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过的这些疫苗，可能是长春长生们的……
VOL.02
文字｜季媛媛
编审｜王潍
排版｜德青卓玛
本文共5223字，预计阅读时长为14分钟
本文由「135编辑器」提供技术支持「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这句话影响了起码三代中国人。然而，如果没有了健康，那就不是输不输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站在起跑端的问题了。
狂犬病疫苗事件再次成功唤起国人对国产疫苗不信任的恐慌记忆！
2017年10月，长生生物百白破联合疫苗「效价测定」项不符合规定；
2016年，山东警方破获案值5.7亿元的非法疫苗案，疫苗未经严格冷链存储运输销往广东、河南、安徽等24省市；
2013年，婴儿接种乙肝疫苗致死；
……
对于一种全体国人特别是新生中国人必需品来说，这个行业出现的问题之密集度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资料图：长生生物7月19日晚在深交所发布公告截图
前不久，来自辽宁省大连市的孔辛（化名）告诉39健康网，7月2日晚，在被野猫不小心抓伤，第一时间用肥皂水冲洗并用碘酊消毒后，随即赶往家附近的医院大连大学附属中心医院注射狂犬疫苗。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注射的疫苗居然是问题疫苗。
「我在注射完第一针后，个体反应非常强烈，全身无力，毫无食欲。」孔辛介绍，在注射完狂犬疫苗后，自我感觉并不好。
每天工作一个小时就会全身乏力，甚至昏昏欲睡。身边的人也都说，从未见过像她这样注射完疫苗后反应如此强烈的。
然而，当她回到医院，阐述自己的身体状况时，医生却说这是正常反应。
在不放心的情况下，孔辛赶去另一家医院，但由于两家医院所用药物不同，医生表示，为考虑药效，最好一直注射同一种疫苗。
就这样，7月2日打完第一针后，孔辛继续在大连大学附属中心医院进行注射，并于7月5日完成第二针，7月9日完成第三针。而本应7月16日完成第四针时，医院告知，当下已经停止狂犬疫苗注射的业务。
在得知该消息后，孔辛第一时间致电当地卫计委，然而，卫计委并没有给出问题的具体答复，只是告知孔辛关注国家质监局的相关结果。
疫苗行业高负面、高毛利
孔辛注射的疫苗即为近日因数据造假而被国家药监局通报的「疫苗案」主角。
7月15日，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披露，长春长生生物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长春长生」）生产的冻干人用狂犬病疫苗存在记录造假等现象，严重违反《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行为。
长生生物官网对其吸附无细胞百白破联合疫苗的介绍
「在市面上，九成以上的医院使用的狂犬疫苗均为长春长生公司所生产。」孔辛说，她曾私下询问当地医生，据医生透露，当地使用的狂犬疫苗几乎都是长春长生公司所生产。
事实也是如此。据39健康网了解，长春长生公司目前已经掌握了中国疫苗的半壁江山。
作为上市公司长生生物的全资子公司，长春长生主营业务是人用疫苗产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是国内最大的乙肝疫苗企业、最大的流感疫苗企业、第二大水痘疫苗企业、第二和第四大狂犬病疫苗企业。
长春长生公司在售产品共6个品种，分别是水痘减毒活疫苗、冻干人用狂犬疫苗、流感病毒裂解疫苗、吸附无细胞百白破联合疫苗、ACYW135群脑膜炎球菌多糖疫苗、冻干甲型肝炎减毒活疫苗。其中，冻干人用狂犬病疫苗是其主打产品。在2017年中国狂犬疫苗批签发上市支数份额中，长春长生共批签发2077.577万，占总支数的25%左右。
他们生产的疫苗，每天都会源源不断，注入上亿消费者的身体中。可想而知，其背后的利润实在庞大。
据业内人士称，疫苗的毛利普遍在80%以上。
当前A股52家以疫苗为主营产品的上市公司，2018年一季度销售毛利率平均数高于50%。
39健康网在调查过程中也发现，在疫苗行业排名前十的上市公司分别为：
长生生物，销售毛利率91.59%;
康泰生物，销售毛利率91.07%;
长春高新，销售毛利率89.37%；
双鹭药业，销售毛利率85.24%；
四环生物，销售毛利率81.69%；
安科生物，销售毛利率81.00%；
沃森生物，销售毛利率78.21%；
生物股份，销售毛利率76.14%；
康恩贝，销售毛利率75.26%；
广济药业，销售毛利率69.24%。
此次因狂犬疫苗「造假」涉事的主角长生生物，以91.59%的毛利率占据行业首位，康泰生物和长春高新紧随其后。
