创新技术改写,许多产品正慢慢接近于物理的极致,留给新玩家切入这一领域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少。
移宇科技对于产品的研发与公司的运作是有耐心的,红杉的投资人对企业也有足够的耐心。顾翠萍坚信移宇科技CEO能够把握好未来的战略并带领企业有所收获,因此不会过多干涉公司的决策和发展。杨翠军说:“我们的投资人都是通情达理的,我们尽量做得好,他们就可以放心,所以我们之间形成了比较良好的互动,因为双方都是专业的。”
事实上,经过十多年的沉淀,移宇科技已经开始进入收获时期,在很多技术领域形成自己强劲的竞争力。但移宇科技的脚步从未停歇,它仍在不断地自我更新、自我改善、降低成本、提升体验,“要让患者享受到技术进步带来的好处,初衷永远是以用户为中心。”杨翠军没有忘记一家医疗器械企业的责任。
未来,杨翠军希望“把所有产品、技术、研发,都围绕用户需求去着力,做到最佳”。他不愿意把产品线越做越广,因为“任何企业的资源都是有限的,精力也是有限的,聚焦很重要,我们持续聚焦糖尿病这个主航道,至少5年之内我们不会动摇”。他更希望中国医疗器械市场有更多同行的变革者共同努力,“改变中国整个医疗器械市场的面貌”,为患者获得更高质量生活谋福祉。红杉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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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杉汇:印象最深的商业第一课是什么?
杨翠军:年轻的时候管理类书看得很多,但现在我觉得战略更重要,管理是实务、实操的一些东西,早期可能有用,但到后期战略决策更重要。
红杉汇:最欣赏什么样的品格?
杨翠军:能够从0做到1的人,是我欣赏的。
红杉汇:工作之外的时间喜欢做什么?
杨翠军:会花很多时间思考,思考行业的未来、用户需求的变化、技术的革新。
红杉汇:生活中有哪些小的改变,让你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巨大的变化?
杨翠军:心胸越来越宽广,能够接纳不同人的意见。
红杉汇:你觉得能从日常生活中学到什么?
杨翠军:要能够承认错误,才能接纳正确的观点。
红杉汇:如何应对焦虑?
杨翠军:不焦虑,我现在不焦虑。
红杉汇:你2020年的愿望是什么?
杨翠军:推出全球体积最小的贴片泵、全球最薄的14天免校准实时动态血糖监测系统、全球首款无导管全闭环人工胰腺,成为第一家引领全球糖尿病器械发展潮流的中国企业。
移 宇 科 技
领域:医疗健康
上海移宇科技股份有限公司(Medtrum)成立于2008年4月,是一家糖尿病管理医疗器械研发商,公司致力于通过自主创新向全球糖尿病患者提供极致体验的血糖实时监测系统(CGM)、智能给药系统和人工胰腺治疗系统。
红杉资本始终致力于帮助创业者成就基业常青的伟大公司,为成员企业带来丰富的全球资源和宝贵的历史经验。47 年来,红杉资本投资了众多创新企业和产业潮流的领导者。
红杉资本中国基金作为「创业者背后的创业者」,专注于科技/传媒、医疗健康、消费品/现代服务、工业科技四个方向的投资机遇。十四年来,红杉资本中国基金投资了近 600 家具有鲜明技术特征、创新商业模式、具备高成长性和高发展潜力的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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