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雨素画了一幅垂直的画，你我皆是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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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京郊温榆河，河上游是富人云集的中央别墅区，下游是皮村，里面住着范雨素。

一

车出五环，天色更加明媚，北京顺义温榆河边的别墅群，露出婀娜身影。

这是北京最早的CVD中央别墅区，多年来，众多高档社区相邻而建，大量新贵迁居于此，俨然已自成气象。

别墅中的夫人或者如夫人们，多主持内务，丈夫则打理着经济命脉。他们不再考虑户籍，而是在选择国籍；他们不再焦虑收入，一切已自成体系。

他们甚至不用经历生育之痛，开放二胎后，有人选择让美国女子代孕，费用近百万，生下来即美国国籍。

他们很少经历北京寒冬，闲暇时，多逐春光而行，去海南游船，去泰国礼佛，或者去澳大利亚享受南半球的艳阳。

别墅区的朋友和我提过他欣赏的搬家服务：戴着白手套的管家，如绅士般礼貌入室，用尺子丈量水杯在餐桌上的位置。然后一切小心打包，搬到新家，杯子会摆回桌子上，位置不差分毫。

搬家费用，10万。

他们也在意学区房。在中央别墅区不到5平方公里范围内，挤进了14所顶级国际学校。他们的孩子以此起点，逐步过渡到欧美名校。

当范雨素的女儿在皮村胆怯地盯着藏獒时，国际学校的孩子们，正围坐草坪，用英语讨论《浮士德》。同龄人的命运就此殊途。

距离在无声中越拉越大，大家同在一片天空下，却像分属不同世界。

务工者在忧虑生存，中产在焦虑奋斗，而城外的他们则在专注于传承，希望下一代继续成为规则制定者。

前年，我去故宫看《清明上河图》，橱窗前人头攒动。画卷横展于橱窗之内，大宋朝虽然阶级林立，但清明上河图是平的。

范雨素的讲述，却如同画了一幅垂直的画卷。画卷的顶端是豪宅中妩媚奉承的如夫人，画卷的底部，则是寒风中被推搡的八十老母。

这即是当下中国，而你我，都在画卷中部的混沌中。

二

2000年前，汉武帝用推恩令废止了世袭罔替。1200年前，隋文帝用科举制灭掉了名门士族。

中国并无贵族传承，但阶级一直存在。

只有在动荡乱世，阶级才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呼喊打破，随着社会稳定，阶级分层总会逐渐清晰。

当分层稳定时，那些在动荡时代产生的临时上升通道，就会湮灭，而我们，正处于这一时代节点。

那些位于画卷顶部的人，多是动荡红利的受益者。

他们中的年长者，受益于改革开放第一波红利，只要有胆识和执行力，便有机会开疆拓土，他们的故事多藏纳于吴晓波的《激荡三十年》，发迹近乎神话且不可复制。

他们中的年轻者，则多受益于互联网红利。新贵们多有海外游学经验，利用中国与世界的距离差和时代差，快速积累财富。他们是少数通过知识，完成阶级跃迁的人。

然而相对于老房客，他们只是新人。那些血统尊崇之人，那些机缘巧合之人，早已占据在城堡之内，随着最后一批新贵涌入，城堡的吊桥缓缓升起。

城堡外的中产，尚能望到城堡的灯火，而在更远处的荒野内，无数范雨素的世界中，已很少有光。

郝景芳的《北京折叠》，描述了更为极端的未来世界。

画卷顶部的人占据着更好的时间和空间，中产白领为之服务劳作，而那些难于在城市立足的人，最终被塞进茫茫夜中。

范雨素的独白，终究只是夜色中的呢喃。一切重回寂静，只是时间问题。

三

对于画卷顶部的人来说，家族的雏形已隐然可现。

14年前，冯小刚在自传《我把青春献给你》中，展望过雏形的诞生。

“现在中国的有钱人，穿得也是名牌，开的也都是宝马，甚至有的也一掷千金，但举手投足还是找不着优雅的感觉，眼神里还是透着心急火燎。仔细分析，是穷了多年养成的做派。钱是有了，但还没有过足满世界显贝炫耀的瘾。我估计少则十几年，多则要等到下一代，中国的有钱人才会神情自若，才会洗尽曾是无产阶级的烙印，于不经意间挥金入土。那个时候，中国就有贵族了。”

14年后，冯小刚预言的那一代，已走出校园。他们并不在意仇富者的评价，也甚少带有炫富者的愚蠢。在精英教育之下，他们大多内敛谦和。他们无需冒险，故而从容。

相对于画卷底部的人来说，他们有太高的起点。在顶级教育和富裕家庭双重保障下，他们将很大概率顺利接掌和增值家族财富。

而这批孩子的孩子，也将继续享受精英教育，分配稀缺资源。从而形成一个稳定又封闭的循环。

如果说，财富的积累，还存在暴发户的偶然，那么教育的传承，则宣告一个新阶层的割裂与诞生。

对于画卷中部的人来说，这是个无奈的事实，而对于画卷底部的人来说，这是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一切离范雨素们太遥远，生存的问题已足够沉重，无暇思考更多。

走红之后，范雨素不愿再被媒体追逐，她说，她已避入深山古庙。

或许她已明白，她终将被遗忘。

如同，高铁温暖车厢中的旅客，听不见农田中飘荡的哭泣；城市中步履匆匆的行人，也记不住地下通道里消失的愁苦面容。荒野的，终将归于荒野。

只是我很好奇，范雨素是否想过，

将她装订得如此拙劣的，真的是命运么？

来源：摩登中产（ID:modernstory）