从历史数据来看，这三家的销售毛利率均保持在60%以上，并在近三年里逐年上升。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疫苗企业中的几家巨头均曾陷入疫苗安全舆论危机。
除了长生生物此次疫苗生产记录造假外，2013年，康泰生物曾卷入婴儿接种乙肝疫苗致死事件；2016年的山东疫苗案中，国家食药监总局通报，9家涉嫌虚构疫苗销售渠道的药品批发企业中，沃森生物的子公司赫然在列。
为何国内会多次发生疫苗事件？
据国内一家疫苗企业高管称，2010年，国内疫苗质量管理法规、理念尚没有当前先进，还无法与与国际接轨，对生物制品的要求不高，诸多法规要求基本处于比较模糊的状态。因此，如何把握尺度成为一大难题。
没有标准，没有尺度，必然会引发秩序混乱。
目前，长春长生公司的18万份疫苗已经流入21个省107个疾控中心，全部被注射进了消费者体中。
虽然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已要求吉林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收回该企业《药品GMP证书》（证书编号：JL20180024），责令停止狂犬疫苗的生产。
长春长生也发布紧急通知，要求各省份推广团队立即通知辖区内的区县疾控机构及接种单位，立即停止使用该公司的狂犬疫苗，立即就地封存该公司狂犬疫苗。
但以上做法无疑是杯水车薪，实属覆水难收。
正在注射疫苗的孩子丨图片来源：每日经济新闻
疫苗造假猫腻诸多
疫苗造假，无异于残害人命。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疫苗造假案并非首次。据公开资料显示，这已经是长春长生一年内二度被曝疫苗问题。
2017年11月，国家药监局接到中国食品药品检定研究院报告，检出长春长生生产的批号为201605014-01及另一企业的1批次百白破疫苗效价指标不符合标准规定，接种后可能会影响接种儿童的白喉、破伤风和百日咳的免疫效果。
该批次疫苗共计25.26万支，全部销往山东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进入25.26万名儿童的身体。
短短数月时间，就出现两次造假。原因究竟为何？其间又藏有多少猫腻？
第三方医药服务体系麦斯康莱创始人史立臣认为，疫苗出现质量问题，多出现在仓储、运输等流通环节，生产环节的问题较为少见。
从目前情况来看，非主力产品出现质量问题，其影响可能会在资本市场短期显现。
而除了长春长生的问题疫苗，我国疫苗新闻也是多如牛毛，给人印象最深的当属2016年震惊全国的山东疫苗大案。
2016年3月11日，济南市公安局食品药品与环境犯罪侦查支队副大队长翟金亮向外界透漏一起疫苗非法经营案：自2010年以来，庞某卫与其医科学校毕业的女儿孙某，从陕西、重庆、吉林等10余个省市的业务员或疫苗贩子手中，低价购入流感、乙肝、狂犬病等25种人用疫苗(部分临期疫苗)，未经严格冷链存储运输销往全国18个省市，涉案金额达5.7亿元。
「无论是长春长生疫苗案还是山东疫苗案，共同点都在于一些不法分子为了逐利，将问题疫苗通过各种渠道流入市场。」某上市医药企业市场总监对39健康网说道。
一支二类疫苗正常的流通方式是：生产厂家→经销商→省疾控→市疾控→县疾控→接种点。
不难发现，这个过程中层层加价，空间巨大，即使疾控系统内流动也要加价。巨大的空间是疫苗贩子赚钱的基础。一翻几倍的利益空间，让二类疫苗养活了很多环节的人。
据公开资料显示，长春长生最开始企业估值为1.2亿元，2015年借壳上市时，市值为55亿元；2008年企业估值为6亿元，2016年上市首日，市值达到138亿元。
2017年年报也显示，长春长生2017年营收15亿元，净利润5.87亿元。长春长生几乎贡献了长生生物的营收和净利润，母公司长生生物去年的营收和净利润分别为15.53亿元和5.68亿元。
疫苗业务让长春长生赚的钵满盆满，也让不少其他部门从中分了一杯羹。
7月16日，长生生物因7月15日狂犬病疫苗事件开盘一字跌停
图片来源：东方财富网
某业内人士透露，疾控部门接种疫苗也可以获得丰厚的利润，比如流感疫苗，进口的利润在30%~40%，国产的疫苗则超过50%。
而且，防疫部门执行的基本上是计划免疫任务，这部分不需要交税。
2015年11月，四川广元市纪委公布也查处了一起疾控系统腐败窝案，就是工作人员在疫苗采购和销售过程中吃拿回扣，基层接种站违规加价。
经调查，广元疾控中心原副主任刘某交代，当地市、县疾控系统多名干部存在收受贿赂的问题，甚至以主动提高疫苗进价，加价部分作为额外回扣的方式疯狂敛财。
在巨大利益面前，总有人无法抵挡其诱惑。
疫苗背后的国产医药
在利益的驱使下，问题疫苗引发的伤害早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疫苗产业本身，而是扩大至国产医药。
正如坊间流传的黑色幽默：国产疫苗时不时就会跳出来，提醒国人国产制药不靠谱。当前，我国正处于药品安全问题的「易发期」。
长期研究药品政策的国家行政学院副教授胡颖廉曾分析，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发达国家在不同时期渐次出现的问题，在我国当前一段时期内集中出现。
资料图：流向市面的瓶装疫苗
不仅有市场发育不成熟和生产水平低下带来的假劣药品问题；还存在风险社会特有问题，如新特药的长期安全有效性；更有工业化生产蕴含的系统性风险。
其实，为规范医药市场，国家也一直在行动。
自2015年7月22日开始，食药总局对待批生产的1622个药物临床试验项目曾经进行数据真实性、规范性核查，在行业引发震动。
大批企业自撤品种，加上被查处的，约八成涉及数据不真实、不完整、不规范，并有11家研究机构被立案调查。
主要问题在于，生物等效性试验造假和在Ⅱ、Ⅲ期临床试验中发现存在修改数据、漏报或未按照相关流程上报严重不良事件（SAE）等问题。
最近，药监局也是不断发布通告，多种药品被曝光不合格。
例如，5月30日，国家药监局发布通告，「明星药」「柴胡注射液将不能用于儿童」；6月11日国家药监局发布通告，作为2015年版中国药典收录的5个重要注射剂之一的双黄连注射剂被要求4岁以下儿童禁用。
国家对医药市场的规范决心让一直沉在水底的事件浮上了水面。然而，也正是这一次又一次的曝光，几乎将社会公众对国产用药的信任降至冰点。
「中国药物安全的问题一直被掩盖了。」一位接近国家食药总局的临床专家表示，因为中国95%以上都是仿制药，同样的药物西方已经做过大量试验，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他担心今后创新药越来越多，会暴露新的问题。
当务之急，提高药品质量变得势在必行。
其实，这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而业内普遍也认为，为解决当前医药行业「小、散、乱」的问题，提高中国自身的制药水平，需要研发投入，需要优化资源配置。
但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目前，大量既得利益集团的存在，使得药物质量的提高，药企生产水平的提高困难重重。
比如前段时间「鸿茅药酒」，敢不敢让这种问题企业受罚？由于地方保护主义的存在，地方税收考虑，就业的考虑，这种企业死不掉的。鸿毛药酒仗着地方保护主义的庇护敢去全国抓人。
如此来看，真是可悲。
任何一种疫苗、一片药品出了问题，都会给我们的生命健康带来无法评估的影响。
谁也无法保证，当下注入的疫苗、吃下的药品是否为良心企业生产的良心产品；谁也不敢判定，接下来中招的是否为自己的亲人；谁也不敢确定，悲剧是否会不仅不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谁将成下一受害者？
在利益的驱使下，人命仿佛变得微不足道，渺小甚微。但，雁过必留声。
早在2014年，一篇名为《疫苗之殇》的文章就曾经火热一时，作者用摄像机镜头记录了一个又一个被疫苗戕害的儿童。例如：
「2013年年5月1日，山东济宁，在疫苗受害家庭的一次聚会中，孩子们在麦田里拍下了这张合影。10个孩子有9个是因服用糖丸后肢体残疾，如不借助假肢他们将终身无法正常站立。」
「张文，女，16岁，湖北荆门人。麻疹疫苗。2013年3月27日，曾经的架子鼓十级的活泼女孩现在身心都受到严重摧残，这架凝结父母希望的进口鼓她已经几年不摸而落满灰尘。」
「高晨翔，男，3岁，山西吕梁市，卡介，乙肝疫苗2013年5月5日，注射疫苗之后，这个本来都会爬了的孩子再也不能站起来，智力为零，年轻的母亲伤心欲绝。」
……
广州一社区儿童防疫本上
甲肝疫苗的生产企业一栏显示为「长春」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疫苗生产国，我国共有45家疫苗生产企业，可生产63种疫苗，预防34种传染病，年产能超过10亿剂次，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能够依靠自身能力解决全部计划免疫疫苗的国家之一，国产疫苗约占全国实际接种量的95%以上。
疫苗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是避免疾病最安全的一道屏障，人的一生可能要打20多种疫苗。
然而，乙肝疫苗致死风波、山东疫苗案等一再刺痛人们的神经，却又每一次均有惊无险、涉险过关。在此，不得不质问：孩子的安全该如何保障？
「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这句话影响了起码三代中国人，而如果没有了健康，那就不是输不输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站在起跑端的问题了。
关于诸多次疫苗事件，大家都在期待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